內容簡介:
  亂世天下兩朝帝王一代皇妃昱世宗:「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亓宣帝:「後宮三千獨予你萬千寵愛」請君且看【傾世皇妃】邀您共賞一段步步驚心的宮廷權謀帶您領略一場撼動人心的亂世悲歌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章:夜闌驚弦心(一)
  亓國金陵城 
  春雨方歇,略帶輕寒。 
  宮粉玉砌,修竹依傍,仙雲墮影,亭臺樓閣,森嚴壁壘,青磚鋪路,花石為階,白玉雕欄,啼鳥清鳴,赤紅肅穆的宮門兩側有手持金刀的禁衛軍於兩側把守,粉淡殤顏的宮牆後每半時辰都會有好幾批內禁衛軍來回巡邏。這就是我所見到的大亓朝東宮,比我想像中更加金碧輝煌,莊嚴肅穆。 
  黃昏時分,夕陽破空而出,赤紅的晚霞映紅了天際,紅暉覆蓋了整個皇宮,為這原本淒涼冷寂的宮殿染上了一層暖色。經過半個月的顛沛流離、周車勞頓,我於今個晌午由蘇州城抵達這民間所謂的“人間天堂”,大亓朝皇宮。 
  三個月前,世宗皇帝納蘭憲雲向各縣郡頒佈《選皇太子諸王妃敕》,命百官各自舉薦十歲以上嫡女、妹、侄女、孫女以為太子諸王選妃。與我同來的還有數百名官宦千金,形形色色的少女紛紛被太監總管李壽公公領進東宮的采薇宮住下。我與數百名女子中的其中七位被分往“蘭林苑”,我們分居東西八個廂房,正好對門而住。 
  在這兒我們將進行十日的宮廷禮儀學習,最後再一同晉見太子殿下,他將在我們中選出一位太子妃與兩位側妃。沒被選上的將被送往暢心殿,由三位已封王的王爺們挑選為王妃,沒被選上的則會收編為宮女,這就是大亓的規矩。所以許多女子的父親一直不願意將自己女兒送入宮選妃。 
  可是最終,我還是選擇了進宮選妃這條路,執意放棄了我的自由毅然前來,可在今日踏進這富麗堂皇,莊嚴肅穆的宮殿後,卻沒有想像中那麼開心。 
  我瞧見與我同住的七位少女眼中閃爍著奕奕生輝的亮光,我明白她們心中都有夢,夢想著自己被選為太子妃,有昭一日鳳袍加身貴為皇后,母儀天下、同體天王、統攝六宮。相較於她們對這份尊榮的期許,我反而顯得冷淡了許多,當今太子殿下的母后貴為權傾朝野的杜皇后。也是她向皇上提議選妃,不過我心知肚明,此次選妃只是個可笑的幌子,她只不過是為了選一名家世顯赫的女子來進一步鞏固自己的權利與太子的地位,更主要的是為與韓昭儀一爭高下。 
  說起這位九嬪之首的韓昭儀那真是不得了,十年前一昭被選入宮就封為九嬪之首,而今當眾妃嬪皆因色衰而愛馳,韓昭儀卻依舊受盛寵而不衰。或許……皇上對她真的有愛吧。只可惜她患有不孕之症,至今仍無所出,但皇上對她的寵愛非但絲毫不減,反而與日俱增。她在宮內的勢力也在日漸增大,漸漸分刮了皇后的權勢,這才有了民間廣為流傳的“杜韓之爭”。 
  杜皇后,權傾朝野。 
  韓昭儀,貴寵六宮。 
  皇上共有十四位皇子,已經成年的皇子有八位,但能封王的也屈指可數。十四位皇子中被封王的僅有三位王爺,嫡長子“納蘭祈皓”於剛出生就被封為皇太子,七皇子漢成王“納蘭祈佑”均為皇后所出,很顯然,他們的婚事定為皇后所操縱。 
  三皇子晉南王“納蘭祈星”為明貴人所出,她向來心高氣傲從不屑與他人打交道,這與她的兒子晉南王常年領兵在外手握重兵有很大的關係吧。況且她原本就出身高貴還是第一個為皇上產下小公主的妃嬪,皇上當下便封其為“靈月長公主”對她的寵愛更勝過任何一位公主。 
  五皇子楚清王“納蘭祈殞”為袁夫人所出,他的母妃是皇上最為寵愛的夫人,然袁夫人福薄,二十年前在產出五皇子後薨逝,獨留下剛出生的他於世上。皇上在悲痛之余竟不依祖例“凡未滿十六成年之子不得封王”的規矩,封這位幼嬰為王。 
  這次的選妃讓原本都該居住在自己府邸的他們又重新回到宮中居住,只為到時選妃方便行事,聽說七皇子與五皇子在今日就被宣入皇宮留宿,唯獨三皇子依舊在邊關與卞國的軍隊交鋒,怕是十日之內趕不回來,婚事怕也就只能讓明貴人為其著手操辦了。 
  也不知自己在視窗沉思了多久,只發覺夜幕已漸漸低垂,被分配來伺候我的宮女雲珠在案上為我點亮燭火,微暗的亮光填滿了整間屋子。我轉身望著這位嬌小的身影在屋裏來來回回的忙來忙去,削肩細腰,腮凝新荔,榴齒含香,纖腰楚楚,一雙水靈的雙目看似乾淨純潔卻又藏著一閃而過的憂傷,她的年齡應該在十六歲左右,為何會有這般目光? 
  一想到此我就自嘲的一笑,宮裏所有的奴才,有哪一個沒有經歷過痛徹心扉的往事呢。 
  “姑娘,該是晚膳時辰了,李壽公公有吩咐下來,今夜姑娘們須同桌進食,相互熟悉認識以增情誼。”她恭敬卑謙的我在身側用低潤的嗓音細語。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章:夜闌驚弦心(二)
  我微微頷首應允,舉步往妝台前坐下,任雲珠纖細的巧手為我挽鬢梳妝,玲瓏金鳳,環佩瓔珞,望著鏡中致雅高貴、嬌媚柔膩的自己我再次楞神。共進晚膳以增情誼?多麼可笑的一句話。我們這些人進宮是為選妃而來,在某種意義上可說是情敵,要我們如何放下心與彼此相處增加情誼?我又將以何種姿態在這若肉強食的皇宮生存下去。 
  “姑娘真美!”這是雲珠在為我梳妝時唯一所說的話,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有人稱讚著我的美貌,我已經分不清楚他們是假意奉承為謀得私利來讚美我,還是真如他們所言。久而久之我已經不願再費神去猜想其真假,而如今我對於雲珠的話又起了猜想,她這句話仿佛另有深意,我想細問,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她只是一個伺候我的宮女而已,我不想與她有太多的糾纏。 
  不出半個時辰,雲珠已為我挽好柳鬢,細心的傅粉施朱,還挑選了一件名貴的紫菱金絲綢裁剪而成的衣裙為我披上。我多次對著銅鏡上下打量自己許久,總覺得很是不妥。立即將耳上搖曳生光的金寶翡翠耳墜卸下,然後將發梢上的花鈿珠翠取走,最後脫下那身耀眼眩目的赤紫百褶鳳裙。 
  雲珠則是用奇怪且複雜的目光深鎖著我的一舉一動“姑娘這是何故?”她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拾起被我遺落在地上的衣裳,然後將妝臺上散落那零零碎碎的首飾珠釵收進妝盒內。 
  “太引人注目。”我拿出一件普通淡緋色的小褶素裙穿上,身上一件首飾也未佩帶,只是拿起一枚小巧的百蝶花鈿斜別於鬢側,再次打量鏡中的自己才安心的離開妝台。我只是個蘇州鹽運使的女兒,在這些重臣家千金面前應該自持身份不要逾越為好。 
  在轉身那一刻對上雲珠讚賞的目光,原來這個雲珠也非池中之物,我微微朝她露出一笑,她先是愕愣,隨後也回以我一笑。我才發現她笑起來真的很美,美得動人心弦。 
  冰池澄碧空明,香經落紅飛散,濃濃萋萋野草,嫋嫋鶯鶯翠鳴,竹欄微涼,輕風襲惠畹。在雲珠的陪同下,我到蘭林苑的偏園內堂,本以為自己會早到,然卻發現其實我是最晚到的一位。一張偌大的紫檀朱木圓桌上靜靜的坐著七位盛裝打扮過的秀美女子,未細細打扮佩帶金玉瓏簪的我在她們面前顯得格外寒摻。 
  我的晚到引得她們將目光紛紛聚集在的我身上,僅那一瞬間的觀望她們就收回了審視之色。我明白自己已經成功的在她們面前扮演好我的角色,輕輕拂過額前低垂那點點流蘇,悠然的在唯一的空位上就坐。偌大的內堂卻在此刻格外安靜,所有人都沉默的呆坐與桌前,誰也沒動碗筷,氣氛冷凝到令人尷尬。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打破了這冷到令人窒息的氣氛,首先介紹自己的身世,隨後又說了一些客道話。這才令我們漸漸放鬆了緊繃的情緒,緊接著她們也紛紛淡笑著介紹起自己來。 
  “我叫程依琳,金陵人氏,二七年華,父親正就任兵部尚書……” 
  “我叫薛若,揚州人氏,二六年華,爹爹是揚州知府……” 
  “蘇姚,漠北大將軍蘇景宏是我父親!”這句話一出口,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我也用餘光細細打量起坐在我左側的女子。 
  國色天香用在她身上一點也不為過,容貌端麗,瑞彩翩徙,顧盼神飛,宛然如生,她的美猶如空谷幽林中一抹暖陽,讓人看著都是一種享受。原來她就是朝廷中手握重兵的蘇景宏大將軍的女兒,這位將軍應該是現今朝廷中唯一一位身家乾淨的重臣了,他不像其他官員那般隨著皇后攀沿權勢,或是依附韓昭儀博皇上寵愛,在朝廷中保持中立,從不偏袒任何一方,沉默的面對東西二宮向其施加的壓力而毅然堅持立場,這是很難能可貴的。 
  我還未將目光將蘇姚身上收回,卻聽聞我正對面的女子開口了“我姓杜……”她短短的三個字硬是將所有人的目光從蘇姚身上轉移到她身上。 
  “我叫杜莞,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杜文林,母儀天下的皇后是我的姑姑。”雖粉白黛黑,卻弗能為美,但說話時的神態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高傲、自負,舉手投足間皆充滿著名門貴族的高雅氣質。她憑藉這句話博得了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可是我除外。她的出身何等高貴那又如何,能不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全憑皇后的一句話,雖說她是皇后娘娘親哥哥的女兒,但是依我之見,太子妃的位置未必是她囊中之物。 
  “姑娘,你呢?”右側的薛若詢問起始終沒說話的我。 
  “潘玉,二八年華,蘇州人氏,父親潘仁就任兩江鹽運使。”我不如她們有著顯赫的身世,所以我的話並沒有引得誰的關注。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章:夜闌驚弦心(三)
  一次所謂的聚膳就在這看似和諧安寧下宣告結束,我們各自回自己的住處。記得臨走時一名聲稱是李壽公公派來傳話的小太監叫住了我們,說是明日卯時務必早起集合內堂,宮裏有譴一位資質頗深的姑姑前來訓導我們宮廷禮儀。 
  聽到這裏我不自覺的蹙起娥眉,我知道苦日子即將來臨,就算苦我又有何懼,再苦的日子再痛的回憶我都這樣走了過來,還有什麼能令我怯步? 
  此刻已接近子時,我躺在這陌生的床塌上怎生無法入睡,在多次翻覆下我終於還是選擇揭開輕紗簾帳,隨手拿起一件鵝黃披風罩在單薄的身子上就徒步出屋。雖然開門時很輕,可這厚重的大門在寂靜的夜幕小苑中還是發出了“咯吱”一聲。初春的寒意直逼全身,我不適應的打了個冷顫,伸手合了合披風將自己單薄的身子緊緊裹住。 
  遙望暗夜中冉冉新月橫柳梢,皚皚月彩穿花樹,風動梧桐,暗塵不起,水榭樓來參差成影。多年來我早已習慣於深夜獨坐台前孤望月,時常想起蘇軾那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自嘲一笑,如今誰能與我同在這千里之外共賞這溶溶殘月。 
  長歎一聲,微微提起腳邊微長的裙擺,側身坐於門外的長廊前,地面冰涼的寒意由臀部傳至全身。我沒想到皇宮內春日初寒竟冷到此種地步,才坐片刻我已經全身僵硬,正在考慮要不要回屋窩進那暖暖的被褥裏時,一道黑影在長廊上拉了好長,我倏然驚起,將視線朝黑影的來源處望去。 
  才看清來人。一把鋒芒畢露的長劍已硬生生架在我的脖子上,一位身穿夜行衣蒙著半張臉的男人正冷冷的與我相望,在他眼中我看見昭然若揭的殺意,難道是來殺我的? 
  不可能,我在宮中隱藏的如此之好,怎會輕易結下仇家。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刺客,只是很不幸運的被我撞到了!轉念一想,能如此輕易的深入東宮,定然是熟悉宮內地形的人,那此人的身後定然有一位大人物。 
  “太子殿下,那名刺客好象從這兒……”恍惚間我聽見了有人喚著太子殿下,他竟然能引得太子親自領兵搜捕,定是位不平凡之人。 
  訝異之餘再次打量起這位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冷漠的眸子無一絲溫度,他的右臂還受了嚴重的箭傷。一個很危險的想法猛然串進我的腦海,我要救這名刺客。 
  “躲進屋吧。”我很嚴肅的對他說,可他眸子裏卻閃爍著猶疑,並不信任我。 
  “若要害你,何必多此一舉?”眼看著點點火光逼近這裏,而他卻還在猶豫不決,我也顧不了此刻那鋒利的劍隨時可以割斷我的脖子,伸手拉過他的右臂就往房裏跑。他並沒有拒絕,只是聽到一聲悶哼從他用黑巾蒙著的口中傳出來,我才驚覺自己拽著他被箭射傷的手,我很不好意思的鬆開他的手,然後將屋門緊閉。 
  我們兩半蹲著背靠著門屏住呼吸,靜靜的聽外面的動靜,很多腳步聲朝蘭林苑湧來,點點火光隔著雪白的糊紙映了進來,照亮了我們的側臉。如果僥倖被我們逃過那也就罷了,但如若太子硬是要進屋搜索一番才甘休,那同這名刺客陪葬的將是我。突然很痛恨自己一時衝動下的決定,對於救他我是對還是錯?事到如今我一定要救他脫身,這樣才能保住自己,更能長久的在這個噬血的帝王宮中生存下去。 
  我用力撫平自己內心的焦躁不安,心情也漸漸平復,我深呼吸一口氣對著他說“你躲到床下去,其他的事我來應付。”說完這句話後,我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與複雜,他一定不清楚為什麼我要救他。 
  我見他一連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滾到床邊,再翻身縮進床下。這一連串動作僅在那一瞬間完成,動作利索的根本不像個受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高手。 
  “裏面的姑娘都給我出來。”很多人都在兩邊用力的敲門呐喊,聞敲門聲漸漸逼近了我,立刻將身上的披風卸去,再將流蘇扯下幾束顯得格外淩亂狀,看上去就像剛從睡夢中蘇醒的惺忪態。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一眼望去院子裏站好好幾排身披銀色盔甲手持刀戟的侍衛,兩側有二十余位侍衛高舉火把將四周照亮,寥寥數百人,原本蠻大的院子瞬間顯得格外窄小。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章:夜闌驚弦心(四)
  東西兩排廂房的姑娘也陸陸續續的從房內出來,臉上皆是剛睡醒的倦容,嘴裏還一邊喃喃抱怨著。而此時一位方面大耳高鎖骨,鼻直口闊臉色紅的粗野男子從眾侍衛群從中站了出來,厲聲厲語的朝我們吼來“你們都站好了,可有見一名蒙面黑衣刺客闖入?” 
  杜莞才剛從房中出來,一聽這話頓時火氣就上來了,用尖銳的聲音將他的聲音全數蓋了下去“狗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對本小姐這般吼叫。”他被杜莞的氣勢駭住,頓在原地傻傻的望著她。 
  “那名刺客已被侍衛射傷,我們追到蘭林苑前他就沒了蹤影,打擾到姑娘還望見諒。”說話的是一名始終站在眾侍衛面前沒有說話的男子,他雙手置放於身後,淡漠的眼神掃過我們。杜莞望著他出神,沉吟片刻才怔然出聲“你是……” 
  剛被杜莞駭得有些傻眼的他立刻收回失態,清清嗓子響亮的說“這位就是當朝的皇太子殿下。”語方罷,冷冷幾聲抽氣聲響起,東西兩排的姑娘睡意全無,全部拜倒在冰涼的地面。還偷偷收拾自己的儀容,生怕自己的醜態會被太子殿下記在眼裏。 
  “起罷!”他輕輕揚手,依舊溫潤的嗓音再次響起,我偷偷的打量著他,棱角分明,朗目疏眉,神骨秀氣飄蕭,龍章鳳姿,眸子剛中帶柔深不見底。這位就是自打一出生就受盡萬千寵愛,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含在嘴裏當至寶的寵著的太子殿下嗎? 
  我們得到應允起身,還沒站穩腳跟,恍惚間見一個嬌小的身影一閃而過,已飄到太子的懷中,如八爪章魚般死抱著他不放“祈皓哥哥,莞兒好想你。”她激動的失了女子該有的矜持,可我看太子的表情,似乎對她完全陌生。 
  “我是杜莞,記得小時候你還同姑姑到我們府上呢……你難道不記得了嗎?”她好象也察覺到太子對她的陌生,立刻說著什麼想引起他的回憶。 
  這原本是該搜捕刺客,卻演變成了兄妹相認的戲碼,周圍的姑娘皆用羡慕且夾雜著妒忌的目光緊盯著“相擁”的二人,事情似乎開始變的紊亂。 
  太子尷尬的將她從懷中推開,漠然的神色中略帶反感之色“是你!” 
  “你記起來了?祈皓哥哥我又見到你了,好開心啊……”她絲毫沒會意太子的敷衍之色,愈說來勁,雙手不自覺又勾上了他的胳膊。我很清楚她只是為了引起太子的注意,她太想登上太子妃之位,卻不想這般糾纏只會引來他的厭惡。 
  他再次不留痕跡的抽回胳膊,立刻越過她走向我們“你們可有見到那名刺客?”所有人都輕輕搖頭,這個庭院頃刻間陷入一片安靜。 
  他先是停在最右邊的程依琳面前,打量了一會兒越過她走向蘇姚,又是一陣打量,最後終於走到我面前停住。我如其他姑娘那般垂下雙眸,不直視他的雙眼,作嬌羞狀。太子終於還是越過了我走向下一位姑娘,我才在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 
  “太子殿下,何必如此麻煩詢問,直接進她們的閨房一搜即可。”剛才那侍衛的氣焰又再次上來。 
  此語一出立刻引得周圍數位姑娘神色一變,可始終沒開口答腔,太子殿下始終在此,她們怎敢在他面前放肆。 
  只有蘇姚蹙眉冷聲開口“你也知道這是閨房,閨房是爾等說搜就能搜的?” 
  “你阻止我們進去搜?莫不是刺客此時就藏在你的房內!”他立馬沖到蘇姚面前質問,最後還欲擅自闖入她的廂房。也沒等蘇姚出聲制止,我已經橫手在他胸前擋住了他的步伐。 
  “太子殿下都未發話,你憑什麼在這造次?”我的聲音雖一如往常,話語中卻夾雜著濃烈的警告意味。 
  “陳鵬,你退下。”太子殿下停住腳步,轉身朝我與蘇姚走來,我直視太子那深不可測的瞳目,絲毫不畏懼的將我,也是所有姑娘心中所想吐露出來。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章:夜闌驚弦心(五)
  “太子殿下您貴為將來一統天下的帝王,而我們則是進宮欲博得太子殿下的青睞,何嘗會冒窩藏刺客之罪名而自毀前程。太子殿下難道連這點自信有沒有?”我的話說完太子殿下已經在我們面前停住,一語不發,高深莫測的盯著我,看的我心裏有些發毛。 
  “太子殿下此次驚動這麼多官兵搜捕刺客,想必那刺客定是不凡之人,太子您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還不如儘快搜捕刺客來的實在。”蘇姚突然說的話,引得太子將我身上的目光收回,他細細打量起蘇姚。 
  太子突然笑了起來“你們是哪家的千金?” 
  “蘇州兩江鹽運使潘仁之女,潘玉。” 
  “漠北大將軍蘇景宏之女,蘇姚。” 
  雖訝異他為何詢問起我們的身份,卻也如實照答,最後太子殿下帶著大批人馬紛紛離去,依稀記得太子臨走前說“諒你們也沒膽子窩藏刺客。”其說話氣勢猶如一個真正的王者。這就是太子與生俱來的狂妄、自信吧,但是他太過於自信。若他能放下他的不可一世,命人進屋搜尋,我與那刺客皆已被送入天牢,等候問罪,可他並沒有。 
  當我回到房中時,那為刺客已經從床上爬了出來,我點亮案上的燭火,借著淡淡燭火的微亮我發現他右臂的衣袖已經被鮮血浸透。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我面前,初見時眼裏那份殺氣已經褐去,剩下的只是渙散狼狽。 
  “你是什麼人?” 
  “救我有何目的?” 
  “別妄想我會報答你的恩情,若有朝一日你若入我手裏,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一連三句話劈頭迎來,我有些招架不住,也確實很佩服這男人的想像力,傷成這樣了還如此逞強。 
  “廢話真多。”我為自己倒上一杯香溢的碧螺春,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我可不保證太子不會去而複返。” 
  他再次盯了我一眼,最後破窗離去。輕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窗邊望瞭望外面漆黑的一片,晚風拂頰,冰寒刺骨,微歎口氣輕喃“你我再見之時,便是你還我恩情之期。” 
  經過昨夜一場心驚,很遲我才睡下,直到雲珠急急的沖進房內將還在沉睡中的我拽了起來。我一臉惺忪疲倦的望著神色焦急慌張的她不明所以。 
  “姑娘,你忘了昨個夜裏公公傳話說卯時會來一位姑姑,現在都接近卯時了,您還不趕緊準備著。”雲珠此話一出,我才想起這事,我立刻起身快速梳洗,雲珠則細心的為我整理床鋪。 
  “聽說昨夜蘭林苑闖進刺客了。”雲珠細聲細語的說,我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回了句話“是啊,昨夜一大批人馬就這樣闖了進來,可把我嚇壞了,一夜都沒睡好。” 
  只聽身後傳來雲珠一陣低笑“我可是聽聞姑娘昨夜可是質問陳鵬副將,太子殿下都對您欣賞有佳,何來嚇壞一說。” 
  我聽她話中有話卻也不挑明直言,只是靜靜的穿好素衣問“陳鵬是在太子殿下手下做事的?” 
  “他可是太子殿下面前的大紅人,可昨晚您那樣頂撞了他,怕是將來……”雲珠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再問,陳鵬只是站在太子面前拿著雞毛當令箭,充其量也就個山野莽夫,並不需要太多在意,最主要的還是太子,從氣魄、威嚴來看確實有能耐擔當太子之位。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章:夜闌驚弦心(六)
  他先是停在最右邊的程依琳面前,打量了一會兒越過她走向蘇姚,又是一陣打量,最後終是走到我面前停住。我如其他姑娘那般垂下雙眸,不直視他的雙眼,作嬌羞狀。太子終於還是越過了我走向下一位姑娘,我才在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 
  “太子殿下,何必如此麻煩詢問,直接進她們的閨房一搜即可。”剛才那侍衛的氣焰又再次上來。 
  此語一出立刻引得周圍數位姑娘神色一變,可始終沒開口答腔,太子殿下始終在此,她們怎敢在他面前放肆。 
  只有蘇姚蹙眉冷聲開口“你也知道這是閨房,閨房是爾等說搜就能搜的?” 
  “你阻止我們進去搜?莫不是刺客此時就藏在你的房內!”他立馬沖到蘇姚面前質問,最後還欲擅自闖入她的廂房。 
  蘇姚還沒來得及出聲制止,我已經橫手在他胸前擋住了他的步伐,“太子殿下都未發話,你憑什麼在這造次?”我的聲音雖一如往常,話語中卻夾雜著濃烈的警告意味。 
  “陳鵬,你退下。”太子殿下停住腳步,轉身朝我與蘇姚走來,我直視太子那深不可測的瞳目,絲毫不畏懼的將我,也是所有姑娘心中所想吐露出來。 
  “太子殿下您貴為將來一統天下的帝王,而我們則是進宮欲博得太子殿下的青睞,怎會冒窩藏刺客之罪名而自毀前程。太子殿下難道連這點自信有沒有?”我的話說完太子殿下已經在我們面前停住,一語不發,高深莫測的盯著我,看的我心裏有些發毛。 
  “太子殿下此次驚動這麼多官兵搜捕刺客,想必那刺客定是不凡之人,太子您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還不如儘快搜捕刺客來的實在。”蘇姚突然說的話,引得太子將我身上的目光收回,他細細打量起蘇姚。 
  太子突然笑了起來,“你們是哪家的千金?” 
  “蘇州兩江鹽運使潘仁之女,潘玉。” 
  “漠北大將軍蘇景宏之女,蘇姚。” 
  雖訝異他為何詢問起我們的身份,卻也如實照答,最後太子殿下帶著大批人馬紛紛離去,依稀記得太子臨走前說,“諒你們也沒膽子窩藏刺客。”其說話氣勢猶如一個真正的王者。這就是太子與生俱來的狂妄、自信吧,但是他太過於自信。若他能放下他的不可一世,命人進屋搜尋,我與那刺客皆已被送入天牢,等候問罪,可他並沒有。 
  當我回到房中時,那為刺客已經從床上爬了出來,我點亮案上的燭火,借著淡淡燭火的微亮我發現他右臂的衣袖已經被鮮血浸透。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我面前,初見時眼裏那份殺氣已經褐去,剩下的只是渙散狼狽。 
  “你是什麼人?” 
  “救我有何目的?” 
  “別妄想我會報答你的恩情,若有朝一日你若入我手裏,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一連三句話劈頭迎來,我有些招架不住,也確實很佩服這男人的想像力,傷成這樣了還如此逞強。 
  “廢話真多。”我為自己倒上一杯香溢的碧螺春,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我可不保證太子不會去而複返。” 
  他再次盯了我一眼,最後破窗離去。輕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窗邊望瞭望外面漆黑的一片,晚風拂頰,冰寒刺骨,微歎口氣輕喃“你我再見之時,便是你還我恩情之期。”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7章:情牽香雪海(一)
  經過昨夜一場心驚,很遲我才睡下,直到雲珠急急的沖進房內,將還在睡夢中的我拽了起來。我一臉惺忪疲倦的望著神色焦急慌張的她不明所以。 
  “姑娘,你忘了昨個夜裏公公傳話說卯時會來一位姑姑,現在都接近卯時了,您還不趕緊準備著。”雲珠此話一出,我才想起這事,我立刻起身快速梳洗,雲珠則細心的為我整理床鋪。 
  “聽說昨夜蘭林苑闖進刺客了。”雲珠細聲細語的說,我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回了句,“是啊,昨夜一大批人馬就這樣闖了進來,可把我嚇壞了,一夜都沒睡好。” 
  只聽身後傳來雲珠一陣低笑“我可聽聞姑娘昨夜質問陳鵬副將,太子殿下都對您欣賞有佳,何來嚇壞一說。” 
  我聽她話中有話卻也不挑明直言,只是靜靜的穿好素衣問,“陳鵬是在太子殿下手下做事的?” 
  她即刻點頭,“他是太子殿下面前的大紅人,昨晚您那樣頂撞了他,怕是將來……”雲珠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再問。 
  陳鵬只是站在太子面前拿著雞毛當令箭,充其量也就個山野莽夫,並不需要太多在意,最主要的還是太子,從氣魄、威嚴來看確實有能耐擔當太子之位。 
  在雲珠的陪同下前往蘭林苑正堂,我發現最晚到的一位又是我,其他姑娘都端正規矩的排成整齊的一橫排。見我的到來,她們皆充滿敵意的冷盯我,我很明白她們之所以這樣,只因昨夜我在太子殿下面前出盡了風頭,其實我也覺得昨夜的鋒芒畢露有些不妥,但是為了保住自己與那位刺客,也顧不得那些。 
  掠過眾姑娘的眼神,好巧不巧的正對上蘇姚那靈動柔美的眼眸,她朝我微笑頷首。我也回以一笑對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吧。 
  “潘姑娘,站這兒來吧。”我正在考慮該站在什麼地方之時,蘇姚淡漠略帶關懷的語氣在我耳側響起,我知道她在替我解開這尷尬的場面。 
  莞爾一笑,徐徐走過去站在蘇姚身邊,誰都沒再說話,沉默著等待著姑姑的到來,片刻的沉寂終於在姑姑的到來而稍緩。 
  她年紀在四十左右,兩鬢卻已微白,眼角有著明顯的皺紋,白皙的皮膚上透露著滄桑肅寂,銳利精細的眼神仿佛看透一切。她不疾不徐的走到我們面前,用低而冷淡的聲音對我們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教你們學習宮廷禮儀的謹姑姑。我不管你們是哪家的千金,家族勢力有多大,這十日你們都必須聽從我的吩咐。我會嚴格訓練你們宮廷內的規矩,把最端莊賢淑的你們送到皇后娘娘面前。” 
  我們一直乖乖的聽著她在我們面前滔滔不絕的警告,大概半個時辰之久,她終於停了下來深呼吸一口氣,“現在開始教你們第一個規矩‘認主子,行拜禮’。” 
  “宮內有很多主子,至高無上的主子就是皇后娘娘,授予金印紫綬,正位宮闈,同體天王。在她面前尤其要注意你們的言行舉止。” 
  “接著是正一品的三夫人,坐論婦禮,位次皇后,爵無所視。但是這三個位置等同虛設了二十年之久。” 
  “然後是九嬪,掌教四德。其分別為‘昭儀’‘昭容’‘昭媛’位視丞相,爵比諸侯王,‘貴人’‘貴嬪’‘貴姬’位視御史大夫,爵比縣公,‘美人’‘才人’‘良人’比縣侯。” 
  “其次為婕妤、容華、寶林、禦女、采女、充儀、充容、共計一百零八位。” 
  我聽的一愣一愣的,早就知道皇帝的後宮佳麗不計其數,真正聽起謹姑姑講起我還真是不能接受。再看看與我同在的眾女子,她們皆是為太子妃之位而來。可她們只看的見這頭銜的榮耀卻看不見將來的禍事,太子若是被廢,她們將來又該如何自處,她們有準備與之生死相隨?反之,若太子有幸登上皇位,那他就會是天下女子的丈夫,而身為正妻又該如何面對這後宮無情的爭寵。 
  “謹姑姑,我想知道為何三夫人之位虛設了二十年?”提出疑問的是薛若。 
  謹姑姑似乎早料到會有人提出此問,輕歎一聲,目光似乎在看我們,卻又像在看更遠更虛無的地方,“因為袁夫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8章:情牽香雪海(二)
  當我回過思緒,才發現我早已經走出采薇宮,青蔥的樹木,翠綠的蔓藤,遮蓋,纏繞,搖動,低垂,參差不齊,隨風飄動。陌生的環境,滿目荊榛,寂寥無人,只有一湖碧綠的春水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我單手拂過隨風漫舞的柳條想著昨夜的刺客,他到底是誰呢。 
  “你似乎總愛一個人站著發呆。” 
  這刻的寧靜突然被人打擾,心裏很不舒服,側目瞧著離我只有幾步之遙的人,紫綢細白袍,手工精緻,上等絲綢,青玉扳指,光澤細膩,上品漢白玉,白綢秀靴,紫鑽鑲邊,氣質凜然,英姿颯爽,皇家風範。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被選為太子妃,為何還要送我進宮!”我的口氣很不好,同時也想從他口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我能看透任何人,但惟獨他總讓我看不透,摸不清。 
  “你只要努力扮演好你的角色,其他事我自有打算。”他朝我走進了幾步,依舊不變溫潤的淡笑,每每看見還是會令人迷惑,因為在他眼中卻看不見一絲笑意。 
  我用力將柳條折斷,然後將它擲入湖中,我看著平靜無波的湖面上泛起漣漪,一圈又一圈,朝更遠更深處蔓延。 
  “納蘭祈佑!”我控制不住的朝他吼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受人控制。 
  “等到時機成熟,你會明白我的用意,這十日,你一定不可輕舉妄動。”他的笑意更深了,揚手輕撫過我額前被風吹亂的流蘇。 
  我身體一僵,連連後退好幾步,我雖然訝異他的舉動,但是令我更訝異的還是他看我的眼神,那仿佛是看獵物般的邪惡淡笑,不可質否,我怕他,很怕他。因為他是我所見過所有人中最能隱藏情緒讓我看不透的男子,更駭人是他連我都自歎不日的駭世聰慧,他才二十不到就可以將一切掌握在手中,或許他若當上皇帝會讓亓國走向顛峰的昌盛吧,我是這樣想的。 
  “我走了。” 
  他也沒有阻攔我,我很安然的離開這裏,或許我對他的態度是放肆的,至少他也是亓國的七皇子漢成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能讓冷靜的我發怒,輕易一句話就能令我失去方寸,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再次回到蘭林苑時,雲珠詭鬼祟祟的將我拉進屋內,小聲的問我去哪了,兩個時辰前皇后娘娘派人傳召我與蘇姚去太子殿,當下我心頭一顫,定是太子將昨夜之事講給皇后娘娘聽,所以才要召見我吧。 
  “姑娘,我四處找不到你,所以自做主張派人回皇后娘娘,說您身子不舒服所以不能前去。”雲珠說聲說,怕我會生他氣。 
  “你做的很好。”我很謝謝她為我解圍,這次沒去見皇后娘娘是躲過一劫還是錯過機會我不得而知,但是我很明白,以皇后的為人處事,她這次的召見定是有很高的深意,一個權傾朝野的皇后不會去為一件無意義之事而費心。又或許……她這次要見的人,根本不是我。 
  外面一片嚷嚷聲,好不熱鬧,我拉開門走出去,望著領著皇后的賞賜從太子殿回來蘇姚,她被五位姑娘團團圍住,她們七嘴八舌的詢問著皇后召見她說了些什麼,蘇姚也沒明確的說,只是隨便敷衍幾句。 
  惟獨杜莞與我站在門前望著正中央聊的開心的她們,杜莞的眼睛快噴出火來,她輕倚在木門上側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只被皇后娘娘召見一次而已,用的著如此得意。” 
  頓時,鴉雀無聲,目光急速凝聚到高傲的杜莞身上,她纖手一抬,筆直朝我指來“可惜了潘姑娘,在這關鍵時候竟身體不適,否則一定也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賞賜。” 
  我無奈的歎口氣,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她似乎將我與蘇姚當成了眼中盯。 
  只見蘇姚挑釁的朝她嬌媚一笑,然後故意將皇后賞賜的玉如意輕輕托起“方才皇后娘娘怎麼說來著……”她祥做沉思的問問她的貼身丫鬟。 
  “皇后娘娘贊蘇姑娘大方而得體,繡外而惠中呢,還說……‘若太子能有這般乖巧的太子妃是他的服福氣’。”那丫鬟得意的說,杜莞的臉色已經鐵青了一片,沖上去就給了那丫鬟一個嘴巴子,鮮紅的五指血印在她嫩白的臉頰上格外駭人。 
  “臭丫頭,這哪輪到你這身份卑賤的東西插嘴!” 
  “杜姑娘,打狗也得看主人吧!”蘇姚的臉色一變,淩厲的目光射向蠻不講理的她。 
  “怎麼,你要替她出頭?”她推開擋在她前面的幾位姑娘,戰火似乎一觸即發。 
  “敬兒,隨我進屋,我幫你敷臉。”原本怒氣橫生的蘇姚突然退讓了,她扶著那位挨打的丫鬟離開這裏。 
  杜莞笑的極為得意,我卻暗笑她的不成熟,她認為自己贏了嗎,其實她早在昨夜撲往太子殿下懷中時就輸了,今日因妒忌與蘇姚的爭吵更是讓她徹底輸了,氣質、理智、聰慧、端莊哪一點都比不上這蘇姚。她不僅相貌美若天仙,忍耐與才智更是勝人一籌,我似乎已經看到十日後的太子妃。 
  我望望已經看的乍舌的雲珠問“你怎麼看?” 
  她輕笑“雲珠在宮中有五年,第一次見如此放肆的秀女。” 
  “聽過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這句話嗎,這個皇宮原本就不夠平靜,又怎能令他們靜的下來。”也不管我的話雲珠能不能理解,卻也沒再繼續說下去,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確實有點餓了,就吩咐她為我準備了些膳食。看著對我百依百順的雲珠,我相信她能懂我話的意思,因為她並不是個笨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9章:情牽香雪海(三)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扶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黃昏已近,我坐於案前翻閱著《孫子兵法》,雲珠怕我看傷眼睛就為我掌起一支燭火,還細心的為我熬了一碗清湯,雖然不是很名貴,但是才劃入喉中就有種清涼之感,洗去了我一日下來的疲勞與煩躁,真是個體貼的丫頭呢。 
  “姑娘,你看的是孫子兵法!?”她在為我收拾已經見底的清湯碗時發現了我看的書名,竟然驚叫了起來。 
  “恩,怎麼了。”我依舊翻閱書籍,始終沒抬頭。 
  “我第一次見女子讀這書。”她別有深意的停了一下,又說“姑娘確非一般女子可比。” 
  我終於抬起了頭,望著淡笑的她好一會兒,再揉揉疲累的雙眼“雲珠,為何入宮。” 
  “家裏沒錢,所以就將我賣進宮裏。”她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絲毫沒有傷痛的樣子,這也是我疑惑的,與她相處了兩日,我對她的好奇心越來越重,很想摸清她的底細。 
  正當我想繼續詢問,一位公公就傳來話,說是謹姑姑請我們前往正堂,說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吩咐我們,所以眾姑娘皆聚集到正堂等待著謹姑姑所謂“重要的事”。 
  她依舊是那張千年不變的寒冰冷霜表情“方才皇后娘娘那有話傳下,每位姑娘要在九日後的太子殿拿出一幅繡品,若沒完成或手工不夠精緻,入不了皇后娘娘的慧眼,就會被取消選妃的資格。” 
  “繡品?那簡單……”此次來選妃的姑娘們,花容月貌自是不在話下,刺繡描花更是等閒之事,一聽話都在暗自竊喜,躍躍欲試。 
  謹姑姑就拿出一匹長寬各十尺的白色絲綢繡布,說“是鏽在這上面,娘娘出的題目為‘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梅花仍由在,雪海何處尋’。” 
  說罷就為我們每人分發一張長寬十尺的布匹,要我們好好解題,路上我聽到姑娘們的竊竊私語,都在為皇后娘娘的題目而愁。 
  “皇后娘娘得到是要我們繡雪景還是梅花?”薛若喃喃自語的一陣。 
  “又或者是雪中梅?”程依琳一句話贏來眾人的附和。 
  “你們都說錯了,這兩句詩出自《香雪海》,我想娘娘的所說的定為香雪海之景。”蘇姚緩緩說道,隨後低頭淺吟“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梅花仍由在,雪海何處尋。蓮露沁芙塵,蓉花怡紛凡,芳顏如冰清,潤物思玉潔。抒美麗憂傷,醉純色浪漫,觀曉寧嬌嬈,贊雪花依舊。” 
  眾人皆歎蘇姚的才情,真是位才女,一語驚醒夢中人,也解開了所有人正愁的問題。 
  我單手撐頭,望著那匹雪白的絲綢發呆,皇后娘娘怎會出這樣的題目,香雪海!難道她酷愛梅花?可是我卻從未聽聞皇后有這一愛好。 
  雲珠奇怪的望著不動的我,問“姑娘怎麼還在犯愁?方才蘇姑娘不是已經將題解開了麼,難道有什麼不對?” 
  我將絲綢放下“雲珠,皇宮內哪兒有香雪海?” 
  “惟獨二十年前薨逝的袁夫人所居住的獨長生殿有,其景觀堪稱舉世無雙,。” 
  “袁夫人喜梅?” 
  雲珠點點頭說“因為袁夫人酷愛梅花,所以皇上為討她開心從天下各縣郡弄來千百來株優良梅種,每年冬季萬梅齊放,其景觀,撼動人心。” 
  她的語音方落,我就跑了出去,也不顧雲珠在後面的大喊,剛跑出東宮沒多遠,我就止住了步伐,我出來的時候怎麼沒有細問雲珠,這偌大的皇宮長生殿到底在哪兒,走到哪才是個頭。 
  “少主,您這是要去哪?”一個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面前,我看著他一身禁衛裝,手持銀刀向我行了個禮,聲音雖然如往常那般冷漠,但是瞳中關憂之神色是怎麼也隱藏不住的。 
  我驚訝的指著他,他不是在漢成王府嗎,怎麼突然變身到皇宮做禁衛軍,這又是唱的哪出?納蘭祈佑他在搞什麼鬼。 
  “我要去長生殿”我強忍想一問究竟的衝動,這皇宮耳目眾多,人多嘴雜,這個時候不是能談話的時間。 
  “我帶您去”他看出了我的隱憂,冷冷的向我點頭,示意我隨他去。 
  月上簾鉤,淡蕩初寒,晚風襲人,絮落無聲。竹檻微涼,輕風襲惠畹,月下影相綽。也不知在這皇宮兜兜轉轉的走了多少圈,我的腳板已經開始生疼,始終未與他說話的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弈冰,還有多遠。” 
  又走了幾步他才停住步伐,指著前方說“到了!” 
  我朝他指的地方看了看,在粉淡殤顏的赤紅宮門上,清楚的寫著“長生殿”三個字,即使在黑夜也是金光閃閃,門兩旁筆直的站著四名侍衛于兩側把守著。我還在想應該找什麼藉口進去之時,只覺得腳下一輕,一雙手臂已經將我緊緊環住,我被弈冰以絕世輕功帶著飛過那面高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會引起,我叫弈冰在牆外邊守著,稍後只要我輕輕敲幾聲赤紅高牆,他就能聽見,進來帶我出去,他的輕功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0章:情牽香雪海(四)
  舉目望去,飄盡寒梅,凋零枝猶在,路徑殘香已散盡,獨留空空芳園悲寂寥。園中密密麻麻佈滿千百來株梅樹,可惜正直立夏,無法目睹萬梅齊放,想必定為奇觀,豔冠天下。 
  我望著一株株已經凋零的梅樹,心中五味參雜,眼裏酸澀難忍,我明白自己來長生殿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破解考題而來,更深的原因……是緬懷、回憶。 
  也曾有人因為疼愛我而為收盡天下之梅,只為讓我開心,也曾一家人在梅林間飲酒賦詩……只可惜如今物似人非。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我喃喃吟起。 
  “誰在那裏。”一聲冷到極點的聲音劃破這寂靜淒涼的梅林,格外森然。 
  我借著月光望著前方那一抹身影緩緩朝我靠近,這麼時候,怎麼還會有人在著淒涼的梅園,難道是皇上?不對,從衣著身行上來看倒像一位二十左右的少年,隨著他緩緩朝我靠近,借月光微弱的照耀隱約可見其容貌。 
  發如青絲,丰姿颯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也許是他炯炯雙目中那暗藏的憂傷感染了我,看著他我不自覺出神,他……是誰? 
  “本王在問你話!”雖然依舊冷淡,但是語氣中卻藏著隱隱怒氣。 
  一聽他自稱本王我就屈膝跪下叩拜,他自稱“本王”我就猜到他是五皇子楚清王“回王爺話,奴才是此次進宮選妃的秀女,只因皇后娘娘出了一繡題,正是香雪海,所以臣女才斗膽跑來長生殿想尋找靈感。” 
  冰冷怒氣的神色稍微有些軟化,也沒有多加責怪我,揮手示意我起來,沒等我站穩腳跟他就轉身望那早已凋零的香雪海,似在喃喃自語卻又向在與我訴說“梅,早已凋零。來到這又能尋到什麼靈感。” 
  “王爺錯了,只要心中有梅,它就永不凋零,我相信在王爺心中早已經將梅烙下。”正如這茫茫香雪海在他心中的地位,同樣,它在我心中也無可取代。 
  看著他背影明顯一僵,猛然轉身張嘴想對我說些什麼,卻再沒發出任何聲音,怔然的望著我,由先前的欣喜轉為怔仲再變為驚迷,最後轉為深沉。我莫名的回避著他熾熱的目光心中暗驚他變幻的表情,不明所以。難道我真有傾國只貌,令人一見傾心,就連這位王爺都被我迷倒? 
  “王爺……”我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提醒他此刻的失態。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一緊,低沉的讓我覺得不太真實。 
  “潘玉。” 
  只見他勾起一抹苦笑,如此傷痛滄桑,我很想問他為何還要沉溺在母親離開的傷痛之中,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他卻僵硬的轉身不再看我,仰望空中的明月說起往事。 
  “這梅林是我母妃生前最為鍾愛的東西,也這兒有她與父皇最真實乾淨的愛情,一段見證他們愛情的曲子《鳳求凰》。” 
  “萬梅齊放那日,母妃有了身孕,父皇帶著喜悅牽著母妃的手來到這允諾,若生下皇子便封其為皇太子,可是母妃拒絕了,她始終為父皇的江山社稷顧慮,祖訓曰‘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此規若違,動搖國本。” 
  “父皇動容之餘,親自為母妃撫琴,一曲《鳳求凰》是父皇對母親的承諾,他說斷然不學司馬相如那般負心薄情,他的愛一生只一次,獨予袁雪儀。” 
  聲音沙啞哽咽,是在強忍著眼淚嗎,我想上前安慰他,卻不想手才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抱在懷中,腦子裏一片空白的木然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嗅著他身上淡雅的清香,驚訝之餘想推開他,卻發現他的雙臂在微微顫抖。放下心中想將他推開的想法,我不能狠下心腸將一個從小就喪失母親的孩子。 
  “王爺,請……” 
  “以後,叫我祈殞。”他打斷了我。 
  我就像著了魔般喚了他一句“祈殞”,也許只有這一刻我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不用在每天用面具將自己包裹著對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1章:情牽香雪海(五)
  最後,送我回蘭林苑的是祈殞,一路上他只是靜靜的伴在我右側一語不發,也不知道他想想什麼,只覺得氣氛怪怪的,但是不會令我尷尬難受,反而很是享受這一刻的安靜。再想起我從長生殿內走出來時,那些侍衛見鬼般的表情就想笑,他們一定還在奇怪我是何時進去的,只因祈殞在我身邊,他們也不敢攔下我查問。 
  但是我看見依舊在宮牆下等待我的奕冰,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我竟然忘記他還在那等著我,他會不會怪我呢。直到我看見他那雙烏黑深幽的眸子裏充斥著擔心之色,我才沖他點點頭,示意我沒事,他可以放心。 
  雲珠一直在蘭林苑正門外等著我回來,見到我安然無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才想嘮叨我幾句卻看見我身邊的祈殞,她猛然跪倒拜見。 
  “起吧”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淡雅,臨走時還囑咐雲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 
  她一臉曖昧的盯著我說“還是姑娘魅力大,宮中人都說楚清王一向孤僻自傲,從不愛與誰深交,今日竟然親自送您回來,看你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溫柔。” 
  “貧嘴!”我祥裝生氣的將她從屋中趕了出去,用力將門關好,內心卻一陣悸動,身上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甩掉暗藏的思緒,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怎能就因為這一個擁抱就迷失了自己。 
  這些天除了每日依舊卯時聚集蘭林苑正堂學習禮儀,其他時間我們都呆在房內認真刺繡,偌大一個蘭林苑頓時陷入一片寧靜祥和,所有人都想把最好的繡品送到皇后娘娘面前,只為博得她的歡心,登上太子妃之位。 
  十日之期去了一半,而我卻被雲珠念叨了四天,現在又在我身後踱來踱去的嘮叨起來。 
  “姑娘,只剩下五天了,你不要光坐在這發呆啊!交不了鏽品您就沒機會了。” 
  看著嵌在繡架上依舊空空如也的白色繡布,內心矛盾的不知如何決定,整整四天我都沒動一針一線,也難怪她會著急著念叨著我。“雲珠,你覺得我是該繡香雪海好,還是真正的答案好?” 
  “當然是真正的……難道答案不是香雪海?”她先是理所當然的點頭,後來才恍悟我話中之意,連連追問題目的真正答案是什麼,我沒回答她,只是不著痕跡的將話題轉移。 
  我沉思了好久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詢問了一句“你說楚清王是什麼樣的人?” 
  又回想起幾日前梅林那一幕幕,至今都還有些悸動,他與我是何其相似,忍不住就會想探聽一些他的事情。 
  身後的雲珠卻始終沒有回我的話,以為我的聲音太小她沒聽見,於是大聲問了一句“楚清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依舊沒人回答我,我奇怪的轉身想瞧瞧她是不是呆了,卻發現雲珠早已經沒了人影,只有那抹青色身影的男子站在我身後,充滿笑意的望著已經尷尬的不知所措的我。緊張的朝他行了個禮,暗暗責怪雲珠怎麼連楚清王來也不通報,害我當著他的面問起如此尷尬的問題。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依舊未動一分的細軟絲綢“很想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如今的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將頭垂的老低,目光隨著他的銀白色的靴子來回轉動,我敢肯定,現在我的臉一定很紅,我是萬萬不曾料到他竟然會來到蘭林苑找我,他不怕皇上萬一怪罪下來嗎。這兒的姑娘雖說不是後宮的妃嬪,卻也是此次的秀女,他這樣貿然闖進來確實不合規矩。 
  “抬起頭來”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這話是命令,我也不得不抬頭對上他那探究的目光,那夜只借著淡淡月光瞧他,只記住了大概,今日我才真正瞧仔細了他的樣貌,龍章鳳姿,皓齒朱唇,神儀明秀,天質自然,那雙幽深的眸子,依舊憂鬱殤淡。我有個衝動,想為他撫平那經久不變的心傷。 
  “王爺……你該離開了!”不自然的躲過他越發炙熱的目光,他卻抓起了我的手,我的第一反映就是立刻抽回,但是一陣冰涼的感覺傳至手心,是一枚血紅的朱玉,細細看來不正是兩隻耳鬢相摩的鳳凰,他是要把這個東西給我? 
  “替我保管” 
  就因這四個字,我無言的將它收下了,或許是因為他眼中那不容拒絕的氣勢,又或許是因為他真誠懇切的語氣,再或者是因為他的手仿佛溫暖了我的心……總之我收下了,我將它小心的放入衣襟內保存。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2章:情牽香雪海(六)
  月上簾鉤,淡蕩初寒,晚風襲人,絮落無聲。竹檻微涼,輕風襲惠畹,月下影相綽。也不知在這皇宮兜兜轉轉的走了多少圈,我的腳板已經開始生疼,始終未與他說話的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弈冰,還有多遠。” 
  又走了幾步他才停住步伐,指著前方說,“到了!” 
  我朝他指的地方看了看,在粉淡殤顏的赤紅宮門上,清楚的寫著“長生殿”三個字,即使在黑夜也是金光閃閃,門兩旁筆直的站著四名侍衛于兩側把守著。我還在想應該找什麼藉口進去之時,只覺得腳下一輕,一雙手臂已經將我緊緊環住,我被弈冰以絕世輕功帶著飛過那面高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會引起,我叫弈冰在牆外邊守著,稍後只要我輕輕敲幾聲赤紅高牆,他就能聽見,進來帶我出去,他的輕功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舉目望去,飄盡寒梅,凋零枝猶在,路徑殘香已散盡,獨留空空芳園悲寂寥。園中密密麻麻佈滿千百來株梅樹,可惜正直立夏,無法目睹萬梅齊放,想必定為奇觀,豔冠天下。 
  我望著一株株已經凋零的梅樹,心中五味參雜,眼裏酸澀難忍,我明白自己來長生殿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破解考題而來,更深的原因……是緬懷、回憶。 
  也曾有人因為疼愛我而為收盡天下之梅,只為讓我開心,也曾一家人在梅林間飲酒賦詩……只可惜如今物似人非。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我喃喃吟起。 
  “誰在那裏。”一聲冷到極點的聲音劃破這寂靜淒涼的梅林,格外森然。 
  我借著月光望著前方那一抹身影緩緩朝我靠近,這麼時候,怎麼還會有人在著淒涼的梅園,難道是皇上?不對,從衣著身行上來看倒像一位二十左右的少年,隨著他緩緩朝我靠近,借月光微弱的照耀隱約可見其容貌。 
  發如青絲,丰姿颯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也許是他炯炯雙目中那暗藏的憂傷感染了我,看著他我不自覺出神,他……是誰? 
  “本王在問你話!”雖然依舊冷淡,但是語氣中卻藏著隱隱怒氣。 
  一聽他自稱本王我就猜到他是五皇子楚清王,立刻屈膝跪下叩拜,“回王爺話,奴才是此次進宮選妃的秀女,只因皇后娘娘出了一繡題,正是香雪海,所以臣女才斗膽跑來長生殿想尋找靈感。” 
  冰冷怒氣的神色稍微有些軟化,也沒有多加責怪我,揮手示意我起來,沒等我站穩腳跟他就轉身望那早已凋零的香雪海,似在喃喃自語卻又向在與我訴說,“梅,早已凋零。來到這又能尋到什麼靈感。” 
  “王爺錯了,只要心中有梅,它就永不凋零,我相信在王爺心中早已經將梅烙下。”正如這茫茫香雪海在他心中的地位,同樣,它在我心中也無可取代。 
  看著他背影明顯一僵,猛然轉身張嘴想對我說些什麼,卻再沒發出任何聲音,怔然的望著我,由先前的欣喜轉為怔仲再變為驚迷,最後轉為深沉。我莫名的回避著他熾熱的目光心中暗驚他變幻的表情,不明所以。 
  難道我真有傾國只貌,令人一見傾心,就連這位王爺都被我迷倒?深感不對,他看我的眼神,並不是迷戀,而是深深的依戀,為何對我會有依戀之情! 
  “王爺……”我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提醒他此刻的失態。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一緊,低沉的讓我覺得不太真實。 
  “潘玉。” 
  只見他勾起一抹苦笑,如此傷痛滄桑,似乎藏著失望之色。我很想詢問他為何還要沉溺在母親離開的傷痛之中,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卻僵硬的轉身不再看我,仰望空中的明月說起往事。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3章:情牽香雪海(七)
  “這梅林是我母妃生前最為鍾愛的東西,也這兒有她與父皇最真實乾淨的愛情,一段見證他們愛情的曲子《鳳求凰》。” 
  “萬梅齊放那日,母妃有了身孕,父皇帶著喜悅牽著母妃的手來到這允諾,若生下皇子便封其為皇太子,可是母妃拒絕了,她始終為父皇的江山社稷顧慮,祖訓曰‘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此規若違,動搖國本。” 
  “父皇動容之餘,親自為母妃撫琴,一曲《鳳求凰》是父皇對母親的承諾,他說斷然不學司馬相如那般負心薄情,他的愛一生只一次,獨予袁雪儀。” 
  聲音沙啞哽咽,是在強忍著眼淚嗎,我想上前安慰他,卻不想手才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抱在懷中,腦子裏一片空白的木然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嗅著他身上淡雅的清香,驚訝之餘想推開他,卻發現他的雙臂在微微顫抖。放下心中想將他推開的想法,我不能狠下心腸將一個從小就喪失母親的孩子。 
  “王爺,請……” 
  “以後,叫我祈殞。”他打斷了我。 
  雖然奇怪他為何會突然如此,但是我還是如著了魔般喚了他一句“祈殞”,也許只有這一刻我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不用在每天用面具將自己包裹著對人。畢竟他同我一樣,有著一段刻骨銘心的傷,那份傷如同烙印,時刻提醒著我繼續生存於此的目的。 
  最後,送我回蘭林苑的是祈殞,一路上他只是靜靜的伴在我右側一語不發,也不知道他想想什麼,只覺得氣氛怪怪的,但是不會令我尷尬難受,反而很是享受這一刻的安靜。再想起我從長生殿內走出來時,那些侍衛見鬼般的表情就想笑,他們一定還在奇怪我是何時進去的,只因祈殞在我身邊,他們也不敢攔下查問。 
  但是我看見依舊在宮牆下等待我的奕冰,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我竟然忘記他還在那等著我,他會不會怪我呢。直到我看見他那雙烏黑深幽的眸子裏充斥著擔心之色,我才沖他點點頭,示意我沒事,他可以放心。 
  雲珠一直在蘭林苑正門外等著我回來,見到我安然無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才想嘮叨我幾句卻看見我身邊的祈殞,她猛然跪倒拜見。 
  “起吧”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淡雅,臨走時還囑咐雲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 
  她一臉曖昧的盯著我說,“還是姑娘魅力大,宮中人都說楚清王一向孤僻自傲,從不愛與誰深交,今日竟然親自送您回來,看你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溫柔。” 
  “貧嘴!”我祥裝生氣的將她從屋中趕了出去,用力將門關好,身上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不可置否,他與我真的很像,與他在一起能令我很輕鬆,不像與祈佑,總是令我壓抑,令我放不開。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4章:鳳舞凰血泣(一)
  後來我秘密的去見了漢成王祈佑,他在宮外就將整個東宮完整的地形圖給了我,只為方便行事,更重要的是可以不被人發現秘密去見他。曾聽他交代過,他會居住在東宮的“未泉宮”,那兒的侍衛都是他的親信,只要我能避過宮內眾多耳目到達就不會有問題,所以我按照圖上標好的紅色標記一路躲躲閃閃的安全進入“未泉宮”,被他的親信領到他的寢殿,看到已經躺在床上歇下的他。 
  雖然我非常不想見到他,但是如今的我已經沒了主意,我也不敢自作主張,壞了他的計畫不說,怕是我的努力也白費了。 
  “王爺!”屋內沒有點燭火,偏偏今夜的天空也沒有月亮,裏面可謂伸手不見五指,我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不趕移動半步,小聲的喚了他一句。 
  竟然沒有反映,怎麼他一點警覺信也沒有嗎,我又稍微放大了些聲音叫道“漢成王?”開始依舊沒一點反映,以他的武功造詣來說不可能在我一連兩句叫喚下都沒反映,一定是故意不理我的。 
  火氣一下子就沖上腦門,我用感覺辨別到床的方向,然後直沖過去,可是我卻狼狽的被一個東西絆倒,狠狠摔在地上,手心傳來錐心的疼痛。 
  隨後我就聽見一陣低笑,先是微弱的光亮將漆黑的房間一處照亮,不一會兒,雪亮的燈光將整間屋子填滿,跌坐在地上的我一下適應不過來這突如其來的亮光,我將雙目閉上好一會兒才睜開,一張邪魅的臉正充滿笑意的看著狼狽的我。我掙扎了好一會兒,卻還是不能爬起來,只能恨恨的盯著絆倒我的元兇,那方隨我一起倒地的木凳。 
  “真的摔著了?”或許是見我許久都不能起來,他終於大發善心的問了一句,我撇過頭不理他。 
  他半蹲在我面前想扶我起來,揚手甩開他的手,卻沒料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了,他望著我因剛才跌倒時雙手先著地的手心已經擦破滲血,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竟然說我不小心?明明就是他在整我,卻來怪我不小心,他到底是喜歡把我當玩具耍著玩,他是料定我一定不會和他翻臉吧。 
  “快起來,我幫你上藥。”他又想拉我起來,可是我死活都不起來,最後乾脆坐在地上不動,他又不敢用蠻力拉我起來,怕將我弄的傷上加傷。 
  “不用了。”我始終不看他一眼。 
  “起來吧,馥雅!”他突然而來的一句溫柔關懷之語,讓我眼眶一酸。這兩個字已經很久沒人再叫過了,所有的委屈頃刻間湧了上來,但是我還是強忍住欲奪匡而出的淚水。 
  “不用你管。”我明顯感覺到自己聲音的哽咽。 
  “你……是我的錯。”他長歎一口氣,將坐在地上的我橫抱而起,這次我沒再掙扎,任他將我放坐在床榻上,然後為我找來清水、紗布與金創藥。就這樣靜靜的盯著他認真為我先擦拭傷口的樣子,我的心念一動,剛才的火氣消失的無影無蹤。要他這個一向以逗我為樂高傲自負的他向我道歉,已經很難得了,我也沒有理由再去生他的氣。 
  “為什麼要把弈冰弄進宮?”我忍著時不時由手心傳來的疼痛,顫抖的問。 
  “自然是有原因。”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我的手,很敷衍的回了這句我聽過幾百遍的話。每次我問他什麼,他都回答自有安排,自有計劃,自有原因,我就像個傻瓜什麼都不知道。“你今天怎麼想到來找我?”他已經為我包紮好一隻手,隨後有著手第二隻。 
  “杜皇后出了一個繡題,關於香雪海,你認為我該在這次選妃上鋒芒畢露還是繼續……”我的話才頓一下,就被他插了進來。 
  “母后不可能出《香雪海》的繡題。”很肯定的一句話,更確定了我心裏的猜測,他終於抬頭了“你心裏已經有明確的答案了對嗎?那就照你找到的答案做吧。” 
  乍出未泉宮不遠,影度回廊,一陣狂風將衣袂卷起飄揚,一場沒有預兆的大雨從天而降,我被困在回廊內而而不得去。潮濕飄揚的塵土味,潰爛著嬌豔欲滴的牡丹薔薇,略帶草腥味。空階夜雨頻滴,佇立長廊邊緣,伸出雙手感受雨露的真實感。望著雨滴將我手纏的紗布浸透,最後將手上的金創藥洗滌。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5章:鳳舞凰血泣(二)
  雨如絲,紛紛擾擾,風卷雷鳴電破空,庭院落紅無數。如此電閃雷鳴我卻無一絲害怕,反而享受的緊閉雙目感受細雨拍打在手上的感覺。 
  “吹盡殘花無人見,惟有垂楊自舞。”待我感慨後,另一聲感慨將我的話接了下去。“綠黛紅顏兩相發,千嬌百媚情無歇。” 
  將雙掌收回,回首抬眸時,他已經站在我身畔,沒待我行禮他就扶住欲跪下的我,他問“那日為何沒來太子殿?” 
  “身子不適!”我是萬萬沒想到,在這兒都能巧遇太子。 
  他的嘴角輕輕勾起,溫和的笑了笑,竟也將雙手伸到外面接起點點細雨,我與他並肩離於長廊,聆聽淅淅瀝瀝的聲音在我們之間回蕩,他不說話,我也不敢開口詢問,我們就這樣靜靜的站了半個時辰,他的突然開口著實嚇了我一大跳。 
  “我立你為妃如何?” 
  “小家碧玉女,不趕攀權貴,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我很肯定的拒絕了他那自以為是的美意,等待他朝我大發雷霆,卻不想他依舊笑望我,瞳中無一絲慍色。 
  “你與她很像。”他悠悠歎氣“那日我問過蘇姚同樣的問題,她如你般義正詞嚴的拒絕我說‘不是所有人都如太子您想像中那般貪慕虛榮,如太子乃我心之所愛,就算陪之共度糟糠之日又如何’” 
  正如他來時那般毫無預兆,無聲無息的離開這裏,在他的背影中我尋到了迷茫與沮喪,我猜想那是因為蘇姚與我同時對他的拒絕吧。或許這是他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對於這位受盡萬千寵愛的太子殿下來說,是一件很失敗的事吧。 
  陣雨很快就停了,我飛奔回蘭林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雲珠竟沒念叨我,而是為我換下早被泥弄髒的繡鞋。當她看見我受傷的雙掌,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吞了回去,為我重新上藥包紮。 
  那夜我點著微弱的不息燈認真刺繡,一夜未眠。 
  十日已到,正是選妃之日,我們由李壽公公領進太子殿,我被安排站在第五排第五位,赤金猊鼎,熏徹麝香,碧海金鏡,前後四方頂天柱,鑲金嵌珠,精細雕龍,玉盤金盞,鵝黃細軟輕紗,飄逸浮動。我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起鳳椅上的杜皇后。 
  粉黛雙娥,鬢髮如雲,鳳綃衣輕,眉如翠羽,雪乍回色,雍容華貴之色逼人。雖已年近四十,卻依舊容顏未衰,風華絕代,儘管她從我們踏進太子殿開始就一直在淡笑,卻還是掩蓋不住她眼底的那份沉穩老練。早就聽聞她是位有政治野心家,皇上所有的朝政她都要干涉,似乎想做另一位“武周聖神皇帝”。 
  太子與她並列而坐,臉上毫無喜色,仿佛根本不認為今日是他在選妃,他就像位旁觀者,肅穆冷寂。 
  接著李壽公公就捧著一本箋金小冊念著我們的名字,凡是被念到名字的都會上前一步走到正前方將繡品現于皇后與太子面前,不論她們的鏽品好是不好,皇后都是千篇一律的溫和謹笑。 
  李壽公公很穩重的吆喝著每個人的名字,一身緋淡清雅,頭鑲八寶綠細簪的蘇姚站出來將鏽品展開,所有的姑娘都冷冷一聲抽氣,就連面無表情的太子都浮出了詫異之色,隨後轉為讚賞。惟獨皇后的神色依舊不變,淡笑點頭。 
  這麼多姑娘的鏽品皆為雪中寒梅,其中也不乏上品之作,只可惜都是千篇一律的傲雪寒梅,看多了也就覺著枯燥無味。而蘇姚這副“殘梅雪海淚”意在境中,境中有悲,悲中藏情,栩栩如生。最大的不同之處還在於她所繡之梅正在凋零枯萎,無盡的悲愴淒涼將我們都帶進一個悲傷動人的故事,不知覺陷入傷痛。 
  “路盡隱香處”,它獨獨突出“隱香”二字,孤煙嫋寒碧,殘葉舞紅愁,雅姿妍萎,落紅隱餘香。 
  “翩然雪海間”,它注重繡描“雪海”二字,東風吹盡殘粉枝,蝕雪散盡成玉樹,殘英點岫即瑤岑。 
  亦真亦幻,其繡功根本無從挑剔,實乃傾世之作。直到李壽公公叫到我的名字,我便捧著才趕繡完成的作品上前,輕柔的將其攤開展現在眾人面前。眾秀女中傳來竊竊私語,最後轉為不屑的低笑。我從容的抬頭仰望杜皇后說“臣女這幅繡品名為‘鳳舞凰血泣’。” 
  皇后那張和煦淡笑的臉刹那一變,血色盡褪,單手無力的撐頭軟靠在鳳椅的薄金扶手上,太子先是望著我一眼,再關切的詢問皇后的狀態,她只是將頭輕輕一搖,示意並不礙事。很快手起倦態,儘量扯出她自認為很美的笑容,神色卻暗藏幾分淩厲。 
  她的突然變臉不為別的,只因我這幅繡品,也不是因為我的繡功有多麼的驚世駭俗,而是我繡的正是一對翱翔于浩瀚藍天的鳳凰。 
  “難道你不知道題解為香雪海?”她問。 
  “真正題解並不是香雪海,而是鳳求凰!”我的聲音如鬼魅般在安靜的大殿上響起,回音一波一波來回飄蕩,隨後在娓娓道來。“宮內只有長生殿一處有香雪海,而香雪海象徵著一個承諾《鳳求凰》,愛,一生只一次,獨予袁雪儀,所以臣女才繡了一對翩然血鳳凰。”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6章:鳳舞凰血泣(三)
  她的臉色越發僵硬,近乎咬牙切齒說“好大膽的丫頭,竟敢不將本宮放在眼裏,還提起袁夫人與皇上的事。”一個箭步沖到我面前奪過繡品,毫不留情的將它撕成兩半丟在理石地面說“答案只有一個,就是香雪海。” 
  我低頭不語,任她欲將我剝皮的冰冷眼神在我身上遊移,我早就猜到這題不是皇后所出,根本就是皇上授意而出,我原本不想繡鳳凰激怒皇后,但是祈佑卻讓我放膽繡血鳳凰激怒皇后,揭起她的痛處。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他們兩是不是親母子。我更加證實宮中所傳杜皇后與袁夫人的感情如同親姐妹,根本屬於訛傳,我哪一點都看不出來杜皇后會與之情同姐妹。 
  “傳本宮懿旨,漠北大將軍之女蘇姚,孝謹端莊,才情洋溢,溫婉聰慧,深得本宮之心,即冊封為大亓朝太子妃,擇日大婚。” 
  杜莞聽見這個旨意,一張粉白嫩臉頃刻慘白,眼淚盈盈在眼眶打轉,方欲滴落。而我早就料到蘇姚很可能會被封為太子妃,只因她的父親是手握重兵的蘇景宏。 
  朝廷有三位手握兵權,第一位就是蘇景宏,常年征戰淮北一帶,殲滅了無數個突然崛起的小國,亦得到“漠北大將軍”稱號,他在朝廷的地位、聲望、威信首屈一指。第二位乃明貴人之子晉南王,十六歲封王那日,皇上就賜予他江南一帶兵權,他不負眾望,五年來的大小戰役全勝,成為新一位崛起的站神。第三位則是韓昭儀的親弟弟韓冥,二十歲那年打敗夏國,與之簽定二十年歸順協議,皇上大悅之下封其為“冥衣侯”,授予三十萬內禁衛軍帥印,他只是一個外人,皇上卻能如此放心將這麼重要的兵權給他,可見皇上對其信任程度之深。 
  這樣的形勢對皇后與太子的地位造成很大的威脅,即使她在朝廷上有親弟弟杜丞相為其支撐,沒有強大兵力做後盾依舊是她的心病,所以才有了這次的選妃之說。她不惜舍去親弟弟的女兒將蘇景宏的女兒推上太子妃之位,這樣一來,她就順利的將蘇景宏與東宮綁在一起。 
  “至於這個潘玉……”她思咐了一會兒“取消她所有選妃資格,即刻離開皇宮。” 
  回到蘭林苑我就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疑惑一重重的加深,我記得亓國選妃的規矩,未被選中之女皆被收編為宮女,而皇后卻如此迫不及待的將我趕出皇宮,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原因?僅僅因為一幅繡品就能令她如此失了方寸? 
  “姑娘……”雲珠呆呆的站在我身後望著忙前忙後收拾的我,欲言又止。 
  “怎麼了,吞吞吐吐一點不像你。”我依舊埋首於收拾東西之中,我還是想不通這些事。 
  “漢成王……約您去長生殿。”雲珠的聲音細微到顫抖,我身體一僵,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什麼都明白了,沒再說其他的話,徒步出門欲前王長生殿,卻發現我的手被一雙冰涼的手握住。 
  “姑娘,我不是有意騙你……”她滿臉愧疚“漢成王是奴婢的恩人……” 
  “我不會介意”打斷她繼續往下解釋,雖然一直都知道雲珠不是個平凡人,卻怎麼都沒想到,連她都是祈佑安插在我身邊監視我舉動的人,其實我早該想到的,納蘭祈佑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 
  憑著上次的記憶我來到長生殿宮門外,雕欄香砌,曲檻小池清切,落雲鎖,爭似幽芳,冷豔幽香奇絕。我偷偷躲在小曲橋前方一棵柳樹後朝長生殿望去,記得上次來時門外的侍衛只有四位,今日再看卻發現寥寥數十人守在外面,難道有什麼大人物來才這樣加強戒備?祈佑為何約我來此?大白天他難道不怕被人發現我與他的關係而產生懷疑嗎? 
  “何人竟敢在長生殿外詭詭祟祟。” 
  聞麝蘭之馥鬱,聽環佩之鏗鏘,語氣雖淩厲,聲音卻鶯鶯動人,回首望著說話之人,年約二十六歲左右,鮮膚一何潤,秀色若可餐,窈窕多容儀,婉媚巧言笑,盈盈秋水眸,姿雅態,欲語先嬌媚。 
  “放肆,見到韓昭儀娘娘還不行禮。”她身後一位肌膚微豐,身材合中的娟秀少女沖我喝道。 
  原來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韓昭儀,腰如束素,齒如含貝,風華絕代,難怪能得到皇上十一年的榮寵而不衰。我跪地拜禮,卻良久得不到她的聲音喚我起來,我就只能忍著膝蓋上的酸麻依舊跪著。 
  “你是哪家的姑娘?”她終於開口說話了,只是依舊不管還跪在火辣辣地面上的我。 
  “回娘娘話,臣女潘玉,家父蘇州兩江鹽運使潘仁。” 
  最後,韓昭儀不僅沒為難我,竟還親自將我扶起,賞賜於我一顆人魚小明珠,在我多次推脫不下後勉強收下,直到我離開長生殿都沒見到祈佑的人影,我就知道又被他擺了一道。沒猜錯的話,他是故意約我在長生殿,目的只為讓我“巧遇”韓昭儀,納蘭祈佑,一切盡那你掌握之中,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只能等待,真相很快就會浮出水面了吧。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7章:鳳舞凰血泣(四)
  乘著馬車飛奔過重重宮門,手中緊緊捏握著祈殞讓我保管著的玉佩,要離開了,他們也要選出自己的王妃了。而祈殞,看著他就像看見另一個自己,永遠都存在說不完道不盡的傷痛。 
  掀開繡簾一角,凝望馬車由太極殿奔出,在穿過長長宮道,直穿承天門,最後直逼鳳闕門,只要穿過那道門就真正離開了皇宮吧。馬蹄聲聲暗塵起,前方一匹白馬進入我的視線,青衣男子緊握疆繩立于馬側,衣袂飄飄。馬車離他越來越近,我對上他那對深深凝望我的複雜目光,心中一陣苦澀。 
  手一松,簾布覆下,將馬車內的我與外面的他完全阻隔,我不敢再看他,怕會忍不住叫停車,想沖下車對他說,我不願走。可是我有什麼資格去說這話呢?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有。 
  握住玉佩的手越來越緊,手心生疼,關節泛白,這塊玉就由我永遠代為保管吧。 
  出了金陵城,卻發現雲珠背著包袱在回蘇州城的必經之路等著我,她說漢成王有吩咐,要她一路與我隨行伺候保護我。還替他帶來一句話“靜候佳音!” 
  我相信他,不單只是因為他是我的恩人,更因他從來都是說話算術,不打沒把握的仗,也許下次回到金陵就能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了,而我也會在蘇州城裏,與這位被你派來繼續監視控制我的雲珠,靜候佳音。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8章:黯然幾回首(一)
  此次回蘇州我們選的是以水路而歸,聽雲珠說從水路而過只須十日,比乘馬車每日顛簸要來的好多了,況且還可以提早五日到蘇州。最後我兩選擇了一條直達蘇州的豪華大船,龍頭鳳尾,磷片鑲舟身,奕奕泛金光,如幻龍遨遊於浩瀚湖面。 
  此船如酒樓分為兩層,底層是讓我們填飽肚子的地方,二層則是供大家安寢的廂房,今日已是上船的第四日,連續三晚我都睡的很安穩,躺在床上可以隔著厚實的木板細細聽泛舟湖上之妙音,或起伏或平緩,或激蕩或朦朧,仿如催眠小曲,令我安然入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被雲珠叫醒吃午膳。 
  今日我一如往常又是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與我同屋的雲珠已經不在房中了,我著再普通不過的暗青布裙,我與雲珠打扮成尋常百姓家的窮姑娘,原本是不想引人注意卻不想這樣更成為船上所有人的關注,在他們眼中我們兩是“特別”的。能乘上此船的不是管宦千金小姐,就是富家子弟少爺,而我們兩個“窮酸”丫頭卻上了這艘昂貴的客船想不被人注意都不行。 
  我一從樓梯上走下來就聽見爭吵聲,將視線凝聚在樓下爭吵聲源處,一位姑娘與幾個夥計吵的面紅耳赤,也沒有人上前幫其說話。那位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雲珠。飛快沖下樓將幾位已經將雲珠團團圍住的夥計扯開,輕聲細語的問她怎麼了。 
  “姑娘,他們不給上菜。”雲珠氣憤的指著幾個夥計,雙唇緊抿,表情即可愛又惹人心疼。 
  “兩個窮丫頭還想上桌吃飯,沒看見這裏全滿坐了?”夥計們鄙夷的掃我們一眼。 
  “窮丫頭?”我一聲冷哼,聲音竟然將在坐所有人的談笑風聲蓋過,鴉雀無聲,從衣袖中取出幾日前韓昭儀贈與我的人魚小明珠放在手心擺於他們面前,夜明珠在這豔陽高照的白晝依舊泛著綠光。不止幾位夥計看的眼睛著這珠子都快掉了下來,就連在場的官家小姐富家公子都傻眼。我對珠寶首飾也小有研究,韓昭儀所贈的這顆珠子有著足夠買下一座城池的價格。 
  幾個夥計立刻朝我點頭哈腰,還收拾出一張桌子讓我們就坐,態度與先前有著天壤之別。還挑了最好的菜色一道接著一道,芙蓉雞片、雪衣銀魚、鳳尾燕菜、翡翠龍蝦、清湯魚翅…… 
  我與雲珠一邊細品這不僅刀工精緻,口味更乃一絕的菜色,一邊還聆聽著正前方一抹珠簾後的女子彈奏《陽春百雪》,時而綿婉悠悠,時而穿雲裂石,時而如丹鳳展翅,直沖雲霄,或如輕歌漫舞,或急管繁弦,或如情人間呢喃低語,真是妙不可言。就連我都想一睹彈奏此曲姑娘的芳容月貌,可惜輕紗遮掩,朦朧不清,只可依身形辨別出她矯好的身材。 
  “風光無限好,有女奏弦琴,琴聲猶動聽,只欲睹芳容。”一首狗屁不通的……暫且稱它為詩吧,那詩在這美妙的琴音中響起,只見一位其貌不揚衣著光鮮的浪蕩公子站起來大聲吟訟,臉色自信滿滿,接著琴聲啞然而止。 
  “李少爺真是博學多才,此千古絕句都能賦出,妙絕妙絕。”與他同桌而坐的一位公子竟然聲情並茂的讚揚,仿佛此詩真的是驚世妙語。 
  “太好了,太絕了。”更絕的是他左右兩側而坐的公子竟然一邊鼓掌一邊叫好,看見此景只覺得好笑,簡直是草包一個,竟還有人要把他拱到天上去讚美。 
  也不知是我笑的聲音太大還是周圍太安靜,反正就是被他們聽見了。 
  “你笑什麼!本少爺作的不好?”他橫眉怒目直射我。 
  “狗屁不通,還千古絕句,本姑娘做的都比你好。”我硬是撐他一句,一張臉立刻漲紅,嘴巴一張一合氣的說不出話來。 
  “李少爺莫氣,待子橫去教訓她。”最先讚賞他的男子安撫著他,轉身朝我盈盈走來,生的一副好看的樣子卻一臉偽笑,看著他的笑我就想到數日前杜皇后的笑容,簡直讓我倒足了胃口,滿滿一桌佳姚已索然無味。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19章:黯然幾回首(二)
  “如此說來,姑娘的才情定然上乘,不妨也作上一首讓我們鑒賞。”他挑眉輕笑,仿佛料定我會當眾出醜。 
  用翠竹碧筷夾起一片蝦仁放入嘴裏細嚼,然後咽下,真的與方才的味道不一樣了。“充堂之芳,非幽蘭所難,繞梁之音,實縈弦所思。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只聽得四周一片叫好之聲,自稱子橫的男子臉上已經掛不住笑容了,簾中奏琴之女竟挑起輕紗走出,豐骨肌清,容態盡天真,尖尖佼佼鳳頭一對,露在湘裙之下,蓮步輕移,如花枝招颭一般朝我們走近,含著欽佩之色凝望著我道“姑娘好才情!” 
  興許是面子上掛不住,他要求各為此絕美女子下對聯,聲音溫潤,笑的輕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欲消魂,大風起兮雲飛揚兮舞霓裳。橫批:風華絕代。” 
  “明眉皓齒款步若輕雲似西施再生,粉黛朱唇霓裳勝早霞如貴妃再生。橫批:絕代佳人。”我絲毫未考慮脫口而出。 
  “臉襯桃花,秋波湛湛妖嬈態似月裏嫦娥,發絲如瀉,春筍纖纖嬌媚姿若宛邊西施。橫批:出水芙蓉。”他又道。 
  我不自覺浮出一絲笑容,即接道“冰雪之心,蘭桂之氣,更兼秋水為神玉為骨,桃李其貌,雲霞其衣,自是飛仙如態柳如煙。橫批:玉骨冰清。” 
  他臉色倏然皺變,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女子打斷“不用比了,這位姑娘勝。”很多人都不明所以,我與他做的詩都極為工整絕妙,難分高低,為何她卻斷言我贏,她也不急著緩緩說道。 
  “公子你說以我的美來做對聯,可你第一對聯的‘欲消魂’卻格外輕浮,第二對又言‘妖嬈’,敢問您是在以我做對?”她的聲音如黃鶯出穀,也驚醒了在座眾人,他了然的躬身向我行了個禮,服輸,黯然離去。 
  我則欽佩的望著這位姑娘,她竟也看出子橫的敗筆。此女子的容貌是美而不妖,實而不華,其高雅之氣質令人不敢褻瀆,而他卻用消魂、妖嬈二詞加諸在她身上,也難怪會輸於我。 
  我感覺有一道淩厲的目光從我說話開始就一直盯著我,可待我環視一周下來也未發現有何可疑之人,難道是我看錯了? 
  那位姑娘卻與我解下不解之緣,她說這頓午膳由她結了,還熱情的邀請我進入她的閨閣內鑒賞詩畫,自言語中我瞭解到,她原來是這船主的千金,名溫靜若。自幼研讀百家詩詞,鑒賞名畫,精通音律,通曉歌舞。只是難覓知音,直到今日遇見我,就仿佛見著另一個自己。 
  與她暢談到亥時三刻方甘休,臨走時她還約我明日繼續品詩賞畫,我欣然同意,畢竟與她在一起聊天我很開心。回到廂房,才推開門,一陣輕香縈繞在鼻間,我並不記得房內有擺設鮮花。我眼神朦朧,昏昏欲睡,使勁搖搖越來越沉重的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 
  視線在房內繞了一圈,躺在地上紋絲不動的雲珠,以及靜坐於我床榻上的男子,恍惚間他變成一個,兩個,三個…… 
  “好久不見,馥雅公主!”平靜的語氣充滿著笑意,他緩緩朝我靠近。 
  雙腿一軟,筆直往後倒,以為會同雲珠一樣與堅硬的地面相撞,卻沒有預期的疼痛,而是一個冰冷的懷抱。此時的我已經完全沒有意識,只聽見他在我耳邊喃喃著什麼,我陷入一片黑暗的無底深淵。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0章:黯然幾回首(三)
  殘空破滄月,凝寒扼夢魘,寂寥噬血心。 
  噬血殘骸的肅殺之氣,霧藹鋒芒漸現,殷紅遍地,我用力拽著父皇的的手,卻終被他無情的甩開,緊握著長劍便沖了出去,直到他倒地,亂刀還在抽割他的全身,血肉模糊,體無完膚。 
  “父皇,父皇……”我呢喃低吟,全身忍不住的抽動顫抖。 
  “小姐,小姐?”聲聲焦慮的呼喚由最初的細微逐漸變大,變清晰,是誰在喊我,是雲珠嗎? 
  緩緩睜開眼簾,古色古香的屋子,沁人心脾的味道,眉微微蹙起,記得那夜與溫靜若閒聊到很晚才回屋,才推門就一陣清香撲鼻而來,最後就什麼都記不起了,是迷香! 
  才驚覺,猛的從床上彈坐而起,戒備的盯著始終立在床頭因擔憂而猛瞧我的姑娘,沙啞的問道“這是哪,你們是誰!” 
  “小姐莫怕,這是卞國的丞相府。” 
  “我們是丞相派來伺候您的,我叫蘭蘭,她叫幽草。” 
  笑容甜美,眼神清澈,她們並不像有心計之人,我也漸漸放下心裏的戒備,隨即又想到什麼,全身變僵硬,依稀記得暈倒之前有人喚我做“馥雅公主”,等等……如果這裏是卞國的丞相府…… 
  “帶我來這的是卞國丞相?”我茫然的盯著她們略帶緊張的問,希望能從她們眼中找到一絲虛假欺騙,卻不想她們乾淨毫無雜念的目光很肯定的回答了我的問題,這是真的。 
  最後一絲期待破滅,雙唇微顫,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這位卞國丞相,正是我曾經的未婚夫婿,連城。 
  天下為為亓國、卞國、夏國三個強大的國家,以及多數突然崛起卻又被這三國輕而易舉殲滅的小國。 
  以如今的形勢來看,亓國乃三國中實力最為強大的國家,不論兵力、財富、領土、民心都是夏、卞二國無法比擬的。而卞國的領土雖不及亓、夏二國多,但是軍隊的裝甲資源為三國最強,不論從統軍戰術規劃還是作戰方略地勢優劣來說都像一堵銅牆鐵壁,令強大的亓國多次欲拿不下。而夏國……早在五年前便臣服于亓國,與之簽定二十年不交戰之契約,其國雖為三國最弱,卻也民生安樂、百姓豐衣足食,直到一年前,夏國的一場驚天兵變,將所有夏國子民帶入水深火熱之中。 
  在夏國臣服于亓國的第五年,一位自稱卞國丞相的連城秘密來到夏國,他要求卞國與夏國一同聯手滅掉亓國,平分天下。而夏皇早就不甘願每年奉送白銀布匹,割讓領土受亓國壓迫,當下便應允,還與其定下婚約,夏國皇帝最疼愛的馥雅長公主嫁與卞國丞相連城為妻,修訂邦盟。 
  而我,正是夏國的馥雅長公主。 
  這一切都是如此秘密進行,卻不知為何會走漏風聲,傳到亓國耳中,皇帝大怒。父皇則受天下萬民所不恥,瞬間民心背向,千夫所指。當亓國皇帝正欲派兵攻打夏國之時,卻不想,夏國竟然自己開始內亂。夏國皇帝的親弟弟,我的二皇叔淳王竟然領著群臣與二十萬精兵銳甲直逼“昭陽門”,以“荒淫無道、聽信奸佞、寵倖權臣”的莫虛有之名逼其退位,他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兵變並沒有束手就擒,反而奮力抵抗,最終被亂刀砍死於“甘泉殿”,夏國皇后也因此徇情而切腹殉國。 
  夏國,一夜間易主。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1章:黯然幾回首(四)
  原本我逃不過此劫,幸得夏國第一高手弈冰,他將以絕世輕功帶我逃離皇宮,而淳王卻要斬草除根,生怕春風吹又生,一路上派殺手阻殺我們。雖然他是夏國第一高手,但是面對如此瘋狂的追殺還是險些喪命,況且他還帶著絲毫不會武功的我,我有好多次都要他不要再管我,否則他會送命。他總是說,皇后娘娘于他有恩,他是決不會丟下她的女兒不管。 
  最終,在第六次追殺中,弈冰再也堅持不住了,我以為我們會死在那些殺手的倒刃下,卻被一個領著眾兵來到夏國的亓國王爺救下。 
  他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說“馥雅公主是嗎,我們談筆交易如何。”口氣如此肯定,也許是被他眼中的自信滿滿所吸引,又或許是因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與他開始了一筆交易。 
  他用半年的時間將我變成亓國兩江鹽運使的女兒--潘玉,我只需聽他命令辦事,其他都不必多問多說。直到一個多月前金陵城傳來一個消息,太子與諸王選妃。我原本該在蘇州等待下一步消息的,卻被卞國的丞相弄來這裏,醒來的雲珠若發現我不見了,她又該如何焦急的尋找我,祈佑若是知道我失蹤了,那他的計畫會不會有影響…… 
  卞國的六月與夏、亓兩國相比格外酷熱,每每蘭蘭與幽草停下為我打扇的手,我便會熱的滿頭大汗,全身燥熱,脾氣也一天比一天火暴,而我的火暴並不是只因炎熱的關係。 
  我來到丞相府就像只被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整整五天,我只能與蘭蘭、幽草見面聊天,不讓我離開“聽雨閣”一步。我很想當面問問連城擄我來丞相府的目的,我現在早已不是夏國的公主,與他的婚約也就作廢。他為何還要抓我來卞國,難道是為了拿我交給夏國皇帝換取些利益? 
  每每問起身後如影隨行的蘭蘭與幽草,她們丞相哪去了,她們永遠只有一句“丞相很忙!”我就不信他能忙到晚上不回府就寢。 
  於案前提筆寫下兩句突發其感的詞,一撇一納,蒼勁有力,一絲不輸於男兒。為我打扇的幽草伸長脖子瞄眼我寫的詞,輕輕吟訟道。 
  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小姐的字真是爐火純青,出神入畫,鬼斧……” 
  “別誇了,今天已經是第五日了,你們主子為什麼遲遲不肯露面相間?”我輕放手中的貂鼠花梨木毛筆,無奈的打斷蘭蘭她滔滔不絕的謬贊。 
  “我當為何不允許人靠近聽雨閣,原來是金屋藏嬌!”原本微閉楠木門猛然被人推開,一陣風過,將我剛寫好的詞吹起,飄飄轉轉好些圈,最後無情的躺在地上。一名妙齡女子柳眉倒豎的瞪我,莫名其妙的瞧著她怒不可遏的樣子,心下奇怪。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2章:黯然幾回首(五)
  “夫人”蘭蘭與幽草因害怕而癱跪在地上,身軀隱隱顫抖不止。 
  原來是連城的夫人,難怪我會在她怒氣之餘察覺到她眼中帶著黯然神傷之態。 
  “你是誰,為何會在聽雨閣?”她壓下隱隱怒氣,漸步逼近我,上上下下將我掃了個遍。 
  “那就要問連城了,是他將我擄來。”在她打量我的同時,我也在觀察她,肌如白雪,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國色天資,風雅猶絕。 
  她眼簾一陣渙散,眉心深鎖,動了動嘴角還想說些什麼,卻有個比她更快響起的聲音“誰讓你來這的”語氣雖平靜無起伏,卻暗藏冷凜。 
  面如冠玉,唇若塗脂,丹風眼,臥蠶眉,氣質脫塵,我相信世上也只有他才配的上“傾世美男”四字,也正因為他令女子汗顏的容貌,一年前我只是遠遠掃過他一眼便深深記住了這個卞國的丞相,連城。 
  “有膽子藏,沒膽子讓我知道?”她冷哼。 
  “靈、水、依!”很有威脅性的三個字由他口中吐出,顯得如此自然,我也感覺到這是暴風雨來前的徵兆。 
  我不想他們因為我而鬧矛盾,便提步插進他們中間,欲勸阻他們繼續爭吵。她卻不領情的將我推開,我一個釀蹌差點摔倒,幸好依舊跪在一旁的幽草扶了我一把。 
  “別放肆!”他的語氣越發淩厲,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你敢凶我,我立刻要皇兄免了你的丞相之位!” 
  現在我學乖了,乖乖的站在原地望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確實挺有意思,還記得一年前父皇允婚時他還沒有妻室,一轉眼就娶了個兇悍的妻子,從言語中聽出這位叫靈水依的姑娘是一位身份尊貴的公主,卞國皇帝的妹妹。 
  直到她淚凝滿腮跑出聽雨閣後,這場爭吵方停歇,只見連城將蘭蘭與幽草摒退,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未待他緩過因方才爭吵而疲倦的心緒,我就低聲責問他為何要將我帶到這裏關著。 
  “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他神色平常,看不出情緒,見他溫然一笑,我不禁看呆,人說女子傾國傾城,可現在是位男子有著傾國之貌。 
  “我早在一年前就不是了。”我糾正他話中的錯誤。 
  “你父皇與我立下的婚書還在,何來不是之說?” 
  無言的瞪著他,手心傳來絲絲冷汗,心下更有著驚慌與不知所措。我只能沉默面對他,否則他一怒之下將我的身份暴露在卞國,勢必又會引起二皇叔的追殺。在亓國,我的任務還未完成,在那,我還有想見的人。 
  “莫用那樣幽怨的眼神看我。”他被我盯的手無足措,惶惶避開我的目光說。 
  “放我回去!” 
  “如若我說不呢?” 
  “求你了……” 
  最終,我近乎低聲下氣的懇求著他也未博得他一絲的同情,依舊將我禁足在聽雨閣,兩個丫鬟就像我的影子緊隨不放。我幾乎要被她們折磨出病來,心情也日漸低落鬱悶,最後乾脆就連續幾日幾夜都不說話,也不理她們,她們也只能面面相嵌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3章:黯然幾回首(六)
  月如盤磬,新月娟娟,提起湘裙蹲在聽雨閣偏庭後與曲橋連著的池塘,碧水映皚月,嫋嫋煙波起,慌幻如仙境。光影映殘姿,身後的兩位丫鬟依舊挺立在身後,蓋過了我的倒影。伸手撥弄起碧水,漣漪蔓延,將我們三人的影子打碎,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做著同一件事。或許是真的太無聊,我只能用這件事來打發無聊的夜。 
  自上次靈水依來鬧的那次見過連城到現在已經又過一個月,其間我只見過他兩次,第一次他肯露面是我實在受不了這樣囚禁式的禁足,乘她們兩不注意之時不故自身的安危,朝那棵離高牆最近的桐樹上爬,想由那逃跑出去,可是腳底一個不留神就整個人重重的摔下去,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他這才大發善心的來瞧了我一眼,幸好摔在草堆裏並不是特別嚴重,只是我的腰閃著了,一連在床上躺了五日才勉強可以下床走動。想來也傻,就算我出了聽雨閣又怎樣,丞相府還有更多的守衛,我又如何出去。 
  我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沒過幾天為了表達我對連城的不滿,竟然開始絕食,不論蘭蘭與幽草怎麼勸我,還是連續六日不吃不喝,導致休克而去,當我醒來時對上他一對沉鬱與無奈的雙眼。他說“你真的很想死?你不要複國了嗎?你要妥協了?”只因他這句話,我重新拾起碗筷,將一口口白飯往胃裏咽。 
  “小姐,你就與我們說句話吧!”蘭蘭適時的開口,我確實已經很久沒再同她們說過一句話了。 
  “我們只是奉命盯著您的,你別再生氣了!”幽草說話的聲音都略帶哭腔,換了以前的我一定很很心疼,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在去憐惜他人,幽草見我不說話又繼續說了下去。“或許您不知道,自夏國易主之後,主子一直在四處尋找您,現在他終於找到您了,因為太在乎您所以怕您離開他,您就別再和我們賭氣了!”我很驚訝她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可見她們兩在連城身邊的位置定然不一般。 
  “所以他就能將我關起來嗎?”霎時我的恨意湧上心頭,來的如此急切。我父皇與母后的死他難道不該負責嗎,若不是他引誘父皇反亓,二皇叔怎會有藉口造反,民心怎會背向,父皇一世的英明怎麼會就此葬送在萬人譴責中。 
  “明日我就帶你出去走走,讓你看看汴京。”他帶著欣笑,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後,波瀾不驚的將一直蹲在池岸邊的我扶起,我雙膝由於蹲太久的緣故而一陣麻痛,我悶哼一聲。 
  看著他在我跟前半蹲下,還在奇怪他想做什麼時,他厚實白皙雙手卻已襲上我的雙腿,輕柔的為我揉捏著,舒緩我雙腿的不適。怔怔的盯著他,無法在言語,卞國堂堂一位丞相,竟為我而屈膝。 
  “逃跑也好,絕食也好,都不要再傷害自己了。”他的聲音藏著絲絲柔情,字裏行間無不透露著關切。 
  “讓我回去吧。”我的口氣軟下,又舊事重題,只感覺他覆在我腿上的雙手一僵,動作頓住。 
  “如果我說……能幫你複國!” 
  坐在妝台對著銅鏡庸自梳頭,腦海中始終盤繞著連城的話,他竟然說他能幫我複國,代價就是留在他身邊一輩子。我竟然沒有欣然接受,只是一語不發回到房中。換了以前的我,一定會立刻同意,但是現在我卻猶豫了。 
  “馥雅,你能堅持活下來,不正是因為心中那濃烈的仇恨嗎?”我呢喃的對自己說,可心為何卻隱隱做痛,痛到連呼吸都困難。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4章:黯然幾回首(七)
  他果然沒有食言,一大早就到聽雨閣將我帶出丞相府,也未有隨從跟隨其後,只有我與他。但是我知道,無數名高手就埋伏這四周,一來是保護丞相安全,二來是避免我逃跑。之所以要將他們隱藏在暗處也是怕我不開心吧,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可是看不見並不帶表沒有,我怏怏的與他並肩走在人聲鼎沸熙來攘往的街道,從我們身邊而過的百姓皆會側目瞧我們好幾眼,是因為他絕美的容顏吧,每次我看見他的容貌都會暗生妒忌,一個男人怎麼能生的如此好看。 
  “想好了嗎?”他鄭重其辭的問道。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在一位小攤上停下來,隨手拿起一個人泥,真像祈佑。他見我拿著不放,想為我買下來,卻被我拒絕了。將人泥放回原處淡淡的問“你真的有把握?” 
  “沒把握的事我從不會承諾。” 
  “好,我答應你!” 
  “四年,你願意等嗎?”他給了我一個不可能的承諾,四年!在亓國,就連一向自負的祈佑給我的承諾也只是八年,可是他卻如此肯定的給我四年,比預期少了整整一半。 
  雖然不敢相信,卻還是重重的點下頭,我必須相信他。又走了幾步,我的小腹一陣絞痛,痛到我已無力承受,他立刻橫抱起我朝最近的一家藥鋪沖去,大夫為我把完脈說沒什麼大礙,只是體質太過柔弱,開幾方補藥調養身子就好。他緊繃的神色終於放開,我也松下一口氣。 
  因我的身子不適,一路上都是由他背著我回丞相府,在所有人驚愕、羡慕、妒忌的目光下將我背回聽雨閣。 
  他輕柔的將我放在床上,對上他那雙深邃幽深、勾人魂魄的目光,我的心下又是一陣輕顫。 
  為我拂去擋在眼前的流蘇歎口氣“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餘願足矣。”我但笑不語。 
  他的右手撫過我的臉頰,同時低下頭吻上我微啟的朱唇,輕柔小心,生怕被我拒絕。我雙手緊握聲拳,最終還是無力的鬆開,輕輕攬上他的腰際,微微回應他的輕吻,他像是得到許可,由最初的謹慎變為霸道卻也不失溫柔。 
  我被他吻的喘不過氣,用力吸一口氣,他乘機將熾熱的舌頭伸進口中纏繞輾轉,吸允。我的聲音與唇舌交纏間化為一聲低吟,在我即將窒息之即,他鬆開了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濃烈可見的欲望,沙啞的說“早些休息,明日再來看你。” 
  目送著他離開這間房,薄笑依舊,直到蘭蘭與幽草捧著豐盛的晚膳進來,臉上掛著曖昧十足的謔笑,我微紅了雙頰,我竟然忘記了一直形影不離跟著她們的我,方才她們一定都看見了吧? 
  幾盤香溢四射的菜擺在桌上,我食指輕點上一盤晶瑩剔透如琉璃珠顏色不一的盤中湯問“這是什麼?” 
  “回小姐,這是三色魚丸!”說罷,蘭蘭就拿起湯勺盛起一顆送入嘴裏,這是丞相府的規矩,為免有人在主子的飯菜裏下毒,所以必須由丫鬟先試菜,這丞相府的規矩與皇宮的規矩有異曲同工之相似。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5章:黯然幾回首(八)
  又是一指,一盤暗紅油膩卻不失精緻的菜“這個呢?” 
  “這個叫糖醋咕嚕肉。”幽草也夾起一塊送入口中,吃的津津有味,似乎真的很美味。 
  我一陣點頭,將所有的菜都指問其名一遍,她們也都一一回答,一一試嘗。 
  “小姐你快吃吧,涼了味就散了!”蘭蘭提醒著我,又說“這些可是主子特別吩咐做下來的,他說您身子太弱要好好補補。”她似乎有意要告訴我連城對我的好。 
  “第一次見主子對人這麼上心。”幽草的眼底泛過羡慕與一閃而過的悲傷,與她相處一個多月,我看出她對連城的心意,又敬又愛,只可惜連城從未真正注意過她。 
  “這我都知道……”我的話才說一半,就見蘭蘭雙眼一閉,無力的倒在地上,幽草一驚,想去扶起她,卻也搖搖欲墜的倒在地上。 
  “可是我必須離開!”而我卻喃喃的將未說完的話對著已經毫無意識的她們說道。 
  自昨夜我就計畫好今日的逃跑,在街道上我故意裝做腹痛難忍,連城果然毫不懷疑的將我帶入藥鋪,在他與大夫取藥之時,我偷偷藏下兩味藥---麝香、雪蘭。混合在一起就是味使人在最短時間昏睡過去的迷藥。 
  待方才連城離去,我將其弄成粉末塗於指間,在問菜名之時細微的摩擦將粉末灑入所有盤內,只要解決了她們兩個,要離開這丞相府就容易多了。 
  憑藉著剛才連城吻我時,從他腰間偷來的權杖很容易的騙過聽雨閣外的守衛,離開這個關了我一個多月的鬼地方。我一路從容不迫的朝丞相府大門走去,雖然心裏很緊張,但是我不能慌,若一失方寸就滿盤皆輸。 
  “姑娘,我們不能放您出去。” 
  當我以為能順利離開丞相府之時,竟然被守在府門外的管家給擋住去路,即使有連城的權杖都不行。我心灰意冷的將雙眼一閉,連城,你真的留定我了嗎。 
  “李叔,放她出去。” 
  詫異的睜開眼簾,不可思意的望著一臉高傲的丞相夫人,靈水依。 
  “夫人,丞相有交代……”他為難的皺起眉頭。 
  “丞相就是怕她拿了權杖你們都不會放她,所以特別吩咐我來瞧瞧。”她握起我的手很從容的說著,可我感覺到她冰涼的手心微微顫抖,原來她也在故作堅強。 
  “待屬下去問過丞相……” 
  靈水依冷凜的瞪了他一眼,他被駭的不敢再往下說。“我是卞國的公主,丞相府的女主人,連我說的話都不信?”她的話說罷,管家的眼中卻依舊存在著猶疑。 
  “有什麼事,我一併承擔!”直到她撂下這句話,管家才放我出來,靈水依將我送出府,硬塞給我幾十兩銀子當作路上的盤纏,她叫我不用謝她,她是為了她自己。她不願自己丈夫的心永遠被我牽動,不願他的心始終被我占著。她還說,她很討厭我。 
  扯出苦笑,我很理解她此刻的心境,沒有任何的女人會喜歡一個奪走自己丈夫全部注意力的女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6章:黯然幾回首(九)
  出汴京城時,城門已經關上,我一亮出丞相的權杖,他們就立刻打開城門讓我出城,這丞相的權杖還真管用,就像皇上的聖旨般讓我一路上暢通無阻。 
  一路策馬賓士,也不敢稍做歇息,生怕一停下來就會被丞相府的人追上來。離開汴京也有一個時辰了,蘭蘭與幽草應該已醒,她們會怪我嗎,還有連城,當他知道我欺騙他逃跑了,會有多麼憤怒與失望。我只能對其說抱歉,亓國有我的恩人,有我牽掛的人,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碧雲天,山映斜陽天接水,處處水潺潺,山煙翠領,一枝芳豔,西風驚綠待浮花。絮翻蝶舞,翠柳成陰。策馬飛奔了一夜,我與馬兒早已經累的疲憊不堪,酷熱直逼我全身,實在受不了真燥人的天氣,便在一個自認為很安全的地方停下休息,臥靠在一棵參天大松下小憩。我暗暗告戒自己只要睡一小會就好,雖然我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可當我醒來之時,夕陽暮色已近。 
  天呐,我竟然從晌午開始睡到太陽落山,暗罵自己的貪睡,再望望原本栓在溪邊石上讓它進些青草溪水補充體力的馬,竟不知道何時已經沒了蹤影,我氣的乾瞪眼,心下有是一陣擔心,萬一連城趕了上來怎麼辦,我可不願意才得自由又被他再次擒了回去。 
  轉念一想,其實也不用太擔心,因為此次我選的回亓國路線是一條令人意想不到的路線,這樣我就可以避過那些自以為理所應當的追兵。 
  很簡單,將原本的路線換成從開封過再直插邯鄲,再過揚州回到蘇州,之所以稱這條路為意想不到,原因有二,其一,這條路比最初那條路要多花一半的時間,其二,開封與邯鄲正是亓、卞兩國正在交戰的地方,有誰會傻到跑往烽火沙場上去送死。 
  所以現在的我即使沒了馬匹也可以安然到開封,到那我就可以雇輛馬車直接回蘇州了。 
  徒步走了七日,確實沒看到有人追來,一路走走停停,有小村我就會給些銀兩買點糧食,若走了一整天都沒有供我落腳吃住的地方,就靠野果充饑,生起火堆就睡。我擦擦額頭上的汗珠,望著火辣辣的太陽睜不開眼睛,這裏應該是開封南郊了,再走個幾裏就到開封城了,可以好好去吃一頓,睡個好覺,洗淨連日來身上的灰塵。 
  我在南郊竟然發現一條小溪,不深不淺,清澈明亮,四面環樹,若不仔細觀察還真難發現這條小溪。蹲在小溪邊用清水輕潑臉頰,沁涼之感將我全身的燥熱洗乾淨,不自覺的露出了絲絲笑容。 
  “丞相也真奇怪,我們追到半路,他竟然要我們調頭轉往開封。” 
  “真不知道丞相怎麼想的,這開封四處都是亓兵,一個姑娘怎麼可能朝這走。” 
  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喃喃的抱怨,在四下無人,寂靜悲愴的郊外格外響亮,他們的聲音來回在四周回蕩,他們口中的丞相不會是連城吧。 
  一想到此,我也沒多想,縱身跳進小溪朝中間的最深處遊去,最後憋住呼吸沉到溪底,希望能躲過他們。心下更是不可思議,他竟然能追到半路上還折回朝開封追來,他太可怕了,連這條最不可能的路都被他料到了。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7章:金戈嘯鐵馬(一)
  也不知道在溪底沉了多久,感覺到他們的談話聲越來越小,直至聽不見我才緩緩浮出水面,才吸上一口空氣,就聽一陣怪叫。 
  “喂,你幹什麼!”驚愕之中還夾雜著怒火,回音一圈一圈的回蕩在四周。 
  我瞪大了眼睛盯著面前這個一絲不掛站在水中的男子,他張開雙唇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我即刻倉皇失措的捂住他的嘴巴。 
  “公子救救我,有個惡霸要將我抓去當妾,我不依就逃跑了出來,他們現在在追輯我……”我六神無主的向他編著故事,就怕他再叫一聲會引來他們,很想試圖擠出幾滴眼淚博取同情,可是,他眼中戲謔的笑意,令我怎生都進不了情緒。 
  他將我覆蓋在他唇上的手用力扯下,好笑的上下打量了我良久才說道“繼續往下編啊?” 
  “不信算了。”我想他們應該走遠了吧,就放下心朝岸邊遊去。 
  “丫頭,占完便宜就想走?”他在後面沖我大喊。 
  “臭小子,本姑娘占你便宜是看的起你。”爬上岸,心想這男子確實輕浮,也不想與之糾纏不清,將濕淋淋的頭髮整好後,對上他那對如赤火雄師般欲噴出火來的目光,又說“小夥子,年紀輕輕不好好呆家裏耕田牧牛,反而跑這來嬉戲玩樂,嘖嘖……孺子不可教也!”我搖頭晃腦的對他諷下一句,笑看他想沖上來掐死我卻又因一絲不掛而不敢上岸來的樣子就好笑。 
  我沒待他發怒,我轉身就跑,一陣貫徹雲霄的怒吼在我身後源源不絕的迴響著。 
  “你、給、我、站、住。” 
  我邊跑邊笑,我可以想像他現在那張早已經氣的變色的臉,時不時朝後張望,怕他已經穿好衣服朝我追上來。跑累了我就站在原地用力喘氣,好久都沒這麼開心的笑過,也許我真的不屬於那粉淡高牆,而適合這碧水山澗,可是後來,我卻怎麼也無法笑出來了,神色僵硬的望著騎座在棕紅汗血寶馬上面無表情望著我的絕美男子。 
  思緒一動,轉身就往回逃,他竟然……只帶了幾個隨從冒險來到開封,他不知道這兒有多危險嗎?他的身份足以誘動駐紮在四周的亓兵傾盡全力的來抓他,隻身犯險只為了來抓我這個欺騙他的女子,真的值得嗎? 
  我感覺到馬蹄聲聲朝我逼近,明知道人與馬的區別,卻還是不放棄最後一絲逃跑的機會,可直到剛才那位被我奚落的男子緊拽住我的手腕不讓我繼續前行時,我的最後一線希望破滅。如果我的眼光可以殺人,他早已經被我千刀萬刮了。 
  “臭丫頭,你還有膽子回來!”現在的他已經穿好一身盔甲,手持金刀,微濕的發稍被風吹過,顯得放蕩不羈,英姿颯爽。 
  連城猛的一拉疆繩,馬嘶叫一聲停在我們正前方不遠處,他望著我身邊的男子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晉南王?” 
  他朝連城望瞭望,然後大笑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卞國丞相連城。” 
  晉南王?亓國的三皇子納蘭祈星?天呀,我剛才竟然那樣奚落他,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他有這樣的身份呢!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8章:金戈嘯鐵馬(二)
  “放開她!”連城的目光一直在我們身上遊移,那噬血殘酷是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這才是真正的他嗎?一觸及他的目光,我就回避著不敢看他。 
  “如果我不放呢?”他絲毫不畏懼他的目光,反而笑的越發狂妄。 
  “你走吧,我真的不能同你回去!”我低聲細語的說,頭也越垂越低。 
  “聽見了吧?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否則我的大軍一到,你定然死無全屍。”他冷冷的出聲警告。 
  連城最終還是離去了,我自始至終都沒看他的神情,我想那一定是譴責、失望、傷心吧。我原本想進開封城裏休息,可是聽祈星說城門已經關閉了整整三日,裏面的百姓出不來,外面的軍隊也進不去,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的軍隊一直駐紮在開封城外五裏地,準備攻城。我沒辦法,只好緊隨其後,我只能依靠他來回亓國,他即沒趕我離開,也未同意我跟隨,我就當他是默認了。 
  我一直在問他為什麼放棄了抓卞國丞相這麼個大好機會,他不回答我。直到我隨他回到軍營才找到答案。 
  他的部下們根本不曉他偷偷從軍營裏跑出去,直到我們兩走進軍營,將士們才一個個傻眼,我倒是很佩服他,方才若只要他稍亂一點陣腳,就會被連城看出端倪,被俘虜的那就會是我們兩了。看他好象大大咧咧的樣子,還真不負戰神這個稱號。 
  亓國的十二萬精銳駐紮在城外五裏地,地勢空曠占了很大的優勢,只要一有伏兵闖入皆清晰可見,更重要的是四面長滿了鮮嫩的野草,馬匹可有充足的體力補充,這小子還挺有頭腦的。 
  我與他一進入軍中,將士們就一片譁然,歷來的規矩,女子不得入軍營。而我現在卻光明正大的走進了軍營,他們當然不能接受。 
  “王爺,你擅離軍中之事暫且不與你論,可是你怎能隨便帶個女子進來,你就不怕動搖軍心?”說話的是位威武英氣,滿臉胡腮的中年將軍。 
  “蘇大將軍!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而這位姑娘……”他突然很悲傷的望了我一眼,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只見他長歎一聲繼而說出令我傻眼的話。 
  “這位姑娘本是蘇州兩將鹽運使之女,可就在一次踏青途中被兩個人肉販子綁去,賣給卞國的一位富家老頭做小妾,你是不知道那個老頭簡直就喪心病狂,每日變了法的將她打到遍體鱗傷,有苦難言。你們說說,一個千金小姐怎麼受的了這般折磨,在林中見她想上吊自盡,當然要救她一命,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看見周圍看熱鬧的士兵皆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我,我低頭雙肩聳動,強忍住想大笑的衝動,這個晉南王竟比我還能編,這麼俗的故事也虧了他想的出來。 
  而那位被他稱做“蘇大將軍”的想必是蘇姚的父親蘇景宏將軍了,他見我雙肩聳動以為我正在哭泣,口氣也由最初的強硬漸而軟化“姑娘,並不是本將軍無情,而是這軍中確實不能留女子!” 
  “將軍,小女子已經無家可歸了,只盼得亓軍能夠攻克開封,這樣小女子就能回到亓國,我想爹爹,想姐姐,想娘……”我用力擠出幾滴眼淚,陪著祈星將這個戲演完。 
  蘇景宏沉付了好久,終於還是同意留下我了,但是只有一個條件,我必須換上男裝。 
  穿著厚重的盔甲呆在軍中一晚,吃了我一生中吃過最難以下嚥的晚膳,一口大鍋,將飯與菜一股腦的倒進去悶煮,這就是全軍將士的伙食。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吃的伙食竟然如此不堪下嚥,我向軍中士兵打聽了蘇將軍與王爺吃的是什麼,他們竟然回答“與咱們吃的一樣”。我更加佩服起蘇將軍與祈星了,他們在朝中地位是多麼無尚,可是卻隨軍隊吃住都一樣,是很難能可貴的。所以,我決定今天他們的早膳由我親自下廚做給他們吃。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29章:金戈嘯鐵馬(三)
  我端著剛煮好香噴噴的米粥與煎的燒餅跑進軍帳,遞給為商量如何攻城整整一夜未休息的蘇將軍與晉南王,可是蘇將軍一見到我給他們做的早膳就變了臉色。也不顧我是女子,當面就訓斥起我來。“姑娘你可知你為我們做的這一餐早飯,換在以前可以讓軍中十二人填飽肚子!” 
  “蘇將軍……”晉南王想勸他消氣,卻被他打斷。 
  “作為一軍統帥,就該與兵同患難共甘苦,難道一軍統帥身份就高人一等?這裏所有的兵,有誰不是爹娘的寶,他們甘願來此為國出力,我若不能一視同仁,就根本不配坐上一軍統帥的位置。” 
  我臉色蒼白的望著蘇將軍的臉好久好久,終於還是離開了軍帳,晉南王追了出來,他說蘇將軍就是心直口快,要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很用力的搖頭,扯出勉強的一笑說“我終於明白,為何獨獨亓國為三國最強,原來有這樣一位能同士兵同甘苦共患難的,蘇景宏大將軍。” 
  朝他露以飄渺一笑,我看見他眼中有著驚奇,也沒去猜測他的驚奇所為何事,悠然離開的主帳。煙藹朦朧,黃沙滾滾,蒼鷹啼嘶。望著漫舞的黃沙席捲著四處,似乎就要有一場大雨要從天而降。可我心中卻是五味參雜,如果父皇的手下能有像蘇將軍這樣一心只為國的將軍,或許夏國就不會易主。 
  我再次回到灶房,學著昨夜的大雜燴,將所有的飯菜丟在鍋裏一起煮,我雖然不能改善他們的伙食,但我能讓這些飯菜沒有那麼難以下嚥。當我在次端著食物走進主帳時,蘇將軍與祈星用奇怪的目光盯著我,我露出淡淡的笑顏。 
  “將軍,王爺,你們放心,這些東西是與士兵們所食一樣,你們一夜未眠,還是先填飽肚子才能有更好的精神想著如何攻克開封。”我將一碗盛滿飯菜的大碗遞到蘇將軍面前。 
  他望了我許久才接下它,歎一聲“方才是我太過於苛刻,你只是位姑娘,這軍中之事你又能懂多少!” 
  我即刻搖頭表示自己的不認同“將軍你說錯了,不是所有女子的眼中只有浮華名利,紅塵瑣事,如果將軍看的起潘玉,且聽我一言。” 
  蘇將軍別有深意的打量了我一陣,才點頭讓我說下去,而祈星則一邊狼吞虎嚥的扒飯,一邊好以閒暇的看著我,似乎很期待我會說些什麼。 
  “聽王爺說,十二萬大軍已在城外駐紮五日之久,卻遲遲不能攻克開封。” 
  蘇將軍凝重的點點頭“開封的守衛如銅牆鐵壁,我軍曾幾度欲將其一舉拿下,卻傷亡慘重。” 
  “我相信將軍與王爺早就分析出問題所在,一是開封兵力強盛,地勢位置位居上游,居高而臨下阻防我軍很有佔優勢。二是民心所向,開封百姓誓與城共存亡。”我娓娓道來,蘇將軍與祈星的表情微微一變,我知道自己分析對了,於是繼續往下說“雖說開封一直緊閉城門沒有糧食來源,他們僅存的糧食持續不下多久,但是我軍的糧食也因駐紮多日,即將耗盡,攻城迫在眉睫。所以……現在只有一個方法能夠攻克開封!” 
  “什麼方法?”祈星突然從椅子上彈坐而起,手中還捧著那碗才吃了一半的飯,樣子很是滑稽,我看不出他哪點像身份尊貴的王爺。 
  “水源,今早提水時發現半裏外那條河是直通開封的,如若我們毀了河壩,攻克之日指日可待。” 
  “你所說的方法我們早就想到,可這條河壩不止是開封唯一的水源,也是我軍唯一的水源,所以……”蘇將軍立刻接下我的話,捋著鬍鬚搖頭,他的“所以”二字還未落音,就被我接了下。 
  “所以才有了昨日王爺擅離軍營。”我把目光放轉至祈星,他先是一僵,繼而讚賞的沖我輕笑,我也回以一笑,腦中浮現出的竟然是他站在水中一絲不掛的樣子,雙頰微微發熱,甩去腦海裏淩亂的思緒,接道“他就是為再尋找一條水源,很幸運的被他找到了。一裏外的南郊有著一條清澈乾淨的小溪可供給全軍作為水源。”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0章:金戈嘯鐵馬(四)
  我將所有的話都說完,卻未見蘇將軍與祈星有任何反映,安靜中藏著一絲詭異的氣氛,難道我說錯了什麼,又或者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蘇將軍突然一陣大笑,隨後走到我面前用力拍拍我已經被沉重盔甲壓的疼痛的肩膀,力氣大的驚人,腳下一軟差點沒站住,幸好我用力頂撐著。 
  “好一個聰明過人的潘玉,才來軍營一夜就將所有的的形勢摸透徹,甚至還想到應對的方法,難得難得……”他仿佛看見天人般,笑意源源不斷的在臉上泛開,望著他,仿佛看到父皇,他也有著一臉慈祥和藹的笑容,開心之時也是拍拍我的肩膀。 
  祈星也上前來,一手將瘦小的我朝他胳膊灣裏帶“依你之見,該如何?”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語音方落,一陣雷鳴在頭頂“轟隆隆”的貫徹絕響,我與祈星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東風來了!” 
  蘇將軍興沖沖的跑出營帳將數千名士兵聚集起來,威信十足的說“眾將士聽令,朝半裏外的河壩出發,以最短最快的速度將其毀壞。” 
  望著數萬位士兵隨著蘇將軍氣勢磅礴的依序漸進,我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想隨著他們一起而去,卻被祈星拽住了“大雨將至,你要去哪?” 
  “與他們一起毀堤壩啊!”只要堤壩毀了,大雨就會將岸上的泥沙全數沖進河水中,河水一被污染變的混濁也就自然而然斷了他們的水源,開封一攻克我就能回蘇州了。 
  “你去湊什麼熱鬧,不准去!”然後硬將我拖至右側的椅子上將我按坐下,然後他與我並排坐在另一張椅子上說“陪我坐會!” 
  我們兩就這樣一直坐著,他也不說話,我看看他悶悶不樂的表情,再望望他深瑣不放的眉頭,甚為驚奇的問“這開封即將攻克,王爺怎麼好象不開心?” 
  “母妃為我選了個王妃,楊太師侄女!”帶著點諷刺,他笑了。 
  “王爺早已成年,成家立室必然!”我理說應當的笑道,祥裝看不見他眼底那千萬般個不願意。 
  他嗤之以鼻“堂堂王爺,連婚姻大事都不能做主,說出去不成笑話!” 
  或許很不應該,但就是抑制不住,笑了出聲“王爺,問您個問題,能如實回答?” 
  見他應允點頭,我以無比清脆的嗓音問“皇位,您想要嗎?” 
  五日後,開封城不攻自破,早已饑腸轆轆的士兵與百姓棄械開城投降,開封正式歸屬亓國,同時邯鄲也傳來捷報,大勝,歸亓,舉國歡騰,普天同慶。而祈星硬是要將我送回蘇州城,於是大軍分為兩批,一批由蘇將軍帶回金陵,祈星則領著數千名將士一路將我送回蘇州。 
  祈星說的好聽是要送我回蘇州,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他是為了逃避大婚,他根本不願意回朝見明貴人為他所選的王妃。 
  還記得那日我問他想不想要皇位,他竟然斬釘截鐵的回了一個鏗鏘有力的“想”字。 
  他說,從小母妃就對我說,這個皇位並不是太子的,而是有能者居之,那時年幼還不懂母妃之意,直到十六歲封王那日,父皇予我兵權讓我出征。在戰場上哪一次不是提著命在與敵人浴血奮戰,而他納蘭祈皓憑什麼坐享其成?難道只因他是嫡長子? 
  我是該慶倖他能毫不掩飾的在我面前將心裏話合盤拖出,還是該為他有這樣一個硬是要將他推向絕路的母親而心疼?歷來哪代皇帝的寶座不是用親兄弟的血堆砌成的?又有多少英雄為那個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白白送去了性命,可是依舊有一批一批執迷不悟的人在苟延殘喘的爭奪著。 
  那時的我只問了他一句話,你有信心能做一位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又或是只會逞匹夫之勇?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1章:金戈嘯鐵馬(五)
  天高雲闊,月白風清,楊花紛紛漸折,黃鶯聲聲猶嫩,秋香未濃,閑門落葉,愁思黯然,疏桐落。潤秋已近。 
  不曾想到我在卞國一呆就是兩個多月,如今中秋佳節已近,我站在蘇州城的潘府外徘徊良久,卻終究未跨門而入。而祈星並問詢問我原因,正如他未詢問我與連城的關係一樣。他就這樣靜靜的陪我站著,身後數千名士兵也就這樣站著,蘇州最繁華的大街被我們堵的水泄不通。 
  祈星的到來還驚動周邊縣郡的官員,知縣、總兵、通判、千總……大大小小數十位官員帶著大禮來到潘府外拜見祈星,卻被他怒斥一頓趕了回去。 
  “丫頭,你都站了近一個時辰,還不進去?”他終於忍耐不住,強壓抑心下的躁動問我。 
  “想。”只是一個字肯定了我真實的想法,我想母后、父皇……而潘家人對我來說根本可有可無。他們對我的好全出於想對祈佑的討好,我厭惡潘家所有人那一張張虛偽的嘴臉。 
  “姑娘!?”一聲興奮、驚疑、歡愉的尖叫自身後傳來,才待我轉身,一個嬌弱的人影撞進我懷中,胸口一陣悶疼。可現在的我已經全然顧不得胸口的疼痛,只是憐惜的摟著已經哭成淚人兒的雲珠。 
  “您可知那日你失蹤後,我有多著急……主子知道這件事發了瘋的去找尋你,甚至連太子大婚都未去參加,可仍舊找不著您。我還以為……以為……”她緊緊的抱著我的腰,已經泣不成聲,語無倫次。 
  我無奈中帶著輕笑,原來雲珠是這麼擔心我,而祈佑……發了瘋的找我是怕計畫因我的失蹤而不得不放棄嗎?我想出聲安慰,卻正對上祈星那對探究的目光,心下一凜,我完全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竟將一直站在我身邊的祈星給忽略了,他一定聽見雲珠那句“連太子大婚都未去參加”! 
  為避免雲珠繼續說下去會將祈佑的身份暴露,我輕輕將她從我懷中拉開一些,指著祈星說“雲珠,快見過晉南王!” 
  雲珠的哭聲嘎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祈星,一臉慌亂,竟連行禮都忘記。我輕輕推她,試圖讓她回神,不要失態。 
  “雲珠見過王爺。”她一回神,慌忙伏跪在地上。 
  而祈星則是帶著別有深意的謔笑叫雲珠不必多禮,可他的視線卻始終保持徘徊在我的臉上,變得更加深沉,多了種含而不露的威嚴。腦子有些混亂,是他察覺到了什麼嗎? 
  “王爺大駕光臨,卑職有失遠迎,望恕罪!”潘仁,我現在的父親興沖沖的領著母親張憂蘭、姐姐潘琳出府跪迎。 
  “不必多禮,令二千金已安然送回,我也該返朝了。”他一臉和煦認真的笑讓我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是哪怪。 
  送走祈星,我便一語不發的走進潘府,這個家太過於世故,我就像一位寄人籬下的孩子,所有對我的笑容都只是為了換取更大更多的利益。 
  果不其然,在我回府的第三日,朝廷裏來了一位公公手捧金菱耀眼的聖旨來到潘府,封潘仁為戶部侍郎,即刻進京朝見皇上。他瞬間由從三品運使晉升為正二品侍郎,從今往後他就能在朝為官了。 
  我與父親收拾好東西隨著他一同進京,我不解,為何他宣完聖旨後還附加上一句“請務必攜令二千金一並進京。”我好奇之下塞給那位公公許多銀兩,詢問起其中原因,他只是發出一陣嗲笑,比了個蘭花指“韓昭儀在枕邊一語,潘運使就晉升到朝廷中人人搶破頭都爭不來的位置,你們潘家有了娘娘做靠山,將來一步登天是必然的。”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2章:款款鳳求凰(一)
  在抵達金陵城的當日,父親就進宮朝見皇上,而我則隨著傳旨的劉公公進入韓昭儀正位的西宮。 
  楊花飄盡,幽葩細萼,蝶飛燕語,薔薇盡香,鶯花爛漫。花徑斂餘紅,風沼縈新波,粉蝶弄芳草,崎山頂嘶風。荒影枝散盡,淡蕩初寒扶殘柳,燕過無痕留雙剪。這西宮雖不若東宮那般高雅堂皇,卻華美淡而幽深,景動弦心勾人心,宛若走進仙境。 
  東宮也好西宮也罷,難怪天下人都稱皇宮為“人間天堂”。滿朝文武不惜散盡千金往高處爬,後宮嬪妃硬是使出渾身解數站穩腳根。為其私欲,也不知有多少無辜良民百姓成為權謀鬥爭中的犧牲品。 
  很快我們到了披香宮別苑正中央的“望月亭”,遠遠就見一位紫綃鳳衣豔冶嫵媚的女子,青絲如雲,明眸神飛,猶似那漢宮飛燕,西周褒姒,不是那位貴寵六宮的韓昭儀還能有誰。 
  我朝她行罷禮,她就賜我與她同坐于石凳,圍桌而坐。我很聽話的於她左側坐下,這才注意到,亭內還有一人坐於她右側,我的正對面,他俊秀挺拔,氣質湛然風雅,犀利的目光似能看透一切,眉頭深瑣,盯著我的目光若有所思。 
  “這位是本宮的弟弟‘冥衣侯’。”韓昭儀許是見我盯著他竟看出了神,所以出聲為我介紹。 
  一聽冥衣侯三字我就想起身叩拜,卻有個聲音比我更快“免了!”冷寂如寒,冰晰凜靜,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卻記不起在何處見過他,照理說,他這般俊秀又有身份的人我只要見過就不會忘記。 
  “本宮聽聞數月前潘二小姐你在回家途中被人擄走,現在能安然回來本宮就放心了。”她嫵媚一笑,再輕輕撫過我置於石案上的手背。 
  她深居宮闈竟然能得曉我被擄之事,難不成他有派人一路跟蹤我,那她的用意何在。 
  “你很奇怪本宮的用意吧,那本宮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她原本嬌媚的聲音一轉,變得格外嚴肅鄭重“我要將你獻給皇上!” 
  仿佛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倏然從石凳上彈起,不可置信的盯著她依舊神情不變的韓昭儀“娘娘您在說什麼!” 
  “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你,家世乾淨,父親並無党系,還有就是,你是被皇后娘娘趕出宮的。”她勾過頸邊披散著的珞金流蘇,再幽雅的站起來與我對視良久。 
  “為什麼選我?”事情的關鍵就在這,也許只要這個問題有了答案,所有的疑問都將迎刃而解。 
  “也難怪,整個皇宮只有最初入宮的秀女們見過袁夫人的容貌!”他說的不清不楚卻也還是令我的心漏跳幾拍。 
  “什麼……意思!” 
  “潘二小姐與袁夫人確有七分相象。” 
  祈佑初見我時奮不顧身的將我從殺手刀下救出,用邪魅的語氣與我交易…… 
  香雪海林間祈殞初見我時複雜多變的目光,以及他對我突然的溫柔…… 
  當我將繡品擺在皇后面前,她眼中的驚惶失措,以及大發雷霆的趕我出宮…… 
  韓昭儀見我時,對我異常的熱情…… 
  一幕幕拼湊起來,最後的答案竟然是,我與袁夫人有七分相似,我微啟朱唇,僵硬的吐出幾個字“娘娘又是如何得知袁夫人的相貌。” 
  “只要你去長生殿,袁夫人的寢宮內,一幅幅傳神的畫像會給你答案的。” 
  未向韓昭儀與冥衣侯行禮就放肆的離去,現在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長生殿,雖然知道韓昭儀是故意引我去長生殿,雖然知道我若進了長生殿后將再也出不來,但是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親眼看到,否則我絕對不會相信。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3章:款款鳳求凰(二)
  望著長生的宮門離我越來越進,我更放快了腳步,卻被一個白色身影擋住了去路。 
  “不要進去。”他是在警告我嗎,這一切不是他正想要的嗎,打從第一眼見到我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將我獻給皇上了。 
  我越過他,與他擦肩而過,胳膊卻被他緊緊拽住,他的力氣很大,仿佛能將我的骨頭折斷,疼痛由胳膊蔓延到全身,也讓我更加清醒。“你這樣光明正大的攔住我,不怕被人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不要進去!”還是這四個字,冷冷的警告帶了一絲淩厲,真是複雜呢。當日他約我來長生殿,根本是要我來碰見皇上,只是很不巧被韓昭儀給撞見,那時你就已經下定主意要將我推出去了吧。 
  “你就不怕所有的計畫就此泡湯?”我泛起一陣冷笑,聲音中沒有夾雜絲毫感情。 
  “我說,不-要-進-去!”依舊是這句話,他還在等什麼?我現在就已經決定要進去,用成為皇上的女人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來完成我的復仇大計了,你卻阻止我,猶豫了嗎? 
  雲珠在我們僵持不下之時及時跑來,她一臉擔憂的望著我們兩說“主子,乘沒被人發現你趕緊離開,我會看著姑娘的!” 
  他手一松,我的胳膊得到了解脫,只是那陣疼痛卻未解脫。他深凝我一眼,對雲珠說已經在我耳邊重複了三遍的話“記住,一定不要讓他進去。” 
  我被韓昭儀留置在西宮的“攬月樓”,她告訴我,只要肯與她合作,我能成為皇上最寵愛的女人,在後宮我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潘家更可從此平步青雲權傾朝野。我問她難道不怕我奪走她在皇上身邊的寵愛,她說不論代價是什麼,他只要我幫她除去皇后,僅此而已。很驚訝韓昭儀對皇后的恨,竟然達到這種程度,不惜代價? 
  坐靠在鋪滿玫瑰花瓣的浴桶內,任雲珠用柔嫩的雙手將適溫的熱水輕潑至我的肌膚上,然後為我輕輕揉捏。而我的腦海中全是韓昭儀的那句話,你與袁夫人有七分相似…… 
  一遍一遍如魔咒般在我腦海中不斷的迴響,折磨的我幾乎快要崩潰,那麼祈殞對我的溫柔,僅因我像他母妃,多麼可笑的理由,他對我的情完全出於孩子對母親的思念及依戀。 
  “雲珠,諸位王爺還在宮裏住著?”我問 
  “應該是的,他們還未大婚呢,過些日子待他們大婚後就得離開皇宮回自己府邸住了!” 
  我頭疼的將眼睛閉上,想起那日祈殞送給我的玉佩,我也應該還給他了,我根本無權拿那枚玉佩。卻又聽雲珠對我說起祈佑的事,我立刻截斷她繼續說下去,現在我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 
  “姑娘……其實主子很關心你的,那日你失蹤他真的很著急,雲珠跟了主子四年,第一次見他的臉上出現慌張的表情!”雲珠沒理會我的阻止,依舊對我說起祈佑。 
  我在心中一陣冷哼,他會著急只是怕他的計畫因此而失敗,他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親自帶了一小隊兵馬將我們乘坐的那艘船當場截住,他將所有在船上盤問起與您有過衝突或許密切關係的人,就連與您說過一次話的人都被他關了起來。”雲珠的一句話讓我全身僵直,我不敢相信的瞪的雲珠……或許說是將雲珠當成祈佑在瞪更我恰當。 
  “都抓誰了?” 
  “第一個當然就是那個草包少爺李公子,然後就是子橫,還有溫姑娘,還有那幾個夥計……”她一個一個的數著,我立即緊拽她的手問。“溫姑娘,是不是溫靜若?” 
  “好象聽船主是這樣叫的!”雲珠摸不清頭腦的點點頭。 
  納蘭祈佑,他竟然……竟然……腦袋一片沉重,我的思想已經完全不能轉動,終於跌入一個無底深淵,如果我能永遠這樣沉睡的話,或許就不用面對那些令我覺得骯髒的歲月,也不用在獨自承擔複國兩個如此沉重的字眼,我才十六歲而已。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4章:款款鳳求凰(三)
  當我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兩日後了,雲珠說我得了風寒,連續兩日一直高燒不退,時常夢呢著什麼。韓昭儀來看過我好幾次,桌上那些補品全是韓昭儀親自帶來的。我伸手摸摸衣襟,玉佩呢,我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雲珠沒料到我會突然從床上起來,手中剛熬好的藥一個沒抓穩,全部潑灑在我的身上。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雲珠嚇傻了,立刻拿出鏽絹想為我將身上的藥汁擦淨。 
  我絲毫感覺不到滾燙的藥灑在身上的疼痛,緊握她在我身上亂擦的手問“我的玉佩呢?” 
  雲珠的手僵住了,回想了一下就跑到妝台前將玉佩從飾盒內拿出來“是這個嗎?” 
  顫抖的接過那快依舊透血泛寒的玉佩,緊緊握住,最後還是鬆開了。我無力的從床上爬起來,這才感覺到身上被灼傷的疼痛,受不了的皺皺眉頭“雲珠,我現在要出去一趟,為我更衣。”我儘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顯得沒有那麼虛弱,可還是虛弱到連聲音都沙啞。 
  “你身子都這樣了,還想去哪?”她扶著我,生怕一鬆手我就會倒了下去。 
  “很重要……的事!” 
  在妝台前,凝望著蒼白慘澹如冰雪的雙頰,血色盡褪乾裂略紫的唇瓣,一雙憔悴無神迷離的雙眸,這樣的我還能稱為美嗎。雲珠小心翼翼的立於我身後為我綰起昭陽鬢,拿起胭脂輕輕將其傅於臉兩側,手在顫抖。 
  “姑娘,等雲珠幫您綰好鬢再為您補妝!”她見我的手在顫抖,綰鬢的雙手也無措起來。 
  放下胭脂再拿起眉筆為之描眉,細柳娥眉,宛然如生。 
  我原本憔悴無比的臉在雲珠的巧手下,重複美態,似乎比曾經的我更美了呢。只要我不說話,一定沒人猜到我現在有多虛弱。 
  我聽雲珠說起,祈殞因自幼喪母所以從小就在麽麽細心照料下成長,直到十歲那年韓昭儀封九嬪之首後,皇上就將其託付給她養育,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沒有人能說的上來。說祈殞不當她是母妃,可他每天下朝都會來西宮向她請安,若說當她是母妃,卻不如母子間那般親密無間,或許是韓昭儀也大不了他多少的關係,所以造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吧。 
  步出攬月樓,我前往景仁殿,現在的祈殞就住在那,一路上我都在考慮見到他該說什麼,我準備了一大長串的話想要對他說,可是總覺得不妥。直到進入景仁殿我都還沒想到該怎麼與他說,他就已經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依舊是滿眼憂鬱淡然,在見到我時似乎很驚訝,沒有料到我會來找他吧,我強扯出一笑行了個禮,他邀我坐下,我卻未動。 
  “你怎麼了,今天怪怪的!”他關心的問,如沐春風的聲音淡雅催人。 
  “王爺,我是來將這個還給你的。”我將緊握成拳的手心攤開伸在他面前,那塊玉佩安靜的躺在手心中。 
  “我不是說了由你保管嗎?”他並沒有打算將其接下。 
  “潘玉無德無能,受不起如此貴重之玉。”我的手依舊筆直升於他面前,有些酸澀。 
  “我說有資格你就有資格。” 
  “可是,我並不想要這個資格。” 
  空氣間頓時被一股冷凝寒悶充斥著,他的目光也變了,不再是溫潤低沉,而是冷漠間夾雜著絲絲怒火。我拉過他置於腿側的雙手將玉佩塞到他手中,他並未拒絕,接下了那塊玉。 
  “潘玉告辭。”行禮,曼妙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5章:款款鳳求凰(四)
  菡萏落,楊柳疏,瀟瀟暮雨紛飛亂,漠漠輕寒。我獨自漫步細雨微涼的西宮,望出神了。我與祈殞應該已經了斷了,那我就可以了無牽掛的去做我該做的事了,對嗎。 
  頭昏昏沉沉的越來越重,細雨紛紛擾擾將我的視線模糊,盲目的在西宮四處打轉,我竟連回去的路也找不著了,乾脆就坐在一彎長廊前發呆。真是可笑,我堂堂馥雅公主竟然也有如此狼狽的一日,若換了以為我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竟然如此消極面對感情。 
  遁遠望去,人朝這走來,浩浩蕩蕩,金影掠迷眸。莞爾一笑,扯開嗓音輕聲唱起那首耳熟能祥的曲子。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 
  山高路遠,惟有千里共嬋娟。 
  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 
  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 
  一雙金菱繡靴,精緻繡工的細龍盤繞其上,栩栩亦真亦幻。我抬起頭望著靴子的主人,不惑之年,兩鬢微白,眼神睿智,威嚴攝人。 
  “你……”我奇怪的問了一句,他卻突然蹲下身子與我相平而視,握住我冰涼的雙手,搶在我之前問道。“你是誰?” 
  “你又是誰!”我眨眨眼睛,淡笑而望他。 
  他的視線始終放於我臉上,一刻也未離開,眼眶內竟泛起絲絲淚光,卻有人在此刻怒斥一句“大膽,見到皇上還敢坐著。” 
  皇上!?我才想起身行禮,卻被他用力壓回,他問“告訴朕,你的名字!” 
  “回皇上,奴才潘玉。” 
  “一別相思空如水,驀然回首已三生。”皇上淺淺低低吟,似乎已經沉靜到自己的思緒,目光將悲傷蔓延到最深處。 
  終於明白,韓昭儀為什麼說,只要我願意,就可以將整個後宮玩轉於手心,就算全傾朝野的皇后又能奈我何。更明白為何皇后那麼急著要趕我出宮,祈佑為何要選我成為幫他完成登上帝位的人,原來是這麼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6章:一任群芳妒(一)
  翠閣朱闌,樓高暮薄,檻花稀,池遍草,葉著露。百鳥啼匆匆,秋深藕葉黃,斜風細雨已停歇。皇上摒退了所有緊隨其後的奴才們,獨攜我離開東宮,前往那座我一直想一探究竟的長生殿。他在前默默的走,我靜靜的隨後跟著,猜不出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秋風一陣陣的朝我們吹來,亂了我的鬢髮,淩了我的裳裙,寒意不時往我本就虛弱的身上躥,雙手互環摩擦著,皇上步子一頓轉頭瞧瞧我,隨即將其繡菱鑲金的龍袍脫下,披在我身上,他只穿了一件單衣。望著他,我受寵若驚,但是更明白,在他的眼中我是袁夫人。 
  “朕很想讓你陪朕一同欣賞這萬梅其放之盛景,可惜……”我們置身於梅林,這是我第二次來,卻依舊被這密密麻麻,一望無垠的梅樹所震撼。 
  “三個月後,這兒定然已是萬梅綻放,奴才定然與皇上共赴此處,欣賞豔冠天下之景。”被皇上眼中那濃郁的哀傷所動,竟連自己許下承諾方自知。 
  皇上笑了笑,滄桑狂放“潘玉,從今日起,你就是長生殿的主人。” 
  “皇上萬萬不可,奴才只是一介民女,怎可住入……”我驚駭的忙著拒絕,卻被皇上一語打斷。 
  “朕會給你一個住入長生殿的名分。”他環視四周一圈。“翩然雪海間,就封你為雪海夫人!” 
  雪海夫人,多麼至高無上的字眼,就連韓昭儀伴皇上十餘年都無法晉封夫人,而我得到此位竟輕兒易舉,只因我的容貌與袁夫人之相似。說白了,我只是袁夫人的替代品,我是該悲哀或是開心?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于殿外求見。”語氣冰冷,夾雜著一絲瞬間即逝的怒火。 
  我不可思議的望著跪在我們跟前的人,竟然是弈冰,他怎會在皇上身邊做事,難道這又是祈佑安排的。而皇上一聽是皇后求見,流露出明顯的不耐,他要我在此等他,交代完就邁步而去。 
  弈冰複雜的盯著我良久不說話,我緩緩將披在身上的龍袍扯下環抱胸前。 
  “要用你的身體來複國嗎?”這是弈冰問的話,也是他第一次質問我,曾經,我說的或是做的他從未質疑過,而今,他終於開始質疑了嗎。 
  “如果我說是呢。” 
  “那我會看不起你。”暗啞的聲音,以及滄然的目光,刺痛了我的心。我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他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毫無一絲留戀。 
  慢慢挪動步伐,盯著他漸遠模糊的身影,呢喃“你以為我願如此嗎?”回應我的卻只有清冷的秋風以及搖擺的殘枝。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7章:一任群芳妒(二)
  等了許久都不見皇上歸來,心下疑慮皇后這時候來晉見皇上所為何事,難不成她已經知道皇上攜我來長生殿之事?我與皇上相見才不到一個時辰,她竟然就已然得知,暗笑皇后的眼線竟安插到皇上身邊,我的出現她已經亂了方寸吧。 
  漸步出梅林,此時的夜幕已漸漸降臨,寒氣越來越重,我卻倔強的不肯將龍袍披上。悠然走到寢宮前,卻見幾個人影急匆匆的朝這兒過來,漸進,才看清來人。 
  太子殿下,祈殞,祈佑皆朝寢宮方向奔來,當看見我立在此處時全都呆在原地,無言的瞧著我。或許說他們瞧的是我懷中捧著的龍袍更為準確。 
  我尷尬的撇過頭,不理會他們帶著疑慮質問的眼神,只聽寢宮內傳來一陣怒吼,“你真以為朕不敢廢了你!” 
  太子卻控制不住焦急的神情,沖上去想進去一探究竟,卻被祈佑擋住了,“大哥,你忘記父皇有旨,不得他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袁夫人的寢殿?” 
  太子聽完便收回欲前行的步伐,而我則在思考著關於袁夫人長相的問題,這麼多年來皇上定是從未允許某位皇子進過寢殿,所以太子與祈星見到我後都沒有多大反映,而祈殞見過母妃的樣子是理所應當,那麼祈佑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我與袁夫人長相相似之事,難道他進過寢殿? 
  寢宮內又傳來一陣瓷器摔碎的聲音,我們都緊張的望著那微掩的朱門,細聽裏面的動靜,最為著急的還要數太子,他即而側目想對我說些什麼,可張了好幾次口卻又將話吞了回去。 
  裏面安靜了下來,當我以為事情應該已經平息下來之時,皇上卻從寢宮內走了出來,臉上有著昭然的陰鷙戾氣。 
  “父皇!”太子首先迎了上去,他的手才觸及其衣袂就被皇上甩開。 
  “朕現在就下詔廢黜皇后。”寒芒一閃,表情格外認真,仿佛他不止是說說而已,我很好奇一向以冷靜著稱的皇后做了何事引得皇上如此憤怒,甚至涉及廢後。 
  “父皇,不可以!”太子猛的跪下,用身體擋住皇上欲前的步伐,神色焦急的為皇后求情,希望皇上能就此息怒。 
  我凝神側目望著祈佑,想看看此刻的他會有什麼表情,卻正好對上他那雙暗藏多種情緒的眸子,呼吸一頓,我瞧見他眼中的目光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心疼?我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睛,再想確認是否看錯,卻發覺他的眸子依舊是冷到股子裏的寒意,原來是我看錯了。 
  “望父皇三思而後行。”祈殞與祈佑也跪下,于太子身後為皇后求情,不論真情抑或假意,都是明智之舉。 
  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由寢宮步出,神色慘澹而殤,單手扶檻,盈盈而望,卻在見到我時驀的一震,雙拳緊握,扶在檻上的手深深掐進朱木,恨恨的瞪著我。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8章:一任群芳妒(三)
  皇上一腳踹開緊抱其腿不放的太子,怒不可遏,下手甚重,絲毫沒有顧慮到他腳下的是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只見太子癱倒在地,一口鮮血吐出,皇后臉色大變,沖下來抱著已受傷的太子。在裏面,到底發生了何事,竟引得龍顏變色,廢後之心如此堅決,連親生兒子都無法阻止。 
  “皇上!”我凝目蹙眉微啟朱唇。 
  他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目光中戾氣之色減弱不少,“你怎麼來了!” 
  “夜寒露重,恐皇上著涼,特將衣袍送至於此!”我將緊緊捧於懷的龍袍敞開,親自為皇上披上。 
  皇上的目光轉為深沉,最後將暗瞳最後一絲戾氣散盡,我也適時的開口,“皇上請一定三思。” 
  “你也為她求情?你可知她要朕如何處置你?”皇上俯望緊摟太子的皇后,無一絲溫度。 
  “娘娘身為後宮之主,有權利處置任何一個奴才,可皇上萬萬不可因此小事而廢黜皇后,如若皇上一意孤行奴才被天下唾駡為禍水且不說,朝野國本都皆因此而動搖,故請皇上慎思而行。”我此話一出,在場五雙眸子皆帶著不同的情緒望著我。 
  太子感激,祈殞淡漠,祈佑複雜,皇上欣賞,以及皇后的不屑。 
  “朕決定了,三王大婚後,冊封潘玉為雪海夫人。”皇上勾起絲絲淡笑,柔情似水的瞅我。卻換來祈佑、祈殞、太子、皇后的異口同聲。 
  “皇上!” 
  “父皇!” 
  音量夾雜在一起顯得格外響亮。 
  “到時候,聖旨會送去東宮請皇后的金印紫綬。”不容拒絕的語氣與神態,讓所有人都變色,包括我,我沒料到皇上會這麼急,我更沒料到我的心裏竟然這麼不開心,我馬上就可以成為皇上最寵的女人,即使翻雲覆雨也只是舉手之事,我在皇上枕邊一語,他定會出兵討伐夏國,可是我為什麼不開心。 
  “臣妾是絕對不會蓋上綬印,除非皇上廢了臣妾。”皇后的聲音雖強硬,卻有掩飾不住的顫抖。 
  “朕意已決。”丟下四個字,皇上也不再望我們,飄然離去。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這就是身為一個帝王的孤寂吧,但是為何卻有這麼多人想攀爬而上,他們不怕孤寂嗎? 
  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內我才收回思緒,轉身欲向皇后行禮告退,才一回頭只覺一陣風過,纖白玉手向我揮來。 
  “娘娘請自持身份。”祈殞飛速起身將她的手擋下,淡然的警告。我愣住,他竟然敢這樣與皇后說話? 
  皇后氣的全身顫慄,用力將被祈殞擋下的手收回,寒光望瞭望祈殞再望望我,突然一陣魅笑,最後扶著受傷的太子悠然而去。自始至終都未瞧祈佑一眼,將他單獨留在此處,仿佛他根本不是她的親生,才明白祈佑為何會對皇后有著如此之深的怨恨。 
  祈佑風雅的起身,仿佛早已習慣皇后對他的漠視,也無太大的情緒波動,見祈殞離去,他也欲離去,卻被我攔住。 
  “放了你在船上抓的人,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他嗤鼻冷笑,“如今的你自身都難保,竟還為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擔心!” 
  “什麼意思!”心跳頓漏幾拍,不安倏然躥上心頭,屏息看著他。 
  “明日你就會知曉。”聽見他一閃即逝的微歎。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39章:一任群芳妒(四)
  秋風拂闌散幽香,月轉烏啼,縹緲寒漫漫,桐瑣鶯魂,花翻蝶夢。才入攬月樓,雲珠就怕我病情嚴重,急忙將我拽進屋,然後為我找來一見錦裘披上,還將因久等我而不至,拿出去熱了一道又一道的凝神湯遞至我手中,只為我一回來就能喝到熱騰騰的湯。 
  冒著熱氣的湯渺渺襲頰,我一口又一口的送進嘴裏,原本冰冷的身子因這碗湯而暖了起來。雖然雲珠為我做的事皆是再小不過,卻已足夠另我心生感激。看一個人待自己是否真心,並是看她對你笑的有多甜,給了你多少好處,而是發自內心的關懷,雲珠就是,她由一件件看似微不足道卻又讓我銘記在心的事中體現出她對我的真心。 
  “雲珠,你的身世,能否如實相告?”我將最後一口湯飲盡,問道。 
  雲珠卻沉默了,良久沒有回答我。 
  我輕微一歎,她還是不能放下心結對我坦誠相待。“若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 
  “不,姑娘!”她一聲急喚,仿佛做了什麼重大決定,深呼吸一口氣,才道“奴才本名沈繡珠。” 
  “家父沈詢乃聲名顯赫,功高蓋主的大將軍,卻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謀逆之罪而滿門抄斬,我之所以逃過一劫全靠管家用他的親生孩子頂替我上斷頭臺,我就逃過一劫。別人許是不知,但我知道,父親蒙此罪名皆因不肯與皇后結盟全心支持太子,所以皇后就捏造罪名嫁禍父親。” 
  她的聲音低而細,悲哀之態盡顯於臉,還有全身散發著的濃濃恨意。 
  “說來也巧,遊蕩在外皆以偷為生,直到那次我去偷主子的錢袋,被他抓住了。他沒抓我去報官,只給了我兩條選擇,一是繼續偷,二是跟著他。我選了第二條,可當我得知他是皇后的親生兒子,我一怒之下行刺於他,卻徒勞無功反被他關進牢裏,他問我為什麼,許是因為我太小,我竟然將身世和盤脫出。” 
  我輕歎一聲,將雲珠摟進懷中輕聲道,“後來他是不是說,只要你為他辦事,他就能洗刷你沈家蒙受的不白之冤?”感覺到她在我懷中輕輕點頭,我一陣茫然,納蘭祈佑,只要任何對你登上皇位有幫助的東西,你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利用嗎?正如你看見我第一眼時的淡笑。 
  “以後我就叫你珠兒吧。” 
  她驀然仰頭盯著我,眼淚早已凝滿腮,她說“好久,沒有人喚我為珠兒了。” 
  沉默良久,她又說,“數月前聽主子說我沈家大仇即將得報,那個為我報仇的人就是姑娘你,初見你時我感慨您的傾世容顏,卻也不知道您有何能耐可以鬥倒皇后,直到多日與您相處下來才發覺,姑娘真的不是尋常女子。” 
  聽罷,我一陣苦笑,我與其他女子不同的,只有我何其幸運的生了一副與袁夫人相似的容貌。 
  “告訴我,祈佑此次選的王妃是哪家千金?”念頭一閃,格外緊張的詢問道。 
  “聽說,是杜丞相之女杜莞。”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0章:一任群芳妒(五)
  翌日,攬月樓來了許多不速之客,一個個濃妝豔抹,爭奇鬥豔,體態輕盈的絕美女子,才去一批又來一批,再這樣下去怕是整個攬月樓都要被她們踩塌,雲珠則的火氣也因她們不斷的來而去暴躁了起來。同時也在擔心我剛恢復的身子,怕是再這樣見下去,再次疲勞而生病。 
  今日攬月樓之所以這麼熱鬧,只有一個原因,昨夜長生殿所發生之事一夜間傳開,“潘玉”這個名字已經成為整個宮闈所談論的名字,也難怪眾多宮苑的妃嬪都要來一瞧究竟,到底是這個潘玉到底長的是何模樣,就連皇上都要從啟三夫人之位。大多數來瞧我的嬪妃都代了大禮特來討好我,也有幾個盛氣淩人的嬪妃一來就氣勢十足,就恐我看不起她般。 
  我被這一個個燕瘦環肥折騰的眼花繚亂,心情沉鬱,才明白祈佑昨夜所說之話,自身難保,就是怕我會被眾多在宮裏頗有心計的妃嬪所害? 
  “姑娘,又來人了!”看門的小么子慌慌張張進來稟報,雲珠再也忍耐不住,火冒三丈的吼道“不見不見,姑娘已經累了!” 
  “呦,好大的架子。”人未見,聲先至,聽這語音的氣勢猜想到來人必定為身份高貴之人,否則哪有人膽敢在過不了多久就晉升為雪海夫人的我這般說話。 
  修長彎曲的細眉下,明亮深邃的眼睛顧盼生妍,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邪柔膩美,嫵媚一笑,玉頰兩個盈笑的酒窩立即呈現,恰便似落雁沉魚,羞花閉月,香嬌玉嫩。 
  當她的目光由雲珠臉上轉至我身上時,笑容已經僵下,再也掛不住了,“你……你!”她著急著想說些什麼,聲音卻只能停留在那個“你”字上不斷重複。 
  “您是?”我聚目回望他奇怪的表情與方才完全不一樣,難道她也見過袁夫人?所以才會這樣恐慌失態。 
  她盯了我半晌,終於還是收起失態之色,自嘲一笑,舒素手,拍香檀,不高不低的聲音在正堂響起“明貴人!”一聽她報上自己的身份,我與雲珠立刻跪拜行禮,原來她就是祈星的母妃明貴人,果然夠有氣勢。 
  “昨夜聽聞皇上要封立夫人,心下還在猜測是哪位姑娘能打動皇上那早已塵封多年的心,今日一見,原來如此。”笑容依舊,只是目光呆滯,似在凝望我,卻又似在凝望另一個人。 
  凳未坐熱,明貴人就匆匆而去,我與雲珠慘然對望一眼,這位明貴人似乎一直都深愛著皇上,我傷了她嗎?一想到此處我就自嘲淡笑,充其量我馥雅只是沾了袁夫人的光,可是我不想做她的影子,永遠躲在她身後。我想,過不了幾日整個宮闈都會知道潘玉與袁夫人長相相似。 
  “姑娘,你開心嗎?”雲珠喃喃的問我。 
  “她當然開心!”一個怒不可遏的爽朗之聲插進我們的對話之中,我與雲珠皆驚起而望向來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1章:一任群芳妒(六)
  很不巧,我遇見了一位皇宮中最難纏的麻煩--靈月長公主。她的大名我早在宮外就有所耳聞,皇上與明貴人所出之長女,從小被他們捧在手心,所以自幼嬌生慣養,刁蠻任性。曾因兩名宮女不慎將湯汁灑在她身上而將其鞭打致死。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千百年不變之理,可皇上實在太寵愛她,不忍心責罰,只是將她送去宮外不遠的“清心寺”思過一年後又將其接回宮繼續驕寵著。 
  “不知公主大駕,有何賜教。”我儘量避免與她衝撞,畢竟她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賜教?本公主今日就是要好好教訓你,讓你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一拍桌案,順勢而高傲的坐下,隨纖指一揚直射我而來。“去,給本公主沏杯茶來。” 
  “公主,我為您……”雲珠才說幾個字就被我一個“是”字給截斷。 
  我走至後堂為其沏了杯不溫不熱的龍井茶端至她面前,“公主請用茶!” 
  她滿意的接過茶,先聞其香,後皺眉,整杯茶水傾刻間全數潑至我臉上,緊接著雲珠一陣尖叫。我卻在心中暗自慶倖,幸好我沏的不是滾燙的茶,否則我這張臉經這麼一潑,鐵定要給毀了。 
  “公主你欺人太甚。”雲珠紅了雙眼,用絲帕為我擦淨臉上滾滾而至的茶水。 
  “這是在教導你家姑娘,教導!”她起身揚手輕拍雲珠的左頰,最後說到“教導”二字時出手格外重,只聽“啪,啪”兩聲,雲珠的臉上留下鮮紅的指印。 
  我抬手緊掐她剛才打雲珠的手腕,欺負我可以,但是雲珠,她不能動。 
  “放肆,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理。”她用力想抽回手,可她越是掙扎我就掐的越緊。 
  “夫人比起公主,誰身份比較高?”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雲珠。 
  “當然是夫人!”雲珠一笑,即刻大聲說道。 
  “夫人?別說皇后那關你過不了,現在聖旨沒下你就還是個奴才。”她雖然疼的連說話都無法連貫,卻不忘保持臉上的笑容,這點還和皇后真像。 
  “那本宮呢?”韓昭儀竟適時出現,雲珠像見到救命菩薩般沖到她身邊,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我手勁一松,將靈月公主的手腕鬆開,向韓昭儀行禮,她望望一臉狼狽的我再凝望而望靈月,“何事惹得靈月如此生氣?” 
  她揉揉粉嫩的手腕,瞧見鮮紅的指印,我的傑作,心裏也痛快多了。 
  “方才我看母妃竟是含淚而歸宮,奴才說是方才來過攬月樓!”靈月在韓昭儀面前卻氣焰全無,嘟者雙唇像只溫順的小綿羊,變臉的速度還真是快。 
  “所以你就認為是潘姑娘欺負你母妃,故來為明貴人出頭?”韓昭儀巧笑將她未說下去的話接下。 
  靈月頷首,看著我的目光依舊暗藏怒火,我這才打量起她的容貌。雪肌花貌常靜清,桃腮杏臉行端正,月眉星眼天然性,嫋娜仙娃,窈窕姿態。可惜生得一幅端莊清麗的模樣,卻無惠質蘭心之本質。 
  “傻靈月,依本宮之見,明貴人絕不是隨便何人都能欺負的了的,想必是遇到傷心之事,徒增憂愁,使之落淚。”韓昭儀撫過她的鬢髮,為我開脫著,而靈月似乎也覺得有道理,沉默不語,凝神思量。 
  “方才冥衣侯來西宮了,你不順便去見見?你也好久沒未……”沒等韓昭儀把話說完,靈月竟一句“靈月先告退!”一溜煙跑沒了蹤影。 
  我立刻了然靈月為何見著韓昭儀就像老鼠見了貓,乖的不像話,原來早已芳心暗許韓昭儀之弟,韓冥。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2章:一任群芳妒(七)
  待我進閣內換下那身已濕透的羅裳方出來與韓昭儀相見,我們將各字侍女摒退,我親自為她沏杯茶端放於她手邊,感謝她為我解圍,否則剛才我還真不知如何能夠收場。 
  她並未喝下,只是把玩著,後而幽幽問,“昨夜皇上欲廢黜皇后,為何阻止,你要知道現在你在皇上身邊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左右皇上的決定。” 
  輕輕搖頭,不自覺浮現出一絲笑容,“皇后的罪根本構不成被廢的理由,皇上昨夜的決定只是一時怒氣攻心,待靜下心來思考定會後悔,那我為皇上找個臺階下又有何不可?” 
  沉靜片刻,她終於端起茶水在嘴邊抿上一口,“那你的意思是?” 
  “娘娘莫急,皇后的勢力早已於朝廷根深蒂固,若要廢她,除非將其勢力連根拔起。” 
  “你是說……杜丞相?”她的笑容有些淡退。 
  “錯,娘娘細想,為何杜丞相與皇后能穩坐朝廷?”我輕聲提醒,希望她往更深面層想。 
  她黯然思咐,突然精光一閃,“你是說太子!” 
  “對!”我若有若無的點頭,或許該去見見祈佑了,現在的他是否心中已經有對付東宮的計畫,那他又猜的到現在我在想什麼嗎? 
  待送走韓昭儀,我喚來雲珠為我給祈佑傳話,交代她千萬不能讓人發現,她很謹慎的點頭。對於她的辦事能耐我一向很放心,更何況祈佑能將她留在身邊四年,定有其用意。 
  久等雲珠而不歸,就步出攬月樓,隻身閒逛,再過兩日就是三王大婚之日,再就是我冊封夫人之日,隱約感到事情並不會如我想像中那麼順利,也如靈月公主所言,光是皇后那關我就過不了。如果真的過不了,我是該失望抑或是慶倖? 
  冷笑出聲,慶倖?當日不顧一切由卞國逃回亓國只為了誰,祈殞嗎?或說祈佑似乎更恰當,不論他救我的目的為何,他終究是我與弈冰的恩人,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他的恩我一定會還。 
  “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餘願足矣。” 
  連城的話卻在此時縈繞於耳,換而言之,若沒有他們,我是不是就心甘情願留在卞國,留在連城身邊了。 
  “想什麼這麼出神!” 
  我被這個聲音著實嚇了一大跳,祈星如鬼魅般在我面前突然出現,我瞪大了雙睛望著笑的賊魅的他,許久都無法說話。 
  “不會是嚇傻了吧?”他收起笑容,手無足措的晃晃我的雙肩,“看著我,我是誰!” 
  噗嗤一笑,回神嗔道,“傻的是你吧,晉南王!” 
  他松下一口氣,神色卻突然轉凝,變化之快令我錯愕,他盯著我許久才說,“你……聽說三王大婚後你就要晉封正一品夫人了。” 
  原來他是為此事而來,我靜默不語待他下文,暗想他不會也是因明貴人之事而來警告我吧,想到這我的臉色越發的凝重。 
  “早就猜到你不是尋常女子。”一陣輕笑繼而逸笑出口,接著又是一陣沉默,我的眉頭卻更加深瑣,他的表情為何變了又變,還有,他到底想說什麼。 
  “然後呢?”終於還是受不了這緊張奇怪的氣氛,忍不住開口問。 
  “我父皇都那麼老了,你還要嫁他。”他的話引得我先是一愣,後轉為爆笑,原來他大老遠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害我緊張了那麼久,那我可以理解成為他不想讓我成為皇上的妃子吧。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3章:一任群芳妒(八)
  終於,我的爆笑在他怒瞪的警告下停止,我整整衣襟淡笑,“你以為我說不嫁,皇上就不會冊封我了?”皇上是天子,整個亓國的都是他的,如今要封我,難道我有資格拒絕? 
  他邪佞一笑,眯眼仰望蔚藍的天際,“做皇帝真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無奈一聲歎息,細微到自己都無法察覺,明白他又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去了。“王爺,我想與您討論,你若為皇上,將如何治國?”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未等他說下去,我就忙著打斷,斂去臉上最後一絲笑容。 
  “王爺,我是讓您談治國之道,你怎麼背起四書來了!” 
  “可書上的確是這樣寫的。”他眉頭一皺,為難的看著我。 
  “如果光能背書就能做個好皇帝,那天下有多少儒生,難道都有資格做皇上?”他實在天真,或許他在戰場上是一代天驕,但說起治國,根本一竅不通。“王爺剛才提到,家仁,家讓,那您告訴我如何使得家仁家讓?”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我冷笑道。“所謂家仁家讓正指家族相親相愛,恭謙禮讓,手足相殘者必斬首以定天下,妻妾互鬥著必幽禁以正宮闈,子女犯罪者必嚴懲以安臣民。若王爺首先具備了如此狠心,便是一個好皇帝的開始。可是,您真的忍心弑兄,禁妻,懲子?” 
  他看著我,瞳目一眨不眨,似見鬼神般驚懼,良久都無法吐出一個字來。 
  覺得自己說的似乎有些過,便緩和語氣道,“其實並不是當皇帝就能名垂千古,史上多少亡國昏君遭人唾駡?可恰恰相反,漢朝的衛青、霍去病將軍,直闖漠北,橫掃匈奴,立下赫赫戰功。唐朝李靖將軍,忠軍誓主,大小戰役從未失利,他們照樣載入史冊,名垂千古,成為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說的好!”遠處傳來冷淡中夾雜著欣賞之味的聲音,我遁聲而望,冥衣侯朝著徐徐漸進,還有緊隨其後的靈月公主。 
  凝望他的眸子,越瞧越覺著好象在哪見過,但是…… 
  “潘姑娘的才情堪比男兒有過之而無不及,若身為男兒定然成為一國棟樑,可惜……”韓冥對我的讚賞卻令我蹙眉,將話從那兩個“可惜”中截斷。 
  “誰說女兒就不能為國出力而報效朝廷?並不是天下紅顏皆如妲己媚主,喜妹亂宮,我潘玉要做就做被唐太宗尊之為師的長孫皇后!”字裏行間無不透露著自信,同時我看見他的臉上露出驚豔之色,而靈月則是看看韓冥,再看看我,最後臉色一變。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4章:鴛鴦碎紅帳(一)
  黃道吉日,三王大婚,盛世空前。來來往往的奴才臉上無不透露著洋溢的笑容,亓國這三王一同大婚還是頭一遭,奴才們也就格外細心,生怕出錯。都端著盤點捧著喜燭,紛紛朝景仁殿而去,放眼望去,整個西宮都披掛上紅錦喜帕,熙熙攘攘的官員都捧著厚禮前來道賀,可是大家都被一個難題給卡在宮門外。 
  東宮未泉殿祈佑,西宮景仁殿祈殞,側西宮錦承殿祈星,這哪一方都是他們得罪不起的主兒,去了這處又顧不上其他兩處,都恨不得可以分身三人同時赴三殿觀禮,為了這個問題,大多數官員都在宮門前徘徊不定,竊竊討論。 
  而我,同他們一樣在考慮該去參加哪處的婚禮,照禮說我被韓昭儀安排住在西宮,就該去參加祈殞的婚禮才是,但是我真的不願見到他大婚時笑容滿面的樣子。去東宮那是更不可能,我與皇后的關係都僵到這樣的程度。那側西宮?不行,靈月長公主對我敵意頗深,怕是前腳才踏進大殿,後腳就被她給轟了出來。 
  我還在想是不是就在攬月樓呆著,哪都不去時,雲珠就已將我盛裝打扮好,頭戴五鳳攢朱釵,斜綰朝天翡翠掛玉簪,衣著縷錦百鶯穿花荷衣,裙邊輕系紫絛百心結。她滿意的在我臉上這瞧瞧那瞧瞧,害的我全身都不自在。 
  無奈朝她淡笑道,“今個又不是我大婚,你將我打扮的這麼美做什麼?” 
  “這正是,一雙笑靨才回面,十萬精兵盡倒戈。”雲珠搖頭晃腦的背起詩詞來。 
  “傻珠兒,你不懂。”我將發梢的朱釵取下,置放妝前道“這新娘子的勢頭要是被道賀的姑娘蓋了去,是不吉利的。” 
  “我們姑娘自然天成而為美,就算不戴這些行頭都要把新娘子的光彩給蓋下去。”她說的話甚為可愛,逗的我原本比較煩悶的心情頓時開朗起。 
  “對了,楚清王的王妃是……”我小聲問起,祈星與祈佑的王妃我都知道,惟獨祈殞的王妃我至今都還不曉,或許是我不敢問吧。 
  “姑娘還不知道嗎?是多羅郡主納蘭敏。”雲珠很驚訝我的問題,發出連連感歎。“這位多羅郡主是皇上於民間微服私訪時收的義女,‘才思細膩,必為大事者’是皇上對其下的批語,自她被封為郡主以來就很少露面在宮中。在眾人即將她淡忘之時,她竟一朝被選為王妃。” 
  能得到皇上如此賞識的姑娘,想必不凡,聽雲珠說起,我都心動想去瞧瞧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同時也決定今夜去景仁殿參加祈殞的大婚。 
  “姑娘,您真的要去景仁殿?”雲珠喃喃自語,聲音細如蚊絲,沉思了會又道,“如果可以的話,珠兒很想去看主子大婚。” 
  我愣了愣,看著一臉失望的雲珠,難道她……“祈佑娶的可是杜丞相的千金,怕是將來沒好日子過了。”我連忙將話題轉移到杜莞身上。 
  她“噗嗤”一笑,拿起玉梳順順我的流蘇,“可不是,那時還以為她會成為太子妃呢,兜兜轉轉卻成了主子的王妃。” 
  “杜莞的脾氣我們可是都見過的,所以……祈佑是不會喜歡她的!”我別有深意的將話帶出,雲珠卻又陷入一片沉思,望著她的沉思,我也陷入了沉思。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5章:鴛鴦碎紅帳(二)
  月上簾鉤,淡蕩初寒,晚風襲人,絮落無聲。 
  紅影拂動,一簾花夢,金猊熏徹,燭光搖曳。 
  今夜的新郎官在眾人的擁簇下被大臣們頻頻灌酒,而本來欲是想前來一瞧多羅郡主的樣貌的我,卻因晚到根本沒見到她的樣貌,她早已被送入寢宮。本想轉身就走,想想也罷,人都來了,若是就這樣轉身離去顯得我太沒規矩了。於是就步坐在殿內最角落,猛盯著笑的格外瀟灑的祈殞,桌上的山珍海味我一口也沒動,反倒是烈酒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姑娘你別喝了!”雲珠用力想將我手中的酒杯奪下,但我死捏著就是不放。 
  “我明白姑娘對王爺的心意,但是,也不能這樣折騰自己呀。”她又一次試著將我手中的酒杯奪下,卻輕而易舉。 
  我搖搖晃晃的從桌案前站起來,雲珠立刻攙扶著我怕我跌倒,我卻將胳膊從她手中抽回,淡淡的說,“裏面太燥熱,我出去吹吹風!”沒走幾步又回過頭猛盯想跟隨我的雲珠,說“不准跟著我!” 
  晚秋煙寂寥,微涼風飄袂,修竹繞回塘。幽寂長亭月映霜,北風吹盡枝香絮,筱牆螢暗,蘚階蛩切。 
  我站在回塘邊凝望著水中那彎藹藹柳月懸掛頭頂正上方,與我的影子一同映在水中,我不由發出一陣輕笑,“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呢喃一句,可惜有影無酒,白白浪費了李太白先生這麼好的一句詩。 
  “離人無語月無聲,明月有光人有情。”或許這句更能體現出我此刻的心境吧,蹲下身子,指尖波動平靜的水面,漣漪氾濫蔓延,冰沁透寒。 
  “沒想到,潘玉你這般巾幗女子竟也會吟出如此消極的詩來。” 
  我仰頭朝黑暗中由黑暗中走向這的男子,冰冷的眸子,黯淡的神色,羈傲的語氣,心下一凜。待近,方看出他的臉,韓冥。我又是一陣笑,我終於想起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了,我怎麼早沒想到,他就是我進宮第一日就救的那位刺客。冥衣侯,我救的人果然是是個大人物。 
  他與我並肩蹲在岸邊,細細凝視水面,我望著他水中的倒影,“侯爺為何也出來了?” 
  “我不喜歡熱鬧!”依舊無起伏的聲音,可以看的出來,從頭到腳冷的像個冰塊的人怎會喜歡熱鬧吵雜的地方。 
  “你的傷應該痊癒了吧?”我說的自然,他的眸子卻一變,渾身的戒備又充斥著四周,望著他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會擰斷我的脖子。 
  與他對視良久,終於還是我先妥協,他的眼神實在讓我全身冷栗,便想起身離開這裏,他卻猛按住我的胳膊,力氣之大讓我緊皺眉頭。 
  “放開我!”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卻全屬徒勞。 
  “你若敢洩露出去,你會死的很難看。”他冷聲警告,語氣有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我叫你放開我!”實在忍不住疼痛,也不管他有著侯爺的尊貴身份,朝他怒吼。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笑意,我心中一涼,好詭異的笑容,接著,胳膊的疼痛消失,他的手已經將我鬆開。正當我得意之時,整個人重心不穩摔進了池塘,我灌了好幾口水下肚,我竟然這麼蠢,忘記自己正身處岸邊,難道真是喝醉了? 
  他在岸上似笑非笑的俯視著正在水中掙扎的我,這四周根本沒有踏腳處,很難上岸,很想叫他拉我一把,卻被他戲謔的表情給氣到,始終不肯出聲求救。 
  “哎,不可一世的潘玉也會有這麼狼狽的一日。”他竟然開始感慨起來,原本氣憤的我卻將怒火轉為悲傷,最後眼眶一澀,是呀,我怎麼也會有這樣狼狽的一日。 
  我心下一冷便放棄了掙扎,慢慢沉入水中,無盡的黑暗湧入我的思想,就連呼吸都無法控制,祈殞大婚,潘玉溺水而死,多麼可笑。可為何就在這死亡的邊緣我想到的竟然是那個一直利用我欲登上皇位的男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6章:鴛鴦碎紅帳(三)
  黃緞金鳳錦袍,丹眉鳳目,可親而不可近的雍容華貴,柳眉下的眸子流露著昭昭恨意,她緊握住一為身著銀甲站衣男子的手說,“弈冰,一定要保馥雅萬全。” 
  “母后……”我喃喃想沖到母親身邊,卻見她一個用力將絲毫未有防備的弈冰推開,銀光一閃,劃破暗夜,一把匕首已完全沒入腹部。血,緩緩滲出,滴在暗青的理石板上。 
  “馥雅,若僥倖可逃過一劫……定要記住父皇、母后、以及所有血濺甘泉殿將士們的亡靈。”她用盡全力保留下最後一口氣將話說完,才放心的將眼睛閉上,倒在我們面前。 
  胸口仿若窒息般緩不過氣,耳旁傳來許多零碎不堪的吵雜聲,我一陣猛咳,有冰涼的東西由胃中劃入咽喉,最後沿著嘴角劃落。我睜開眼睛,迷茫的望著一張張正俯視我的人。 
  “還好沒在西宮鬧出人命。”韓冥單腿跪在我身側,見我轉醒終於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原來這個冰塊也會有緊張的時刻。 
  我瞧見雲珠,她的表情竟一反常態,怔怔的站在韓冥身後望著我,那種神色竟然是失望。 
  “來人,送潘姑娘回攬月樓。”他喊來兩個奴才將我扶回攬月樓,雲珠卻始終跟在後面,一句話也不說。 
  我無力的走進屋內,雲珠卻站在門檻外,我慘澹的望她一眼,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卻幽幽開口對我說,“姑娘,你太令我失望了。” 
  全身僵住,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緊盯著她毫無溫度的美眸,我突然一陣冷笑,用力將門關上,將她阻隔在外,我背靠其緩緩滑坐在刺骨冰寒的地面。 
  雙手環膝,將臉深深的埋了進去。雲珠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一直以為姑娘是拿的起放的下,很有理智的女子,卻沒想到,您與這俗世上的姑娘是一樣的。” 
  我沉默了好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對於她的質問我只覺得很好笑,“為什麼我就不能和俗世上的女子一樣呢?我也是個普通女子啊。”淡淡的語氣從我口中吐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也不管雲珠聽不聽的到。 
  “難道只因為我是公主,就要肩負起複國的重擔,難道只因為我像袁夫人,就要做皇上的妃子幫助你們?你們只想到,這個女人能幫我們完成自己所不能完成的事,卻沒想過,這個女人願不願意。”隱忍多年的淚終於劃落,一年前父皇母后在我面前的慘死,我都沒落一滴淚,因為我告訴自己不能落淚,否則就無法肩負起這複國重任,可是今日我才發現,我真的肩負不起,真的好累。 
  有人在敲門,一聲一聲急促響亮,我絲毫沒有理會,只是緊緊環住自己,任吵雜聲充斥著我即將崩潰的靈魂。終於,敲門聲已遁去,但是,窗戶卻被人撞開,一個身影由視窗翻躍而入,闖了進來。我淚眼婆娑的仰頭凝視著來人,臉色驚變,竟然是納蘭祈佑。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7章:鴛鴦碎紅帳(四)
  “你……”我顫動著雙唇,先是不可置信,隨後再浮起黯然之色,望著一臉擔憂複雜的他,心中竟連苦澀都淡了。 
  他蹲下身子與我平視,我的目光隨著他的舉動所牽動,他伸出溫熱的食指將我頰上的淚痕抹去,沉眸啞然道,“所有計劃,停止。” 
  暗自一悸,深望其眸,欲從中尋到此話的真假用意。 
  “從現在起,馥雅,你自由了。”將為我拭淚的手收回,唇邊如鉤的弧度揚起,笑的淒殤且柔情,“你不欠我什麼,從來不曾欠過。”沉甸甸的分量含在其中,我的心下一動,他是要放棄了嗎。 
  “皇位……”我低低輕吟這兩個能令人喪失心魄不顧一切的字眼。 
  “不要了。”薄笑中含著三分輕狂。“一直以為,皇位是我一生所追逐的目標,現在卻發現,原來我是可以輕易放下的。”忍不住一聲低歎,柔意流轉,輕然如風。 
  身子一緊,我已牢牢被他圈入懷中,下顎輕抵我的額頭,我安心的靠在他懷中,聽著強健而有力的平穩心跳,心竟然隱隱作痛,此刻的我才敢承認,今日所有的失態之舉,並不是因為祈殞的大婚,而是祈佑的大婚。 
  一想到他對我的利用就會不自覺的難受,也只有他才能牽起我內心極度隱藏的怒火,一直拿喜歡祈殞當做我不顧一切回到亓國的理由,卻沒發現,最想念,最掛念的人依舊是他。始終忘不了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告戒自己我們是在互相利用。對於我不顧一切的幫他,總愛把報恩掛在嘴邊,不願承認,是怕受傷吧。 
  “真的不要了嗎?”我不能確信的又問了一遍。 
  “若擁有這個皇位,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不要。”清切真實的語氣讓我安心的閉上眼簾,他,真的為了我而放棄爭奪那個皇位嗎,我始終不敢相信,這樣一個有著雄才偉略的男子會為了兒女情長,將夢隨手丟棄,我能相信他嗎。 
  倏然從他懷中掙開,方憶起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鴛鴦紅帳,洞房花燭。“你該離開了!” 
  他眼中閃過異色,隨後輕抿唇角,幽沉凝視著我說,“今夜我哪都不去。” 
  “不行,大婚之日你在眾目睽睽之下來攬月樓已經犯了後宮的規矩,若一夜未歸,明日定然引起渲然大波。”勾起淡淡一笑,聲音中有著連自己都能察覺到的苦澀。 
  他握起我冰涼的雙手,一語不發,似在猶豫。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將依舊靠坐在地上的我扶起。“全身都濕透了,不怕著涼嗎,還不去換身乾淨衣裳。” 
  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裙,才想起我剛是被韓冥從池塘中救起。又看看他那赤紅新郎錦緞袍因我剛才靠在他懷中,而染上一層水漬,尷尬的將雙手纏繞身後。 
  他並未介意,忙喚道外面的雲珠,待雲珠小心翼翼的邁進屋,祈佑又深深望了我一眼,才離開。 
  雲珠走至衣櫃前取出一套疊放整齊的淺青色百蝶衣,望著她的舉動我問,“為什麼。” 
  “姑娘把衣服換下來吧。”她答非所問,口氣平靜無伏,我連忙又問道,“告訴我,這是為何?”方才祈佑的突然出現,我就猜到今夜的一切定是她安排的。 
  “心疼,心疼姑娘。”很簡單的四個字,卻藏著多少隱忍、辛酸、以及退讓。所以她早就通知祈佑來攬月樓,再故做對我失望,要逼我當著祈佑將心裏的話說出。這一切,只因她心疼我,心疼到連她沈家蒙受的大冤都不顧了嗎。 
  “我果然沒高估主子對您的心,他是真的很在意你。”她向我明眸巧笑,純淨亦若雪,我馥雅何其榮幸,能有她陪伴左右。 
  “那麼你對祈佑的心意呢?”我無法接受她這樣無私的對待我,她也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她也與我一樣,從小就家破人亡,我能得到這麼多人的心疼,那麼她呢,她為何就不能心疼自己一回。 
  現在雲珠就像偷了糖被抓住的孩子,不知所措的望著我半晌,最後才淒然淡笑,“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與主子身邊,別無所求。” 
  一夜無眠,唯聞樓外風高露冷,屋內頻燭蓋影。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8章:滿庭禁深瑣(一)
  碧雲天,黃葉地,暗香魂,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蕭疎夕照中。我輕靠樓外長廊石椅上,望滿庭落葉,聽聞,三位王爺于數日大婚完後皆攜嬌妻回到王府,而我也好些日子未在見到祈佑了,他現在正做什麼呢,是不是又在籌謀著如何扳倒太子,又或是尋找新的一名有利用價值的人。 
  這些日子,皇上親臨攬月樓好幾次,我的表現卻略顯冷淡,甚至於三日前,他對我提起晉夫人之事時,我很大膽的拒絕了皇上的美意,以致他拂袖而去。但是我很清楚,並不是我的一句“不願意”就能打消皇上的念頭,他畢竟是個皇帝,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我於此處一坐就是整整一個下午,夕陽染紅滿庭楓葉,似水天一色,渺而傷淡。暮色驚鳥啼,風軟暗香迎,花深謝迎秋,雲珠默默立在我身側,款款東望一排大雁蒼茫飛過,無痕。 
  小么子於此時匆匆跑到我身邊,焦急的說,“姑娘,皇上派人傳來口信,召您去、去……”吞吞吐吐,面有難色,我奇怪著忙問道,“皇上傳我去哪?” 
  “承憲殿。”這三個字不止驚了雲珠,也驚了我,原本慵懶倚靠在石椅上的我倏然驚起,情不自禁的重複了一遍“承憲殿”三字。 
  “小么子你可有聽錯,承憲殿可是每日百官早朝之處,皇上怎會召見至此?”雲珠臉色凝重的問。 
  “奴才方才也是這麼問公公的,可他說皇上的口諭確實是這樣說沒錯。”小么子也是一臉困惑不解。 
  歷來女子除太后、皇后有資格進承憲殿外,女子若擅闖可是重罪。皇上絕對不會糊塗到這程度。直覺告訴我,皇上此次召見於此定是有很重要之事,不好的預感頃刻湧上心頭。 
  我由傳話的公公帶往承憲殿外,然後緩緩告退,似乎皇上有吩咐任何人不能接近此處,所以四周竟連一個奴才也沒有。 
  我邁入清冷的大殿,一陣寒氣由腳心直逼心頭,初映眼簾的正是那金光閃閃,鑲金嵌鑽,引得無數英雄盡折腰的龍椅,在微暗的大殿上依舊泛著耀眼眩目的光輝。每朝裏踏一步,就會有來回輕蕩的回音,儘管我極力克制自己的腳步聲。 
  空空如也的大殿內只有一個人,皇上呢?心裏湧起茫茫無措之感,卻見皇上由右側幽暗的偏殿走出,他被一陣慘暗之光緊緊籠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他步入至龍椅坐下,我才看清楚他那微倦而冷的眸子,既滄桑又矛盾。 
  “奴才參見皇上!”也許是心裏沒底,猛然跪下,膝蓋被磕碰出一聲厲響,我微蹙娥眉,忍住疼痛向他叩拜,可是良久都未喚我起來。我抬頭看了看一語不發的皇上,卻在他眼中找到多種情緒,似沉思,似由於,似在做著重要的決定,我被他的眼神看的很不安,怯怯的又將頭低垂而下,等待他發話。 
  待我雙膝已經開始麻木時,他由寬大的袖口取出一箋奏摺,臉上突然變得異常氣憤,“朕要你來決定,朕該如何處置此事。”他的話才落音,奏摺已經被他從上方丟至我腳邊。 
  我顫抖著將它拾起,臉上大變,因為奏摺署名“納蘭祈佑”,著急的將其翻開,裏面只有一行鋼勁有力的字,亦讓我刻骨銘心,今生不忘。 
  ——“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49章:滿庭禁深瑣(二)
  手,抖的更加厲害,只覺得眼眶一熱。淚,滴灑在雪白的箋皙紙上,不敢相信。他,真的為了我,要放棄了嗎。“皇上……漢成王他……”我喃喃著想為他解釋,想求皇上恕了他,可是我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無法說出。 
  “你知道,朕在五年前許過他一件事。”他突然將話題調轉,細微的歎氣,“我允諾他,只要他有能耐將太子扳倒,而堵住幽幽眾口,這個皇位就是他的。” 
  我全身一怔,驟然沉默,盯著一臉冷寂的皇上,喉嚨裏竟連任何聲音都不能發出。 
  “事到如今,朕也不妨告訴你,朕心中繼承這皇位的只有祈佑一人,駭世智慧,雄韜偉略,心狠手辣。若他為帝,定能大展宏圖,將亓國領向空前盛世。”他的話字字有力,撼動我心,整個大殿內也是他鏗鏘有力的回音。語氣更是異常激動,可見他有多麼慶倖自己能有這樣一個引以為傲兒子。 
  “太子雖不差,但他卻是皇后養出來的傀儡,若將來執掌大政,皇后排除異己,怕會是又一個武則天。所以太子必定要廢,朕絕不能讓後宮獨大,朕要告訴她,這終究是帝王天下。所以朕在十年前選了位同樣有野心的韓昭儀進宮來牽制她的勢力。整整十年,朕隔山觀虎鬥,秘密與祈佑培養出一個軍隊。皇后是怎麼也料不到,她的親生兒子會將她出賣。” 
  皇上看著已經完全不能說話的我,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說,“馥雅公主,我的計畫中也有你!”在聽了皇上這些話後,我能猜到,我不止在他計畫中,更扮演著一個格外重要的角色。 
  “朕很早就想到,若要真正廢黜太子,將皇后的勢力連根拔起,一定要有根導火線。我曾將袁夫人的畫像拿給祈佑看,我要他去尋找一位與她格外相似的女子。直到那日,我在西宮見到你,就明白了,你是祈佑給我找來的棋子,但是,他沒有告訴我!直到我質問他,他才將你的身份合盤脫出,我就猜到他對你動了情,為了不讓他影響我們籌謀多年的計畫,我迫不及待的要想將你封為夫人!” 
  我扯出苦笑,早就奇怪祈佑為何會知道袁夫人的長相,猜過千百總原因,卻未想到,這一切的主使者就是那位帝王天子。 
  “可惜,他還是躲不過一個情字,終於要拋棄朕,要朕一個人面對皇后如此強大的勢力。”他的目光閃過悲痛,愴然。 
  聽著皇上的一字一句,我才發現,原來我是傻的可笑,曾以為皇上對袁夫人的感情是多麼乾淨純真,卻沒想到,他最終還是要利用袁夫人的名義來鞏固皇權。這就是一個身為帝王的悲哀嗎,一定要兼濟天下,放棄最初的最深的感情。 
  “愛,一生只一次,獨予袁雪儀。”這句話又浮現出我的腦海中,愛,終是比不上權利來的重要吧? 
  “朕很瞭解祈佑,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如果他真的放棄了這個機會,將來、以後他會後悔,他會痛不欲生。”皇上從龍椅上起身,走到我跟前,俯視著依舊跪著的我,想說些什麼,卻被我搶先了。 
  “杜莞,也是你早就想拉攏杜丞相而為祈佑選的王妃吧!”我質問道。 
  皇上看我的眼神露出讚賞,隨後大笑,笑的格外輕狂“皇后向我提起為太子諸王選妃時,我就猜到她的用意,想拉攏蘇大將軍做軍事上的後盾。卻沒想到拉攏了蘇大將軍,去放棄了親弟弟杜丞相,不久以後,朕會證明給她看,她的決定有多麼的愚蠢!” 
  我不自覺的冷笑出聲,或許在皇上面前有此舉動,是為何等不敬,但是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冷冷的望著一臉得意的皇上,“那皇上告訴奴才,此次召我前來所為何事?” 
  “你是個聰明女子,不用朕來教你吧?”他別有深意的話,又換來我一陣冷笑,原來這個皇帝一點都不簡單,他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果然不愧為將亓國領導的如此強大的皇上。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0章:滿庭禁深瑣(三)
  心念一定,緩緩露笑,眸光瑣定皇上,傲睨於他,此時的我絕對不能在氣勢上輸了他,即使他是天子是皇上,“馥雅不懂,請皇上明示。” 
  眉一挑,利芒掠瞳而過,清冷之色深瑣我片刻,“朕給你兩條路,現在就回攬月樓,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等待朕的冊封旨意,助朕掃除東宮勢力。”陰魅的聲音中竟藏著四溢柔情,繼而又一轉鋒,冷吟道“如若不依,你就會消失。” 
  抑制不住,我笑了出聲,心頭千百個念頭一閃即逝,“敢問皇上,何謂消失?” 
  他細眯銳眼,臉色驟然有些陰沉,“那麼馥雅公主是定然要選第二條路?你真的不要複國了?”斂起臉上的笑,竟單膝跪於我跟前,與我平視。我看不懂其中的深意,卻聞他又開口了。“只要你點點頭,明日朕就出兵討伐夏國。” 
  笑意在唇邊擴散的更大,很誘人的條件。連城許的四年,祈佑許的八年,在皇帝這句“明日”下顯得格外渺小,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但是……“皇上的好意,馥雅心領!” 
  “你不願意?”他的語氣頃刻冷凝,殺意四起。 
  “是祈佑不願意。”我的聲音頓而變高變強硬,未得他的允許就起身,雙腿早就因跪的時間太久而麻木。但是現在輪到我俯視單膝跪地的他,他似乎未料到我會突然起身,竟怔仲的仰視我好一會兒。我暗笑在心,繼而道,“祈佑親口對我說,所有計劃,停止。” 
  待我說完,他才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正跪在我面前,有那一刻的不自然,但很快調整,優雅而起,“那麼,你就消失吧。” 
  酉時末,我才回到攬月樓,雲珠見我安然而歸終是松了口氣,我與她站在庭院內未進屋,清風遐邇,疏影拂闌,菊開青蕊,葉飛紅樹,落香滿院。 
  “姑娘,皇上召您去做什麼了?”雲珠不安的問我,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麼。 
  藏於袖中的手一緊,用力捏著手中由承憲殿帶回來的奏摺,不答反問,“如若祈佑登上皇位,會是個千古明君吧?” 
  “千古明君珠兒尚且不敢斷言,但是他一定會是個曠世奇主。”她用力點頭表示她對祈佑的肯定與認可。 
  “那麼,如若我幫他……”我將目光投向漆黑暗淡的夜空,話方說到一半,雲珠就打斷我。 
  “主子他,絕對不會利用您登上皇位的。”又是一句肯定,握在手中的奏摺又用了幾分力道,卻發現雲珠已跪在我面前,“主子孤寂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有您可以伴他左右讓他定心,您千萬不能丟下主子啊!”她似乎料到我會走,竟用乞求的語氣求著我。 
  喟歎一聲,將他扶起,“傻珠兒,我怎麼會離開他呢。”攬過她的腰,輕聲安撫,“明日他下早朝,替我傳個口信,我會在老地方等他。” 
  雲珠聽罷,方松下一口氣,愉悅的點頭,“姑娘放心,珠兒一定把話帶到。”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1章:滿庭禁深瑣(四)
  天未破曉我就從攬月樓溜了出來,往我們的“老地方”未泉宮而去,由於祈佑已經不在此處居住,這兒的丫鬟與侍衛很少,我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祈佑的寢屋。等了他許久都不見他來,我望著那張軟榻,竟蒙聲睡意,定是昨夜沒睡好,今日又早起的關係。心念一動,脫下鞋襪就往被褥裏鑽,反正他應該沒這麼早回來,我可以安心的睡上一個時辰,醒來再等他也不遲。 
  將臉埋入柔軟的絲被中,嗅著淡雅的清香,是祈佑特有的味道。與他認識了近兩年,雖然相處時間不是很長,一般都是匆匆來忙忙去,但是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卻總是能令我銘記在心。 
  閉上眼睛,想著與祈佑第一次見面,他那溫潤的眸子,如沐春風的嗓音,溫柔的將受傷的我抱上馬背……思緒漸漸被風吹走,睡意的誘惑我無法抗拒,更是貪婪的戀上了這一刻的寧靜。 
  迷糊惺忪間,似有只“蟲子”正在我臉上游來蕩去,很不情願的伸出手撓了撓臉蛋,想趕走它。卻沒想到它竟越來越放肆,呻吟一聲,翻身側躺,繼續進入夢鄉。蟲子?我混濁的腦子開始慢慢轉動思考,半晌,我突然睜開眼簾,正對上一對含笑望我的眸子,我立刻從床上彈坐而起,睡意全無。 
  “你睡覺的樣子真可愛。”他側坐在床榻邊,雙手撐於我兩側,將我整個身子圈住。 
  我不自在的朝後挪了挪,這個姿勢實在曖昧,尷尬的清清喉嚨掩飾我心中的不安。“你來了!” 
  “想我了?”他戲謔的刮了刮我的鼻樑,充滿笑意的問。 
  “新婚,還愉快嗎?”我才問出口就後悔了,只見他臉上的笑容斂去,換為陰鶩冷戾,緊張和不妥的氣氛在周圍蔓延。在我以為他會就此離去之時,他開口了,“馥雅,我只要你!”眼底透著堅定與一絲迷離。 
  點點頭,望著他回之一笑,他的瞳中映著那個白色身影的我,一看竟已出神,直到他俯下頭吻住我的唇。我睜大了眼睛凝望他眸中的縷縷柔情,錯愕間,溫溫柔軟的感覺在嘴裏蔓延,如火般的呼吸與我交融著,吐納著。 
  我控制不住地喃喃呻吟出聲,我身上的衣裳也一件件不知去向,額頭、眼眸、下顎、進項、他的吻一遍遍在我臉上遊移,濃濃的情欲充斥著我們之間。最後,他摟著我一起跌進幃帳內,厚實的雙手在我身上不停遊走,輕撫。引得一陣輕顫,一寸寸點燃了我全部的熱情。 
  他卻在此時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回視他隱忍的眼神,禁露出迷茫之色。“馥雅!”他清清低沉沙啞的聲音,手指插進我的發絲內,將我按入懷。側臉緊貼他赤裸火熱的胸膛,心中早已亂了方寸。 
  “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我要你做我納蘭祈佑名正言順的妻子。”他緊緊擁著我,仿佛欲將我與他融為一體。 
  而我,可以將他這句話當成是對我的承諾嗎?“祈佑,我……”我猶豫著,終究還是沒說下去。 
  “你怎麼了?”他緊張的問。 
  我在唇邊扯出一個大大的弧度,“我餓了!” 
  他愕然的望著我好一會,隨即也笑了。著此我真真切切的在他眼底感覺到了笑意,不再是臉笑神不笑,漠然淡沉的詭異。現在的他,已經對我徹底敞開了心扉吧。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2章:滿庭禁深瑣(五)
  酉時我才與祈佑在未泉殿分手,依稀記得他臨走時要我等他,他說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迎娶我為他的妻子,我依舊淡笑不語。但是心裏的苦澀也只有自己知道,皇上不可能讓我與他在一起,在皇上的心中,已經沒有任何事比剷除東宮來的重要,所以,皇上對我說。 
  “三日內,若你沒有在祈佑面前消失,沒有在亓國消失,那就讓朕來助你消失。” 
  我知道皇上所謂的助我消失,意味著——殺無赦!他現在給我機會,讓我自己離開。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給我這個自己消失的機會,他不怕我會將此事告訴祈佑,更加引起他的反叛嗎? 
  回來西宮,並未歸攬月樓,而是轉入披香宮外,問起奴才們冥衣侯可有在韓昭儀寢宮內,他們說已經進去很久了,我又不便進披香宮,撞到韓昭儀事情就麻煩了。所以就站在宮門外等著他出來,冷風襲來,卻未覺涼意。 
  璧月影搖,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斜,宮澀闌珊冷,高樓畫閣燭映櫳。望著這條淒冷的康莊大道,如此肅穆。 
  “你怎麼在這?” 
  聲音依舊冷淡冰如寒,不用回頭,就知道韓冥從披香宮內出來了,他呆在裏邊的時間還真長呢,我都等了他一個多時辰了。 
  “你是金陵城禁衛統領,我要你給我一個可以暢通無阻的東西。”我也不拐彎末角,直接切入正題。 
  “你要離開?”他平靜無波的聲音終於有了變化,他轉至我面前,直勾勾的盯著我,想從我的眼中找到答案。 
  “你不必多問,你只要讓我離開。”不想回答他,這件事更多的人知道,就會有更多的危險。 
  “憑什麼幫你!”他好笑的望瞭望四周,最後又徘徊回我的臉頰。 
  “就憑我救過你一命,現在是你報恩的時候。”我儘量保持臉上的笑容,心下也擔心他不會幫我,若我出不了這個皇宮,三日後皇上真的會殺了我,我相信。 
  本想要皇上下道旨意讓我可以安全離開,可是轉念一想我又覺得不可能,皇上之所以要我消失只為讓祈佑找不著我,可以安心爭奪這個皇位,若他下了旨不就等於召告天下,潘玉是皇上送走的,皇上不可能讓天下人恥笑。所以我才來找韓冥幫我,我在下賭注。 
  他沉默了好久,終於歎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塊權杖,遞至我手中。我望著那塊權杖上清楚的寫著一個“冥”字,這就是我的通行令了,感激的望他一眼,他卻回避了我。 
  “你若離開了,韓昭儀怎麼辦,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了。”他低著頭,望著青理石,聲音恍惚。 
  “如果韓昭儀真的想剷除皇后,那麼去找祈佑吧。”我看著他的臉色隨著我說話而變,他用昭然懷疑的目光盯著我,仿佛將我說的話當作是笑話。“今夜我對你說的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你會有很大的危險。還有就是……將所有看見我離開的人都禁口吧。” 
  我相信依照韓冥的聰明智慧,他能理解我的話,更何況,他是冥衣侯,有夜闖東宮的膽子的男子絕對不會是胸無城府毫無頭腦的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3章:滿庭禁深瑣(六)
  情似遊絲,人如飛絮,淚珠閣定空相覷。 
  一溪煙柳萬絲垂,無因系得蘭舟住。 
  雁過斜陽,草迷煙渚,如今已是愁無數。 
  明朝且作莫思量,如何過的今宵去! 
  …… 
  「第一部分完」 
  敬請期待第二部分馥雅的卞國之行!傾世皇妃
作者:慕容湮兒
小說下載盡在http://bbs.txtnovel.com---書香門第【你的用戶名】整理
簡介:
  亂世天下兩朝帝王一代皇妃昱世宗:「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亓宣帝:「後宮三千獨予你萬千寵愛」請君且看【傾世皇妃】邀您共賞一段步步驚心的宮廷權謀帶您領略一場撼動人心的亂世悲歌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4章:嵐風沐血劫(一)
  卞國荊州城 
  翠孿雛,鷗鷺驚,孤雁歸。秋香濃郁,蟠煙紛嫋,西城暮雲如璧。淡淡霜天落日金融,黯黯彌漫煙光殘照,濛濛紅稀亂舞消魂。我座於荊州最豪華的酒樓中,因賞錢給的多,小二為我找了位於二樓一個靠窗安靜的位置,正好可以觀望全城的景色。雙手置放於桌上交疊,眺望荊州四處的景色,卻更是徒增傷感。 
  我離開金陵已經一個多月,雖然一路上未人追阻我,可是心中卻有陣陣失落,淺意識中我是想讓祈佑出來找尋我吧,可是他沒有,皇上更加不會允許,我的心情壓抑的越發難受。皇上要我消失在亓國消失在祈佑面前,夏國我是肯定不能去的,那多數官員都曾見過我,不得以只能來到卞國。我相信,不會有那麼巧就遇見了連城吧,他堂堂一國丞相應該是呆在汴京,為皇上排優解難,分擔國事,出謀劃策。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我單手撐頭,低吟一句。 
  如今的我,將何去何從。是不是該在荊州落腳,落下腳我是不是該找份事做打發時間呢。但我根本不缺錢,撇去韓昭儀那顆人魚夜明珠不說,光是臨行前韓冥給我的一袋金葉子就足夠我揮霍的了。現在的我,放棄了複國,卻不知該做些何事了。 
  “姑娘,您的菜來了。”小二一臉笑意奉迎的端著一大盤菜於我桌前小心翼翼的放下,口中還不停吆喝著菜名。“芙蓉金魚蝦,金蟾氽珊瑚,紅扣果子狸,紅扒熊掌,素炒菜心……” 
  一盤盤的菜看到我傻眼,方才小二問我點菜時,我只叫他隨便上幾個拿手菜,沒想到卻上了這麼多,我才一個人,哪吃的完?雖然……我的錢很多。 
  他的菜名還未報完,正對面一位姑娘就拍下方木圓桌,朝我們這怒吼而來,“小二,你不是說沒有紅扒熊掌嗎,為何給她上了?”聲音尖銳無比,將整個客棧內的聲音全數壓下,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我與她身上,小二則是尷尬的瞧了瞧那位姑娘。 
  “小的是說,紅扒熊掌已被訂完,這位姑娘正好是最後一盤!”他努力賠笑著,想熄滅這場衝突。 
  “不礙事,若這位姑娘實在喜歡,就讓給她吧。”況且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這麼多菜,於是將那盤紅扒熊掌推出一寸,笑容依舊。 
  打量起這位紅衣勝火的女子,眉若遠山,瑤鼻櫻口,如同凝脂般的肌膚嬌嫩如水,端為國色。可惜了脾氣太大,讓我聯想到杜莞,她現在與祈佑處的好嗎,祈佑對她的態度又是怎樣。 
  我的退讓並沒有讓她息事寧人,反而雙眉冷蹙,竟朝我這走來,於我身側立住,居高臨下俯視著我,“你看不起本小姐。” 
  我在心中喟歎一聲,這將菜讓給她,她說我看不起她,若我不讓她,她定是說我目中無人。“姑娘,別誤會,我並無此意。” 
  “我看你就有!”她咄咄逼人的指著我的鼻子,怒火覆蓋了全身,比起杜莞,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姑娘你無理取鬧吧。”我從方椅上起身,將她指在我鼻子上的手撥開,隨後將一片金葉子丟在暗青木桌上,算是飯錢吧。我並不想與她爭執不下,畢竟我不是個好強喜鬥的人。 
  小二垂涎欲滴的將那片金葉子拾起感慨輕歎,卻在我欲離開之時怪叫一聲“唉?!”吸引了我與那位姑娘的目光,她一把奪過金葉子,反復看了好幾遍,最後扯出一抹詭笑,朝著她身後四個侍衛道,“快把這個亓國來的奸細給本小姐抓起來!”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5章:沉淪沐血劫(二)
  陰冷灰漆,惡臭不絕,鼠蟑四竄。我被關押在荊州最後一重大牢,被眾位牢兵當作一級犯人看押著,我坐在早已腐臭的稻草堆上,背靠沁骨的高牆,雙手包膝,哀歎連連。我真沒想到,來到荊州的第一日就會被當做奸細關了進大牢,這確實是我的疏忽。只知道韓冥給我的是一袋價值連城的金葉子,卻萬萬沒想到,每片葉子上都刻了一個“亓”字,若不仔細看還真難以發現。 
  “韓冥,你害死我了!”這句話我自被抓進來,就不停的念叨著,也怪自己不細心,否則就不會被那個刁蠻的小姐——郝夕兒,荊州府尹之妹給逮了進來。 
  許多的腳步聲朝我關押的大牢而來,一聲一聲就像是催命符般敲擊我的心。 
  “大人,就是這個女人!”牢頭躬彎身軀向他行禮,一手還指著牢裏的我。 
  我揚眸淡笑,望著牢外一男一女,赤衣如火的郝夕兒,紫衣淡秀的郝俊飛。 
  “哥,我在她身上還搜到這個。”郝夕兒將那封我一直隨攜於身的奏摺取了出來,擺到他面前。郝俊飛翻開它,將那句“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重複念了幾遍。 
  “這是什麼意思?”他疑惑的望瞭望我,再望望郝夕兒,不明所以。 
  “你看這署名是亓國的漢成王納蘭祈佑,肯定是他給她的密折,想來荊州探取機密,這句話肯定另有深意。”郝夕兒的話剛說完,我就大笑,笑的格外輕狂,聲音充斥著整個牢房,我瞧見他們的臉色都變了。 
  “是呀,這封密折可是一項秘密任務。”我邊笑邊點頭,在看見這份奏摺後,心中已有了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我必須賭一賭了。 
  “什麼秘密任務!”郝俊飛著急的將雙手緊握牢門的木樁詢問。 
  我勾起莞爾一笑,用平靜非常的聲音說道,“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一個人。”我的聲音越放越小,所有人屏住呼吸想聽我接下來說些什麼。“我只告訴卞國的丞相——連城!” 
  郝夕兒與郝俊飛對望一眼,滿是疑惑。我也不疾不徐,娓娓而道,“我是在給你們立功的機會啊,若是將我這麼重要的奸細送往汴京丞相府,朝廷肯定給你們記個大功,連升三級也指不定呢。”我仔細觀察著他們臉上的表情,由最初的疑惑轉為了然,最後變為欣喜。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郝俊飛大笑一聲,隨後吩咐牢頭將我帶出來,即刻準備進忭京。 
  這就是以利誘之,凡是人都難逃過這“名利”“富貴”,而這兩兄妹正是中了名利這一重招,雖然不知道若我被送到丞相府後連城會怎樣對我,但至少比呆在這荊州受牢獄之災要好。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6章:沉淪沐血劫(三)
  他們兩兄妹說罷就動身,將我關押在囚車內,一路押往汴京。路上我總會找百般藉口想將那份奏摺要回來,郝夕兒只會給我兩個字“妄想!”,從她的語氣與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對我有著諸多敵意,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我有生一副人見人厭的臉蛋?深呼吸一口氣,望著一路上從我眼前飛閃過的景色。 
  東風凝露,輕寒曉霧,梧桐已散盡,臘蕊梢頭綻,紅塵沒馬輪。吹盡寒天煙雨著,已是臘冬黃昏時。終於,經過三日的奔波,抵達了汴京的丞相府。 
  一位身佩長刀滿連橫肉的中年男子在府外等著我們的到來,聽郝俊飛稱他為張副將,應該是在連城手下辦事。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張副將就命人將我押進丞相府禁牢。裏面黑漆陰冷,唯有牆角四方篝火點燃,才能勉強將四周照亮。 
  此時的我已經被牢牢捆綁在十字木上,由那位張副將親自審問,而郝夕兒與郝俊飛則看好戲般站在後面望著我,而我只有五個字“我要見連城。” 
  “丞相是何等身份,乞是你說見就見的了的?”他拉了一方靠椅在我正對面坐下,似乎很有耐心想要審問我。 
  “不讓我見他,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而且,我確實沒什麼可以說,說我不是亓國的奸細,那封也只是普通的奏摺,他們會信嗎。 
  “張副將,這丫頭的嘴巴硬的很。”郝夕兒好以閒暇的笑望我。 
  “爺就怕她不硬!”他勾起一抹噬血的笑容,向牢頭說道“去拿本將軍的專署鞭來!” 
  當我看到牢頭捧著一根細長柔刃的長鞭過來時,我的臉色變了,因為鞭上塗有駭目的辣椒粉,他還沒朝我下鞭,我就有那種皮開肉綻的感覺。 
  “雖然不是很想對你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兒用此等酷刑,但是……”他原本的淡笑突然斂去,轉為陰狠,一鞭已經無情的抽打在我身上,在這空蕩的牢中格外刺目。“你不肯交代,我也只能對你動刑!” 
  我咬緊牙關,悶哼一聲,始終沒喊出口,只覺得被鞭打的地方先是火辣辣的疼,後如萬蟲嘶咬般,一遍又一遍的肯嗜我的傷口。 
  “我就不信了。”我的反映惹火了他,他揚起手又是幾鞭,我被這一連數鞭折磨著,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醒目的字“痛”! 
  “我就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他抬手又是想下鞭。手腕卻被人狠狠掐住,他凶神惡殺正想破口大駡,卻在見到來人後轉為面無血色,“丞……丞相!”他被那張恨不得立刻將他碎屍萬段的臉嚇的跪在地上。 
  我無力的鬆開緊咬著的牙關,很想吐一口氣,卻發現我早已疼的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冷汗由額頭劃至眼角,再至臉頰,“你……終於來了!”扯出苦笑,望著一臉憤怒無措的連城,以及他身邊的管家。想必定是他去通報連城,我這條命才得已保住。視線慢慢模糊,終於變得一片黑暗。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7章:沉淪沐血劫(四)
  “小姐,你別動。”蘭蘭放下手中盛滿藥的碗就朝正企圖爬下床的我飛奔而至,欲制止我的行動。 
  “我已經沒事了!”在床上已經躺了半個月的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煎熬,我的骨頭要再不活動真的要散架了。 
  “丞相交代你要好好休息。”她將我按回床上躺好,再返回桌上將藥端至我面前,一口一口的喂進我口中。 
  這藥一連半個月我每日飲三次,起初苦澀難以下嚥,吃了多次已經習慣了,根本不覺得有苦味。還記得我被鞭打的遍體鱗傷而昏死過去,命已經危在旦夕,就連大夫都搖頭歎息說我沒救之時,我就這樣奇跡般的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守在我床邊的連城,容貌依舊卻憔悴了好多,他那風度翩翩的高貴氣質完全被悲傷而充斥著。那時的我好想拉住他的手,對他說句“對不起”,可是我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講話,只能望著他興奮的跑出房喚人召大夫。 
  後來,聽蘭蘭說連城將郝家兄妹發配邊疆,而那位鞭打我的張副將囚禁在牢內,每日都要受鞭打之苦。幽草還說,當大夫說我已經無力回天之時,連城哭了,我一笑置之,因為不信。 
  現在我的傷口已經全部癒合結疤,大部分都已經脫落,惟獨幾處重傷之處還未痊癒,也不知道大夫給我身上那醜陋的疤痕上塗抹了什麼仙藥,不僅復原極快,就連疤痕都隱遁而去。 
  幽草在此時推門而入,款款巧笑迎向我,“小姐,您可以下床了。” 
  “真的?”我眼睛一亮,立刻翻身蹦下床,差點撞到床邊的蘭蘭,她驚的連連後退幾步,手中那空空的藥碗由手中滑落,摔碎在地。她無奈的歎口氣,繼而蹲下身子將碎片收拾起來。 
  幽草則是先為我選了一套淡鵝黃鶯小褶裙,腰間系上豆綠官絛,雙手戴上玫瑰連環佩,頸上掛系翠珠瓔珞八寶蟠鏈。然後將我拉至妝台前為我梳妝,綰起飛天五鳳昭陽鬢,斜插白雪玲瓏貂毛簪,耳佩雙鳳戲珠珞瓔耳墜,絡金流蘇項側披垂。輕描柳葉細梢煙黛眉,未施朱傅粉,天然去雕飾,自然真淳樸素,宛如洛水之神。 
  她的手功無可挑剔,與雲珠的梳妝之技更是各有千秋,一想起雲珠,我的神色即刻黯淡無光。現在的她是否安好,曾經答應過讓她一直伴於我身側,可是我卻因迫於無奈而將她一個人丟下。祈佑會不會怪罪她未將我看好,祈佑……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小姐,幽草領您出去走走。”她扶起已經失神的我,領著我朝門外而行,蘭蘭卻叫住了我們。她走到衣櫃裏取出一件銀鼠貂裘披風為我系上,喃喃說著“臘月已至,天氣大寒,小姐剛愈,恐著涼。” 
  我的手輕輕撫過這件柔軟溫煦的貂裘,心早已被填的滿滿的,而幽草一拉開朱赤檀木沒門,一陣冷風刮過雙頰,猶似刀割。 
  “小姐請。”幽草伸手請我先出去,表情古怪,似乎有事瞞我,雖有疑,卻未深究。邁腿挎出門檻,深呼吸一口冬日的涼風,連日來的憋悶之氣一掃而空。再吸一口氣,一陣芬芳清雅之香撲鼻,這個味道是…… 
  我沖出長廊,遁香而尋,拐角之處粉白一片,觸目驚心,這是……香雪海!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8章:蕭蕭雪中梅(一)
  庭園深深濃香吹盡,淩寒仍傲猶自開,香杳遍滿地。我漸步走進這片香雪海,記得上次來聽雨閣時,這只是長滿滿濃濃淒淒野草,如今再訪卻已成為可與長生殿媲美的梅園。我終於知道幽草的眼神為何古怪,原來是要給我這樣一個驚喜,連城竟為我花了這麼多心思,他又從何得知我喜梅? 
  疏技梅花闌,香瓣舞紛飛,苔枝綴玉,被風吹散而殘舞的梅瓣一片片撒在我的貂裘之上,幾瓣拍打在我頰上,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接下幾瓣於掌心,置於鼻間輕嗅,是這個味道,夏國的味道。 
  “喜歡嗎?”連城無聲無息的出先在我身後問,我沒有回頭,依舊仰望這漫天殘舞的梅,沒有再說話。 
  “還記得初次見你,你在夏宮的雪海林間翩然起舞,舞姿頗有流音回雪,漫步雲端之感,乍望而去,宛若仙子,撼動我心。”他的聲音很低沉,有些字被寒風吹散,但是我卻字字聽的清楚,原來,他第一次見我,並不是在甘泉殿的晚宴,而是香雪海林。 
  “那是亡國之舞。”我驀然回首望著身後的他,“從那日起,我就發誓,再也不翩然起舞。” 
  他但笑不語,揚手為我拂去發絲上的幾瓣殘梅,我低頭淺笑,“你能將那封奏摺還給我嗎?”語氣有些生硬。 
  “是這個?”他從袖中取出那本奏摺,“潘玉,這是你在亓國的名字?”他將奏摺翻開看了看。 
  我立刻想從他手中奪過來,他卻用比我更快的速度將手收回,我有些慍惱的盯著他,用眼神質問他為什麼不還給我,他勾起邪魅一笑,傾國傾城。 
  “這個東西對你好象很重要,所以我要將之留下,牽制你的離開。” 
  我無奈的盯著他拿著奏摺的手,終於妥協的點點頭,“我會留在這的,因為我別無去處。”我的話才出口,他的臉色就變了,似乎想問我發生了何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現在可以把它還給我了嗎?”我伸出手掌向他要,但是他還是沒給還我。 
  “若我還給你,你又會像上次那般,不顧一切的逃跑,我不會再冒險下注。”他將奏摺收回懷中,聲音平靜如煦風之暖,敲動著我的心。 
  他一提起上次的事,我心裏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我說,“我不會再逃了,你把它還給我吧。” 
  “不行!”堅定的兩個字破滅了我的希望,他轉身就離開這片雪海林,像是怕我會繼續追著他要般,我竟發出一陣輕笑,引得沒走兩步的他回頭望我,眼中複雜之色再起。我尷尬的回避著,雙手交握身後,突然想到自己還欠他一句“對不起”,於是猛然抬頭想說,卻發現梅林中,他的身影已經漸漸遠去,最後遁失蹤影。 
  我暗自對自己說,下次,一定要把這三個字告訴他。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59章:蕭蕭雪中梅(二)
  在梅林間站了許久,久到連自己都忘了時辰,直到漫天飄雪隨著殘瓣飛散落至地面,我才覺得全身冰涼。下雪了,該回去了吧。才回首,不遠處的長廊內立著一位緋衣女子,迎著臘月北風,一襲淡緋長衫隨風飄揚,說不盡的飄逸宛然,美眸久久停在我臉上收不回。 
  “公主。”我走向她,淡淡的向她露以一笑,她尷尬的將視線收回,回以我柔美之笑,飄渺無神。 
  “沒想到,你還是回來了。”她故做輕鬆的走下長廊,紛紛飄雪灑在她的雲鬢上,仿若凝霧。 
  “公主別誤會,其實……”我想解釋與連城之間的關係,因為不忍心傷她,畢竟我是插足他們夫妻的第三人。 
  她即用力搖頭,示意我不必再解釋下去。“看的出來,你是好姑娘,難怪連城對你如此記掛。” 
  聽到這句話後,我的笑容有些淡退,“連城能有你這樣的妻子是他的福份,我相信,總有一日他回發現你的好。”語氣略帶惋惜,想到上次她助我逃跑的事我心中就是一陣感激,很想問問連城有沒有為難她,可轉念一想,她是堂堂公主,連城哪敢為難她。 
  她在聽見我這句話後露出落寞的眼神,一時間萬物無聲,唯有淡香縈繞鼻間。 
  “小姐。”林中老遠就傳來蘭蘭的清脆之聲,我與靈水依齊目望去,蘭蘭正打著一把傘朝我這跑來,原本一臉欣喜的她在見到靈水依後瞬間消逝的無影無蹤。 
  “夫人!”蘭蘭朝她行禮,一臉謹慎,似乎在提防著她。 
  靈水依淡望她一眼便說,“帶她回聽雨閣休養著吧,身子剛愈,怎抵抗的了這寒冬之嚴寒。” 
  “公主你也注意身子。”我也回以關心一句,在蘭蘭的陪同下離開這。 
  我們走了良久,隨在身後為我打傘的蘭蘭突然冒出一句話,“小姐,以後少與夫人來往。” 
  “你好象對她頗有敵意?”試探性的問道,由於走在前面,看不到身後蘭蘭的表情。 
  “她一點也不簡單呢,別瞧她現在對你關懷備至,若翻起臉來可是六親不認,小姐我和你說啊,以前我與幽草是一同伺候她的,起先她對我們好的像娘親……” 
  輕輕的談話聲與淡淡的笑語隱約在林中回蕩,飄渺,蔓延…… 
  原本細若暗塵的小雪隨著時間緩緩變大變密,將整個丞相府籠罩在一片剔透如幻的茫茫白雪中,下了兩日兩夜依舊未停歇,我立於聽雨閣頂樓的書房,佇望視窗睥睨蒼茫白雪,這個位置恰好可以觀望偏園的梅林與另一處別苑,於是我一有空就跑上來觀梅賞雪。 
  竹梢紅梅疏落處,路徑斂香紅,雪壓霜欺,漫漫嫋嫋覆萬里。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0章:蕭蕭雪中梅(三)
  待我賞的正入神時,一陣刀劍相擊的鏗鏘之聲傳來,我遁聲而望,別苑有兩個身影正在相互打鬥,我連忙往另一扇可以更清楚看到裏面情形的窗戶走去。 
  一抹白色身影與一抹灰色身影手持長劍互博,四周的殘枝皆隨他們的劍氣搖曳,在電光石火的交錯間,原本占了下風的白衣男子開始了他的反擊,勢若驚鴻,宛若神鶴的身形,伴隨著快若疾風的劍招,如夢如幻,逼的灰衣男子連連後退。最後,白衣男子的劍在他頸邊劃過,灰衣男子一側首,避過了那致命一擊。 
  終於,兩人收起劍勢,緩緩穩定身形,白雪依舊紛飛。我才看清楚,那白衣男子正是連城,我沒有料到他的武功竟到了這樣如火純青,出神入畫的境界,若是與弈冰比起,勝負還真是難以預料。 
  那位灰衣男子又是誰呢,怎麼會在此與連城比劍,我還在奇怪之時,卻見灰衣男子突然側頭才朝我這望來。我一驚,立刻閃到窗後去,奇怪,我為何要躲,想到這我就暗罵自己的多此一舉。 
  用晚膳之時,我終於按奈不住心下的好奇,問起幽草,“連城可還有兄弟?” 
  幽草疑惑的盯了我好一會兒才點頭,“主子還有個小他兩歲的弟弟,連胤,小姐你見過?” 
  我就猜到她又在亂想,立刻阻止她繼續下去,“我是在書房視窗看見的,我可沒有要偷跑。” 
  聽到我的話,幽草才松一口氣,可是後來竟然有位奴婢來到聽雨閣,說是老夫人在正堂設宴想見見我,我與幽草對望一眼,很有默契的說了三個字“鴻門宴。” 
  蘭蘭勸我不要去,現在連城還在皇宮與皇上商議出兵之事,還未歸,而這老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厲害,怕我被她欺負。而我卻整理起著妝來,我未做虧心事,怕她找什麼麻煩。 
  在幽草與蘭蘭的陪伴下,踩著厚實孜孜做響的雪,一步一個腳印朝正堂而去。當我走到正堂時,我的雪地靴已經濕了一大半,冰涼的寒氣由腳心傳遍全身。 
  正堂明亮寬敞,雕樑畫棟,朱木插屏。轉過插屏正是一方鑲金園桌,上面的擺設讓我想到那句“瓊漿滿泛玻璃盞,玉液濃斟琥珀杯”,就兩個字“奢侈”,更可見這丞相府在朝中的地位有多高,怕是皇上與丞相府過的日子都無多大差異吧。 
  首坐的應該就是老夫人,園臉,微肥,身穿白鼠貂毛銀襖,四佩珠翠玲瓏寶玉,在燭光照耀下熠熠生輝,更顯雍容貴氣。下手左側坐的男子,劍眉星眼,神態自若,我猜想他就是白天我看見的灰衣男子。下手右側坐的正是姿容美豔,出塵脫俗的靈水依。 
  老夫人見我來也未請我坐下,甚至連一句客道話都沒有,我就這樣站在老夫人面前與她隔桌對望。 
  “你就是城兒金屋藏嬌的女子?”她用不屑且輕視的目光將我看了遍。 
  我沉默,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等待她的下文。 
  “不要再纏著城兒了,我絕對不會允許他納你的。”她語氣轉凜,想用氣勢將我壓下去。 
  一聽她這話我就知道他誤會了,“老夫人,其實我與他並不如你所想……” 
  “你開個價吧!”她急噪的不等我繼續解釋下去,但是這幾個字卻徹底惱了我,難道在她眼中任何人都是可以用錢來打發的嗎。更加不可原諒的是,她將自己看的太高貴,將我看的太低賤。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1章:蕭蕭雪中梅(四)
  “男人三妻四妾視為平常,況且連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堂堂丞相,就算金屋藏嬌又有何過。再說小女子出身乾淨,也非風塵中人,並沒有辱沒丞相的臉面吧?”我的笑容一直未斂去,而是持久不變的掛在臉上,老夫人那原本盛氣淩人的臉頃刻間變色,她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瞪著我。 
  “你爹娘從未教過你如何尊重長輩?” 
  “若要人尊之,必先自尊之。若老夫人沒其他事,恕先告退。”未得她的回音我就轉身離去,回首時見著幽草一臉笑意,甚為欣賞。 
  邁出大門,大雪依舊飄散,我終於能理解連城為何要將我禁足於聽雨閣,原來有此深意,幸好我不是真想嫁與他為妾。否則,光這個婆婆就夠我受的了。 
  “小姐,你真厲害,第一有人敢這樣頂撞老夫人,那一張臉都綠的!”蘭蘭對方才發生的事仍很痛快,一路上叨叨念個不停,我的臉上也因她天真的語氣露出淡淡的笑容。 
  “丞相……這次去邊關攻打陰山,您真的有把握嗎?”聲音突然由回廊拐角處傳出,我知道是連城回來了,立刻朝聲音源處沖去。 
  “連城,你回來了?”我格外開心的拽著他的胳膊,笑盈盈的問。 
  “恩。”他瞧瞧我緊拽著他胳膊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應了一聲。 
  “你要去邊關攻打陰山?”聲音又提高了幾分,還夾雜著異常的興奮。 
  “恩。”他依舊點頭,充滿笑意的望著我。 
  “帶我一起去吧?” 
  “不行。”他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一口歸絕,我的心立刻沉了下來。沒錯,陰山正是夏國最重要的關口,如若真能攻陷,滅了夏國是指日可待。剛才聽他們談到要出兵陰山,我心中的仇恨突然又被點燃,我很想與連城一同前去,我想親眼看到陰山被攻陷。 
  “你不知,那兒很危險,這一仗我都沒有把握。”他見我良久不說話,終於將語氣放軟,輕聲對我解釋。 
  “我不怕!”我立刻接下他的話,舉起雙手發誓,“我保證不會亂跑,會聽你的話,一直跟在你身邊!”我只想讓他對我放心,可以帶我隨行。 
  他低頭沉思良久,臉上忽明忽暗,難測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幽深的眼眸轉而凝視這點我,眸光中微露柔情,“好。”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2章:陰山銘血恥(一)
  陰山連綿兩千四百多裏,南北寬一百五十多裏,地勢高峻,奇峰林立,崗巒層疊,怪石遍地,懸崖立壁。是夏國的北部界線,更是卞國與夏國之間的交界之處。四日前,我隨連城的大軍已抵達邊關,前方二十餘裏正是陰山,一望無盡的蒼茫荒原雪覆蓋萬里,北風席捲著十萬將士,寒風凍了四肢,他們卻毅然守衛軍帳,頂著漫天飄雪目視遠方,以防有突襲者前來進犯。 
  而我則是一身男裝,髮鬢已全數挽於弁中,所扮演的正是伺候連城起居的小廝。這四日我一直呆在主帳內一步也沒邁出去過,他不允許。每日聽著連城與趙鴻以及數位副將商議陰山的地形,尋找一個好的突破口,將其一舉拿下。 
  令我奇怪的是,連城堂堂一個丞相,帶兵打仗哪該輪到他出馬,但經過這幾天聽起他談如何佈置伏兵,設下關卡還真是有模有樣的。但是,就怕他是紙上談兵,將這十萬大軍葬送陰山。這陰山可是夏國最重要的防線,夏國皇帝定會格外關注此處,連城若沒有清晰的思路與果斷的決心,怕是很難攻下陰山。 
  “趙將軍,我們前去陰山邊防的探子還沒回來?”連城將所有的計畫佈置好,突然沉思道。 
  趙鴻搖頭,連城的眼神再次陷入渺茫之處沉思,“派人再探。” 
  眾將領命後就一個個掀帳離去,原本熱鬧的軍帳頓時安靜下來,連城有些疲倦的靠在銀狐椅上,閉上雙目小憩,他已經三日沒有休息了,現在肯定很累。領兵打仗是最辛苦的,他為何要給自己接下這個苦差事。 
  “四年,你願意等嗎?” 
  連城的承諾突然浮現腦海,縈繞不絕。我不敢置信的盯著正安詳閉目養神的連城,難道,此次攻打陰山是他主動向皇上請纓,又是為了我? 
  “連城……”我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他淡淡應了一聲,依舊未睜開雙目。 
  “很累吧。”我走到他身後,纖手一伸至他太陽穴兩側,為其輕輕揉捏,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他的身體因我的觸碰突然僵住,隨後又緩緩鬆弛而下,享受著我的揉捏,臉上出先了淡如春風的和煦微笑,“只要此次順利拿下陰山,過不了多久……”他漫不經心的淺吟著。 
  “不要太為難自己。”手中的動作因他的話頓了片刻,隨即又繼續揉捏著。 
  良久,他都沒有回話,平靜的呼吸以及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告訴我,他已經睡了,小心的將手中的動作停下收回,若有若無的歎息一聲,“對不起!”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3章:陰山銘血恥(二)
  又是兩日過去了,可連城派去的所有探子沒有一個歸來,軍中將領個個都心急如焚,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難道真的出了變故。望望連城一臉的凝重,似乎這事真的很棘手,好幾次我都想開口詢問,可終是忍了下來,不想再給他徒增煩優,只是靜靜的陪伴於他身邊。 
  “不能再等了,這嚴寒之氣逼的將士們的鬥志慢慢下降,若再不速戰速決,後果不堪設想。”一位副將急噪的吼了出來。 
  “可夏國的虛實我們都摸不透,如何能戰?”趙鴻將軍安撫著那位副將。 
  “難道我們就幹耗著?”又是一位沉不住氣的將軍。 
  當兩方爭執不休,意見相左時,連城卻一言不發的冷看著,他心中應該也沒底吧,兵家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如今連對方的底都摸不透,如何與之開戰。依我之見,現在只能等,敵不動我亦不動,現在就是比耐心了,連城應該不會不懂的。 
  “報——將軍,方才我們在軍帳外捉獲一名夏國的探子。”一個士兵沖進來稟報。 
  所有人一聽皆喜出望外,這個消息無疑是雪中送碳。當士兵將那位所謂的夏國奸細五花大綁架近來時,眾人都圍上來審問其夏國的內部消息,他卻咬緊牙關一字不說。 
  “只要你說出來,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並讓你享有受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連城終於開口了,他名奸細一聽,眼神變的迷惘,“你真的可以放我一條生路?” 
  “本帥一言九鼎。”連城很認真的承諾著。 
  他又是一陣思考,終於還是鬆口了,“駐紮在陰山邊防有四萬精兵,大青山四千餘人,烏拉山八千人,雖然駐兵人數甚少,但是援兵於兩日後就回趕來。所以將軍把卞國所有探子都全部抓了起來,只是怕你們知道裏面的真實情況,他只為拖延時間等援軍。” 
  所有將士一聽此話,紛紛調轉目光,把希望放在連城身上,等著他下決心。這探子的話很重要,以現在的形勢來看,駐守在陰山的夏軍根本不堪一擊,如若兩日後援軍真的抵達,怕又會是一場惡戰,到時候血流成河,生靈塗炭是不可避免的。那麼現在只能,速戰速決。 
  “眾將士聽令,即刻朝邊防出發。”連城的目光閃爍,深知如今的形勢危急,不能容他再猶豫,只能下決心。眾將士一聽此令,臉上立刻顯露出蓄勢待發之態,信心滿滿。 
  風勁弓鳴,軍旗飛揚,號角連天,三驅陳銳卒,七卒列雄材,九萬大軍分為前鋒軍,右護軍,左護軍,後衛隊四部,另有大隊游騎齊出發,惟留一萬大軍駐守軍營,而我也被連城給留了下來,他要我等他回來。 
  望這大軍兵甲鏗鏘向北挺進,氣勢如山,銳不可擋,我的心卻亂了,總覺得事情似乎太過順利,好象有個地方不對勁,卻有說不上是哪兒有問題。或許是我太過多疑,但我總覺得那個夏國的探子特別眼熟。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4章:陰山銘血恥(三)
  北風呼嘯,燭光搖曳,我躺在軍帳中久久無法入睡,越想起那位士兵我就覺得眼熟,我肯定在哪見過。還有他說的話,真的很可疑,駐紮在陰山的軍隊僅僅只有四萬?記得父皇在位時,將陰山邊防定為第一關卡邊防,光駐守的軍隊就是七萬之多,現在的夏國皇帝只放四萬,對這也太不夠重視了吧? 
  我猛的從床上彈坐而起,快速披好貂裘就沖出軍帳,朝關押那位探子的軍帳中而去,一掀開營簾進去,就見那名士兵躺在雪地上依舊被五花大綁的捆著,見我來,眼中有一絲驚奇。 
  我蹲下身子望著躺在地上的他,“陳易之教頭,可還記得本公主!”我記起了他,他就是負責訓練宮中禁衛的教頭,以他的忠臣是絕對不會因貪生怕死而將夏國的軍情出賣。 
  聽完我的話,他怔怔的打量我良久,眼中終於恢復神彩,從地上爬坐而起朝我磕頭,“馥雅公主,您還活著。” 
  “別叫我公主,我沒有你這樣的屬下,父皇被人篡位,而你卻如牆頭草般投靠二皇叔。現在你竟然不顧性命跑來卞軍傳遞假消息,你還有臉叫我公主?”我用力拽著他頸下的衣領,氣憤的瞪著他。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卞國欲攻我夏國,難道您要我眼看著卞國奪我夏國江山,殺我子民?況且,現在的皇帝,是個好皇帝!”他說的義正詞嚴,仿佛,錯的那個人是我。 
  “好皇帝?那你還當不當我是公主?”我一陣冷笑,失望的望著他,難道我的父皇不是個好皇帝,難道淳王篡位天經地義? 
  “您永遠是易之的公主。”他重重的點下頭。 
  “那你告訴我,夏國到底有多少人駐紮邊防。”現在連城的命比任何事都來的重要,其他的事只能先放下。 
  他猶豫了一會,才開口,“實話告訴您,光駐紮在邊防的夏兵就有八萬,三日前,亓國又派來十萬大軍增援,卞軍此次前去,定然全軍覆沒。” 
  我的手一松,腦中空白一片,無力的跌坐在冰涼的地面上,真的如我所料,有問題。這根本就是一個有預謀的陷阱,那連城此刻不是危在旦夕? 
  “卞軍已經于晌午向邊防挺進了吧,現在怕是已成為甍中之鱉,根本無法逃脫而去。公主,乘現在大軍還未殺到此,您領著剩下的一萬殘兵趕緊逃吧。”他別有深意的提醒著我。 
  “你說……亓國的十萬援兵,主帥是誰?”靈光一閃,驟然出聲詢問。 
  “亓國的晉南王與漢成王。”他的眼神不明所以,卻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的聲音方落下,我就飛奔出帳,緊急的找到留此駐守的李副將,將現在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並懇求他助我,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能救連城了。若是不成,我會與你陪葬,畢竟現在你身陷險境是拜我所賜。若我不是毫無考慮的答應你的四年之約,你也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向夏國出兵,我會為做錯的事負責的。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5章:陰山銘血恥(四)
  幸好李副將對這一帶的地形比較熟悉,我兩策馬橫插一條小道朝邊防而進,我問過他,若要伏兵將我九萬大軍困圍住,最好的位置應該在哪,他說應該在大青山,那地勢險要,極易隱藏埋伏。那麼亓軍定是躲在大青山守株待兔,欲殺他個措手不及。 
  我們連夜奔赴,終於在翌日的卯時到達隱藏在大青山的軍隊,希望,來的及。 
  李副將以他出色的身手將兩名守衛打昏,我們換上他們的軍裝,堂而惶之的走進軍中,四處來回巡視的士兵在我們身邊來來回回走過一批又一批。 
  “喂,你們兩是哪位將軍手下的,我怎麼沒見過你?”一名頭綁紅巾的士兵將我們喊住,在我們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審視。 
  “我……我們是晉南王手下的兵。”我穩住自己即將軟下的腿,很平靜的說。 
  “我也在晉南王手下,怎麼從沒見過你們?”他的疑心越來越重,眼神銳利的想將我們看穿。 
  “我們是新來的。”刻意將聲音放低,避免更多的將士前來圍觀,那我們暴露的就更快了。 
  “什麼事這麼吵。”一名男子從軍帳中掀簾而出,是祈星!我朝他沖了過去,緊緊的攬住他的腰大喊,“王爺,王爺!” 
  他被我弄的莫名其妙,用力想將我推開,可是我卻抱的更緊了,“臭小子,我是潘玉!”細若蚊絲的聲音,他仍是聽見了,全身猛的一僵,整個人呆在原地。 
  “王爺,你們……認識?”那位士兵疑惑的望著正“擁抱”的我們,八稈子也摸不著頭腦。 
  “認識!”很生硬的吐出這兩個字,後將我拽進軍帳,譴退了裏面所有人,後借著燭火望著我良久才吐出一句駭住我的話,“你沒死?” 
  “你說什麼瘋話呢?”我將臉一沉,隱約覺得亓國發生了大事,而且與我有關。 
  “那夜,所有人都瞧見攬月樓一場大火,你被活活燒死在裏面,現在你有……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始終不肯接受這個事實,而我也更是了然了許多。 
  難怪我逃出宮後沒人來阻追我,原來是皇上演了一出偷天換日的戲碼,那場大火肯定是他命人放的,目的只為讓所有人都認為潘玉已死,屍體燒焦,又有誰能辨認出,死者到底是不是潘玉?好一個用心良苦的皇上,為了讓祈佑斷了對我的念想,不惜做出這樣的事。 
  “那麼雲珠呢?”我儘量平復自己的心情,小聲的問起與我同住在攬月樓的雲珠,她不能有事,不可以有事。 
  “她是第一個發現著火的,為了沖進屋救你,半邊臉已被燒毀。”祈星的目光始終徘徊在我臉上,想確定站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我。 
  雲珠的臉被燒毀,為了救我。我無力的跪在祈星跟前,木然的仰頭望著他,“我要求你兩件事,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答應我吧。” 
  “第一,今日見我的事,不可以對任何人說起,否則你會有生命危險。” 
  “第二,求你放過卞國丞相連城,只要給他一條生路就好。”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6章:陰山銘血恥(五)
  他陰沉著臉,冷然不語的注視著我,複雜之色閃過,“第二個要求不可能,就算我答應了,七弟也不會答應,除非你親自去求他。因為現在的他才是一軍統帥,一切由他說了算。” 
  “不可以,我不能見他。”用力搖頭,緊拽著他的手懇求道,“你去同他說一句‘歸師勿遏,圍師必闕’,他聽了一定會明白此中道理。” 
  “參見漢成王。”帳外傳來士兵異常響亮的聲音,我知道是祈佑朝這裏來了,心中暗驚,立刻鑽到床底,趴在裏面大氣不敢喘一聲,我不能讓他再見到我,否則我會害更多人,雲珠因我而受傷,那麼祈佑,我怎麼能自私的再去招惹他。他是亓國將來的皇帝,他將大展報復,我不可以牽拌住他的腳步,就讓他當我已經死去,馥雅,就永遠埋在你心中。這樣才是最正確的。 
  “七弟,戰況如何?”祈星聲音很平靜並無起伏。 
  “九萬卞軍已被我十八萬大軍團團圍住,只可惜他們仍做著困獸之鬥,自不量力。”是祈佑的聲音,依舊高傲自負,清淡如水,只是語氣中似多了一分冷戾與滄桑。忍住想沖出去緊緊抱住他的衝動,眼淚更是控制不住的滴落,我只能用力掩住嘴巴,我不能讓哭聲傳出。 
  祈星沉默了一陣,繼而歎氣道,“《孫子兵法》中的軍爭篇有寫這樣一句話‘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生靈塗炭並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你要我給他們留後路?”一聲冷笑,陰鶩之氣渲染在空氣中。 
  “錯了,不是給他們留後路,而是給自己留後路。他們現在已是甍中之鱉,難逃一死,若是他們拼死搏鬥,我軍勢必傷亡慘重,到時候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你願意見到這一面?換而言之,若是放了他們的主帥,剩下的九萬大軍就如同一盤散沙,我們要殲滅其根本是易如反掌。”祈星說的話正是我心中所想,還是他理解我。現在只要看祈佑的態度如何,如若他堅持不肯放手,那麼……卞國全軍覆沒。 
  帳內安靜了下來,最後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祈佑一定在兩難吧,而我,相信他並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會不顧自己子民的安慰,將其推上死路。 
  我與李副將終於還是安全的離開了亓軍,是祈星親自將我們送走,路上聽他說回在大青山的南處小路讓我們逃生,只要連城一離開,剩餘的軍隊都會被他們繼續困圍,這是他最後能幫我的,他還要我萬事小心。 
  臨別前,我對他說謝謝,可是他卻未接受,只是說,“你以為這次的事是你一句謝謝就能完的?告訴你,我會要你還的。” 
  這句話逗笑了我,與祈星在一起,他總是能將我內心最深的難過化解,甚至引得我連連大笑。在心中,我早已將他當作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7章:陰山銘血恥(六)
  可是,當我再見到連城之時,他的態度卻讓我徹底失望,他不願逃,他認為這是一個統帥的恥辱,是懦弱,他說要與大軍共存亡。 
  我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周圍的將士都看呆了,我指著被困住的大軍,一張張絕望的臉,“保存自己,消滅敵人,這是戰略的基本原則,雖說‘敗’‘逃’是人所不恥,但是你也不能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連城勾起一抹冷笑,諷刺的對我笑,“項羽兵敗烏江,寧願拔劍自刎,都無臉逃過烏江,而我連城,又有何顏面逃回卞國去見皇上,面對卞國子民,我如何對眾士兵的娘親交代?” 
  “那是項羽傻。”我用盡全身力氣朝他吼出,眼淚更是瞬間決堤,“他明明可以避其鋒芒,保存實力,以待將來,況且他的雄材偉略明明可以東山再起,而他卻因怕面對父老鄉親而自刎,我看不起他,我眼中的男人要能屈能伸,像韓信甘受胯下之辱,他依舊千古留名,誰又小瞧了他?” 
  也許是被我所說的話所撼動,所有將士一同跪下齊道,“丞相請速速離開,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連城動容的望著眾將士,又望望我,無法言語,而李副將的眼眶早已酸紅,“丞相,您可知這位小兄弟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潛入亓軍,為您求到這樣一個機會,您可不能辜負了他,求您速速離開吧!” 
  他將目光凝至我臉上,目光隱藏著無法言欲之傷,我用力將臉上的淚水抹去,緊緊撲進他懷中,用僅剩下的力氣抱著他,“連城,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感覺到他的手動了動,輕撫上我的頭頂,在顫抖,在猶豫。我已經不能等了,立刻與李副將對望一眼,示意他用蠻力將他弄上馬。 
  幾個將士攜住連城的雙手雙腳,將他押上了馬,最後領著兩萬人迅速逃往祈星唯一留給我們的出路。 
  我深深記得連城在馬背上依舊連連回首,望著剩下的七萬士兵,他說,“今日陰山之恥,我會永生銘記。總有一日,我會為眾兄弟報仇,我要亓、夏兩國血債血償。”他的神色是如此決絕,就連我也被他臉上的寒冷氣勢所震懾,那份噬血之態,我第一次見。如果,我能預料到將來所會發生的事,今日還會不會選擇救連城,但是我很肯定,我不會後悔。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8章:靨笑歎紅塵(一)
  卞國的十萬大軍最後只有三萬歸師,舉國同殤,整個汴京幾乎成了一座死城,所有人的臉上再也露不出笑容。皇上對於連城的過失也未多加責難,而百姓們,提起卞國丞相皆是長歎一聲,無言。而我,在連城回到汴京後整整五日都未再見過他,他在忙什麼,有沒有從兵敗的陰影中走出? 
  站在閣樓頂的書房內,手中有意無意的翻過詩經,“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讀著讀著,又想到祈佑,聽聞夏、亓兩國再次修訂邦盟,臣服於亓,難怪陰山之戰,亓國竟然會來十萬大軍增援,那麼卞國又會處在孤立無援之中,只怕有一日,兩國聯手攻打卞國,那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十萬大軍的主帥是祈佑,看樣子皇上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始慢慢將兵權轉交給祈佑了,那麼現在的太子又處在什麼樣的危機中呢? 
  我將視線從書中移開,轉投窗外,深呼吸一口淡雅梅香,再舉目四望,霍然全身一怔,手中的詩經掉落至地,我猛將窗戶關上。閉上眼簾沉思良久,朝守在外面的蘭蘭與幽草大喊。“快去拿幾塊木板與鋼釘來。” 
  她們聞聲而至,在聽到我這句話後皆不解的對望一眼,齊聲問,“做什麼!” 
  我再次望瞭望這兩扇窗,心底一陣涼意頓生,“把這兩扇窗戶給我封了。” 
  “為什麼?”依舊不解的望瞅著我。 
  我只是勾起若有若無的淡笑,再軀身將掉落在地的詩經拾起,“這兩扇窗戶太麻煩,封了吧。” 
  她們見我不願細說也就識趣的未再追問下去,當即就派來兩個木匠,將這兩扇窗戶牢牢的封釘死,我雙手捧起金猊暖手爐,環抱至小腹前,靜靜的坐下,“丞相這些天還好嗎?” 
  “不好。”幽草立刻搖頭歎惋,眼中淨是難過,“自五日前回府後,丞相就將自己反瑣於書房,不見任何人,也不吃任何東西。真的好擔心,主子會就此一撅不振。” 
  “什麼,你們怎麼不早告知我。”我倏然彈起,出聲訓斥了一句。 
  “我們不忍心告訴小姐您。”蘭蘭立刻向我解釋,臉色也因我的呵斥而慘白一片,畢竟我從來沒在她們面前厲色過。“我們都聽聞了,此次主子能脫險,全仰仗小姐,我們見您這幾日精神不大好,也不敢拿主子的事來煩您。更加以為老夫人能將此事解決,可誰知……” 
  我放下手中的暖爐,也發覺自己的語氣是重了些,就平復心緒,放低聲音,“你們太糊塗了,快帶我去書房。”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9章:靨笑歎紅塵(二)
  明月如霜,寒霧漫漫,燭映簾櫳,冬雪未散盡,被風依稀嘯。我在書房外喊了半個時辰,裏面竟然沒有一點反映,我只能出此下策,找來兩個高大健壯的家丁,將書房的後窗給撞開,我借著蘭蘭與幽草的力,從窗口翻躍而進。 
  書房內一片狼籍,桌椅皆翻倒在地,書紙鋪散了滿滿一地,而連城則一臉頹廢的坐在地上,頭輕靠在書架上,眼神呆滯,目光冷凝。我盡可能的避免踩到紛鋪在地的書,朝他走去。 
  “連城,你這是做什麼!”俯視著毫無反映的他,他也不理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回神。 
  “這麼一點失敗就讓你這個不可一世的丞相變成了這般模樣?還說什麼四年幫我複國,就是給你四十年你都未必做的到。”我氣憤的提高聲音,他依然不予理睬,唯有我的聲音在空蕩的書房開回飄散,配合著蠟燭燃燒的嘶嘶吞吐聲,格外悲愴。 
  “我真不該來!”火氣瞬間上來,對他徹底失望,轉身離開。卻發現我的手被他緊緊拽住,暗啞的聲音格外低沉,“不要走。”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下一陣翻湧,回身蹲在他面前,用力回握他的手,冰涼徹骨,“我不會走的,但是你要振作起來,還我一個意氣風發,瀟灑貴雅的連城。” 
  他狂笑出聲,將這幾日來的沉鬱一盡傾吐,笑顏中卻透著滄桑的味道,“馥雅,謝謝你!”他伸去手輕柔的撫上我的臉頰,我的全身已經緊繃,冰涼之感滑入心頭。 
  複雜的望著他,淡淡笑顏勾起,“要謝我的話,現在就去吃東西,你知道現在的你有多憔悴嗎?” 
  他無條件的頷首應允,“只要你在我身邊,什麼都依你。” 
  鬆開他的手,我立刻開心的將書房的大門打開,吩咐蘭蘭與幽草進來收拾屋子,再吩咐幾個丫頭將飯菜端進來。 
  我端了一盆溫熱的水進書房,親自為連城梳洗,我望著他傻傻的樣子竟然笑出了聲,而他則是莫名其妙的望著我。眼神迷茫,卻顯得更為可愛。天呀,他現在的樣子可是狼狽的很,我怎麼會覺得這個連城可愛呢。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我,“你笑什麼!” 
  “沒什麼,飯菜來了,快去吃。”我回避著他的眼神,一見丫鬟端著飯菜進來就上前接下,再將他拉到青木檀桌上用膳。我為他盛了一小碗湯,先讓他填填肚子。 
  他端著那碗湯望了許久,卻沒有喝下去,只是問,“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沉默的望著他,我猶豫了,我想回亓國,我想呆在祈佑身邊,可是,我不能這樣說。“我會的,一直陪在你身邊。”連城現在的狀況,已經根本不容許我說實話,我也必須陪在他身邊,這,是我欠他的。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70章:靨笑歎紅塵(三)
  我在書房內陪連城至子時,他才安然睡下,經過這一次我與他的關係似乎更近了一步,屏去許多防線。也許人必須共同經歷生死考驗,才能真爭做到彼此信任。望著在床上平靜睡去,呼吸勻稱的他,我安心的鬆開來他的的手,將之小心塞進溫暖的被褥裏。“好好睡一覺,醒來什麼都會過去的。” 
  吹熄桌上的燭火,悄悄步出書房,為他關上門。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就恐會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他。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 
  一直伴在我身側的蘭蘭與幽草也被我早早譴回去休息了,外頭的寒風如冰霜襲身,她們兩個如此單薄瘦小的女子要是一直守在門外怎麼能受的了。 
  北風無情的侵襲著我的全身,我不適應的合合身上的披風,試圖阻擋一些寒風,將頭垂的很低,一路小跑至聽雨閣。心中連連哀歎,早知道正月的深夜是如此淒冷,還不如呆在書房內過一夜。 
  “姑娘這麼晚還有膽子在丞相府內亂跑。”幽冥如鬼魅的聲音在這原本就淒暗森冷的回廊內響起,我立刻刹住腳下小跑的步伐,僵直了身子望著正前方對面的男子——連胤。 
  我的心漏跳了好幾拍,無奈的扯出笑容,“我……正欲回聽雨閣。” 
  連胤勾起唇邊一個小小的弧度,他的笑虛幻深奧,“讓連胤送姑娘一程吧。” 
  不容拒絕的語氣讓我的心情又覆上一層壓抑,我只能頷首應允著,一路上我都沒有說話,反倒是他,先開口與我說起話來。 
  “姑娘果真是巾幗英雄,敢獨闖亓軍與元帥談判,救回了大哥。” 
  “那是謬贊,我只不過同元帥說了一句話。”側頭嫣然一笑,儘量保持自己的自然,見他頗有疑問的盯著我,於是不慌不忙的解釋說,“歸師勿遏,圍師必闕。” 
  他怔了怔,隨後了然一笑,“姑娘對孫子兵法有研究?” 
  “略懂些皮毛。”起初我並不喜歡這些男兒家的東西,可自從父皇母后慘死後我便開始研究孫子兵法,只為將來複國能用的著,可如今看來,對救人也頗有成效。 
  我們兩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到聽雨閣外,我在心中感慨,終於到了,這可是我一生中走的最漫長的一條路了。我正想謝謝他送我回來,他卻比我更快一步說道,“梅花開的可豔?” 
  雙手一顫,莞爾輕笑,極力保持冷靜,“梅花欲凋零,已無嬌豔可言。”向他微微小拘一躬,算是行禮吧,便翩然而去。 
  這個連胤實在可怕,我也終於能解釋為何初次見他,我要躲至窗後,是他眼中那弑殺之冷凜吧,如此男子,以後萬萬不可再接近,否則受傷的會是我。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1章:金縷登鳳闕(一)
  晃晃如夢,雨如絲,過盡千帆,絮飛揚,花自飄零,葉無痕,冬去春來,雪傾城。 
  一晃兩年已過,我一直呆在聽雨閣,未在涉足出閣一步,而老夫人也未再來刁難過我,許是兩年前我救連城之事卞京已傳的沸沸揚揚,她出於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疼愛,對我心存感激,也就再沒與我計較。陪在我身邊的依舊是蘭蘭與幽草,她們對我關懷似曾經的雲珠,看著她們天真乾淨的笑顏,總會將我帶入溫馨的回憶之中,撫平我多年來的心傷。 
  連城每日都會來聽雨閣,陪我閒聊小座,偶爾對弈棋盤,研習兵法。出奇的是,我們的想法竟然一樣,皆認為孫子兵法的最高境界只用一句話概括“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我們經過多日的商討將全本書用一單字概括--“政”,只要國之政權明確清明,敢於仿效唐太宗納諫,不斷發掘人才,國若昌盛百姓安居樂業,人人納稅納梁,軍隊得到充實,一切以政為主,以人為輔,攻心為上。 
  他與我都想到一塊去了,我真的很驚訝。以往我對父皇講出我之見解,可是父皇總是說那只是婦人之見,用兵最重要為一個“變”字,孫子兵法有句“戰勢不過奇正,齊正之變,不可勝窮也。齊正相生,如迴圈之無端,孰能窮之。”這就是父皇總拿來壓我的一句話,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與父皇談起兵法之我所見。 
  可是現在我說的話能得到連城的認同,我真的很開心能有他這樣一個知音人,每日與他談起兵法我總會很開心,將所有煩惱全數拋諸腦後。有時候我會想,或許……他若能為皇上,必定會是個廉正的好皇帝。 
  可是這兩個月來,他都沒再涉足過聽雨閣一步,雖說他是當朝丞相貴人事忙,可是也不至於忙到兩個月都不來此吧,難道外面發生了大事? 
  幽草推了推我“小姐,您想什麼這麼出神,叫您好幾遍都沒反映?” 
  我驟然回神,看了眼幽草,“怎麼了?” 
  “主子好些日子沒來,您是不是想他了?”她別有深意的瞅了我幾眼。 
  我淡笑不語,繼續沉默,這兩年我已將自己的心性修養得更加從容安寧,發呆、沉思已是我每日必備的功課,害得她們都說我變了,變的憂鬱、孤高、清冷,讓人不敢親近,難道我真的變了? 
  “我覺得,有些事應該讓小姐知道了。”蘭蘭在我沉默許久後霍然開口,表情很是凝重。我靜靜的望著她,等待下文。 
  “其實這半年來,丞相一直都與亓國有來往,似乎正在謀劃著什麼。”蘭蘭的聲音不高不低,卻還是足已讓我心頭一慌,“這天……要變了。” 
  “你是說,連城篡位!”心下暗驚,音量提高了許多,難道他想聯手亓國謀劃一場逼宮的戲碼?那亓國憑什麼幫他,況且兩年前他那句“定要亓、夏兩國血債血償”的話仍讓我記憶猶新,他……怎麼可能。 
  終於,我還是緩緩將緊繃的身子鬆弛下,心中宛歎,原來他也是一位極有野心的男子,現在蘭蘭敢將此事告訴於我,想必是連城已經有必勝的把握。極有可能,現在的皇宮已經被他完全掌控,可是公主畢竟是他的妻子,他卻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違? 
  所有人,在面對權利的欲望源泉時,都必須低頭嗎,坐擁天下,真的如此重要嗎。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2章:金縷登鳳闕(二)
  承天十二年,七月初,卞高祖靈傲飛薨于“永樂宮”,厚葬皇陵。 
  承天十二年,八月中,卞國丞相得諸王侯推舉,于“鳳闕殿”登基為帝,改國號為“昱”年號為“貞元”,大赦天下。 
  連城……不對,現在應該稱他為皇上,他將我安置在“昭陽宮”已經足有三個月之久,聽雨閣的梅林他也命人移植而至,可惜,這片美豔絕綸的香雪海一至深宮,顏色盡失,殤淡清冷,何其悲涼。 
  “一望關河蕭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指尖撥過案前的弦琴,一陣輕響在這冷寂的昭陽宮響起,驚了蘭蘭與幽草。 
  “小姐,您怎麼了?”蘭蘭顧盼之間流露出擔憂。 
  這些日子我的情緒非常不好,好幾次我派幽草去請連城過來昭陽宮,他卻每回都以忙為藉口推拖不來,以前,他再忙都會抽空來聽雨閣,哪怕只是坐一會兒。而今他這樣,只有一個解釋,在躲我,已經躲了整整兩個月。 
  由於我根本不涉足外邊,也不瞭解連城到底是怎樣登上這皇位的,但是我敢肯定,這個皇位一定是他奪過來的,畢竟他與皇上只是君臣關係,再怎麼輪也輪不上他接下這皇位。那麼天下幽幽眾口,他如何去面對,還有靈水依公主,他怎麼交代? 
  “連……皇上還是忙?”突然要我改口喊他為皇上,我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幽草一笑,“皇上才登基兩個月,當然忙啊,小姐您再等一段時間,皇上自會前來見您的。” 
  我再一次撥動琴弦,思付片刻才說,“隨我去鳳闕殿。”既然你不敢來見我,那麼就由去找你吧,有些事是躲不了的。 
  秋寒瑟瑟冷欲香,回影相依暮如夕,自許花落愁。我被幾個侍衛擋在鳳闕殿外,不得而入,蘭蘭喚我回去,而我卻固執的不肯走,今夜我是鐵了心要見他。有些事我必須讓他知道,必須與他講清楚。 
  我在殿外踱了良久,可終究沒人理會我,火氣瞬間湧上心頭,也不顧兩側的侍衛就朝裏面沖,可無奈還是被他們擋住。 
  “放開我,我要進去。”我用力甩著侍衛挾住我胳膊的手,朝裏面大喊。 
  “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拖下去……”一名公公生怕我會大鬧而驚了皇上,立刻焦急的命令他們把我趕走。 
  我用力掙扎著,蘭蘭與幽草一見此狀況也沖上來想幫我扯開侍衛們的挾持。“連城,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死在你的侍衛手下了。”我絲毫不顧自己女子該有的矜持,朝裏面大喊大叫,就不信他真的能充耳不聞。 
  “瘋女人,竟敢直呼皇上名諱,你不要命了!”公公氣的拿蘭花指點著我的鼻子,全身顫抖。 
  “放開她。”連城終於還是出現在殿外,臉色很不好看,說話的口氣也淩厲了許多。 
  抓著我不放的侍衛愣怔的望著盛怒的他,竟忘了手中的動作,卻見連城上前一把將他們推開,我的胳膊才得到解脫。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3章:金縷登鳳闕(三)
  他不言不語的拽著我的手朝鳳闕殿內走去,步伐很大,我必須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待進入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央,他才放開了我,“正好,我也想找你。” 
  我嗤之以鼻,隨即發出一陣冷笑,“若我不來找你,你斷然是不會來找我的。” 
  他尷尬之色飛掠過眸,一閃即逝,他自嘲的一笑,卻未說話。 
  “你根本不用躲我,我不問質問你如何得到這個皇位,更加不會看不起你,而且,現在一定要立後,立靈水依為後。”我斂去冷笑,聲音溫潤,含笑分析,“初登大寶,定然有許多人不服你,若你封先帝之妹為皇后,即可名正言順擁天下,又可堵幽幽眾口,所以你無須再猶豫。” 
  “可是我想……”他著急的想對我說寫什麼,卻被我霍然截斷,我必須將話挑明瞭與他說,“你是想立我為後,對嗎?” 
  凝視我許久,終於還是頷首,臉色略微有些蒼白。 
  “但是理智告訴你,要坐穩江山,必立靈水依為後,但你怕立她我會不開心,所以你這些天一直躲著我。”我的目光一直盯著他飄忽不定的眸子,同時也肯定了我的猜測,“但是,我無心于皇后之位,更不會成為你的妃。” 
  “你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他突然捏住我的雙肩,眼神閃爍不定。 
  “我是說過,但是這句話是對連城說的,並不是對皇上說的。”雙肩的疼痛幾乎蔓延到心底去,可是我並沒有呼痛,依舊平靜的往下說,“現在的你,坐擁卞國,權利至高無上,可是你卻出賣了自己的良心。” 
  他緊捏住我雙肩的手突然就沒力氣了,無力的從我肩上垂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聽到這句話,我沒有感動,只有好笑,而笑聲也就不自覺的逸出口,“不要再說為了我,連城,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可是如今你卻不肯對我說實話,要把你的過錯全歸咎於為了我,你捫心自問,真的是我了我嗎?還是為了你的私心、欲望、野心?”我的聲音如尖刀刺骨,讓他的臉色變的更加蒼白,呆滯。 
  聲音在空空的大殿中來回飄蕩,直到遁逝他才開口,“我現在可以放棄這個皇位。” 
  “別傻了,你早已不能回頭。”深深吸一口冷氣,“既然事已至此,就做一個好皇帝,記得你曾與我談起治國之道時的每一句話,你一定要做到。” 
  “馥雅。”他突然將我狠狠揉進懷中,“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我用盡全力從他懷中掙扎而出,冷然的盯著他,“對不起,我不能在陪在你身邊了。” 
  “為什麼?只因我篡奪了這個皇位?”他的聲音驟然變冷,緊抿唇畔逸出森然的一句話。 
  “碧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我只能回答這十個字,我的心中一直只有一個人,就是祈佑,即使我與他天各一方,我也不會背叛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更不能做連城的妃。曾天真的以為,我會於聽雨閣終老一生,每日與連城知音暢談,把酒言歡,我用全心之意來陪伴他身邊,為他解開心結,可是如今我錯了,他為帝王,作為一個帝王,是不可能有知音朋友。 
  男子亦為臣,女子亦為妃。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4章:金縷登鳳闕(四)
  “好一句碧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那你也聽好,對於你,朕決不放手。”他突然將音量提高,情緒波動極大,而且,他在我面前自稱“朕”,這一刻我就明白,兩年來的情誼瞬間破滅,更無信任而言。今後我又會變成金絲雀,蘭蘭與幽草又會是曾經那兩個監視我的工具,再也沒有人真心對我好,聽我傾訴心事。 
  “那麼,奴才告退。”我突然在他面前跪下,行了一個叩拜之禮,他立刻後退了好幾步,失望的望著我,不言不語。 
  當我由鳳闕殿出來時,蘭蘭與幽草立即迎了上來,才張口想問我些什麼,卻聽見裏邊傳來連城毫我波瀾的聲音,“蘭蘭,幽草,給朕進來。” 
  她們對望一眼,再不約而同的瞧了我一眼,最後無言的走進大殿,不用猜也知道,連城定是吩咐她們兩好生看著我,避免我像上一回那樣逃跑。我與連城的關係,真的要回到原點了嗎? 
  “你見過皇上了?”一身絡衣鳳綃紫衣的靈水依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我身邊,她的臉色蒼白,眸中無光,略帶一絲緊張。 
  我頷首,她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眼神格外淩亂,慌張的握住我的手問,“你與皇上……說……說什麼了?” 
  她的手竟與我一樣,冰涼刺骨,“關於立後!” 
  “立後?”她的臉色稍微恢復了一絲血色,手也明顯一顫,顯得僵硬。 
  “當然是立公主您為皇后。”我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回,不經意的拂過肩上一縷青絲,避過她的目光,“將來,公主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作為六宮之主,定要檢點自己的行為,莫為皇家丟臉。” 
  “你什麼意思?”她目光一凜,聲音卻更顯生硬。 
  “只是提醒而已,公主莫緊張。”溫和一笑,再望望空中的皎潔磐月,“公主恨他嗎?” 
  她沉默了許久,也側首與我同望空中的皎月,秋風拂過,我們兩的衣袂飄舞,糾纏。“恨!”很堅定的一個字,可她後面又接了一句,“可我更愛他。” 
  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那麼,請一定好好愛他,他並不如表面那般堅強。” 
  “他需要的,只有你。”聲音中藏著嫉妒、不甘、絕望,糾結在一起終成複雜,或許正是這個複雜之情,可以讓她堂堂公主放下對連城奪位的恨,看的出來,她到現在依舊在矛盾中掙扎。 
  我與她並肩而立,許久都未再說話,直到蘭蘭與幽草從鳳闕殿內出來,臉上皆為一個表情,為難。是連城吩咐她們做一些令他們為難的事嗎?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5章:金縷登鳳闕(五)
  紅菱青緞裁制的百褶鳳裙,裙擺一圈鑲有十二枚金菱冰片,碎小正珠二十九顆,金嵌珊瑚於腰間兩側垂掛,袖口藍紅寶石相措而鑲。這件衣裳是連城差人送至昭陽宮的,意思再明瞭不過,今日是封後大典,我必須穿著這件價值連城的衣裳去參加。 
  但是,我絕對不能穿,這件衣裳怕是比今日冊封皇后的靈水依所穿的鳳冠霞披還要耀眼,如若我如此不懂規矩,公然與皇后叫板,那我在這後宮的處境可想而知。 
  隨身著上一件素青百花穿蝶衣,頭佩金松靈寶簪於鬢側,簡單清麗。可是蘭蘭與幽草卻不答應了,畢竟皇上的命令不可違,若怪罪下來,她們要遭殃。 
  “放心,有事我一併承擔著。”輕聲安撫她們,再舉目瞧瞧窗外的天色,夜幕即將來臨,已近酉時,必須趕緊去鳳闕殿,我可不想晚到,又引起眾人的矚目。 
  匆匆忙忙的與蘭蘭幽草趕到鳳闕殿,今日所見到的鳳闕殿與數日前來時全然是兩個樣子,雕梁由綠水晶鑲嵌,四壁雕畫雙龍戲珠,圖嵌一等東珠若干顆,殿正中央鋪著一條喜氣的紅地毯,筆直蔓延到正前方的金階下,細細數來,金階共九層。正上方就是金光熠熠的龍椅,金翟鳥於扶手上嵌著,耀眼生光。紫檀席案分居紅毯兩側,左右各三排,許多王公貴胄已然就坐于席。 
  我一踏入鳳闕殿就慌了神,立刻提起手用寬長的袂絲擺擋著我的臉,朝左側最後一排躲去,蘭蘭卻抓住我的手,指著左側第一排第一席的位置說,“小姐,那才是您的位置。” 
  無奈,我隨著她朝那個位置走去,頭一直低著也不敢四處張望,卻感覺有視線一直隨著我的身影而左右。 
  僵硬的坐下身子,一抬頭,對上正對面的一雙冰冷的眸子,我尷尬的清清喉嚨,掩飾著我的不自在。我怎麼就沒猜到,此次連城的登位,亓國定有很大的功勞,此次封後大典,亓國定會派人前來道賀,我該慶倖此次亓國派來的使臣正是韓冥吧? 
  “皇上駕到——”尖銳高亢的聲音響起,在坐諸位皆離席而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充斥著整個大殿,久傳不息。 
  “眾卿平身。”今日的連城一身龍袍,更顯貴氣凜然,我起身時對上他慍怒的眸子,我只是勾起一笑,也許現在只有我敢忤逆他的話吧。 
  接著,一位公公拿出聖旨念道,“奉天承運,世宗皇帝召曰:靈水依,朕結髮之妻,伴側三年之餘,孝謹有佳,端莊賢淑,寬和待人,頗有母儀天下之風範,於今冊封為昱國‘端謹皇后’,授金印紫授,母儀天下,正位宮闈,統攝六宮。欽此。” 
  旨意才宣讀完畢,一身紅綾紫緞,頭頂金鳳五祥朝陽金珞的靈水依由屏插後款款步出,蓮步輕移,氣質高雅,笑容甜美,宛若天仙。後跪在連城身邊接受他親手賜予她的金印紫授,象徵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6章:金縷登鳳闕(六)
  這樣的晚宴是最無聊的,死氣沉沉,又不得大聲喧嘩,又不得開懷暢飲,只能聽著皇上捧著大一箋聖旨念著些什麼,我什麼也沒聽進去。我暗暗嘀咕一聲,看著擺在席上的盤精緻的芙蓉糕,真是令人垂涎欲滴,隨手拿起一塊就放進口中咬了一小口,細細品嘗,甜潤之感充斥著舌尖。 
  “小姐……”身邊的蘭蘭在桌下輕扯我的衣袂,小聲的喚著我。 
  “怎麼了?”我立刻回首望著她,卻對上連城一臉無奈的眼神,我挑釁的望了他一眼,將被我咬的還剩一大半的芙蓉糕全部塞進口中。 
  一陣輕笑由對面傳來,這一看,徹底讓我傻眼,所有在場的官員都將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愕然盯著我,就連向來面無表情的韓冥臉上都出現了絲絲笑意。 
  滿口的芙蓉糕,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卡在喉嚨裏好一陣,終於將我哽住,我漲紅了臉小聲的咳著,卻在安靜的大殿裏格外清晰,吸引了更多人的紛紛側目,就聯手捧金印紫授依舊跪著聽旨的靈水依都回首而望。 
  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立刻馬上離開大殿,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我怎麼就忘記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多麼惹人注目,甚至還忘記這是側封大典,竟然就這樣當眾吃了起來。 
  幽草立刻為我倒下一杯酒,讓我可以緩和卡在喉嚨中無法咽下的糕點,一連三杯,終於是止住了咳,將滿嘴的芙蓉糕咽下,也不敢再抬頭看眾人異樣的目光。 
  直到韓冥的聲音在大殿響起,我才緩緩抬頭凝望,只見他捧著漢玉壁磐,漢於半壁各一件,用平靜無波的聲音說,“臣是亓國使臣韓冥,奉皇上之命特將此物送往昱國恭賀新皇登基,新後冊封,以示兩國友好邦盟,萬古長青。” 
  “替朕謝過亓國皇帝,從今日起,昱國臣服歸屬于亓國。”連城輕笑,或許別人聽不出來,但是我卻能聽出,這笑聲即冷又僵硬。 
  原來亓國助他登位的條件,就是必須臣服於亓,現如今夏、昱兩國皆歸順於亓,那這麼說來,亓國一統天下即將來臨,如今有兩國的支持,廢東宮輕而易舉,只差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7章:金縷登鳳闕(七)
  醉影洛迎風,曉夢驚鴛鷺,輕紗拂寂宮,直到很晚我才由鳳闕殿被蘭蘭與幽草扶回,我因不勝酒量,幾杯下肚已是昏昏沉沉,就連走路都不穩。帶著七分醉意被她們扶上幃帳軟榻躺下,為我輕拭臉頰後就小心的離去,我閉上眼簾許多回憶一湧而上,依偎在父皇的懷中,聽他講述這朗朗天下之勢,細數歷代風雲人物,還記得父皇說,只要我喜歡,他就將他的江山割下半壁給我玩耍,可是我不要什麼半壁江山,我只要父皇能夠活下來…… 
  人常說“借酒消愁愁更愁”,今日我才真正領會到其中深意,往事一幕幕飛掠腦海,漲的我頭痛欲裂,即想清醒又想入夢。 
  畫面飛速閃至父皇慘死于亂刀之下,血肉模糊,不堪目睹。耳邊又回蕩著母后的遺言,“馥雅,若僥倖可逃過一劫……定要記住父皇、母后、以及所有血濺甘泉殿將士們的亡靈。” 
  眼角有冰涼的淚珠劃過,最後沿著臉頰滴至枕邊,父皇、母后,馥雅是個不孝女,枉你們多年對我的寵愛,可是我真的無力承受複國之重任,更不能用自己的靈魂與愛情去交換。 
  “想到什麼,哭的如此傷心?”空蕩蕩的寢宮傳來如鬼魅般的聲音,我的醉意清醒了一大半,從床榻彈坐而起,凝視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寢宮,尋找著聲音的主人。 
  “是韓冥?”我不太確定的喚出口,這個冷淡的聲音也只有從他口中發出才自然。 
  “沒想到多年過去,潘姑娘還記得我的聲音。”一陣輕歎,他已經坐至我的床榻邊緣,在黑暗中我只能看見他幽暗的目光正凝視著我。 
  我將臉上的淚痕胡亂擦了一通,“你來這做什麼,你可知這有多危險,到處都是連城的眼線。” 
  “夜探東宮我都做過,還怕這小小的昭陽宮?”他清冷的笑了笑,“看樣子你在這過的不錯。” 
  我不說話,他也將目光從我臉上移開,就這樣沉默了大半個時辰,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太子如何?” 
  “很危險。” 
  “祈星如何?” 
  “很急燥。” 
  “祈殞如何?” 
  “很安分。” 
  又是一在陣沉默,空氣中皆被寒冷之氣所渲染,“問了所有人,為何不問祈佑?” 
  聽到祈佑的名字,我苦笑一聲,他的狀況還用我問嗎?他有聰明睿智的皇上為他安排一切,我根本無須為他擔心。 
  “皇上這些年的病情開始加重,東宮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也許廢太子就在旦夕之間了。”他平穩的聲音一字一句敲打在我心頭,“一年前,韓昭儀已經與祈佑聯手,他們之間有一個協議,韓昭儀會用盡權利支持他登上皇位,若祈佑登上皇位就必須尊韓昭儀為太后。”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8章:金縷登鳳闕(八)
  聽到這,我舒眉一笑,韓冥還是相信了我臨走時對他說的話,果然去找了祈佑嗎。可是他們卻在一年前合作,這麼說來,韓冥花了一年的時間去注意調查祈佑,最終才放心與之合作。韓冥這個人一點也不簡單,做事不馬虎,細心擅察言觀色,難怪皇上能放心將三十萬禁軍大權交付於他。 
  “是嗎。”我很平靜的回了他一句話,隨後由床上翻身而下,搖搖晃晃的走到寢宮後窗,秋寒之風襲臉而來,拍打在我火熱的臉上格外舒服,同時也讓我的醉意完全清醒。“能告訴我,韓昭儀為何如此痛恨皇后嗎?” 
  “你知道韓昭儀不能生育吧?”韓冥一語驚醒夢中人,聽他繼續往下說著,千年不變的聲音中夾雜的傷痛,“是杜皇后害的,她怕韓昭儀若是產下皇子,會影響到她與太子的地位,所以暗暗買通了韓昭儀身邊的貼身侍女,每日朝她的茶水中下藥,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了整整半年。終於有一日,那名宮女將事實說了出來,韓昭儀盛怒之下欲拉那位宮女去向皇上揭發她的罪行,可是,走在半路上卻被人以暗器滅口,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我低著頭暗暗回憶著韓冥說的每一句話,不對。我正想開口繼續詢問之時,他卻用冷聲冷氣的聲音說,“你隨我回亓國吧?” 
  “我若回去,你們的計畫定會被人看出端倪,況且……連城是不會放我離開的。”秋風卷起地上的暗塵,嗆鼻的味道。我將窗戶掩上,勾起一抹自嘲,“你走吧。” 
  一陣沉默,靜到讓我以為這個寢宮只有我一個人的存在,沉鬱、壓抑直逼我的心頭,“你是在擔心我嗎?其實那日你助我離開皇宮,你就已經不欠我什麼,不用耿耿於懷。” 
  我聽見一聲細微的歎息,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那,保重。”一句話,另有深意,可誰都明白,這後宮永遠是是個最血腥最殘酷的地方,就算我無心與他人爭鬥,他人也會無所不動其形的想要謀害我,我能在此生存下去嗎?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79章:沉淪帝血劫(一)
  金猊檀香陣陣撲鼻,寢宮內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今日已是皇后冊封的第四日,靈水依卻來到昭陽宮,並且摒退了所有在場的奴才,獨留我與她兩人于寢宮內的漢白玉桌前靜坐,她望著我良久,終於是開口說話了,“恭喜你,將於三日後正式晉封為貴妃。” 
  乍聽之下,我的手猛然一顫,將桌上的茶打翻,杯子滾落在地,重重的的一聲,將守在門外的蘭蘭與幽草驚了進來,戒備的盯著靈水依。 
  “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我低聲冷喝,她們若有所思的對望一眼,才退了出去。 
  我將冰冷的目光掃向靈水依,“為什麼我不知道。” 
  “昨日皇上的聖旨已送到我的寢宮請了授印,這麼大的事,你不知道?”她的臉色一變,仿佛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 
  置放於桌上的手緊握成拳,怒火由胸口直沖腦海,連城你竟然對我玩陰的,我以為與你說的很清楚,可你卻執意要冊封我為妃,是你在逼我。一想到這我就從凳倏然上起身,但是我的手卻被她用力按住,看她的目光,似乎已經相信我對此事根本不一無所知。 
  “我要去找他。”我抽回被她按住的手,怒氣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皇上若有意要瞞著你,就是已下定決心要冊封你,現在你是不可能見到他的。”她輕聲提醒,眼中劃過惋惜,“你真如此不甘願做皇上的女人?我以為你會很開心。” 
  “我從來都只當他為知己,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我更以為他會尊重我的想法,卻沒想到,他……”我緊握成拳的手突然鬆開,心已亂。 
  她的臉上顯露出淡笑,“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可以助你再逃一次。”一語方罷,我卻在她唇畔邊看到一抹冷笑。 
  我的冷笑也隨即泛開,深知其中另有深意,她真有那麼好心,我不信。“為什麼,你不怕他怪罪於你?” 
  “就憑我是先帝的妹妹,他也不敢拿我怎樣。”她的目光中閃爍著自信滿滿,“我幫你的理由依舊如上次一樣,因為討厭你,討厭你佔有了皇上全部的心,全部的愛,自從你出現,他的眼中只有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存在。”說到此處她已聲淚俱下,朦朧的目光透露著無盡的悲傷,若我是個男子,定然會為她的垂淚而心動,可我不是男子。 
  “既然你不愛皇上,我求你離開這吧,皇上就由我來照顧吧。”她雙手緊握我的手,滾燙的淚水滴在我的手背上,不一會而已凝成冰涼的水珠,可是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哭泣的她。 
  她見我不語,突然雙膝一曲,跪在了我的面前,懇求的說,“求你了,我以昱國皇后,卞國公主的身份懇求你離開。” 
  我的目光漸漸黯淡,盯著她的眸子,清澈透明如水,沉思了好久,“好,我答應你。”我此話一出,她的臉上出現了微微的笑容,可我又開口道,“但是你必須幫我在連城那取一樣東西,若是取不到,我是斷然不會離開。”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0章:沉淪帝血劫(二)
  翌日丑時,靈水依竟是一身黑衣夜行裝,從寢宮後窗翻越而入,我的第一個反映就是——她會武功,我真的沒有料到,這位看似柔弱纖細的公主竟然有這麼好的功夫。 
  她將一箋金黃卻略顯黯淡陳舊的奏摺遞給我,“你看看,這是你要的嗎?” 
  接過它,將其打開,裏面赫然寫著“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我點點頭,將它收入懷中。 
  再看她走至桌前為自己倒到一杯碧螺春,一口飲盡。“你的要求我做到了,那麼你答應我的也得做到。”她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於我,“這是皇宮的路線圖,你仔細看看。” 
  “玉華門位於皇宮四門之北,也是守衛最鬆懈之地,每日寅時都會有人入宮將大小宮中的夜香收集運出,我已經買通了其中兩個,只要你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下換下他,方可安然離去,出去有一條路是通往汴京大街,你是斷不能在此露臉的,所以你必須走另一條通往汴京北郊。在那我會派人等著你,後將你帶到安全地方,過了北郊你就會安全了。”她怕我看不懂,為我詳細分析了此次出逃路線,確實天衣無縫。 
  隨後她又給我一支迷香用來對付蘭蘭與幽草,一套小廝的著裝供我逃跑,“明日寅時,記住,錯過了那個時辰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將圖箋收好,凝重認真的點頭,“謝謝。”我的目光一直細心的在她臉上遊蕩,就怕錯過她一絲情緒。 
  “我說過,這不是幫你,是為了我自己。”她的樣子顯得漫不經心,但是她的神色卻洩露了一切,那是得意之色。 
  我呆坐在桌前愣神許久,目光一直凝視著靈水依離去的那扇窗,在風的吹動中搖擺不定,我的心也根本搖擺不定。我到底該不該離開這,若是留下,連城必然封我為妃。若是離開,這很可能是靈水依的陰謀。 
  畢竟,我於兩年前,發現了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日我呆在聽雨閣書房內翻閱詩經,正舉目望向窗外時,卻看見別苑中的石山後,有一對糾纏熱吻的男女,他們不是別人,正是靈水依與連胤。那一刻我就明白,為何初見連胤時他望我的目光竟充斥著肅殺之氣,而我卻要莫名的躲著他,他從那一刻對我就有殺意了吧。 
  發現這件事後我立刻吩咐他們將那兩扇窗給封了,可嚴重的危機感仍然存在於四周,我並不是個多事之人,所以每次面對連城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而今靈水依突然百般要求我離開,難免她不會半路上對我下殺手,慘死林中就沒人會懷疑到她,可若我不離開的話,就再沒機會離開了。 
  我緊緊捏著手中的玉杯,手指關節已經泛白,指尖也開始生疼,我必須走,而且今日就得離開。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1章:沉淪帝血劫(三)
  梧桐枕前雨,青松傲立嵐,嫋煙曦霧霜,路繞憑遠望,看那飄風遞冷。我已經按照靈水依的話做,很容易就離開了皇宮,只不過提早一日,希望她不會料到,否則我怕是在劫難逃。 
  這片樹林幽森悲愴,荊木叢生,崎嶇陡峭,確實是個十分隱秘的地方,若是她真在這對我下殺手,怕是根本無人問津。如若我走出了這,又該朝哪走,這昱國怕是也呆不下去了,難道我要去夏國? 
  “連胤,果真被你料到,她真的提前離開。”幾個人突然擋在我面前不遠處,說話的是依舊一身夜行衣的靈水依,站在她身邊的是一臉陰笑的連胤,後邊還有四位手持大刀的硬漢正虎視耽耽的望著我。 
  靈水依卻一直朝我逼進,我連連後退幾步,“我都要離開了,你們還是不放過我?” 
  “你看見了,對嗎?”她陰冷的目光直射向我,殺意在全身蔓延,這樣的她是我第一次見,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靈水依。 
  “我若有心說出去,連城早就將你廢了。”我的話一轉鋒,她一個愣神,我抓住機會就跑,但是依這個陣勢來看,我根本跑不掉,難道我真要命喪於此? 
  一道黑影由我頭頂上飛掠而過,我還未看清楚來人,頸項就被人緊緊掐住,我的呼吸開始困難,仿佛所有空氣都被人抽走,痛苦絕望的望著面目猙獰的她,雙手控制不住的緊握。 
  “我很奇怪,你憑什麼能讓連城如此迷戀,是這張傾世絕美的臉蛋?”她將一把雪亮透寒光的匕首在我臉上劃下一刀,刺痛中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令我想嘔吐。“如果,我毀了你這張臉,連城還會愛你嗎?”她又是一刀劃過。 
  我用力咬著唇瓣,就是倔強著不肯呼喊一聲,任她的刀在我臉上無盡不歇止的劃著。 
  “真想拿一面鏡子讓你瞅瞅現在的樣子,陋醜恐怖。”血沿著刀尖劃落,滴至她的手腕,駭目驚心。 
  “啊——!”我用力尖叫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將緊掐住我的靈水依推開,她沒料到我的突然襲擊,一個沒站穩就摔至地面,而我也同她一樣,重心不穩的向後倒去,可是我並不如預期般摔在地上,而是整個人虛空,朝著林中崎嶇陡峭的山坡上滾了下去。 
  我是要死了嗎,死在這荒蕪人煙的林中,無人問津。也許就這樣離開著浮華塵世,就可以不用再徘徊在矛盾的掙扎之下迷失我原本的理智。一片黑暗將我無情的吞噬,疼痛亦將我所有的理智抽空。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2章:夢魘駐紅顏(一)
  楊柳千千嫋嫋一苑芳,桃花香蕊入簾裏,素腕灼灼輕紅惹衣香,紛飛如霧翠紗朦朧,殘枝掠鬢桃瓣逐水流。我站在屋前的桃花林,望經風吹散的桃瓣,原來我在蘭溪鎮已經呆了整整有一年又五個月了,我踩著紛鋪於地的殘瓣而過小徑,芬芳撲鼻。 
  我合起雙掌接著不停掉落的桃花,接了滿滿一掌心,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充實感了,“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我低頭淺吟,望著手中粉嫩欲嬌的花瓣,出神許久,當我回過神時,卻不知我到底想了些什麼。 
  “人面只今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低沉陰鬱的聲音依舊冷淡如冰,卻多了一份滄桑之感。我回頭望著一身黑錦絲緞長袍隨風而舞的韓冥,我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我記得他每個月才來一次的,而這個月卻是第二次。 
  他立於我面前,從樹梢摘下一瓣桃花,別於我側鬢說,“你瞧,依舊是人面桃花。”他勾勾嘴角算是笑吧,卻惹來我一眼惱怒之色。 
  將鬢側的桃花取下,後緊緊握於手中,“你來這只為取笑我的?”口氣有些生硬尷尬。 
  “我是說真的,確實很美。”他很認真的向我點頭,想用他的目光來證明他沒有說謊,我別過頭沒去看他,只是眺望遠方之渺茫一片。“說吧,你這次來做什麼的?” 
  “我要成親了。”他的聲音中隱約帶著一絲自嘲,“皇上賜婚,靈月長公主。” 
  “皇上……”我將皇上二字低吟一聲,然後淡笑,現在的皇上已經是亓宣帝納蘭祈佑,他於半年前即位,真的好快,他都已經當上皇帝了。“成親是好事。”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樹枝被折斷的聲音,清脆無比,我回首望著他手中那枝被折斷的殘枝,原來他發怒了,我輕輕一笑,“靈月公主只是脾氣差了點,其他都挺好。”我見他捏住殘枝的關節已經開始泛白,難道娶她真有那麼痛苦嗎。 
  “是,她哪都好,但是我不喜歡她。”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殘枝,倏然滑落至地面,又是一聲輕響。 
  “那你是有喜歡的人了?”我側眉淺笑,用曖昧的目光望著他,他立刻回避著。 
  “你別亂說。”他低斥一句,表情很不自然,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他,於是便打趣道,“你在緊張?” 
  “說了沒有。”他的聲音猛的提高,我的聲音啞然而止,不習慣的望著這樣的他,真的很不像他,以往我無論如何拿他開玩笑他都不會如此生氣,今日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好。他望著我清清喉嚨,“對不起。” 
  我微微搖頭表示我的不介意,他平復了臉上的怒火之色,聲音又轉為千年不變的冷淡,“下個月我就要成親,可能要忙著準備大婚,大概四個月不能來看你了。” 
  “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安心大婚吧。”我說完後沉思了許久,“你大婚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給你,就為你唱一曲《念奴嬌》吧。” 
  我清了清嗓子,心裏卻有些緊張,因為太久沒有開唱,怕唱不好,於是背對著他望茫茫桃花小聲低唱: 
  纖腰嫋嫋,東風裏、逞盡娉婷態度。 
  應是青皇偏著意,盡把韶華付與。 
  月榭花台,珠簾畫檻,幾處堆金縷。 
  不勝風韻,陌頭又過朝雨。 
  唱到此處,我的聲音也由最初的細小漸漸放大、放開,只是微微蹙起娥眉,心底的傷卻不能放開。 
  聞說灞水橋邊,年年春暮,滿地飄香絮。 
  掩映夕陽千萬樹,不道離情正苦。 
  上苑風和,瑣窗晝靜,調弄嬌鶯語。 
  傷春人瘦,倚闌半餉延佇。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3章:夢魘駐紅顏(二)
  直到夕陽即落山,朝霞漫天布,燒雲連綿萬里空斂蹤,韓冥才離開爛溪鎮,我將他送到鎮口就回到桃源居。這個桃源居是韓冥找人專門為我所建,裏面很安靜,很少會有人來打擾我,對於這樣寧靜的日子我也樂的安逸。 
  推開屋門,我坐在青木妝台前,對著銅鏡仔細瞧著我這張臉,素雅清秀,肌膚白皙如紙,隱約有些病態,眼睛依舊如深海明鏡熠熠泛光,每當凝眸低笑都兩頰都會有不灣不深不淺的梨窩,很是動人可愛。 
  自那日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我就被韓冥救了,將我帶回亓國的蘭溪鎮居住。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更加不想詢問,那段往事我早已經不想再回首堪望。我深深記得我的臉總共被靈水依劃了五道傷口,駭目驚心。但是我在意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被我收入懷中的奏摺,我發了瘋的問韓冥救我時有沒有看見那分奏摺,可是他卻說救我之時什麼都沒看見,我當場就哭了出來,我現在能擁有的只有祈那份對我的愛,可現在連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東西都不見了,我只能絕望。 
  後來我將自己瑣在屋中,根本不讓韓冥見我,也不敢讓他見我,一張已毀的臉還如何見人?可是他沒有介意我的樣子,一直在身邊安慰我,或許,那一日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多的話。 
  過了五日,我終於能冷靜下來,也想開了,臉只是一張皮面而已。可是韓冥卻帶了一位神醫來,其易容之術堪稱天下一絕,目的只為讓他將我的容貌恢復,但是我卻拒絕了。 
  “姑娘想要什麼樣的臉?” 
  “平凡。” 
  “還有呢?” 
  “只要平凡。” 
  想到那日與他對話後,他無言的望著韓冥的樣子仍覺得好笑,可能他認為世間的女子所追求的皆是美貌吧。但是我不想要,我不想再被人毀一次容,更不想要一張與袁夫人一模一樣的臉,我再也不想被人利用,所以我選了一張清秀淡雅的臉,一段平凡無奇的生活。 
  後來我對韓冥說謝謝,他說他是在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只是苦澀一笑,那我是該慶倖那日的決定是正確的吧,否則現在的我早就慘死深山,世界上在也沒有馥雅這個人。我只是不舍,我不舍祈佑,哪怕我真的不能再與他相見,每月聽著韓冥帶回來給我的消息就足夠了。 
  一年前,聽說皇上病重之日,東宮竟然策動了一場兵變的戲碼,想逼宮於皇上讓其退位。皇上是何等精明,早就讓祈佑在暗處佈置好一切,在東宮逼宮那一日,大軍突然出動將其一舉拿下。太子千夫所指,皇帝憤怒之下將其廢黜,而皇后管教無方,將其打入冷宮永不復出。其後身為嫡子的納蘭祈佑名正言順的登上太子之位,半年後皇上病逝養心殿,太子登基為亓宣帝,尊九嬪之首韓昭儀為皇太后,冊封結髮之妻杜莞為皇后。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4章:夢魘駐紅顏(三)
  兩個月後已是桃花散盡,此片桃林長滿了一個個鮮粉嫩白的桃子,挨在牆腳的幾顆竟蔓延出小院,我站在院內聽聞幾聲清脆的聲音由外傳來,細聽此聲應是出自小孩子的口中,我當下就猜到是孩子貪嘴,正想摘那幾個蔓出牆外的桃子。我頓時童心大起,立刻推門而出,幾個孩子一見到我出來,立刻想撒腿而跑。 
  我不急不徐的喊住他們,“想吃桃子的隨我進來。”而他們也很奇怪的瞧著我,似信非信站在原地不肯動。 
  “進來呀!”我朝他們招了招手,很快他們就朝我奔來,我則牽著他們的小手走進院中,不可否認,我很喜歡孩子,因為只有孩子的眼神才是最單純無雜念的。只有在他們的眼中才找尋的到久違的純淨,而我的純淨,早就隨著時間歲月的推移而被磨光,但願這些孩子們能永遠這樣純真下去。 
  我從樹上摘下一顆又大又紅的桃子,笑望他們,“你們要是想吃的話,就與姐姐接詩,接對了就能吃,要不要來?” 
  幾個孩子用力點頭,我眼波一轉,“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有誰知道下一句?” 
  他們都互相對望,皆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我這才恍然,他們都還是孩子,哪有那麼厲害能接下去,正想改口換個容易點的,卻見一個約十二歲的男孩舉起手道,“姐姐我知道,這是唐朝李商隱的《石榴》,下一句為,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 
  絲毫沒有猶豫的將詩接了下去,我眼前一亮,在這個小鎮上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孩子。我將那顆桃子遞到他手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展慕天,爹之所以為我取名為慕天,就是盼望著我有昭一日出仕朝廷,慕得天顏。”他接過桃子放在身上用力擦了擦,張嘴就是一大口。 
  我輕輕撫摩著他的額頭,一聽他說起慕得天顏我就一陣苦笑,百姓們都夢想著出仕在朝為官,卻不想這朝廷你沒有任何勢力,如何才能找到容下自己的一席之地。除非攀沿權貴,依附黨羽,否則定難以在朝廷大展報復。 
  當我的思緒飄向遠方之時,數十位官兵竟破門而入,一臉兇神惡煞的朝我走來,許多孩子都嚇的躲至我身後,惟獨展慕天依舊不動聲色的站著,凝視著那群官兵朝我們走來。 
  “登記你的名字!”為首的粗野男子拿著一本小冊與一支毛筆朝我吼道。 
  “為何登記?”我將身後的孩子們護好,就怕他們會傷著這些幼小的孩子。 
  他不耐煩的瞪我一眼,口氣很不好的說道,“新皇登基,後宮宮女嚴重減少,皇上有命,於民間徵收一批女子進宮為婢。” 
  “你們這是在強征。”展慕天竟然比我還快一步,口氣淩厲的根本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倒有王者般的氣勢。 
  “小鬼,哪輪的到你插嘴,一邊呆著去。”他的手一揮,就朝他打去,展慕天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張嘴就咬了下去。眾士兵一見此景象,立刻上前將他拖走,卻也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小鬼,你不要命了!”那位士兵首領捂住被咬的胳膊,已經疼的齜牙咧嘴,滿臉通紅,可見展慕天的下嘴還真是沒留一點情面。 
  我見幾位士兵揮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我氣憤的擋到他面前,攔住揮之而下的手,“小孩子不懂事,官爺莫計較,我隨你們進宮便罷。”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5章:夢魘駐紅顏(四)
  宮粉玉砌,希涉紫庭,禁苑奇珍禦花芬,九龍壁彩朱門粉淡殤。金水橋白甯壽秀,垂柳綠絲滔,絮舞飛揚暢滿園,樹陰照水蕩新波泛泛。再次進到亓國皇宮,看到的依舊是這氣派傾世之宏偉大氣,我與一千名從民間徵召進宮的姑娘一起被領到關陵殿,一位公公捧著小冊一個一個念著我們的名字。 
  “陳繡繡,張蘭,王冰鳳,李靜。分往鄧昭媛之‘鳳吟宮’。” 
  “馬香,小玉,趙黛雲,上官琳。分往李貴人之‘雨薇軒’。” 
  “鄭晶兒,白紫陶,陳豔,萬欣欣。分往薛美人之‘紫雅居’。” 
  我低著頭,聽著他一個一個的念著,我的心中竟連苦澀都已淡,我在進宮前還想著若真被徵召進宮,能見著他一面也好,可是我卻忘記了,他有自己的後宮佳麗三千人,就算看到了又能怎樣,還不是徒增傷心。 
  “雪海沒來嗎?”公公一陣怒喝,將我的思緒硬是拉回來,我立刻應道,“雪海在這。” 
  “雪海,程夢琳,小茜,南月。分往繡貴嬪之‘翩舞閣’。” 
  我與其他三位姑娘一同進入“翩舞閣”,三位姑娘都在好奇的四處張望,似乎第一次見如此輝煌之宮殿,忍不住多瞧幾眼。 
  啼鶯舞燕,曉花顰笑。淡磨明鏡鳥空啼,垂楊自舞萬點聲,闌風空蕩滌清水。此景正配翩舞閣之名,時而有高山流水勢入耳,卻是一個好地方。不知這位繡貴嬪又是何許人,貌若天仙抑或惠質蘭心? 
  “好了,本公公就送你們至此了,自個進去拜見繡貴嬪吧。”他一拂袖便丟下我們悠然而去。 
  待他走遠,我與在場的姑娘們互相對望一眼,很有默契的同進那暗紫檀木門,細細觀望房內的景色,只想到一句話“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寢宮內的前窗半掩著,風輕輕將其吹動,幾瓣杏花又縫隙中偷偷溜入,落在地上,時而被風卷起飛揚,隨後又安靜的躺在地上。 
  “你們是誰?”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我們就知道是主子來了,立刻跪在地上行禮,“參見繡貴嬪,我們是新派遣來侍侯您的奴才。”說話的是南月,聲音婉轉悅耳,口氣平穩,看的出來是一位很有頭腦的女子。 
  “起吧。”繡貴嬪淡淡的說了句,還輕咳了幾聲,似乎受了風寒,怎麼不請御醫呢。我不禁對她產生了好奇,偷偷抬起餘光打量著她,可這一看我就愣住了,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繡貴嬪,竟然就是雲珠!難怪祈佑要賜名為繡,也只有他知道她的本名為沈繡珠吧。 
  她未施朱抹粉,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更令我駭目的是她的左頰,一快殷紅如拳頭大小的紅色疤痕,原本娟麗如花的臉卻因為這一塊疤痕而盡失顏色。 
  “她是第一個發現著火的,為了沖進屋救你,半邊臉已被燒毀。” 
  祈星的話躥入腦海,我的雙拳緊握,指甲狠狠掐進我的手心,緊咬雙唇,淚凝眶。是因為我,雲珠才會毀了那張臉,她早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為什麼上天連她的容貌都要奪去。 
  “怎麼,本宮的臉嚇著你了?”她蹙眉凝望緊盯她不放而失態的我,隨即苦笑出聲,我立刻搖頭,在搖頭的瞬間也將眼中的淚水甩出,滴至地面。 
  她莫名的望著無聲哭泣的我,怔仲了許久,“本宮的容貌真的醜到能將你嚇哭?”口氣突然轉厲,還夾雜一絲羞愧,最終拂袖而去。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6章:夢魘駐紅顏(五)
  在翩舞閣內,我花了兩日時間將雲珠所有的處境形勢摸透,聽聞祈佑在冊封皇后的第二日就封其為九嬪第五等貴嬪,賜號“繡”,所有人都不解,皇上為何要將一位長相醜陋身份低微的人封為貴嬪,最令人奇怪的是,自封貴嬪以來,皇上從未召其侍寢,更未踏入過翩舞閣。就連我都奇怪,既然祈佑真的不喜歡雲珠,為何又要冊封她,留她在身邊做奴才服侍自己不是更來的實在? 
  “娘娘,該用晚膳了。”我必恭必敬的站在寢宮檻內輕喚一直呆坐在妝台前細凝自己的容貌的她。 
  她突然回首用異樣的目光望著我的臉,良久,由最初的光芒四射變為黯淡無光,後又坐正身子繼續凝望鏡中的自己,我隱約從鏡中瞧見她的苦笑。“娘娘怎麼了?”朝她走進幾步輕問。 
  “乍聽你的聲音,我還以為……”她沒有往下說,只是動了動唇,將話隱入唇中,再輕咳幾聲。我明白,她說的是潘玉,是馥雅。我壓下心中的蠢蠢欲動,我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 
  “娘娘您身子骨似乎不好,奴婢為您請御醫。”看著她的樣子我很是擔心,仿佛她隨時可能就此倒下,一蹶不起。 
  她搖頭輕歎,“老毛病了,不礙事。”她欲拿起妝臺上的象牙骨玉梳,卻被我搶先一步,“讓奴才為娘娘梳妝。” 
  “你不怕我了?我可是清楚的記得昨個你被我的容貌嚇壞。”她勾起嘴角露出淡笑,在我眼中看來是如此的嬌媚淡然。 
  輕輕勾起她披肩的一縷青絲,細膩柔滑之感充斥手心,我輕輕為她理順,“我從未覺得娘娘醜。”認真的口氣讓她的身體一僵,我繼續道,“人的容貌只不過是一副皮囊,更重要的為本質,相信娘娘的本質定如蓮花般高潔。” 
  “你真這樣認為?”她帶著興奮的聲音猛的回頭,嚇了我一大跳,手中的象牙骨玉梳一個沒拿穩,掉落在地碎成兩半,我立刻蹲下想拾起,口裏還喃喃著,“奴婢該死。” 
  “不礙事。”她將蹲著的我扶起,才觸碰到她的手心,冰涼之感傳便全身,她的手,好冷。“可是皇上為什麼就不注意我呢?” 
  一聽她提起祈佑,我的心就一陣抽痛,雲珠真的如此喜歡祈佑,那麼深切。“娘娘,那你就想辦法讓皇上注意你啊。” 
  她自諷一笑,“皇上根本不見我,我如何讓他注意。”她的手一松,將我放開,再轉身望望自己的容貌,她始終介意這張臉吧。“況且皇上的眼中,只有靜夫人。” 
  “靜……夫人。”我的聲音有些顫抖,祈佑他……另有所愛了嗎。 
  她突然一陣冷哼,“靜夫人之所以受寵還不是因她的身上有姑娘的影子,否則哪輪的到她寵冠後宮。”聲音有了一絲暢快與不甘。 
  我的心跳因她的話加快了幾分速度,但見她身吸一口氣,從木凳上起身,“去用膳。” 
  來到正堂,桌上有滿滿一桌山珍海味,我與南月立於桌前侍侯著用膳,門外是程夢琳,小茜與兩位公公守著,一絲月光照進,鋪灑在地如凝霜,我與她們的影子交錯重疊,拉了好長好長。 
  “對了,你們叫什麼名字。”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細聲開口詢問,再抬起絲帕輕拭嘴角的油漬。 
  “回娘娘,奴婢南月。” 
  “回娘娘,奴婢雪海。” 
  她怔住,凝眸細望我,淺吟出聲,“路徑隱香,翩然雪海,好美的名字。” 
  “娘娘謬贊。”我回避著她的目光,生怕她會察覺出什麼。 
  “奴婢能問娘娘一個問題嗎?”南月突然插了一句進來,得到雲珠的頷首應允後,她開啟朱唇,“您的臉,何故如此?” 
  聽了她這句話我在心中暗歎她的大膽,竟敢當著主子的面問如此避諱的問題,她是真傻還是充愣我就不得而知了。只見雲珠目光一凜,良久才將緊鎖的娥眉鬆開。 
  “為了從火海中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救出,可惜,徒勞。”她冷淡的將我們摒退,獨居案前,也不知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7章:夢魘駐紅顏(六)
  夜幕繡簾卷,蟲蛩鳴深切,夜來花嬌媚。明月清風拂柳絮,翩舞浮動灑香徑,天外籠紗飄零歸。在雲珠就寢前我與南月捧著亮赤金銅盆前往“秋琳院”的井中提水為她梳洗。 
  正好,由於正為就寢之時,在井邊提水的宮女也就多了,排了長長提條小隊,等了一柱香左右的時間終於輪到我們,可是卻被另外兩位宮女給插了過去,南月一陣怒火將她們推開,“去後面排隊。” 
  “你敢推我們?”其中有位差點被她推的摔跤的宮女怒氣騰騰的叉腰大叫一聲。 
  “為什麼不敢?”南月見她火氣大,也不甘示弱的叉起腰,想將她的氣勢蓋過去。 
  那位宮女一見她的盛氣淩人,有一刻的怔忪,“你們是哪個宮的?” 
  “翩舞閣。”南月很大聲的報出了這三個字,卻換來兩位宮女的對望,隨即輕蔑一笑,眼中淨是嘲諷與不屑一顧。“原來是那個醜貴嬪的奴才。” 
  “你們說什麼。”我將擋在我身前欲發怒的南月拉開,冷冷的瞪著說話的那名宮女,我感覺到自己的語氣格外陰冷。 
  她一陣輕笑,更加放肆的出言不遜,“說錯了嗎,你們的主子根本就是醜陋不堪入目,也難怪了皇上厭惡她到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我的火氣在她這句話落音後頃刻沖上心頭,揚手就扯住她披灑在肩的發絲,一陣慘絕人寰的叫聲劃破這清冷的小院,她也不甘示弱的反手扯住我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掐著我的手臂。我更是顧不得其他,雙手齊上用力扯著她的發絲,而她則是一臉痛苦,掐我胳膊的手臂又加了幾分力道。 
  “你好大膽……我們可是靜夫人的侍女……”與她一起的宮女尖叫著拉扯著我,想將我拉開,卻徒勞無功。 
  我絕對不會允許有人這樣辱駡雲珠,在我心中,早已將她當做我的親人看待,況且他的臉也是因我而毀。 
  “你們還不住手。”一聲怒喝讓我們停了手中的動作,接著一聲“嘶——”的聲音,在這安靜的一刻格外刺耳。我的衣袖被那位宮女扯破一大半,顯得殘破不堪,手臂上雪白的肌膚漏出幾點,觸目驚心。可是現在已無暇注意我的狼狽,而是站在院門前的男子。 
  不知是誰先喚了一聲“弈大人。”其他人跟著也紛紛拜倒,伏身而拜。獨我立於原地,望著一臉冷漠略帶慍怒的男子——弈冰。 
  他走向我們,視線來回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至我臉上,終於還是離開。似乎並不介意我沒規矩的站著,出言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後宮重地廝打。” 
  “是她先動手的。”那名宮女立刻搶先指著我,理直氣壯的將責任推至我身上。 
  “是她先侮辱我們娘娘。”南月不甘示弱的頂回一句。 
  弈冰皺著眉頭,眸中閃過一絲不耐,“你們娘娘是誰。” 
  “繡貴嬪。”我用不高不低的語氣回答,卻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用審視的目光將我從頭至腳的打量了一遍,“你是誰。” 
  短短三個字讓我心下一慌,他看出來了嗎。不可能,我的容貌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人會看出端倪的,出了這聲音。“奴婢雪海。” 
  後來,這一場鬧劇在弈冰的一句“散了”中結束,回到翩舞閣我向兩位比我們早來的公公小福子與小善子打聽起弈冰,從他們口中得知,現在的他已經是正一品領侍衛內大臣,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百官巴結的對象。弈冰已經開始享受起這樣奢靡的日子了嗎,他已經忘記馥雅公主,忘記他要幫助我複國的承諾了嗎。這樣也好,你就安逸的過你的生活吧,反正對於複國,于離開亓宮之時便已放棄。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8章:夢魘駐紅顏(七)
  翌日辰時我與小茜準時進入雲珠的寢閣為其梳洗,而南月與程夢琳則在外準備早膳。 
  “娘娘,奴婢為您梳妝。”我請她坐于金鳳妝台前,將金木檀盒打開,裏邊琳琅滿目的首飾令我眼花繚亂。 
  “隨便一些。”她面無表情的回了句,我明白現在的她對梳妝打扮再無多大興趣,畢竟她有一張駭目醜陋的疤痕。 
  我不語,只是動手為她綰鬢,此次所選雙環望仙鬢,頭頂雙配五鳳寶珠紫花鈿,斜嵌碧玉蘭熏纓絡簪,耳掛玉蝶豆綠細耳墜,項佩珞金玲瓏玫瑰環。輕描芙若柳黛之細眉,恰到好處,淡撲珍珠香粉於雙頰,欲隱疤痕,微拂瑰香胭脂於兩腮,白裏透嫣紅。 
  “大功告成。”我開心的後退一步,讓她自己欣賞鏡中的自己。 
  她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鏡中人是自己,她臉上的傷痕已被我利用香粉胭脂儘量隱去,若不細看實難發現,況且她原本就生的天生麗質,經珠光寶氣,玲瓏首飾一番裝扮,她宛若脫胎換骨。 
  “雪海,你是怎麼做到的。”她終於肯相信鏡中之人真是她,即刻側首詢問。 
  我薄笑欣賞這樣的雲珠,只是說了句,“娘娘,以後有雪海在您身邊,您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聽了我的話,她先是懷疑,後為迷茫,最後轉為感動,晶瑩的淚珠在眶中凝聚。 
  “娘娘……”南月慌張的跑了進來,神色焦急擔憂,“百鶯宮的靜夫人請貴嬪娘娘過去。” 
  “她?”雲珠一陣疑惑,而我就明白,大麻煩來了,定是因昨日與那兩名宮女廝打之事,正好,我也想見見這位靜夫人。 
  宮樓曙色氣派,輝煌壁彩鋪陳,碧玉妝綠絲絛,屐齒印蒼苔,嬌鶯聲聲啼,卉木萋萋。我們伴著雲珠來到百鶯宮的側殿,一名高傲自負的女子在首位等著我們的到來,手中不停把玩著茶水,似沉思。 
  我們都向她行了個禮,在起身時我聽聞一聲,“夫人,就是她。”目光直射於我。 
  而我只是凝眸而望靜夫人,烏黑的青絲,白嫩的嬌膚,秀而細長的柳眉,修長深邃的鳳目,配合著身上淡淡的天然幽香,如一副令人傾倒的美女圖。她,就是祈佑最寵愛的靜夫人。她,也是那日在船上與我銘詩品畫的女子,溫靜若。我不敢相信,她竟然就是寵冠六宮的靜夫人,這我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不知靜夫人請我親來,有何賜教?”雲珠睥睨她一眼,後淡婉掠過,口氣似有輕諷之意。 
  靜夫人詫異的望著雲珠的容顏微愣,後即平復失態,“繡貴嬪你的奴才可真厲害,連本宮的芷清丫頭都敢打。”她將目光掃向我。 
  雲珠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我,神色中竟暗藏一絲笑意,“打也打了,那夫人想怎麼樣呢?” 
  靜夫人臉色一凝,因她這句挑釁的話而變色,“這麼說,你想護著她。” 
  “夫人可有先問問你的芷清,在我打她之前,她都說過些什麼。”我回視她的目光,絲毫不顧慮她的身份與淩厲之色。“你,把昨夜對我們說的話,當著夫人與貴嬪的面再說一次。”我指著臉色有些蒼白的芷清。 
  她很為難的望望靜夫人,再膽怯的凝了眼雲珠,一字不敢言。 
  “說。”靜夫人厲聲一喝,她立刻全身輕顫,“奴才不敢。” 
  “她說貴嬪娘娘醜,所以皇上厭惡她。”南月適時的開口接話,引得在場的靜夫人與雲珠臉色大變。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89章:夢魘駐紅顏(八)
  “夫人的丫鬟這樣出言不遜,難道不該打?”雲珠的聲音格外聲硬,略帶一絲顫抖。 
  靜夫人臉上一陣青白,“就算要打也輪不到這丫頭打。”她伸出纖手指著我,後一陣媚笑,凝視雲珠“況且,芷清說的是事實。”我猛然一怔,這話竟然出自溫靜若之口,是那日她隱藏的太好,還是我被她的外表所欺,竟然沒有看出她是這樣一個女子。 
  “靜、夫、人。”雲珠咬牙切齒的瞪著她,真的發怒了。 
  靜夫人依舊笑的嬌媚如花,“即使你用脂粉將那醜陋的疤痕掩飾的再好,也不能掩蓋住你醜陋的事實。” 
  我看見雲珠的雙拳緊握,似乎瞬間就能沖上去給她一拳,但是這件大逆之事決不能讓身為貴嬪的雲珠去做。我一個箭步上前就甩了靜夫人一巴掌,清脆的聲響伴隨著靜夫人的跌倒在地,周圍一片冷冷的抽氣聲。 
  “放肆!”怒火中夾雜著淩厲,我全身一僵,仿佛已經定在原地不得動彈,望著一身金錦龍袍的男子由我身邊而過。 
  他冷冷掃了我一眼,再關切的將倒地的靜夫人扶起,關切的詢問她可安好,我知道,他沒有認出我。“來人,將這個大膽的奴才給朕拖出去杖責六十。”冰冷無情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我笑了,讓我苦苦惦念了四年的祈佑,要杖責我。 
  幾名隨同前來的侍衛上前欲將我拿下,雲珠卻緊緊的將我抱住,不讓他們動我,朝祈佑乞求道,“皇上開恩,皇上開恩。” 
  他漠然不語,輕輕撫上靜夫人頰上那殷紅斑斑的肌膚,目光柔情似水,眼中只有她。 
  “皇上,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姑娘,哪里承受的了六十大板,您會打死她的……”雲珠死死抱著我,繼續乞求。而我的目光卻始終盯在祈佑身上,心,好疼。 
  “拖出去。”他不耐煩的下令,根本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也不想繼續聽她說下去。 
  雲珠突然將我放開,跪爬至他跟前,“皇上,您就看在……臣妾曾冒死沖進火海救姑娘的份上,您恕了她的不敬之罪……”她的聲音哽咽顫抖不止,後猛朝他磕頭。 
  祈佑聽罷,眼神一閃而過的異樣,後俯視地上的雲珠,沉思半晌,終於是開口恕了我,後摟著小鳥依人的靜夫人離開。這側殿頓時陷入一片死寂無聲,雲珠無力的癱臥於冰涼的地面,而我則木呐的僵在原地冷笑。 
  對,這就是我所認識的祈佑,冷酷無情,對於沒有價值的東西從來不會多去費神思量關注。那麼當初他又花了多大勇氣才下定決心放棄他多年追求的目標欲與我在一起,如今的他是不是已經後悔當初曾衝動而做下的決定。現今的馥雅,在他的心中還有多少地位。 
  “你想知道皇上為何會封我為貴嬪嗎。”雲珠依舊伏在地上,口氣近乎絕望,“為了報恩,因為我曾沖進火海拼了命的去救一個姑娘而將容貌毀了。他感激我,同情我,可憐我,所以封了我。可他不知道,若終日要受他的冷落,我寧願伴於他身側伺候他一輩子。” 
  我跪在雲珠身邊,顫抖的將她環抱入懷,原來是我將她推入這無情的後宮,到頭來依舊是我的過錯。是我毀了雲珠,是我……“娘娘,您不能再這樣沉默下去了,您要將皇上的心奪過來。” 
  “奪?”她抬頭,滿臉淚痕,不解的望著我。 
  “我……會幫您的。”這是我的承諾,為了回報雲珠這些年來為我所犧牲所承受的一切,我一定會幫她。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0章:翩然螢光舞(一)
  自上回在百鶯宮得罪了靜夫人,這一連三個月翩舞閣的奴才們受盡了六宮奴才的白眼,眾人避之惟恐不及,此刻的翩舞閣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不知不覺,秋至,落花紅滿地,秋葉即凋零,梧桐愁幾許。 
  好不容易從公公們的口中打聽到“碧玉湖”,位居中宮西面,據聞那很邪門,常有許多不知名女屍浮於湖面,久而久之這也就成了一個荒蕪死寂,無人問津之地,可今夜我卻一定要來。 
  磐月如馨,溶溶若霜,懸於幽愴夜空,映入平靜泛光湖面,湖岸旁滿目荊橫,野草叢生,密密麻麻更顯幽森。我緊握手心的小布袋,沉思片刻,吐出一口寒氣,邁步沖進這片幾乎可以將我整個身子淹沒的草叢,張開雙臂不停拍動荊草,頓時,綠光乍現,如幽繁綠星點點,在我周圍縈繞飛舞。我的動作依舊不停,在叢中旋轉拍打,風亂了我的青絲,流蘇幾點拂於眼前又被吹散,手心略微傳來刺痛。 
  綠光飄然而舞,清風宛然淡吹,搖曳、縈繞、飛舞、交錯,一切如幻然天成之美景,但此刻的我已顧不得眼前令我怦然心動之景,只知道,我要將更多的熒火蟲召喚而出。 
  “潘玉?”一聲略帶驚奇之音于我身後叢林響起,這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在這幽靜之處波蕩旋繞,回音陣陣。 
  我怔在原地,手中的動作,腳下的步伐也停下,一刻也不敢動,更不敢回頭。只聽得一陣腳步聲夾雜著寸草被折斷的聲音朝我而來,我心頭一片緊張,霍然回首,盯著眼前突然止步的祈星,臉上激動的笑容突然隱去,轉為迷惑,失望。“你是誰。” 
  “奴婢雪海。”我低著頭儘量壓低自己聲音。 
  “連聲音都這麼像,你就是潘玉吧。”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真是驚了我一大跳,我認識的祈星沒有這麼聰明吧,難道短短四年就將他磨練的更加成熟?“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他一陣輕笑,我蹙眉望著他的笑,心裏徒生寒意,他又在笑什麼。 
  “你在這做什麼。”他突然轉移話題問我。 
  “捉螢火蟲。”見他不在繼續追問下去,我的心也漸漸放下。 
  他舉頭望飛舞的螢火蟲,微微歎一聲,“我幫你。” 
  錯愕的盯著他,一陣迷惑,他一個王爺什麼時候喜歡玩小孩愛幹的事拉,童心未泯?在怔忪間他已將我手中緊捏的小布袋奪過,“你去捉啊。” 
  一聽他提醒我才回神,莞爾一笑,回首朝那綠光閃爍的螢火蟲撲去,完全放下心中的戒備,或許,只因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又或是他能向我坦白心中真實的想法,即使我的容貌已不如往昔,他卻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而祈佑卻不能,難道這就是愛人與朋友間的不同? 
  我捉了滿滿一掌心合起,再回首至他身邊,笑望他手中的布袋,卻見他遲遲未有反映,我拿胳膊蹭了蹭了他,“想什麼呢,把它打開啊。” 
  被我一蹭他才回神,尷尬的笑笑,再將小布袋鬆開一小口,讓我將其全數塞進去,後又去捕捉。卻聽他的聲音再次響起,“為何捉這麼多螢火蟲?不止是因為好玩這麼簡單吧。” 
  “就是因為好玩。”頭也不回的說道,一聲低微的歎息卻讓我停下手中的動作,不解的望著他,“為何歎氣?” 
  他苦笑一聲,竟就地而坐,置身於漫漫草地,他可是位王爺,竟然全然不顧這草地上的骯髒?只看他眼神飄忽著,隨著螢火蟲的飛舞而轉動,“小時候,我也常與哥哥、弟弟們一起捕捉螢火蟲。後來,母妃不允許我再與他們一起玩兒,她說這個宮廷除了親生母親,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就算平時對你再好,都很有可能在你背後捅我一刀。”借著月光,我看見他眸中深處的孤寂憂傷,如今的明貴人已經貴為太妃,難道她還未放棄想將祈星推上皇位的念頭嗎? 
  “其實明太妃說的也不無道理,就如太子殿下與祈……”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隱遁於唇中。 
  “我不記得有與你說起我的身份。”他頗有深意的說道,我正著急著想著該如何解釋我的失言,卻被他打斷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點點頭,也不想在多做解釋,不論他看出什麼端倪,至少他未追問下去,我很感激。更慶倖,我竟會有一個這麼瞭解我的知己朋友。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1章:翩然螢光舞(二)
  夜迢迢,露花煙柳舞飛絮,吊影蒼波鎖窗明。花隱香,香閣翠斂掩芙蓉,夜來驚落滿中庭。後宮祈星也不便去,只是將我送出了中宮。 
  我輕手輕腳的跑回房中,小心的推開門,盡可能用最輕的力氣將門關好,怕吵到與我同住一寢的南月。“你這些天常常很晚才歸。”南月的聲音倏然由身後響起,駭了我一跳。 
  “有些事辦。”走至桌旁,拿起火匣點燃桌上的殘燭,頃刻間,微暗燭光將屋子點亮。 
  “辦事?貴嬪娘娘交代的?”她從床上爬起,隨手拿一件外衣披上朝我走來。 
  我不語,只是倒了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一口飲盡,洗去了我喉嚨裏的乾燥之火。她與我面對面站著,也倒下一杯,卻只是捧在手心捏握著,“真是弄不懂你,為了這個不受寵的娘娘打靜夫人,現在還為她如此奔波勞累,到頭來還不是竹藍打水一場空。” 
  “做奴才的,為主子辦事天經地義。”我放下手中的瓷杯,稍用了幾分力,一桌面相碰發出一聲輕響。 
  南月一聲輕笑,後小聲附於我耳邊道,“如今的繡貴嬪是再無翻身之日,我們何不另尋投靠別的主子,謀條出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立刻出聲制止她的不敬之語。 
  “在這個後宮,你若不懂依附權勢就會過的很慘,正如那日在百鶯宮,靜夫人如此譏諷繡貴嬪,她卻不敢出一聲,只有你這個不懂事的奴才會為了她而得罪靜夫人。皇上來了,他也沒問誰是誰非就要將你拖出去仗責六十,繡貴嬪都是拼了命才保住你的小命,可見我們翩舞閣在這後宮的地位。”她一頓,轉眸淩厲的望著我,又道,“若我們有一位如靜夫人那般有權勢有地位的主子……” 
  我不等她繼續往下說,立刻出聲打斷,“夠了!” 
  她許是被我這一聲厲吼嚇壞,啞然的望著情緒失控的我,我也發覺自己的情緒似乎過了,平復心下激動,暗握雙拳,“你也說了,那日貴嬪娘娘竟為了我這樣一個卑微的奴才,不惜下跪乞求皇上饒恕我的罪過,試問這樣一個好主子,我怎會拋棄她而另行高飛?” 
  “愚蠢!”她用力放下手中的杯,杯中之水因她的手勁飛濺而起,幾點灑在我臉上,她的袖口也沾了不少水漬。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2章:翩然螢光舞(三)
  翌日戌時,我又去了中宮的碧玉湖捕捉螢火蟲,祈星竟早早在那等著我,他怎會料到我今日還會來?雖是疑惑重重,卻未細問,只是與他共捕如流光閃爍飄忽的螢火蟲。草草幽歡,秋月無端,輕風微涼,暗香入襟。 
  一連五日,他都陪我抓螢火蟲到體力殆盡,布袋深滿才送我離開中宮。可今夜他卻帶我去了他曾經居住的錦承殿做坐,命人準備酒菜于席。一壺花雕酒釀,酒香四溢撲鼻,聞著都令人心醉弛靡,四盤家常小菜,魚鱗茄子,冰糖銀耳,糟炒雞片,金銀豆腐。菜香縈繞,與酒香混在一起,引的我早已饑腸轆轆。在這皇宮內能品上這一桌精緻的民間小菜實屬不易,更是暗自感激他的用心。 
  “吃啊,還與我客氣。”他見我不動筷,就催促了一句。 
  “那我不客氣了!”拿起擺放于側的湯勺盛了一勺放入口中,香甜之味由舌尖傳至所有的味覺,當我喝的正津津有味之時,卻發現他始終未動筷,只是靜靜的盯著我吃,害的我怪不好意思的,立刻也催促著他動筷。 
  “看著你吃,真是種享受。”他帶著親切的笑容,如水透徹。 
  我將筷尖置於唇齒間一怔,後轉為淡笑,“聽你說話,也是種享受。” 
  一時,我們無言相望,淡之一笑,同時舉杯相碰,清脆的聲響敲打了我的心頭。飲下一口酒,喉嚨中火辣辣的不適,立刻夾起幾片雞片放入嘴裏細嚼。側首望著窗外的夜空,磐月慘澹,冉冉懸空俯視蒼穹。我不禁扯開嗓子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我與他又對飲上幾杯,很久,沒有喝的如此盡興了,“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此刻的我雖有醉態,神智卻很清醒。 
  “即你已認定我為莫逆之交,那我問你一件事,如實相告。”他盯著我半晌,似乎做了什麼決定,終於開口了,“你是潘玉。” 
  “對,我是。”絲毫未有猶豫,脫口而出,再看看他的表情,很平靜,顯然很早就料到我的身份了。我勾起淡笑,也問,“即我如此相告,你能否對我坦誠相待?皇位,依舊是你的夙願?” 
  “是,從未放棄過。”他亦如當年在軍帳內,肯定的對我交代著,無欺瞞,“皇上……納蘭祈佑,是否你心之所愛?” 
  他的這個問題讓我的笑容一僵,隨即斂去,他……如何得知我與祈佑之事?良久我都未出一語,只是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飲而盡,未盡興,又是一杯。連續五杯,直到祈星按住我置於壺上的手,阻止我繼續喝下去,方終止。 
  他說,“即你不願想告,我也不強你所難。” 
  我一直低著頭,凝望手中緊捏著的酒杯,而杯底早已見空,我一聲苦笑,“是的,我愛他。”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3章:翩然螢光舞(四)
  當我再次醒來之時已是第二日的晌午,日上三竿,驕陽似火。我揉著昏沉的太陽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簾,正對上一雙關擔憂的水眸,我的思想還未反映過來,她就小心的扶著我倚上睡枕,“終於醒了?” 
  “娘娘,您怎麼在這?”我的喉嚨乾澀,說出來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 
  “今早沒見你來伺候,問起南月才知道你宿醉未醒,故前來看看。”她的聲音輕柔如水,讓我漸漸沉重的心也放下。 
  我再望望雲珠身後的南月,奇怪之餘就開口詢問,“昨夜……我怎麼回來的?” 
  “晉南王的侍衛將您送回來的。”她的表情古怪,我心中的疑惑更深,難道我昨夜很失態?努力回想著昨夜發生的事,卻始終無法記起,不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又或是酒後亂性? 
  “雪海,你與晉南王認識?”雲珠的眼中也出現了疑慮。 
  “不是拉,我無意中碰見他……後與他喝了兩杯。”我絲毫沒底氣的解釋著,這就是貪杯的下場,以後再也不喝那麼多了,“對了,娘娘您今日可有服藥?”我立刻轉移著話題。 
  “一個時辰前已服下,對了,你這個方子還挺管用,連續服了兩個月,這疤痕雖依舊可見,卻已無隱痛,更沒曾經那麼駭人。”她欣喜的撫上左頰那快刺目驚心的疤痕。 
  “娘娘若堅持繼續服食此藥,所有的隱痛都會消失的。”這個方子正是當年那位神醫開給我的藥方,雖說是為我重新易了一張臉,但隱於臉下的疤痕卻時常隱隱作痛,折磨的我身心俱裂。直到神醫研究出一個藥方,我持續喝了半年,疼痛根除。所以我就想,雖然雲珠的臉受傷多年,但此藥方若用在雲珠臉上應該也會見效,所以斗膽一試。果不其然,不止她的疼痛消失,就連疤痕上的血黑之色也漸褪,真不愧為天下第一神醫所開之方。 
  “那我臉上的疤痕……”她期待著凝視著我。 
  我輕輕搖頭,若此藥真能驅除這駭目之痕,當初他就不會為我換臉。她略微有些失望的挎下雙肩,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扯出笑容道,“你的事辦的如何?” 
  我不說話,只是望望依舊立于其後的南月,南月一對上我的目光,了然的福身道,“奴婢去為娘娘準備午膳。” 
  待南月退下後,我才放下戒備,輕附在她耳邊低語,“十日後的中秋之夜……”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4章:翩然螢光舞(五)
  七日後我又去了中宮的碧玉湖,我希望能碰見祈星,有很重要的事要請他幫忙。天映水,秋已半,夜稀愁,幕輕風,盡消瘦。如今的螢火蟲已漸漸稀少,只是偶爾驚了荊條叢木會從裏邊飛出三兩隻,於此幽暗寂寥之處略顯驚豔。 
  我越過草叢,坐於湖岸邊,雙腳懸空而輕揚,時而將平靜的水面拂漾出一圈圈水波,自上回在錦承殿內喝醉到如今,我都未再來此,我只是擔心那日的醉酒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畢竟我後面的事全不記得的。 
  仰望漆黑的夜空,竟沒有新月。過兩日就是中秋,難道月亮也不願意出現在這孤寂無情的紅牆高瓦中嗎? 
  “我以為你在躲我。”是祈星戲謔的聲音,我很驚訝,我根本沒有抱多大希望他會來此。他堂堂王爺哪有那麼多空閒之時來這荒蕪人煙的地方閒逛。 
  側首望著他與我並肩坐下,不自覺露出點尷尬之色,“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很失態?” 
  他低頭凝望水面,聲音伴隨著輕笑而逸出口,“讓我見識到不一樣的你。” 
  我靜靜的考量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他又開口了,“說吧,有什麼事找我。” 
  我一聲低笑,他還真瞭解我,就料到我來找他是有事求他幫忙,既然他都已經猜到,那我也不拐彎末腳了,從衣襟內取出一張已折疊成方形的箋紙遞給他,“想要你將這個在中秋之日交給皇上。” 
  他接過,攤開細望,由於天色無光,他要靠很近才能看清,“落香散盡複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 
  看著他淺吟完就將其收入懷中,爽快的答應下來,“沒問題。”他一如四年前,對於我的所做所為不多問隻字片語。 
  突然,幾點雨水打在我臉上,我望望天空,“下雨拉!”難怪今夜月蔽雲遮,空氣沉鬱,原來是大雨將至的前兆。 
  我與他立刻離開碧玉湖,沖至回廊蔽雨,幸好雨不是特別大,我們也跑的及時,只是濕了我們我們額前的流蘇。才站一會,雨卻越發下的大,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 
  秋雨拂盡寒葉殘,滿院落紅香斂去。一時間我們之間竟無言相對,並肩立於長廊邊緣望紛紛雨水拍打在泥土間,飛濺至我們的裙角邊。 
  “哥?剛去向母妃問安,聽她說你早就回府,怎麼還會在此。”說話的是朝我們迎面走來的靈月公主,她一襲紫衣鳳錦緞而裁剪的百褶裙,頭頂飛月流風髻,珠翠首飾金光閃閃耀全身。她身後站著的卻是多月未見,於我有救命之恩的韓冥,一身黑衣風袍,烏黑的發絲全由一條金縷龍綢帶綁於腦後,不失貴氣。 
  他看見我時,臉帶驚訝之色,卻又礙於旁人未出聲詢問,我則是平靜的向他們行禮。 
  “哥,你什麼時候對這樣的小宮女有興趣了?”靈月公主的眼光在我臉上徘徊片刻,“生得倒還算水靈乖巧,只不過……合你口味?”話語中充斥著玩笑之色。 
  “靈月,別瞎胡鬧。”祈星的聲音多了幾分淩厲。 
  她不但沒因祈星的話而收斂,反而繼續向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宮的奴才?我向你們主子討要了你怎樣?” 
  “她叫雪海,翩舞閣繡貴嬪身邊的丫頭。”祈星沒有反駁她,只是將我的身份告知於她,我還在奇怪他的聲音為何多了幾分警示之意,就發現靈月的臉色變了。 
  “繡貴嬪?”聲音一個轉調,格外嚴肅,卻又暗藏幾分淩厲,這是為何?難道雲珠在這後宮真的已成為眾矢之的? 
  “好了,靈月。”祈星的聲音落下,此長廊又轉為一片安靜,各懷心事,氣氛開始變詭異。在提到雲珠後,靈月就不說話了,這其中定然有原因,我一定要弄清楚,才能保雲珠在後宮安然生存下去。但眼前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讓皇上寵倖雲珠,這才是確保她安危的保命符。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5章:翩然螢光舞(六)
  中秋佳節,秋高氣爽,和煦風布暖。雖早就聽聞奴才們說起,皇上曾今日會與靜夫人共度,任何人都不許滋擾,我與雲珠卻還是早早就至未泉殿的庭院內等待著皇上的駕臨,雲珠很緊張,交握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關節泛白,早已無一絲血色。這樣的她我還是第一次見,從何時起祈佑在她心中的地位竟如此根深蒂固? 
  我望著身後那扇緊閉著的門,回憶如泉湧入腦海,就在裏面,他說過,要我做他名正言順的妻子。我與他之間的感情也僅有一句縹緲的承諾而已。今日所做之舉,不僅為雲珠,更為想確定如今的馥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夜幕低垂,筱牆蘚階蛩切,明月如磐懸於蒼穹睥睨天下萬物,我累了,孤坐廊前凝月,影子漸長遞寒,風飄袂。而雲珠則呆呆的站在庭院中央,凝眸而望,眼中的光彩由最初的期待轉為黯淡失望,可她依舊癡癡凝望。 
  他,真的不來了嗎?還是祈星未將那句詩交於祈佑手中?又或是他根本沒看懂其中之意? 
  “雪海,我們……”雲珠收回視線,望著我,似乎已經放棄了。 
  “皇上駕到——”一聲高亢的吆喝打破了這哀傷的氣氛,我與雲珠跪下行禮,他淡淡的掃了我們一眼,揮手示意我們平身。 
  “落香散盡複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他將我寫在箋紙上的話念了出口,“你大費周章的請朕來此是何目的?” 
  “皇上,您與娘娘進屋談吧。”我立刻出聲插了進去,現在的雲珠說再多都是枉然,只有進了那間屋子才能繼續說下去。 
  他倏然側首用犀利的眸子盯著我半晌,終究還是收回來目光,將深邃失望的目光轉向雲珠,“有什麼話就在這說,靜夫人在等朕。” 
  “皇上,夜寒露重,請先進屋吧。”她輕聲細語的懇求著。 
  他深吸一口氣,沉思片刻,終是移步朝屋前走去,我小跑至前,為其開門。“吱——”一聲輕響傳遍空寂之庭。屋子內綠光乍現,原本暗然之地卻已縈繞著漫天螢火蟲,若隱若現,忽明忽暗。 
  祈佑驚訝的踏進門檻,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四周,也不知在想什麼,雲珠緊隨其後而入,幾隻螢火蟲由門內飛出,仿佛得到自由,漫漫朝上方飛舞,蔓延遠方,最後隱遁而去。 
  “皇上,這滿屋的螢火蟲是娘娘連日來耗盡心力捕捉而來,每一隻都代表她的一個願望,希望她的姐姐在天上能過的幸福快樂。”我的聲音雖小,可字字卻鏗鏘有力。 
  “姐姐……?”他收回被此靜震撼的眸子,回首深望了我一眼,再看雲珠,可以清楚的瞧見他的眸子已無初時的漠然。 
  雲珠用力點頭,“在臣妾心中早已將姑娘當作親姐姐,今日乃中秋團圓之夜,臣妾怕姐姐一個人太孤單,故請皇上前來此處,欲與您共同陪伴姐姐度過今夜,讓她知道,還有人正在惦念著她,從未忘記過。”她的聲音哽咽,帶著哭腔。 
  望著祈佑的目光由驚訝轉為哀傷,我小步後退,順手將門輕輕關上,給他們一個安靜獨處的機會。門一絲絲的相掩,最後緊閉,阻絕了我與祈佑。我的手指深深掐進赤紅朱木門,為什麼,我的心要痛,裏面那個是我妹妹,不可以,怎麼可以痛。這是我欠她的,既然欠了,就該還的。 
  鬆開緊掐的雙手,轉身欲離開,卻隱隱聽見裏面傳來雲珠的聲音,“皇上,就讓臣妾代替姐姐來愛您。” 
  我笑了,苦澀之淚卻從眼角劃落。對,就讓她來代替我愛你,我相信,她做的絕對會比我好,我放手了,納蘭祈佑,我徹底放手了。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6章:翩然螢光舞(七)
  湖光煙藹中,風勁落紅如剪,爽氣颯秋,蕭瑟西風滿院殘。 
  我倚坐在未泉宮門外冰涼的石階上,我不敢在庭院繼續呆下去,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而沖進去,雙拳緊握,指尖深深掐進手心,卻感覺不到疼痛,曾經我以為自己會不在乎,我以為可以很大方的笑看他們恩愛甜蜜,然而我卻錯了,錯的離譜。 
  今日我證實了一件事,祈佑依舊愛著我,從來沒有變過,我該開心的,可是我卻開心不起來。天下最讓人肝腸寸斷的事,不是上窮碧落,不是兩處茫茫,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認不出我。 
  “問世間情為何物……” 
  原本思緒因這一句話而回神,迷茫的望著倚在我對面高牆邊的韓冥,“這麼俗的詩你也拿出來念。”輕哼伴著輕笑,我狠狠的頂了他一句。 
  “那我該說些什麼?這個世上只有月光是最乾淨的?”他仰望明月,輕笑而語,再見他,卻發現,原來他的臉上多出了許多滄桑,這幾個月,他過的不好嗎? 
  我只是怔怔的盯著他,沒有說話,他收回目光,瞅著我,正好對上我的目光,“當我聽周圍的孩子說起,你被官兵徵召進宮了,我就沒想過要再找你。因為我知道,以你的才智,完全可以躲過此劫,而你卻進來了,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你自願而來,你還是放不下他。”他的目光幾乎要將我看穿,“可是今日,你卻將自己最愛的人推到繡貴嬪身邊去,這就是你進宮的真實目的?” 
  我依舊不語,淡漠的望著他,但是我的心早就因他的話而崩潰,如果可以,現在的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場,但是我不能。曾經,即使再疼,再苦,我都不會哭出聲,我不可以。 
  “你是膽怯,所以不敢與他相認,你怕自己這張臉他會厭惡是嗎?”他的聲聲質問怦擊到我的痛處,我大聲否認。“不是!” 
  他突然沖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好,那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親口告訴他,你就是潘玉。” 
  “不要……”我立刻想甩開他的手,可是他握的很緊,我無法甩開,可是我仍用力掙扎,感覺手腕都要脫臼,疼痛錐心而襲全身。 
  他見我瘋狂的掙扎,立刻鬆開了我的手,我狠狠的跌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地面,眼淚悄悄的劃過,滴至地面、手背。“是,我懦弱,我愚蠢,可是這就是我,那又怎樣?” 
  他蹲下身子,伸手撫過臉上的淚痕,“對不起!” 
  “在他心中,我早就已經死了,既然他已認定我死,為何又要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就算出現了又能怎樣,我這張臉下,有多麼醜陋……他身為一國之君,怎能要這樣一個女子為妃……況且……”況且,我還是夏國逃亡的公主,若我的身份被揭穿,那祈佑當初對太子的陰謀就昭然若揭。 
  他突然將我揉進懷中,我驚訝的望著他,想掙扎出來,他卻用了更大的力氣將我挾在懷中,用很平靜的語氣說,“容貌,並不是全部,在我心中,你永遠貌若天仙。”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7章:唯有香如故(一)
  翌日,專候養心殿的總管太監徐公公帶著皇上的冊封聖旨繡貴嬪為繡昭容的旨意來到翩舞閣,後面還有二十來個太監宮女手捧珠寶綢緞而來。 
  “皇上有賞,金鳳五隻,嵌五等東珠二十五顆,內無光七顆,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顆,內烏拉正珠兩顆。” 
  “皇上有賞,帽前金花兩枚,嵌五等東珠兩顆。” 
  “皇上有賞,金嵌珊瑚項圈一圍,嵌二等東珠五顆,五等東珠兩顆。” 
  “皇上有賞……” 
  僅在一夜間,繡貴嬪連晉三級為昭容,位僅次皇后、三夫人、昭儀。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這樣一個身份卑微,容貌醜陋之人竟能得到皇上如此的寵愛,奴才們更是眾說紛雲。他們只知道在中秋之夜,皇上拋下最為寵愛的靜夫人而在未泉殿寵倖了醜繡貴嬪,卻沒有人知道其中真正緣由。 
  連五日,皇上都親臨翩舞閣,寵倖繡昭容,甚至下完早朝都直奔翩舞閣,與之閒聊對弈品銘,每日來翩舞閣拜訪的小主、妃嬪更是絡繹不絕,頃刻間,繡昭容的勢頭將靜夫人的光芒壓下。 
  望著如今的翩舞閣,早已不同往日,可是我卻憂心了,鋒芒畢露很容易腹背受敵,況且雲珠在朝廷上根本沒有一支可以支持她的後盾,很危險。 
  “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何一夜間讓繡昭容得寵。”南月好奇的擠到我床榻上詢問,滿臉期待著我會告訴她。 
  莞爾一笑,將溜至腰間的被褥往上扯扯,“娘娘原本就天生麗質,一朝得寵很平常啊。” 
  她白了我一眼,“你只會敷衍我,早知道就不問了。”她挪挪自己的位置,又朝我靠近了一些,小聲的問,“你到底是繡昭容的什麼人,為何這麼賣命的幫她?親戚?姐姐?” 
  我仔細望著她的表情,想從中尋找出端倪,“你想多了,只要主子受寵,奴才當然也就沾光了。” 
  她微微低著頭,輕搖頭,“你認為她能受寵多久,一個月?半年?在這後宮三千佳麗中,多少鶯燕,而娘娘她既無傾世美貌,更無靠山,終會被皇上遺忘的。” 
  “你深有感觸?”聽著她的話,我才驚覺她一點兒也不簡單,她到底是什麼身份,來到翩舞閣又有什麼目的。 
  “睡吧。”她爬下我的床榻,那一瞬間,我在她的眸中看見一閃而過的亮光,我的疑惑再次加深,一切似乎都沖著雲珠而來,那麼雲珠到底因何事引火上身?難道她發現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其中的千絲萬縷我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 
  以祈佑的聰明才智來看,不會不知道祈星的野心,那麼現在的祈星正處在懸崖邊緣,只要祈佑下定決心推開他,他就會陷入萬劫不復。可是這一年來,祈佑不僅沒有著手對付這個對自己極有威脅的哥哥,反而是將靈月公主賜婚于韓冥,他難道不怕韓冥倒戈,與祈星連成一線對付他?他到底想做什麼,雲珠與這場宮闈爭鬥又有何關聯?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8章:唯有香如故(二)
  閣內檀香陣陣撲鼻,金猊香爐餘煙嫋嫋輕散,籠罩著四周,溫馨之感油然而生,皇上下了早朝又來到翩舞閣小坐,突然興起竟與繡昭容對弈棋局。我在一旁伺候著,目光也一直停留在棋局上,她已經連輸三局了,這第四局怕是又要慘敗,皇上用引蛇出洞的計謀將她一步步誘進自己的圈套,最後將她的白子逼入絕境。 
  “不玩了,又輸。”繡昭容將手中的棋子丟進盒中,棋子間的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皇上勾起一笑,“你的棋藝還稍欠火候。”拿起手側的漢玉壁杯,小吮一口香茶。 
  我看著他們兩和睦甜蜜的相處著,心中的開心卻多過苦澀,這樣的情形真像四年前啊,雲珠的那句“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與主子身邊,別無所求。”至今仍令我記憶猶新,現在我們三又重聚小閣,雖然你們不識我,但是能伴在你們身邊,此生我亦無憾。現在,祈佑與雲珠,就是我的主子。 
  “如果皇上能贏了雪海,臣妾就服輸。”她突然起身拉過我的手,輕輕將我推到皇上面前。 
  皇上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她就是那日冒犯靜夫人的奴才?”犀利的目光來回在我身上打轉,我慌亂的低下頭回避他的目光,“正是奴婢。” 
  “你的膽子還真大。”他的聲音似乎永遠都是淡雅如水,清風遐邇,聽不出喜怒,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皇上,其實那日是靜夫人先……”我想將那日的情況合盤脫出相告,我很肯定,雲珠絲毫沒在他面前為自己辯解過。 
  “好了,後宮這些瑣碎之事朕沒有興趣知道。”聲音中夾雜著不耐之色,顯然他早就了然這後宮妃嬪間的相互爭鬥謀權,他只是充耳不聞罷了。“陪朕下一局。” 
  我不自然的坐下,身子在椅子上輕挪了一會兒,我從沒想過,今日可以面對面的與他同坐對弈,顫抖的從盒中取出一枚白子,輕輕的落在棋盤正中。 
  此局,我們下了一個時辰才結束,我輸他十子,“皇上棋藝精湛,奴才獻醜。”我即刻從椅子上起身。 
  他將半倚著的身子坐正,細細的打量著我,目光熾熱灼人,我的手心、額頭已溢出冷汗,他,到底在看什麼。 
  雲珠也發覺這古怪的氣氛,霍然出聲打破,“皇上,她的棋藝不錯吧。” 
  “的確不錯,但是,不是棋藝,而是心思。”他犀眸依舊徘徊在我臉上,“一邊要考慮著如何應對朕的攻勢,另一邊還要考慮著如何不著痕跡的輸給我。” 
  聽完他的話,我不語,算是默認吧。雖然他的棋藝堪稱一絕,我若要贏他也沒多大把握。但他畢竟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我若盡全力卻不小心贏了他,龍顏大怒,又要拖我下去杖責六十大板。我可沒那個膽子去挑戰皇上的威嚴。 
  “朕現在讓你賦詞一首。”他似忽然興起,又似故意刁難的出了一題。 
  我心下拿不定主意,便側首望望雲珠,卻見她薄笑點頭,示意我可以賦詞。我收回視線,靜靜的閉上眼簾,那一瞬間浮現在我腦海中的是中秋之日,雲珠於庭院中癡癡守望的孤寂身影,倏然睜開眼簾,脫口吟出。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99章:唯有香如故(三)
  “落花飛舞,寒光掠影輕羅衫。黯然回首,輕舟泛水水空流。輕風夢語,落葉思顏惜碧絲。曲終人散,纖纖柳葉已盡時。 
  倚門望,凝眸思語,鬱鬱殤紅顏。芙蓉處,彩蝶翩舞,悠悠清風夢。淡相思,天涯殘月,蒼蒼花含煙。雁單飛,淚落無痕,淒淒魂飛苦。“ 
  我的聲音啞然而止,閣內驟然沉寂無聲,卻見祈佑豁然彈身而起,“你的詞,還未賦完。”這一聲驚了雲珠,也驚了我。我們怔怔的望著情緒略微有些波動的他。 
  “皇上,奴才的已然賦完。”我平復心境,倩兮一笑,保持自然之態。 
  他淩厲的盯著我,似不甘休,啟開唇想再問,卻有一個比他更快的聲音由外邊傳來,“皇上,靜夫人在御花園昏倒了。” 
  皇上最終還是與靜夫人的奴才芷清匆匆離去,我只是嘲諷一笑,昏倒這個藉口雖不夠新鮮,但是他還是去了。選擇權在祈佑身上不是嗎,他因為在乎她,即使知道是假,卻還是選擇去了。繡昭容並不是特別在意他的離去,或許她認為現在得到的恩寵已經夠多了,她真的很容易滿足。 
  她吐出一口涼氣,輕靠上錦衾貂毛椅上,似乎累了。我至她身邊輕輕為她捏著雙肩,讓她緩和倦態。 
  “你那首詞未完吧。”她的聲音很低沉,此起彼伏顯得飄渺不真實,“在皇上面前不便吟出,在我面前也不行嗎?” 
  手中的動作僵住,悵然側首仰望窗外,苦澀湧上心頭,卻悠然一笑,“後面幾句俗的很。” 
  “為情傷,淚似輕紗飄風隨影去。為情累,雨若悲秋紛飛孤城壁。 
  人面桃花,物事人非,宮寂悲愴,紅牆朱門,龍廷金猊,庭院深瑣。 
  傾國傾城也枉然。“ 
  酸澀之感湧上眼眶,心頭一熱,淚凝在眶。此詞前斷是雲珠的相思之苦,後段卻是我此刻最真實的心境。當我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之時,雲珠已經回首凝望我,眼眶也有一層薄薄的霧氣。 
  “雪海,怎麼辦呢,我對你很好奇。”她雖蘊著笑,但我卻能體會到她那張笑容背後深藏著的苦澀,“雖生得一張普通的容貌,卻無法讓人忽視你的存在,你身上那股高貴出塵的氣質莫說本宮比不上,就連靜夫人也稍遜三分。言談舉止更是風雅猶絕,文采出眾,詩詞精湛,實乃奇女子。可你為何入宮呢?為何又要幫我呢?為何你能引得一向冷靜的皇上動容呢?為何……我對你似曾相識呢?”她似在低喃淺吟自語,又仿佛在向我質疑詢問。 
  “娘娘一連四個‘為何’,奴才該如何回答您呢?”我悵惘一歎,心愈發壓抑躁動,是被這個皇宮所逼嗎。心頭仿佛有一塊千均大石壓在我心頭,我無法移動它分毫。 
  她緩緩將身子坐正,再慢慢癱軟倒進椅中,沉沉的閉上眼簾,不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奴才想問娘娘一個問題。”我沒得到她的回應,但我知道她在聽,就繼續問了下去,“皇上真的只因你救過那位姑娘而冊封你嗎?” 
  依舊緊閉雙目,閉口不答任何一個字,但她胸口紊亂的起伏已經給了我答案,雲珠,真的是個很單純的孩子,連騙人,都不會呢。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0章:唯有香如故(四)
  當夜我就聽聞一個消息,靜夫人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皇上高興之餘設宴養心殿,請眾妃嬪前去赴宴慶賀,畢竟靜夫人是第一個為皇上懷上子嗣的妃嬪,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今有了子嗣就能更加穩固皇室根基。 
  今夜我本想為雲珠盛裝打扮一番出席晚宴,她卻拒絕了,她只讓我為她稍加施粉掩去疤痕。我知道她的用意,她不想與眾妃爭奇鬥豔。在這後宮能有像雲珠這樣沒有欲望、心機、城府的女子已經寥寥無幾了。 
  我與南月伴著她至養心殿,裏面云云眾妃已不下二十人,個個美豔絕倫,爭相鬥妍。坐在皇上左側的正是當年的韓昭儀,如今的韓太后,她已三十有餘,依舊風華絕代,冰肌玉骨,只是眉宇間少了當年的風情萬種,嫵媚嬌柔,多了一份成熟老練,肅穆嚴謹。右側坐的是祈佑的皇后杜莞,她一直溫莞煦笑,神情自若,當了皇后就是不一樣,學會了冷靜自持,這麼多年來,她一定收斂了不少。杜莞下首是一臉疲倦卻依舊自負的溫靜若。 
  靜夫人,鼻膩鵝脂,香培玉琢,其素若何,珠翠輝輝,觀之高傲。 
  鄧夫人,蹁遷嫋娜,纖腰楚楚,娥眉顰笑,唇綻如花,榴齒含貝。 
  陸昭儀,明眸皓齒,柔媚嬌倩,皎若朝霞,珠光寶氣,光豔照人。 
  妍貴人,蓮步乍移,回風舞雪,冰清玉骨,其神若何,淡雅高貴。 
  華美人,淡掃蛾眉,質美如蘭,香嬌玉嫩,盈盈秋水,仙姿玉色。 
  惠才人,月眉星目,綽約多姿,珠圍翠繞,秀色可餐,分外妖嬈。 
  …… 
  這些就是祈佑的後宮啊,皆是天資國色,令人看一眼都已難忘。我不禁昂首望著居於龍椅之上的祈佑,俊雅秀目,龍章鳳姿,皓齒朱唇,眸若深潭,神儀明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王者氣派,令人只可遠觀,而不感褻瀆。 
  在與韓太后低語的他突然轉頭朝我這望來,目光瑣定的不是別人,正是我。也許是被他仿若深潭的眸子吸引住,我一時竟忘了移開目光,就這樣靜靜的與他對視。 
  “雪海,在她們中,是不是我最醜?”繡昭容的一聲低喚將我敲醒,我倉皇的移開目光,不自然的回道,“娘娘,您一定要有信心。” 
  我藏於衣袖中的手緩緩握拳,剛才那份傷感哀傷,我真真切切的體會到,那是壓抑許就已死亡的心,因他的目光再次獲得重生,那種久違的心動,可以稱之為幸福、甜蜜嗎?那一瞬間……屬於我的也僅有那一瞬間的注視而已。 
  這次的晚宴在祥和安逸中結束,靜夫人由皇上親自送回百鶯宮,其他嬪妃也都各自回宮,而韓太后卻將繡昭容叫住,喊望太后殿,一路上她也只是閒話家常的慰問幾句,也無鋒芒畢露的問題,但是我知道,絕對不止慰問幾句這麼簡單。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1章:唯有香如故(五)
  梧桐臨風枝搖散,晚來溢清寒,稍攏衣襟禦小寒,隨著太后至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太后殿,韓冥就迎了出來,我一見到是他,立刻低下頭不去注視他,心中又想起中秋之日他對我說的話。 
  “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向皇上要了你,你就不用再承受如此傷痛。” 
  那一刻,我真的動搖了,很想開口答應,但是我的心不允許,不允許我的心裏裝著祈佑卻與韓冥在一起,不允許我拋下身邊孤立無援的雲珠而離開,所以我拒絕了,狠狠的拒絕了。 
  “不可能,我的心只有一顆,它全給了一個人,那就是納蘭祈佑。” 
  他聽完我的話後就笑了,笑的輕狂,夾帶著幾分淩傲,這樣的他,我第一次見。 
  “你猜,太后、侯爺與娘娘在裏面說些什麼。”南月將頭湊了過來問我,擾亂了我的心緒。 
  我微惱的望著一臉詭笑的她,“你很想知道?” 
  她即刻點頭表示她的好奇,“若普通之事根本無須將我們支開留在殿外,肯定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做奴才的還是守好自己的本分為好。”口上雖是訓斥警告,但是心中卻也頓然生疑,雲珠竟與韓太后也有牽扯。 
  知道雲珠一臉慘白的從太后殿內走出,腳步虛浮,目光呆滯,我擔憂的伸手想去扶她,卻被她一把甩開,我怔然的望著情緒波動變大的她,更肯定了我的猜測。雲珠一定知道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其牽涉了韓太后、韓冥、明太妃、祈星、靈月、甚至……祈佑。那麼,到底是什麼秘密,竟然牽涉了這麼多大人物。 
  當我還未將問題理清時,雲珠瘁倒在地,寒風曉霧,暗塵飛舞。 
  雲珠的暈倒將原本打算于百鶯宮安寢的祈佑改變心意,他頂著漫天小霧趕到翩舞閣,我瞧見他凝望雲珠的目光,是心疼,是自責,還有愧疚。 
  她躺在軟榻上不住的輕咳,這個病情從我第一日來到翩舞閣就頭警覺,我多次勸她請御醫,她卻怎麼也不肯,總說是小病,“皇上,請為御醫給娘娘瞧瞧吧!” 
  “不……不要請……御醫。”雲珠著急的接下我的話,此時已語不成句。 
  祈佑緊緊握著雲珠的手,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口中卻沒吐出一個字。 
  “主子……”雲珠突然一改稱乎,喚他為主子,“雲珠不怕死……只是捨不得主子呀……您孤寂了一生,雲珠真的不忍心離開……”她眉頭因疼痛而深鎖,目光湧現。 
  祈佑依舊沒有吐出隻字片語,我的心如刀割,不好的預感湧出,似乎……似乎……我不敢相信的搖頭,他真的要將雲珠推上絕路嗎?“不……你不能死。”我大喊一聲,沖跪到榻前,緊緊摟著她,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永遠閉上眼睛,“娘娘只不過是患了小小風寒,喝幾副藥就會好了,怎麼會死!” 
  “傳朕旨意,”祈佑突然鬆開她的手,由榻上起身,轉而望窗外漆黑的夜色,“繡昭容,溫婉端莊,聰慧靈巧,深得朕心,冊封為正一品繡夫人。” 
  聽完這個旨意,我的手一松,癱坐在地,冷笑。他以為雲珠要的是身份地位嗎?我的不諒解,我的恨立刻湧上心,全歸咎於祈佑。他為什麼不請御醫來為雲珠診脈,他為什麼到此時都不願給雲珠一句體貼關懷的話語,他為什麼……要將雲珠推開。他是一國之君,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他費盡心機登上皇位又有何意義。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2章:唯有香如故(六)
  那夜皇上與我一同陪伴在雲珠的床榻邊伴她入睡,一刻也沒有合眼,在沉睡中的她很安詳,只是時不時輕咳幾聲,在安靜的寢宮內格外響亮,回聲蔓延到最深處。“皇上你走吧,這裏有我照顧著。” 
  他突然緊握我的手腕,鶩戾冷凝的望著我,“你是誰!” 
  我全身僵著不敢動,也不敢抽回手腕,無力的回望著他質問的眼神,張了張口卻無法吐出一個字,他認出我了嗎?我的心裏有些期待。 
  他掐住我的手卻更用力了,“你與祈星什麼關係,他為何要幫你送信。” 
  一陣輕笑逸出口,我低著頭,依舊沒有說話,原來是我的奢望,他怎麼可能認出這樣的我,在他心中我早已死去,“他派你來翩舞閣監視雲珠的?” 
  我用力想抽回手,卻怎麼也無法掙拖,“奴才不懂皇上的意思。” 
  “是麼?”他突然鬆開了手,我整個人重重的跌坐在地上,疼痛又臀部蔓延至全身,我凝眸笑望他,帶著一絲嘲諷,“繡夫人如今已危在旦夕,您還有心抓奸細。” 
  他的眼中突然閃出一絲無措,迷茫的望著我,“你……”他突然伸手想扶跌在地上的我,我倏然甩開他的手,很用力的甩開。 
  “那日祈星還告訴朕,你就是潘玉,他以為找個聲音、背影與她神似的女人來到朕身邊,他的計謀就能實現?”他突然笑了起來,我卻完全怔住,祈星……祈星? 
  那日在錦承殿的一幕幕突然由我腦海中閃過…… 
  我一直低著頭,凝望手中緊捏著的酒杯,而杯底早已見空,我一聲苦笑,“是的,我愛他。” 
  “雲珠到底是誰。”他倒下一杯酒一口飲盡。 
  “雲珠……是沈詢的女兒,她的命運真的很不幸,你若能幫到她,就幫幫她吧。”我又為自己斟上一杯酒飲下。 
  “沈詢?那麼皇上……”他突然輕笑,放下酒杯凝望著我,眼中有著了然,我看不懂,我的思緒已經無法思考,最後倒在桌案上,不醒人世。 
  我垂下頭,淚水沿著眼角滴至冰涼的地面,水漬在地上蔓延了好大一片,我的淚不是為祈佑不能認出我而流,而是為祈星,原來,他一直也是在利用我,他故意將我灌罪,想套我的話,那句“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真沒有想到,出賣雲珠,出賣雲珠的人,是我,竟然是我。 
  他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默認了,口中卻傳來一聲細微的歎息聲,似乎有些失望,“你,現在就離開翩舞閣,離開雲珠。替朕給祈星帶句話,安分一點,朕對他的容忍已到底極限。” 
  我猛然從地上爬起來,傻傻的望了他一眼,提步就沖出寢殿,南月卻在外面將我攔住,她用奇怪的目光望瞭望敞開的宮門,再望望我,“你去哪?” 
  “讓開!”我心情躁動,口氣冰冷。 
  “想知道真相的話,隨我來。”南月的唇邊勾起一抹輕笑,笑的嬌媚,我也笑了,我果然沒猜錯,她真的是奸細。祈星派來的奸細是嗎?那麼就由她帶我去揭曉這個謎底吧。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3章:唯有香如故(七)
  當我再次踏入錦承殿之時,祈星依舊在殿中央擺放了一張小桌岸,四個家常小菜一壺陳年花雕,尾隨在南月身後朝他走去,他斟上一杯滿滿的酒端至我面前,我立刻揚手揮開,酒杯從他手中飛出,灑了滿滿一地,玉杯在地面來回翻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住。 
  “為什麼。”此刻的我心中只有這三個字要問。 
  “你都知道了。”他勾勾嘴角,神情淡漠,不喜於色。 
  “我問你為什麼。”我再也克制不住心裏的激動,朝他大吼而出,他為什麼連我都要利用,皇位真的能令人喪失理智,出賣靈魂嗎? 
  他淡漠的目光突然轉為傷痛,後轉為瘋狂,“因為他害死了父皇。”他雙手一揮,掀翻了桌上所有的盤子,“劈裏啪啦”摔在地上發出駭人的聲響。 
  我冷笑,他的藉口也太牽強了吧,先帝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答應要傳位於他,祈佑根本沒有理由害死先帝,更何況,天下人都知道,先帝是積癆成疾而病逝。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你必須信,父皇就是納蘭祈佑害死的。”他恨恨的瞪著我,食指一伸,筆直指著我,“始作傭者就是你,潘玉!或者稱你為馥雅公主更為恰當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無力的後退幾步,再無多餘的力氣站正身子,他……怎麼會知道。 
  “你很奇怪我是如何得知你與祈佑的關係,又是如何得知你的真實身份,父皇又為何因你而死吧。”他輕笑,收起激動的情緒。 
  “那日攬月樓無故發生的一場大火,潘玉被活活燒死在裏面,當我趕到的時候,清楚的看見一向冷靜自持的祈佑激動的望著那具面目全非已被燒焦的屍體,流下了幾滴眼淚。當時我就奇怪,他為何而哭,為你嗎?那麼你是他什麼人,你們之間又是何關係,但是我卻沒有多加細想。 
  直到陰山之戰,你就活生生的出現在我面前,求我放過卞國丞相,那你與連城又是什麼關係,為何又要躲著不敢見祈佑,攬月樓那場大火又是怎麼一回事,是誰的傑作?“他將一個個問題清晰的分析出呈現在我面前。 
  “那麼,你如何找到答案的?”我僵硬著聲音詢問道,我總認為祈星瞭解我、體諒我什麼都不會多問,原來我錯了,他不是不問,是將所有的疑惑放在心裏,欲後去細查,我卻傻的認為,他將我視為知己朋友,多麼可笑。 
  “當然是從你那位膽小懦弱,又貪錢的父親潘仁那得知。”他從懷中取出一方錦帕擦拭著手中因鍁盤而沾到的油漬,“我一直奇怪你與他的關係,根本不像父女,那夜我就連夜派人將他遠在蘇州的妻子,女兒擄來,逼他講出你的身份,他害怕之餘將所有的事合盤拖出,你與祈佑的身份就已了然,那麼你到底是誰?於是我派人拿著你的畫像四處打聽,終於在夏國的一位官員口中得知,你就是夏國曾經的馥雅公主,那麼你來亓國的目的就是為了複國而來,你與連城的關係就已昭然揭開。”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4章:唯有香如故(八)
  “對,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很佩服他的才智,原來是我小看了他,一直以為他只會打仗,對於皇室中複雜的爭鬥根本一無所知,是他隱藏的太好,還是我太相信他了。 
  他將手中沾滿污漬的錦帕丟至地上,“我還真是小看了七弟,一直以為他清心寡欲,與世無爭,卻萬萬沒料到,他比誰的野心都要大。” 
  “當後來,父皇開始信任他,慢慢將兵權轉交於他,我就想到攬月樓那場大火,有能力讓攬月樓突然著火,又讓所有人誤以為潘玉已死的只有父皇一個。這一切都告訴了我,父皇想將皇位傳給祈佑,其用心良苦連我都妒忌,從那一刻起,我就放棄爭奪那個寶座。”他的神色哀傷,語氣中也有著不甘心。 
  “兩年前,身強力壯的父皇突然染上了癆病,身子不行了,每日不斷輕咳,愈發的嚴重厲害,所有御醫都說父皇是勞累成疾。一年後,父皇病逝養心殿,當日,主治父皇病情的劉御醫也消失了,我的疑心又起。我把目光盯上了這幾年一直伺候父皇起居的雲珠,為何會突然被冊封為貴嬪?於是我將南月安插到她身邊。” 
  此時南月優雅的上前一步,朝我輕笑,“我曾向王爺描述過繡昭容的病,竟出奇的與先帝的病一模一樣,只是輕重而已,所以她一直不敢請御醫,生怕遭人懷疑。那你知道這個病為何在雲珠身上也有嗎?皇上的禦膳,奴才們都必須事先試吃,以防有人下毒加害,她就是每日為先帝嘗那些有毒的菜才患上此疾,而菜裏的毒,正是她每日一點一點的加進去的。” 
  “我真的很佩服她的勇氣,為了七弟竟然連命都不要了。”祈星突然歎口氣,“那日我是特地想要將你灌醉,我只想知道雲珠的真實身份,我沒想到你對我毫無隱瞞,你怎能這樣信任一個……一個一心想利用你來扳道當今皇上的人呢。” 
  我笑著點頭,是我太愚蠢,“為什麼要將我的身份告訴祈佑。” 
  “你錯了,我並不是真的想將你的身份告訴他,那日我是這樣對他說的‘你有沒有覺得繡昭容身邊的奴才很像潘玉,或者就是潘玉’,你知道,我這句話無疑是要將你變成他懷疑的物件,畢竟南月已經遭到懷疑,我不能讓她被懷疑,所以只能將你推了出去。” 
  我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納蘭祈星,我看錯你了。” 
  他沒有躲,硬生生的接下了這一巴掌,他笑了,“你果然有個性,不然祈佑不會為了你而謀劃弑父。” 
  “為了我?”我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瘋狂的笑了起來。 
  “就因為他知道是父皇一手策劃了攬月樓的大火,盛怒之下殺意頓生。” 
  “你憑什麼這樣說。” 
  “不然他為何要弑父,這個皇位遲早是他的,他為何要冒險犯天下之大不違,萬一輸了,他將會萬劫不復。我現在只有一個疑問,父皇為什麼要放你一條生路,不乾脆殺了你。” 
  我不發一語的走出錦承殿,他的話深深敲打在我的心上,不可能,祈佑怎麼會為了我……他怎麼會為了我殺先帝,難道從頭到尾錯的人是我?我根本不該自以為是的離開皇宮,我根本從一開始就該與祈佑站在同一站線上,我根本不該懦弱的退讓以為這就是為祈佑好,我……我在祈佑心中的地位,真的比他父皇還要重要嗎? 
  雲珠,你真的……好傻,好傻。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5章:唯有香如故(九)
  疏影橫斜惜腕露,百卉千花含風露,繁霜滋曉淡月知。當我停住步伐舉目而望之時,我竟在不知不覺走到長生殿宮門外,如今先帝已故,此處已是一片淒涼,就連個守衛都沒有,我躊躇著望著此處,考慮著要不要進去。或許…… 
  想到此處,我不禁傷感,腳也克制不住的走了進去,使勁腿開朱門,走了進去。如今的長生殿已物似人非,可惜了這片香雪海,再無人欣賞了嗎。漫步進這片雪海林,卻看見林中還有一人,不是祈殞還能有誰?我沒有想到,四年前在這個梅林初次遇見他,四年後又再次在此遇見他,真的很巧。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他輕喃著陸遊的《詠梅》,我朝他走去,順勢將此詩後半節接了下來,“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我的聲音引得他猛然回頭,“潘……”聲音卻啞然而止,尷尬的望著我,我笑望著他,“只有香如故,說的很不錯呢。” 
  “你的聲音很像……我的一個……朋友。”他解釋著,仿佛怕我會誤會些什麼。 
  “你那位朋友,是誰?”我若有所思的問了句,我的聲音他還記得呢。 
  “在一場意外中死了,你知道她真的很像我的母親,真的,很像……”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我根本聽不見。 
  我莞爾一笑,他竟然還沉浸在母親死亡的傷痛中,“你的母親,她一定很美吧,像梅花一樣,想必為品性高潔之人吧?” 
  “對,很美很美,也正因為她的美,被人害死了。”他的聲音突然夾雜過一絲恨意,也驚了我,袁夫人是被人害死的?不是難產而死嗎? 
  我謹慎的問,“被誰害死的?” 
  我見他雙手握拳,“杜芷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三個字。 
  杜芷希,祈佑的母后?怎麼會是她?我還想開口問,卻霍然禁口,不能再問下去,否則會被他懷疑的,那麼,要找真相,只有我自己去尋找了。 
  他過了許久才平復自己的心情,“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與你說這麼多話,或許……是你的聲音太像她了吧,你叫什麼名字?” 
  “雪海。” 
  “香雪海?”他的眼睛一亮,猛將雙手握緊我的雙肩,微疼。我蹙了蹙娥眉,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自然的笑了,“我太激動了。” 
  “那你的名字呢?”雖然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的身份是雪海,我與他只是個陌生人而已。 
  他側頭想了想才脫口而出,“殞,你叫我殞吧。”我點點頭,心中也了然,他不想我知道他的身份,那我就當作不知道吧。 
  “為什麼要叫殞呢?” 
  “因為我出生那一日,母親就薨逝,父……親就為我取名為殞,已此來銘記我的母親。” 
  笑語漸漸飄散在梅林,無限蔓延至最深處……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6章:不得不說的話
  本文中的女主,才貌雙全,性格淡雅卻不矢剛烈,她有睥睨男兒的傾世智慧。剛開始我將她描寫的近乎于完美,她聰慧、善良、柔美、專情、倔強。但是沒有人會終身完美沒有缺點,女主也有,她也會恨。況且在這亂世天下、噬血後宮,要想生存下去,必須保護自己,所以後來女主的轉變理所應當。 
  有些讀著看完此問說,女主就像個悲劇,她經歷了國仇家恨、陰謀利用、無情毀容,其波折不斷,看了心中很壓抑難受。 
  我只能說,我寫作的風格一貫專署憂殤淒美,我也明白現在許多讀者都喜歡讀文字輕鬆,時常另人捧腹大笑的穿越文。我這篇文可說是毫無搞笑成分存在,要讓許多讀者失望了,我只能說,我不會搞笑,可能是與我的性格有關吧。我心目中的女主,即要有北國兒女的爽朗大氣,也要有南國佳麗的嫵媚嬌柔,我想此文中的女主就是這樣的性格。 
  還有些讀者對於女主後來的毀容耿耿於懷,我想說的是,既然她選擇了一張平凡清秀的臉就是為了擺脫過去,過自己的生活,可無奈天不從人願,讓她回到了那個冷寂殤淡的宮牆內。我的目的只為讓讀者注意到女主的高潔品質,不要被她一副絕美的容顏所迷惑,更想表達的是,幾位男子對她的愛不僅僅只限於容貌,更是心靈上的交匯與溝通,我認為,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在書中,從馥雅到雲珠,祈佑到連城,祈星到韓冥,靜夫人到韓太后,甚至於心狠手辣的靈水依,杜皇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悲傷苦衷,我始終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沒有人天生下來就會算計謀權害人,所以不能以好壞去定義他們。 
  希望大家以平常心看待裏面的人物。現在我正在醞釀番外篇,待此書完結後我會一一貼出,其中有很多不為人知且書中沒有細寫的事都會呈現在讀者面前,望耐心等待。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7章:翩舞閣驚變(一)
  與祈殞聊了兩個時辰他才離開,也正因為與他輕鬆的閒聊讓我緊繃紊亂的心開始平復,可以安心的理清所有的問題。我在一處庭院折下一枝桂花,芬芳撲鼻,輕輕把玩著陷入沉思,以我認識的祈佑來看,他不可能會因為我而弑父的,絕對不可能,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還有另一個不可告人的隱情,想到祈星的那句“我現在只有一個疑問,父皇為什麼要放你一條生路,不乾脆殺了你。”同時也點醒了我,為什麼要放我?難道也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現在是不是該去找雲珠將事情問清楚呢,或者,我該將自己的身份告知於她,這樣她才會將事情的真相坦誠相告。可是,我到底該不該去,這樣對雲珠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一直徘徊在翩舞閣外不知該不該進去,乾脆移到一旁的梧桐小樹下倚靠而坐,舉頭而望即將破曉的天際,想將今夜發生的事全部理清, 
  若真如從南月所說,先皇真是她下毒害死的,那麼她的病能拖近一年,可見她的生命已危在旦夕。我已經隱約可以猜到韓太后在太后殿與雲珠說了些什麼,定是他們已經發現祈星在著手查這件事,為了自保,想將雲珠推出去,一人將此事承擔下來。那麼先帝的死韓太后與韓冥也有份?為什麼他們要聯手害先帝,她恨的人只有那位已被關在冷宮的杜皇后不是嗎? 
  我一定要雲珠將真相親口告訴我,下定決心後睡意突然襲上心頭,我暗暗對自己說,小睡兩個時辰,待雲珠醒來之後,我就將自己是潘玉的事實告訴她,一想到這,我就安心的閉上了眼簾。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覺有許多爭吵聲傳入耳邊,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望著明媚的驕陽射在我的臉上,一陣更大的爭吵聲由翩舞閣內傳來,難道雲珠出事了? 
  我睡意全無,猛然從地上爬起,也未整衣著,立刻沖了進去。正閣內的情形完全怔住了我,皇后、靜夫人、鄧夫人、陸昭儀、四人同坐正副四椅,而雲珠則是癱軟的跪在地上,守在門外的南月見我欲沖進去,立刻攔下我,“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連皇后都來了,是找麻煩的嗎? 
  “昨日有人給了靜夫人一封匿名信,揭發雲珠是亂臣之後。”南月很平靜的說,攔住我的那只手依舊沒有放下。 
  我冷冷的瞪著她,只有祈星知道雲珠的身份,那麼匿名信定是他送過去的,“皇上呢?” 
  “不要指望皇上了,皇上將處置雲珠的權利交給了皇后娘娘,今日雲珠在劫難逃。”她輕蔑一笑,笑的很張狂,“當今皇上真是無情呀……為了自保竟要雲珠獨自承受這些。” 
  我靜靜的聽著她說,目光卻始終凝視著正閣內始終一語不發跪著的雲珠,她嬌弱的背影如此孤寂,我也明白昨日祈星為何要下旨冊封雲珠為夫人,他的目的只為引起後宮妃嬪的不滿與妒嫉,讓她們加快速度要將雲珠剷除,才有了現在的一幕。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8章:翩舞閣驚變(二)
  “雲珠,你最好老實交代,你進宮的目的為何,是誰派你來皇宮的。”杜莞的聲音嬌膩嚴肅,不失魄力。 
  雲珠低著頭,什麼都不說,靜靜的盯著地面,靜夫人卻從椅子上起身至她身邊,單手掐住她的下顎將她的頭狠狠的抬起,目光淩然,“你以為不說話,我們就拿你沒辦法?”她回望了一眼杜莞,“皇后娘娘,您看……” 
  她沉思了一會,“靜夫人,本宮把處置她的權利給你。” 
  靜夫人奇怪的望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來人,給我打,打到她說為止。”她的話才落音,幾名侍衛就拿著長棍沖了進來,看來是早有準備。我用力想揮開南月的手,她卻死死的拽著不放,“王爺有交代,絕對不能讓你進去。” 
  “如果我一定要進去呢?”我將一直放在雲珠身上的目光投向南月,死死的盯著她不放。 
  她緊拽我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那麼我現在就會揭穿你的身份。” 
  “隨便你……”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到雲珠身邊去,以她現在的身子來看,根本承受不住那些板子,我不能讓她在臨死前還要受這樣殘酷的刑法。 
  “你不怕你的身份揭穿後,皇上的地位會因你的身份而受到威脅?他包藏沈詢之女,又包藏夏國公主……”她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對我提醒,徹底澆滅了我心中的怒火,只能憤怒的瞪著她,卻又無可奈何。 
  “王爺也是為你好,他其實……”她開口想為祈星開脫些什麼,卻被我打斷,“是呀,他對我可真好,利用我害雲珠,利用我想打擊祈佑,利用我想登上皇位。他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會記住的。還有你,南月!” 
  她苦澀一笑,“謝謝你記住我。” 
  我的目光投向已被侍衛按趴在地的雲珠,靜夫人無奈的俯視著她,“給你最後一次交代的機會。” 
  “雲珠……沒有什麼可說。”她的聲音很虛弱,卻夾雜著堅定,我緊握雙拳,她對祈佑的心真如此堅韌不移,始終不悔嗎。可是祈佑給她的是什麼,那是拋棄啊,雲珠你怎麼從不為自己想想,四年前你拋下自己對祈佑的愛,成全了我與他,四年後好不容易可以得到祈佑的疼惜,而今,你卻為了他,獨自承受所有的責任。 
  “給我打。”靜夫人一聲令下,兩名侍衛就舉起長棍狠狠的打在雲珠的臀上、背上、腿上、我閉上眼簾,不敢再看這麼殘忍的場面。可是一聲聲強忍下的悶哼卻傳入我的耳中,有冰涼的淚水由我緊閉著的眼眶溢了出來。我一片空白的腦海中倏然閃過與雲珠曾經的一幕幕。 
  “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與主子身邊,別無所求。” 
  你的願望僅僅只有這麼簡單,卻始終無法實現。 
  “為了從火海中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救出,可惜,徒勞。” 
  明明知道裏面的大火隨時會要了你的命,你卻依舊不做考慮的想沖進去救我,只因為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嗎? 
  “皇上,您就看在……臣妾曾冒死沖進火海救姑娘的份上,您恕了她的不敬之罪……” 
  為了救一個奴才,你不惜將曾經的恩情拿出來懇求祈佑,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呀,你從來都沒有為自己考慮過嗎? 
  我緩緩的睜開雙目,突然揮開南月的手,許是她沒有料到我會突然甩開她,我很容易的越過她沖進閣內,飛身撲到雲珠身上,將她牢牢的護在我身下。沒有人料到會有一個人突然沖了出來,兩棍子絲毫不留情的打在我背上,可是我沒有感覺到疼,我只是想保護雲珠。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09章:翩舞閣驚變(三)
  侍衛見此情形突然將動作停住,錯愕的望著我們,我望著雲珠死灰的臉,血緩緩由口中吐出,染紅了地面,好大一片。我顫抖的伸出手撫摸著奄奄一息的她,“珠兒……”我輕喚一聲。 
  她驀然睜大雙目,回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著我,張著唇想說話,“你……你……”卻吱吱唔唔的說不出一個字,我知道她已經體力耗盡,是用最後一絲氣力硬撐著自己的神志。我也知道她想說什麼,我用力點頭,輕附再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的見的聲音說著,“珠兒,你聽清楚,我就是潘玉,我沒有死,我一直在你身邊。” 
  她的目光愈發光彩,死灰的臉上漸露笑容,用力撐起身子,只對我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得知我的身份後,只有對不起這三個字,她竟然對我說對不起。我知道她怕我怪她做了祈佑的女人,可我怎麼會怪她呢?我怎麼會…… 
  “好一個主僕情深。”靜夫人不屑的輕哼,優雅的拿起桌案上的茶水輕抿一小口。 
  “把這個奴才拖開,繼續打。”說話的是一臉淡漠的妍貴人。 
  我一聽到她的話,立刻跪到地上猛磕頭求她們能放過雲珠,“求求各位娘娘不要再折磨我的主子了,她已經快不行了,求你們讓她安樂的去吧……求你們了!” 
  “你是什麼東西,敢在我們面前為她求情?”鄧夫人從椅子上起身,怒斥我一聲,並沒有因我的懇求而動容。 
  我猛然怔住,木然的盯著她們口中無情的話語,以及那無情漠然的目光,也許現在的情形只有世態炎涼四個字可以形容。如今的雲珠已經傷成這樣,她們還不肯放過她嗎? 
  “統攝六宮是本宮的職責,決不能允許逆臣之女矇騙皇上,禍亂後宮。況且,本宮抵掌金印紫綬,享有這三千佳麗的生殺大權,她既然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一直沉默的杜莞終於開口說話了,說的如此冠冕堂皇,義正詞嚴。 
  我冷笑,她們會這樣對待雲珠,還不是怕皇上對她的寵愛日復一日影響到她們的地位,欲除之而後快,說白了,都是為了私心。她們有哪一位是真心為這個皇室操心,為祈佑著想。我的目光靜靜的掃過杜莞,溫靜若,鄧夫人,陸昭儀,今天所發生之事,我會一生銘記。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0章:翩舞閣驚變(四)
  那一日,驕陽嫵媚多姿,楓葉四散飄零,心飛逐鳥滅,在侍衛將我拖出去之後,雲珠只挨了兩扳子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我的眼淚始終徘徊在眼眶內,倔強的不肯流下,怔忪的望著四位娘娘傲然的離去,口中還念叨著。 
  “真沒想到,才挨三十幾板就死了。” 
  “死了活該,逆臣之女還想一昭得寵,貴寵六宮。” 
  “還虧了靜夫人提早揭發這小賤人的真實身份。” 
  …… 
  我將指甲狠狠掐進手心,齒用力咬著下唇,有血腥之味傳入口中,待所有人都離去,我終於落下了眼淚,空寂的正閣,雲珠靜靜的趴在冰冷的地面。我跪在她面前看著她帶著甜美笑容的臉,仿若睡著了般,真的很安詳,望著她我也勾起淡淡的笑容。 
  “如果我說,那封匿名信並不是王爺送給靜夫人的,你會信嗎?”南月也在雲珠面前跪了下來,語氣很飄渺,很冷淡,但是話語卻是如此認真嚴肅。“王爺沒有理由這麼做……” 
  “夠了,人都已經死了,你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我無力的回了她一句,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想這麼複雜的宮廷鬥爭,我只想好好陪雲珠靜一會。 
  “你以為我願意說?王爺因為你差點就放棄了一切,你卻這樣誤會他。”她激動的扯過我的衣襟,激動的朝我吼著,目光夾雜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輕笑伴隨著輕哼出口,“可他確實出賣了我,把我對他的信任踐踏在地,不是嗎?” 
  她無力的鬆開手,莫名的哭了出聲,最後飛奔出去,我也沒有多想她的異樣,只是一直陪在雲珠身邊,也不知呆了多久,幾個奴才拿著一個麻布袋進來將雲珠裝了進去。這是規矩,所有因罪而死的宮女或妃嬪都會被送出皇宮火化,最後灑入西郊的“荒藍湖”,絕對不會給她們留全屍,這就是所謂的規矩。 
  眼睜睜的望著他們扛著雲珠步出正閣,在步出翩舞閣,我沒有瘋狂的拉住他們,沒有追出去送她,只是望著他們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從懷中取出我的錦帕,輕輕擦著地上的血跡,深深淺淺的將整個錦帕染了好大一片,然後將其緊緊握在手中,這是珠兒的血,是我妹妹的血。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1章:禍起由蕭牆(一)
  晚秋霎微雨,灑冷宮,蕭疏淒然,惹殘煙,蟬吟蛩響,相應喧喧。皓月嬋娟,夜永綿綿,稍覺輕寒,風露漸變,雕檻蕭索。我掌著隨風飄搖而四擺的燈籠走進這座幽愴的“碧遲宮”,幽禁先帝皇后杜芷清的地方。 
  推開半掩著的朱門,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響,寒意襲身,我借著微弱的燈光觀望漆黑的內殿,裏邊擺放的很簡單,一張圓木小正桌,幾方椅子正歪歪斜斜的擺放著,正前方是寢榻,一褥單薄的棉被淩亂的皺成一團,幾縷輕曼紗帳隨風飛舞,這就是冷宮嗎,當年權傾朝野的杜皇后竟淪落到如此地步,那麼曾經機關算盡,費盡心機得來的又是什麼,浮華名利終究是一場空。 
  “你來這做什麼?”幽怨淒然之聲突然由我身後傳來,毫無預警的嚇了我一跳,手中的燈籠隨之由手中劃落,冷汗由背脊滲出。一抹幽魂般的白影飄至我面前,用淩厲的目光狠狠盯著我,我用力平復心中的恐慌,輕喚一聲“皇后娘娘……” 
  她一聽我的話立刻戒備起來,但神色卻多了幾分茫然之態,我立刻將手中的食盒擺放至早已沉積灰塵的桌上,再拾起掉落在地的燈籠,“是皇上派我來看您的。” 
  “皇上……不要……我不要見他。”她的臉色驚駭大變,揮舞著雙手,仿佛見到比鬼神還可怕的東西,我連連暗驚,是什麼令如此堅定冷靜的她如此? 
  “娘娘,不是先帝,是您的兒子祈佑,他現在已是當今的皇上。”我抓住她的雙手,想讓她冷靜下來。 
  她一聽我的話果真漸漸平復了激動,怔然的凝視我,眼眶內閃著晶瑩的淚光,“佑兒,當皇帝了?” 
  我頷首而回望,再扶著她坐上床榻,她將我的手緊緊握住,冰涼之感如刀割蔓延我的手心,再見她傻傻的笑了出聲,“那麼佑兒一定承受了人所不能承受之痛,他該有多麼孤單啊!”說罷,眼淚頃刻灑出,“真的是佑兒讓你來看我的?” 
  雖不忍心欺騙如今狼狽的她,但是為了從她口中得知真相,我只能瞞著她,或者給她一個期望也好,即使她從未將祈佑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是的,娘娘。” 
  自諷一笑,悄然鬆開我的手,“他還記得我這個母后……這個狠心對他的母后?” 
  此刻她談起祈佑,態度與數年前簡直有著天壤之別,是什麼原因促使她這樣?“娘娘,皇上要我來問您一個問題,一句藏在心中二十五年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我知道他想問我什麼。”她了然輕笑點頭,伴隨著止不住的淚格外淒涼,“他想知道為何我的眼中只有皓兒,把全部的疼愛都給了皓兒,卻吝嗇著不肯分一點點給他,是我的錯,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娘親呀。” 
  “現在您的兒子已是一國之君,您再也不用有所顧忌,能如實相告嗎?”我隱約感覺,她也有著不可告人的苦衷。 
  她低垂雙眸,望著自己的雙手沉默許久都未說話,當我以為她不願意相告想繼續追問之時,她開口了。 
  “不是我不肯給他疼愛,而是不敢給。”她止住了淚水,迷茫的盯正門外的皓月淒婉一歎,仿佛歎盡了世間悲哀,“有時候,權利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呢,我正是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2章:禍起由蕭牆(二)
  直到戌時,我才由“碧遲宮”離開,月洗高梧,淒咽悲沉,竹檻透寒。蕙畹聲搖,苔徑紛鋪,飄然塵冷。腳下踩著“紗紗”的落葉,在這幽靜的翩舞閣內徘徊良久,此時早已人去樓空,珠兒你在黃泉路上走的可安好?姐姐為你報仇可好?讓那些曾經害你的人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可好? 
  狠狠折下一枝殘柳,再將其折成兩段,最後擲入地上。正如南月所言,祈星沒有理由送匿名信,他不會不知道雲珠對祈佑的忠誠,就算殺了雲珠她也會緊咬雙唇不吐露一個字,根本不可能利用她來扳道祈佑,那麼信到底是誰寫的?難道是祈佑! 
  方才杜皇后的話又隱隱傳入耳中。 
  “二十五年前,我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謀害即將臨盆的袁夫人。我怕,怕她生下皇子後會奪去我的後位,奪走皓兒的太子之位。當下我就派了一個宮女朝她的茶水中下了紅花,只想讓她肚子裏的孩子流產,卻沒想到加速了她的生產之期。奴才們都以為她要生了,就請來產婆為她接生,袁夫人太愛腹中之子,拼盡了全力將孩子產出,最後體力殆盡而去。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難產而死,卻不知是因我那一劑紅花。” 
  “自那日起,我就陷入了內疚自責中,我不該一時鬼迷了心竅去害她,因此種下禍根。後來皇上竟起疑調查起此事,我恐懼之下將那名下藥的宮女殺死,以為此事就此了結。但我發現皇上對我態度越來越冷淡,目光甚至閃過厭惡,那一刻我就知道,皇上知道了一切,只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將我治罪。” 
  “為了自保,我在朝廷裏擴充勢力,勾結黨羽,只想讓皓兒穩坐太子之位,將來登基為帝,就可以保護我這個母后。如若他不能順利登基,那麼我與皓兒將萬劫不復,這個結果我早就預料到了。為了不想佑兒牽涉進這場恩怨,我儘量疏遠他,只為讓皇上將來對他手下留情。” 
  “天下,有哪個娘親不疼自己的骨肉,每對他冷漠一分,我的心如同刀絞。多少次我偷偷前往未泉殿瞧他,多少次差點控制不住想將他摟入懷中,多少次我想告訴他,其實母后是疼愛他的……可是我不能,我已將一個兒子推往風尖浪口,絕不能再將另一個兒子推向懸崖。” 
  “為了與皇上鬥,我已心力交瘁,最後還是輸了。不是輸在皇上手中,而是輸在我一直欲保護的兒子手中。皇上他真的很可怕呢。” 
  聽完皇后的話,我已猜到,祈佑弑父只有一個原因,他發現了先帝的陰謀,那麼先帝的陰謀又是什麼?莫非他從頭到尾都在利用祈佑剷除東宮的勢力? 
  “那麼佑兒一定承受了人所不能承受之痛,他該有多麼孤單啊!” 
  我明白皇后這句話的意思,祈佑承受的痛,親手將自己的母后送入冷宮,親手將自己的哥哥推上絕路,親手將自己的父皇毒害,這份痛,即使是我都無法承擔。祈佑的孤單,從小就渴望母后的疼愛,卻始終無法得到,父皇給了他一個期望,卻親手將這份期望扼殺,母親的冷漠,父皇的利用,他是何其悲哀。 
  靜靜的閉上雙目,回想著雲珠始終不悔的目光,也令我頃刻間恍然大悟,那封匿名信定是雲珠親手送出去的,主使者就是與她密談許久的韓太后。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深愛著祈佑,她的那份只懂付出不求回報的愛,我自歎不如,真的自歎不如。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3章:禍起由蕭牆(三)
  “明日會有人將翩舞閣的奴才遣散各宮,你打算何去何從?”韓冥無聲無息的走到我身邊,他眸光複雜,含著一絲誠摯。此時再望著他,先前的尷尬已一掃而空,平靜的面對他,露出絲絲笑容,“你覺得我該何去何從?” 
  “我舊話重題,若是想離開這深宮大院,我去向皇上要了你。”口氣雖冷,卻多了幾份輕柔。 
  我依舊搖頭,“皇上已經認定我為祈星的人,不可能放我,除非……我將自己的身份合盤拖出,若是這樣,我更加不可能離開此處。自踏進這紅牆高瓦中,就註定了我將一生陷入這無休止的宮闈之爭,再無法抽身而去。” 
  “那你甘願在此受苦?”沉默半晌,倏然出聲,提高了幾分音量,多了幾分擔憂。 
  “再苦,再累,再痛我都堅強的走過來了,你認為還有什麼能阻止我?”笑容卻在此時越發奪目,望著他的目光卻多了一絲迷離,“如今這個世上,我已無一人可信。”祈星的背叛已徹底讓我心灰意冷。 
  “讓我在你身邊守護你好嗎?”這句話,似乎壓抑太久,竟連聲音都有一絲顫抖,我搖頭拒絕,我不能在拖任何人下水,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獨立完成。 
  他滄然而笑,包含著太多情緒,“誰都有自己想守護的一個人,若你想守護的是祈佑,那麼你,就由我韓冥來守護。”不容拒絕的堅定,讓我愣住,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韓冥!”貫徹整個庭院的尖銳聲響劃破寂靜,我與他一齊側目凝望,靈月公主已疾步朝我們而來,臉上的悲傷卻多過憤怒。我哀哀一歎,麻煩似乎永遠跟隨著我。 
  “我自問嫁于你為妻後,安守本份,對於你與母妃、三哥之間的恩怨我也從不插手介入,甚至盡全力在他們面前為你說好話,差點與母妃鬧僵。你卻從不肯多給我一份體貼關懷,現在,你卻將所有的關心給這個丫頭,還要守護她?那我又算什麼?”她痛心疾首的質問,哀傷之色蔓延全身,充斥著我們三人。 
  韓冥只是望著她,一語不發,靈月臉上的怒氣愈發難看,將慍怒之眸轉凝向我,恨恨的指著我“你這個賤丫頭,勾引我三哥不成,竟來此勾搭本公主的相公,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閉嘴!”韓冥一聲冷喝,夾雜著濃烈的怒火。 
  “你叫我閉嘴?我真是不明白,她有什麼比的上我,韓冥你說……她哪點比我強?”靈月越說越激動,後瘋狂的扯著他胸前的衣襟。 
  韓冥也未反抗,任由她不住的撕扯著,以平穩的聲音回答道,“她確實比不上公主,沒有傾世的美貌,沒有高貴的身份,更沒有公主你對我那份誠摯的愛。” 
  “那你為何……”她的手依舊緊緊扯著他已淩亂不堪的衣襟,傷然淒涼道。 
  “因為她值得,她值得我用一生去守護。”韓冥這句話才脫口而出,我與靈月都被駭住,她的手無力一松,垂下,整個人如虛脫一般,由於她一直背對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難道我就不值得你愛?” 
  韓冥將滄然的目光轉向一直立於靈月身後的我,唇邊勾勒出茫茫之笑,“我的心早在第一眼見到她就全部給了她,再容不下任何人的駐入。” 
  他的聲音終罷,換來的是靈月狠狠的一巴掌,四周靜的只剩下我們的呼吸聲在交錯著。我看著韓冥那嚴肅認真的目光,已無發用言語來表達我此刻的心境,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公然坦承他的心,我一直以為他對於我的情感,僅限於我對他的救命之恩。疏不知,竟早已種在他心中,如此深。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4章:禍起由蕭牆(四)
  臘月已至,除夕將臨,往年此時早已是冬雪散盡,白雪紛紛鋪滿地,可這個潤冬卻未見皚皚冬雪之蹤跡。唯有北風吹盡枝頭葉,朔風勁襲衣袂裳,我在井邊洗著厚重的衣裳,雙手早已凍的通紅,腰也直不起來,但是我依舊不能的揉搓著。這些衣裳都是太后娘娘的衣裳,我若是洗不完就要遭殃,晚飯沒的吃。 
  自雲珠死後,翩舞閣的奴才都被遣散,而我則被譴到太后殿服侍太后娘娘,聽聞那日靜夫人也曾想討要我去百鶯宮做奴才,只不過太后先她一步,靜夫人也不敢與太后為難,就放手了。我很明白太后之所以會點名要我,定是韓冥在她面前懇求了什麼,如若不然,我現在定是在靜夫人那受盡苦頭。我可沒有忘記上回在百鶯宮曾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她更不會忘記。 
  這個太后打從第一眼見到我起就在為難我,我也不曉其中原因,因為我曾是雲珠的侍女,所以她對我格外戒備? 
  “你聽說沒有,正月初一昱、夏二國的皇上都會來亓國朝見皇上噢。”與我一同洗衣的宮女淡雲突然說道。 
  “是麼?”我依舊不停手中的動作,狠狠的揉搓。 
  “到時候會有一場盛宴啊,我若能去瞧瞧就好。”她發出歎息的感慨,似乎真的很期待去瞧瞧。 
  我也因她這句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立刻側首問道,“什麼盛宴?” 
  “你還不知道嗎?昱國的皇后靈水依、夏國的皇后陳纓鳳都會在宴會上獻舞,而我朝為東道主就有杜皇后、靜夫人、鄧夫人皆會獻舞,我最期待的還是靜夫人的舞姿,聽下人說起,她的舞姿宛若天水洛神,翩若驚鴻之勢,只要有人看過她的舞蹈將會終身難忘,而靜夫人也正是因一曲狐旋舞獲得皇上的垂愛,一朝封為夫人,受盡萬千寵愛的。” 
  她後面再說了什麼,我都沒聽進去,只知道,那場盛宴是個關鍵。我將滿手的水漬用力甩幹,一個箭步往太后殿跑去,而淡月則是驚愕的望著我,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當我氣喘吁吁的跑進太后殿時,卻看見韓太后與韓冥正在說些什麼,她一見我沒規矩的衝撞進來立刻將臉沉下,“太后殿是你這個奴才隨便亂闖的地方?” 
  “太后娘娘……關於正月初一的晚宴,奴才想……” 
  “不行。”截斷我話的人出乎意料竟不是韓太后,而是韓冥,我驚訝的望著他,心中還有不解,他為什麼要阻止我? 
  我凝視了他好一會兒,見他不語,我又將目光投放到太后臉上,“奴才是想在盛宴那一日……”我的話又被韓冥的一句“不行”給截斷,我憤然的瞪著他,他仿佛沒看到我的目光,淡淡的朝太后行了個禮,“臣帶這個不守規矩的奴才出去。” 
  “慢著。”太后突然出聲阻止,優雅高貴的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你說下去。” 
  “奴才是想在盛宴那日為三國皇帝獻舞。”我迎上著她的目光,無一絲怯躡,更多的還是自信,我知道,若此刻我的氣勢上有一絲破綻她就會斷然拒絕我。 
  “就憑你嗎?”她仿佛沒看夠我,竟在我身邊繞了一圈打量著我,我淡笑而回視她的不屑之色,“娘娘您先看了我的舞姿再做決定也不遲。”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5章:鳳舞震九宵(一)
  正月初一,藹藹皓雪,卻笑孤梅。 
  將青絲全數集於頭頂,後分為幾小股,每股彎成一個圓環,這就是南宋頗為流行的飛天髻,頭頂嵌上鳳凰金冠,配合著我橢圓的臉,更顯玲瓏嬌美,飄灑婀娜。臉上並未施粉抹朱,而是用眉筆巧致的為我那雙清澈的雙眸瞄上眼線,更顯靈動。身披紅菱朱鍛絲綢而裁制的百鳳朝陽裙裳,輕貼肌膚,絲滑沁涼之感由心而生。 
  此次我的裝扮皆由韓太后一人著手梳妝,在眾奴才的眼中我是何其榮幸,可我明白,此次的梳妝,太后在將來會要我加倍償還,這就是債。 
  早在三日前,夏、昱二國之主皆攜自己的皇后先後來到亓國,被安置在中宮的金翔殿住寢下,而今日正是盛宴舉行之日。天下人都明白,夏、昱二國早就歸順臣服于亓國,此次前來只是進貢珍寶、割讓城池。獻舞之說,也只不過是為讓此次盛宴更加豐富多姿,以示亓國歌舞昇平之態。 
  “太后娘娘……我們再不去養心殿就晚了。”淡雲忍了許久,終還是控制不住開口提醒,她的個性一直都如此急躁。 
  韓太后輕笑而望,她的指尖撥過我的髮髻,後移至我的臉頰,溫熱的指尖不斷在我的雙頰四處遊移,“這次的晚宴,哀家只期待雪海一個人的表演。” 
  我安靜的座在妝台前,從銅鏡中看著太后那滿意的笑容,詭魅邪異。突然,她單手掐住我的下顎,我的頸項順著她的力氣而高仰,只聽她冷冷出聲,“此次若因此得到皇上的垂青,可別忘記,是哀家給了你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奴才……銘記于心!”她的力道之大讓我疼得已無法完整清晰的說話。 
  她滿意一笑,倏然放手鬆開我的下顎,恢復了一向的和藹之色,回首對淡雲吩咐道,“移駕養心殿。” 
  當我們至養心殿時,盛宴早已開席,太后悄然入座,未驚動他人,只見他俯身靠在祈佑耳邊說了些話,他先是凝重的沉思,後微微點頭。太后笑著朝一直站在內殿向外觀望的我點頭,示意皇上已經應允我的出場獻舞。按規矩來說,我這個小小的奴才是萬萬沒有機會在此等盛大的宴會上獨舞的,但太后卻有這個能力為我爭取到這個機會,我很好奇,她到底對祈佑說了什麼。 
  目光不自覺移向正座皇上右下首的連城,他眸光飄忽不定,卻依舊清雅明澈,風雅絕美的笑容一直掛在唇邊,不時舉起玉瓊佳釀一口飲盡。於他身邊端莊而坐的正是靈水依,粉妝玉啄,雍容高貴,其美,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絕驟。若我對人說起,將我容貌盡毀的正是這麼端莊溫宛的靈水依,根本沒有人會相信吧。如今她已是一國之後,還會與連胤有所脂染嗎? 
  再微側首望著皇上左下首坐的夏國皇帝,我的二叔,不惑之年,兩鬢微白,額略有皺紋,他一直盯著殿中央正翩然起舞的靜夫人,手掌時不時隨著歌聲而打節奏,很是享受。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6章:鳳舞震九宵(二)
  “雪海,呆會就該你獻舞了,緊張嗎?”淡雲輕輕拽著我的衣袂問。 
  “有何緊張,如往常那般起舞便是。”看她竟比我還緊張,身體都略微的顫抖。 
  “可你是一人獨舞啊!”她用力甩甩我的我胳膊,想提醒我。 
  “你放心。”輕輕拍拍她緊握我胳膊的手背,示意她放鬆,不用為我過多擔心。 
  將目光深瑣殿中被眾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宮女所擁簇的靜夫人,她雙手柔嫩輕拂宛旋,身姿綽約,纖腰擺動,細腿輕揚,每個動作都恰到好處,盡顯美態,連貫不雜。將其全身之獨特發揮的淋漓盡致。 
  終於,她以四個曼妙的迴旋舞步結束了她最拿手的“狐旋舞”,博得滿堂喝彩,久久回蕩四周不散,她滿意的向眾人行了個禮退居自己的席案。 
  “夏、昱二國的國主認為朕的愛妃表演如何?”祈佑淡笑而問兩側的皇帝,最後將目光深瑣在靜夫人身上,柔光四泛。 
  “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回風妙雪之舞,撼動我心。皇上真是好福氣,有這麼才貌雙全的妃子。”夏皇大力稱讚。 
  相較於他的讚歎,連城卻顯得格外淡漠,只是說了句,“不錯。” 
  “看來昱國主看的並不稱心,那麼哀家再推薦一名女子前來獻舞。”太后清了清嗓音,由鳳椅上起身,明亮清脆之聲飄蕩於四周,“話說飛燕嫣能掌上舞,她可謂是能曼空舞。她是哀家見過最出色的獨舞者,今日她將為二國國主帶來驚天之舞——鳳舞九天。” 
  我抽出一方藏于衣襟中的朱紅錦帕,輕輕推開,再將其纏於臉上,蒙住了半邊臉。淡雲奇怪的望著我的舉動,才開口想問原因,卻聽聞太后召我進正殿,我立刻翩然而出,由於我一直赤足而行於冰涼的地面,寒意由足心驀然傳遍全身。 
  當我站在殿中央,擺好朝鳳起舞之勢等待琴音響起之時,我聽見有酒杯打翻之聲,覓聲而望,正對上連城不可思義的目光,激動、疑惑。我立刻心虛的收回目光。 
  琴音乍響,我雙手頓張,長袖兩方而張揚,輕逸飄塵,隨風飛舞。足輕點地面,瞬間將力凝於足尖,再使巧力翻身躍起,輕易的於空中翻旋三圈,後穩穩落地。雙腿輕彈而起,飛躍成一,連貫有序,綽約多姿,纖柔膩舞。在落地時很不巧又對上連城的目光,我的心一顫,險些未站穩,幸好及時回神,無傷大雅。 
  聽琴音乍到高潮,我流轉衣袖仰頭揮灑於天地之間,順勢將藏於衣袖中的紅菱拋出,順利將其勾纏上大殿正上方頂梁寶柱,雙菱交纏。纖手緊握,凝氣丹田之上,借力而上,飛躍半空。腰姿弄正回舞,旋身輕擺,宛若鴻雁翩飛,漫步雲端,身輕如雁,飄然裙擺隨風四散而舞。猶若飄仙逸塵之勢,但聞得琴音啞然而止,我單手緊纏紅菱三圈,單腳扣紅菱四圈。待琴聲貫徹雲霄絕響之際,我側身疾旋,一連九個空中旋舞,勢如疾風一掃而過。這就是鳳舞九天之最高境界——九旋舞。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7章:鳳舞震九宵(三)
  當我體力殆盡,悠然落地,以鳳凰展翅之姿結束此舞時,沒有人喝彩叫好,周圍一片寂靜。我偷偷掃過四周皆愣愣望著我的人,最後瞧了一眼正上方的祈佑。他此時已離坐而起,驚然凝視著我,目光中竟閃著莫名的心痛,對上他的目光我的眼眸悄然蒙上一層水氣。 
  他突然舉步朝我而來,可有一人卻比他的速度還要快,箭步如飛閃在我面前,將我蒙在臉上的面紗扯去,是連城。 
  他的目光又最初的激動轉為黯淡,而祈佑眸中那份傷痛倏然散去,眉頭深瑣,淡漠而望我。 
  “皇上,我有個不情之請。”連城突然握起我的手,側身回望祈佑,“我要這個女人。” 
  祈佑淡莞一笑,“你是想要朕的女人?”他信步走下一層層金階來到我身邊,將我拉入懷中。同時,連城也鬆開了他緊握著我的手。靠在祈佑懷中,我徹底僵住,這份熟悉的感覺頃刻傳遍全身,多麼想就此長居在他寬厚溫暖的臂彎中。 
  “她是皇上的妃嬪嗎?”連城的眉頭深皺,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當然,她是朕的雪婕妤。”祈佑的手臂又使了幾分力道將我按入懷,以示他的佔有權,目光更是堅定不移,不容人懷疑。 
  連城深深凝了我一眼,苦澀一笑,表情也緩和下,“恕我唐突。” 
  祈佑冠玉斯文的臉上帶著春風沐人的淡笑,只有我看出他笑眸中隱含絲絲寒芒與肅穆的冷酷。“朕的愛妃舞姿傾世絕美,難免引得一向冷靜自持的昱國主動容。”他的餘光瞥過我,眸光驟冷,我的手心因他的目光已透出冷汗,深莫能測的感覺,使我不敢動分毫。 
  “朕乏了,先回寢宮,你們繼續。”他驟然將方才的淩厲斂起,悠然笑道,也不等眾人有所反映,在眾目睽睽之下緊握著我的手心長揚離開養心殿。 
  外邊冬雪未融,白茫茫的籠罩宮牆、樓閣、殘枝、石階,我衣著單薄,冷風一陣陣吹起我身上的輕紗綢衣,飛舞飄逸。未察覺寒冷,只因我的手始終被祈佑那只厚實溫暖的手緊握其中,我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掩飾了多少失落只有自己明白。 
  “踏雪也無痕,紅衣亦赤足。”一聲輕吟喚回了我的思緒,望著突然止住步伐側首回望我的祈佑。我微楞片刻,才驚覺自己正赤足立於澌澌雪地間而不知,冰涼之感傳遍全身,終於察覺到寒冷之感,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倏然鬆開我的手,一陣濃濃的失落空虛油然而生,卻又見他躬身將我攔腰橫抱而起,我一陣懸空,手不住的勾上他的頸項,愕然的望著他此舉,不知所措。 
  他神色沉靜,似有所思,“怎麼可能……如此相象。”淡然的語氣將聲音拉得格外悠遠綿長,像是含著無限困惑。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8章:鳳舞震九宵(四)
  微楞一下,沉吟一想其中含義,內心百感交集,一時難以分辨,只能蜷縮在他懷中,享受著這刻屬於我的溫暖,就連淚水悄然劃過方自知,他低頭深凝我一眼,“為何落淚?” 
  我不語,只是緩緩閉上眼眸,卻聽頭頂又傳來他低潤的嗓音,“不論你先前是誰的人,從這一刻起,你是朕的女人。”他的聲音暗藏隱忍與警告,我心知他還是將我當作祈星派來的奸細,他對我依舊有警戒。 
  “祈佑……”我輕喃出聲,突然感覺到他的腳步頓在原地,身體有那一刻的僵硬,但是立刻緩和下來,又繼續前行。我多麼想告訴他,我就是馥雅,被你懷抱在懷中的人,就是馥雅啊! 
  內心泛起傷感,真真切切的敲打著我的心,聆聽他平穩強健的心跳聲,腦中一片空白。 
  當我再次醒來之即,才發覺我竟躺在祈佑懷中睡著,如今卻安靜的躺在皇上的龍床之上,我霍然彈身而起,正對上右側正在龍案上批閱奏章的祈佑一雙費解的眸子,他笑道,“你醒了。” 
  我尷尬的將整個身子移下床,卻見他朝我走來,雙手撐在我兩側,半蹲而望正坐在床邊緣的我,我咽下一口清痰,緊張的望著他,“皇上我……” 
  “以後你就陪在朕身邊好嗎?”他伸手拂過我額前一縷青絲,目光閃爍著柔情,可是我知道,他此刻望著的人,是馥雅,不是我。 
  多麼可笑,難道馥雅不是我嗎?苦澀如泉,頃刻湧入心間,我張了張唇,“皇上,其實我就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突然打斷我,不讓我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什麼?”我錯愕的凝視著他。 
  他深吸一口涼起,後緩緩吐出,再低沉的將話語逸出口,“你是祈星的人,我不在乎。只要從這刻起,你真心待朕,朕所有的事都能不計較。” 
  我慘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置放在我左側的手,輕柔相握,感覺到他明顯輕顫,“皇上,以後就讓奴才陪伴您左右,奴才不想讓您再孤單下去。” 
  他訝然望著我,神色迷茫不解,後還是用力點下頭,將頭輕靠在我的雙腿間,如一個受傷的孩子般,我輕撫過他線條分明的側臉。好久好久,沒有如此真實在感受到祈佑了,或許,就讓他把我當作馥雅,沒有必要的話,我絕對不會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19章:鳳舞震九宵(五)
  我們一直這樣安靜的坐著,享受著此刻的寧靜,不時我的心中湧現出一個天真的想法,若能永遠與他這樣相依而靠,並肩而臥,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但我知道,這只是奢望,就算他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馥雅,他也不可能只屬於我一人,畢竟他是一朝君主,一代帝王,怎能獨屬我一人。 
  望望依舊靠在我雙腿上的祈佑,似乎已然睡去,很安詳,我的雙腿雖已麻木,卻也不敢動。生怕會打擾他此刻的沉睡,再望天色早已夜幕降臨,緊閉的朱門早已將外頭呼呼北風阻絕,微掩的紫檀木窗將外頭的景色映入我的眼簾。似乎下雪了呢,詩興突然湧入心頭,我低喃,“夜深知雪驟,時聞折竹聲”。 
  “皇后娘娘,您不能進去……”外頭隱隱傳來總管太監徐公公刻意壓低的聲音,我一顫,竟然忘記我今日實在太出風頭了,此次皇后來若是見到我竟在皇上的寢宮,將來定危機重重。 
  祈佑突然睜開犀眸,駭了我一跳,他是被外頭的聲音吵醒,還是根本沒有睡去?他輕輕將倚在我腿上良久的頭抬起,惺忪的望了眼緊閉著的朱門,慵懶道,“讓她進來!” 
  我一聽他的應允之聲,立刻從龍床上彈身而起,雙腿已無知覺,漸漸又傳來絲絲疼痛,加上輕顫酸麻,很難受。況且,我依舊赤足而立。 
  當朱門打開,一身珠光寶氣的杜莞踏入門檻,發稍掛著幾點未散去的雪花,而祈佑已恢復以往的王者之態,傲然坐在床上,睥睨著杜莞。 
  “皇上,您怎能讓卑賤的奴才來養心殿!”她略微有些激動,單手指著站在一旁默不做聲的我。 
  “在正殿我已當眾宣佈,他是朕的雪婕妤。”犀利之光掃過她,再凝望著我,目光含笑。 
  杜莞聽著他的話,竟一時無法言語,只能慍怒的盯著我許久,胸口的起伏證明了她此刻的憤怒。我一直低著頭,不敢、也不想說話,多說只會若惹的她對我的憤怒成見更深。 
  “皇后找朕做何事?”他輕輕整了整方才躺在我身上而淩了的龍袍,口氣淡雅薄然。 
  皇后不回話,只是望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應該回避退下。注意到這古怪的氣氛,我很識趣的行了個禮就此退下,祈佑也沒有多說其他,看來,他與杜莞之間也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我赤足而行走在沁涼的回廊中,放眼望夜空漫漫飄舞的飛雪,“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說的一點也沒錯,連城是否在正殿中已認出了我?畢竟,我的鳳舞九天只有他一人看過,他真能憑一舞認出我嗎?若真認出了我,他又將如何,是放手將我交給祈佑,還是揭發我的身份,讓天下人都知道祈佑曾勾結夏國逃亡而去的公主。這樣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經的陰謀野心,祈佑又該如何自處? 
  或者是我想的太過入神,竟撞上一堵堅硬的“牆”,我一聲呼痛,驟然仰頭看向來人,臉色立刻慘然一變。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0章:鳳舞震九宵(六)
  “這不是鳳舞九天的雪婕妤嘛!”低沉的笑了幾聲,我望著二皇叔別有用心的一句話,心中有著小小的震動,稍喘一口氣,恢復如常,“參見兩位國主。” 
  儘量閃避著連城若有所思的目光,只見二皇叔突然大笑,然卻格外狂妄,一圈圈的笑聲不斷來回飄蕩於回廊間,格外清然,我的心一緊,難道他發現了! 
  “真的難以想像,此等平凡普通的女子竟有如此舞才,罕見罕見。”他回頭看著面色異樣的連城,“也難怪昱國主在殿上如此失態。” 
  我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氣,原來是因此事。卻見連城神色複雜,眼神流露隱痛,目不轉睛的盯著我,“亓國皇帝真是享盡齊人之福。”此話聽著別有深意。 
  暗自猜想著他說此話的真正目的,卻已見他越過我,長揚而去。而二皇叔則是輕蔑一笑,隨之離去,在與我插肩而過之時,清楚的聽見一聲冷哼由他鼻腔中傳出。我僵在原地良久都無法再回神,直到祈星的出現,望著他隱在陰影中的側臉,我頓時無法開口說話。 
  “我們再去喝一杯吧。”他的聲音平板,聽不出高低起伏,我勾起莞爾一笑,“好呀。” 
  又是錦承殿,又是一桌家常小菜,又是我兩對坐,只可惜早已不如當日那般可以把酒銘心暢談。他一連飲下三杯酒,後又凝視著空杯,始終不說話。而我則是靜靜的坐著,沉浸在這略帶詭異的氣氛中,也未打破。 
  “丫頭……”他突然舉杯對著我,“對不起,我利用了你對我的信任。”一口飲盡,再倒一杯,又舉起對著我,“對不起,我害了雲珠。” 
  我望著他,笑了出聲,聲音卻是如此諷刺,給了我一刀,再來對我說兩句對不起,他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他做的一切嗎?我為自己倒下一杯薄酒,“臭小子……”我輕輕舉杯,此次再叫他臭小子,只覺一切都變了,“謝謝你,在陰山放過連城。”我飲盡,刺辣之感如火燒小腹,再倒下一杯,“謝謝你,給了我如此深的傷。” 
  我飲盡之後,將酒杯用力放下,響聲回蕩。我悠然起身,側首離開,才邁兩步,他就叫住了我。“潘玉,從今往後,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一聽他這句話,我立刻轉身,勾起嬌然一笑,“那麼,我就可以放心了。”對上他的目光,我心下一凜,儘量將臉上的笑容表現的更加自然,最後還是轉身離開了這個錦承殿,毫無留戀。 
  我一路漫目而行,也不知走到哪了,只知道自己已再無力氣走下去,乾脆蹲下,雙手撐在冰涼的雪地間,凍了我的雙手。 
  我雙手捧起一堆白雪,凝視良久。“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吟完我就笑了,雪、梅,本就不該相似,更不能稱絕。 
  “潘玉!”韓冥的突然出現,讓我猛一回神,他這麼大聲音叫我潘玉,萬一讓人聽了去怎麼辦。 
  “你怎麼獨自在這?太后在等著你回去。”他的眼中隱隱緊促,已將聲音刻意的壓低。 
  我動了動唇,放聲一笑,他被我的笑搞的莫名其妙,我只是沙啞的說道,“我不認識回去的路。” 
  他錯愕的瞅著我半晌,神情一變,輕笑出聲,後回首背對著我蹲下,“你不是不認識回去的路,而是你已無法將此路走完。” 
  笑容斂去,望著他躬著的身子,寬厚的雙肩,思緒百轉,卻又聽他開口了,“既然這條路如此難走,就由我背你走過吧。” 
  輕咬雙唇,猶豫片刻,終是趴至他的背上,由他背著我走向漫漫長路。這條路真的很難走,況且我還是赤足而行,真的無力承受。或許此刻的我是自私的,我真的想自私一次,我想要有個人陪我走下去,累的時候可以扶我,痛的時候可以慰我。 
  “韓冥……”我輕喚一聲,“我能相信你嗎?”祈星的背叛早已如烙印般,已深深在我心中種下一刀,我不能再承受另一個人來加上一刀。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緩慢而有節奏的背著我一步步朝前方走去,我側首望漫天之飛雪,喃喃問道,“為何雪沒有顏色呢?”淒然一笑,“記得有人曾對我說,雪本有色,只因它悲傷的忘記本該有的顏色。”很傻,很蠢的一句自問自答,連我都覺得好笑。 
  “韓冥,我的名字,叫馥雅。”這是最後一次選擇信任,所以我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脫出。或許我能預見韓冥如祈星那般無情的將我對他的信任踐踏。可我必須給自己一個期待,期待在這噬血的皇宮中還有真正能信任的人,若是這個世上真的不能信任任何人,那該是多麼可悲之事啊。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1章:細銘牡丹亭(一)
  次日,我由伺候在養心殿的太監總管徐公公領入擷芳院,與數十位婕妤同住,跟隨在他後頭,我的頭有些昏沉,暗想因是昨日受了風寒,導致今日提不起一點精神來。百花凋零唯枝殘,風勁雲淡融露雪,天地一色,瑣窗淡淡,淺羅衣潤。廂門外徘徊著幾位年紀稍輕的小姑娘,格外清澈水靈,一雙炯然的眼珠隨著我的身影而動。 
  “各位小主,這位是新來的雪婕妤。”徐公公只是草草將我的身份介紹,後領著我走向東廂最後一間廂房。 
  一推開門就嗅到一股濃濃的灰塵之味,格外刺鼻。徐公公用手揮了揮在眼前飄散的暗塵,“小主您就在這先委屈幾日,待皇上召您侍寢後,晉封為嬪指日可待。” 
  我因灰塵的撲鼻,輕咳幾聲,再從手腕上摘下一枚翡翠玉鐲,交遞給徐公公,“以後還要仰仗公公您。”原本一直推脫不肯授的他一聽我此言,便笑咪咪的收下,偷偷塞進了懷中,“一會奴才派個手腳麻利的奴才前來伺候著。” 
  我微笑著送走徐公公後,便輕坐於方木小凳上,單手撐著額頭靠在桌上小憩,真的很累。全身仿佛快要散架般,很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覺,卻又無法安然睡去,腦海中湧入的皆是這幾日所發生的事。 
  祈星的利用,雲珠的死,太后的告戒,以及先帝那不為人知的陰謀,還有……我對韓冥的愧疚。因為,從昨日答應他背我走完那條路之時,就已開始利用他。利用他與太后的關係,利用他與皇上的交情,所以我向他坦承了我的身份,只為讓他信任我。並不擔心他會將我的身份公諸於世,因為他沒有理由。或許……更多的還是那份對他的信任吧。 
  宛然一歎,頭疼的更加厲害,我想……我真是病了,突然,只覺右肩被人重重一拍,駭得我原本混濁不嵌的頭腦立刻變清晰,戒備的盯著眼前兩位笑的格外純真無邪的女孩。如此天真的笑顏,在我身上早已不復在,算算日子,再過三個月就滿雙十年華,算是個老女人了吧。 
  “你就是他們口中的雪婕妤啊!”聲音清脆,宛若黃鶯出穀,清晰悅耳,讓我心頭暢快。眉若遠山,星眸熠熠,國色天香,只是身上多了幾分稚嫩。 
  “你們是?”我有氣無力的問道,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與她一樣精力充沛。 
  “我是蘇婕妤,她是楊婕妤。”方才說話的姑娘又開口了,突然緊握住我垂放在桌案上的手,“我聽聞昨日你的一曲鳳舞九天乃驚天妙舞,奴才們傳的可神乎了,連我都好奇什麼樣的人竟能將一向以舞為傲的靜夫人給壓了下去,今日一見……”她的聲音由最初的興奮期待轉為失望,剩下的話隱遁在唇中。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2章:細銘牡丹亭(二)
  卻見楊婕妤輕輕扯過蘇婕妤,柔美朝我一笑,“我相信,能撼動滿殿,豔驚四座的雪婕妤定有不凡之處,而容貌所謂其次。”優雅的嗓音,宛若百靈低鳴,暖耀四方,“況且當今聖上並不是個貪圖美色的君主,反之,他喜歡有才華、智慧、更能懂他心的人。” 
  “你如何得知?”有些許訝異她說的話,根本不像出自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之口,如若蒙得聖寵,想必她能很安然自處於後宮之中吧。 
  “聽奴才們說多了,自然也就知曉一二。”她單手撫過耳邊散落的流蘇,自然柔美,清麗脫俗,“況且,靜夫人不正是一個例子嗎?皇上愛她的舞才、詩才、慧才。” 
  一聽她這樣說起,我便驚愕而望,胸口悶的喘不過氣來,“靜夫人……如何蒙得聖寵?” 
  “這我知道。”蘇婕妤立刻插聲而入,“她曾是一位船主的千金,也不知犯了何事,被當時還是漢成王的皇上給抓進大牢。而她的父親身子本就不好,一聽女兒被抓進大牢,一病不起,終是病死榻前。而她在牢中聽聞父親的死訊立刻慟然大哭,日夜吟唱武帝司馬炎妃左棻所作之詞, 
  骨肉至親,化為他人,永長辭兮。 
  慘愴愁悲,夢想魂歸,見所思兮。 
  驚寤號眺,心不自聊,泣漣湧兮。 
  此曲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守牢的侍衛們都不忍之,皇上更是被她的曲子所動,當下釋放她,並收為妾。“ 
  “等等……我怎麼聽說她是靠一曲狐旋舞而獲得皇上的垂青?”我立刻想起數月前淡雲同我說過的話,心中甚是不解。 
  楊婕妤倩兮一笑,揚起唇角,“我還聽說,靜夫人是因很像皇上摯愛的女子才蒙如此恩寵呢!誰真誰假早已說不清,反正靜夫人在後宮就像一個傳奇。” 
  “對呢,況且她現在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往後……若是產下皇子說不定還會被封為太子,真的很羡慕她……”只聽得蘇婕妤喋喋不休的聲音徘徊在我耳邊,我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只覺口乾舌燥,目光迷離,思緒混濁,四肢無力。最終我的意識漸漸沉入黑暗。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3章:細銘牡丹亭(三)
  我在病榻上一連躺了兩日,期間蘇婕妤與楊婕妤來探過我多次,被徐公公指派來伺候我的心婉一直對我悉心照料,御醫為我開的藥方也是一日三次準時煎好送到我面嘴邊。病情才稍加好轉,就聽有奴才傳話,說是靜夫人今夜設宴百鶯宮,款待眾位婕妤。 
  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的在廂房內梳妝打扮,只為給靜夫人一個好印象,說不準就能將她送到皇上面前侍寢,一步登天。 
  “小主,您就別去了,奴才去給靜夫人稟報一聲。”心婉有些擔憂的凝視我。 
  “不可。”我由榻上起身,穿起繡鞋走至水盆邊,輕用適溫的清水潑拭我的臉。 
  她為我遞來方巾,讓我擦拭臉上的水漬,還是不放心的說,“可您若在宴上失態……” 
  我笑著將殘珠拭幹,“不去赴宴才是真正的失態。”走至青木妝台前坐下,凝視鏡中那張憔悴無一絲血色的臉,喟歎一聲,若我沒猜錯,靜夫人此次設宴的目的很可能是沖我而來。若我沒去,她還不怒火攻心,認定我心高氣傲,故意藉口推脫不去,那我的處境就更加危險。 
  當日申時,我與數十位婕妤至百鶯宮拜見靜夫人,她打賞了我們每人一枚玉蝴蝶,小巧精緻,入手沁涼。晶瑩通徹,是上等好玉,她出手果然闊綽。 
  “各位婕妤生的一副仙姿玉色,又乖巧惹本宮歡心,相信皇上一定會喜歡的。”她掃可所有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我臉上,別有深意的說道,“雪婕妤于兩日前在養心殿一舞,本宮還真是記憶猶新,至今仍回味無窮。” 
  聽她語中帶刺,目光含異,我只是恭謙的回了一句。“夫人謬贊。” 
  但見她嬌媚一笑,將目光收回,轉投向眾人,“只要眾位婕妤忠於本宮,蒙受聖寵皇恩只是早晚,但是,若有人心懷邪念,欲想顛覆後宮,本宮絕不輕恕。”她悠然又將目光轉投到我身上。 
  我仿若沒瞧見她警告的目光,隨著眾婕妤齊聲道,“奴才們誓死效忠靜夫人。” 
  她斂起淩厲的目光,巧笑盈盈,“好了,隨本宮去福壽閣聽戲吧。” 
  淡霧彌空,北風呼號,我座在靜夫人右下首第四位,隔了有一小段距離,坐我身邊的是楊婕妤,她的目光一直伸瑣戲臺上的戲子們正表演著民間廣為流傳的《牡丹亭》。 
  牡丹亭全本我幼時也曾偷偷讀過,講述杜麗娘和柳夢梅一段離魂相愛之情事,為此我曾偷偷抹下不知多少淚,我尤其喜歡書中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至今仍深有感觸。 
  當我們聽到高潮之即,卻聽聞皇后娘娘來了,我們皆起身而行禮,只見她目光深凝靜夫人而朝她款款而去,如一只高傲的孔雀,唇邊淨是偽善之笑,這就是後宮的生存之道吧,不論你有多厭惡站在你面前的人,你都不能表露出,只能用笑容掩飾。 
  “聽聞妹妹邀請眾位婕妤在福壽閣聽戲,本宮也來湊湊熱鬧,妹妹不會不歡迎吧?”她的聲音雖很輕柔,卻藏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怎麼會呢。”她退居一步,移至副首位前,邀請皇后坐下,“皇后娘娘請上坐。” 
  待皇后座正,她也悠然而座,眼中閃過昭然的厭惡之色,隨即很快斂起。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4章:細銘牡丹亭(四)
  她才聽了幾句就側首問靜夫人,“牡丹亭?妹妹怎麼喜歡此等戲曲。” 
  “遊園驚夢,緣定三生。此戲感人至深。”她說此話之時,臉上露出迷人的淺笑,藏著憂傷。我很驚訝,她竟有如此性情。 
  “可牡丹亭終究是禁書,撤了吧。”皇后一聲令下,將唱的正盡興的戲班子打斷,後沉思片刻,才開口道,“換馬巍坡。” 
  靜夫人眸中閃過隱隱不悅之色,卻還是未說話,一語不發的盯著已經得令換戲的戲子們,正聲情並茂的表演著楊貴妃即將在馬巍坡上吊而死的戲份。 
  “妹妹你瞧,這楊玉環曾經也是三千寵愛于一身的貴妃,可她的下場終究還是落得如此淒涼。曾經的浮華皆如過眼雲煙,可悲啊!”皇后的聲音很大,似乎想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明白人一聽就能發覺她話中對靜夫人的隱射。 
  “但她與唐玄宗的愛情也成為千古絕唱不是嗎?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平靜的娓娓道來,但是語調中卻透著無比自豪。 
  我雙手緊握,關節泛白,靜夫人與祈佑的感情,似乎早已超出了我的想像,是嗎?他們之間的感情,已如楊貴妃與唐玄宗之間那般堅貞不移嗎?我已經開始懷疑祈佑對於靜夫人,真的只因她似我嗎? 
  皇后不再說話,我下首的楊婕妤卻歎了一聲,我奇怪的凝著她,小聲低問,“為何而歎?” 
  她微微蹙眉,用比我還低的聲音道,“曲眉豐頰,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飄輕裾,粉白黛黑者,列屋而閒居,妒寵而負侍,爭妍而取憐。”她僅用了韓愈的短短兩句話,就將此後宮的情景刻畫的繪聲繪色,實在難得。 
  我問道,“為何有此感慨?” 
  她淒然一笑,“一入宮門深似海。”說罷便垂首,似乎陷入自己悲傷的往事中,“我本不願進宮,但是父親母親硬是要將我推入這寂寞深宮,我對他們有恨,但他們終究是我的父母。” 
  “也不知為何,自從看了雪婕妤在養心殿一舞,現在看再好的戲都索然無味。”當我還在靜靜聆聽楊婕妤說著自己悲傷的往事時,皇后的聲音卻從側前方傳來,我順音而望,“不知本宮可有幸再賞你一舞?” 
  立刻由椅子上起身,福身而跪,“奴才身子不適,怕是不便再舞。” 
  靜夫人倒是一笑,眸光也凝向我,“皇后娘娘怕是再無眼福賞舞了,雪婕妤的舞姿只為皇上而起。” 
  皇后神色一黯,“是本宮不夠分量?”略帶警告之音隨著冷風傳入我耳中,暗想今夜若是不舞的話,她定然不會甘休,但是以我現在的身子來看,要再跳鳳舞九天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靜夫人祥裝輕歎惋惜,“皇后娘娘還不知道嗎?皇上親口指明今夜由雪婕妤侍寢。” 
  我與皇后皆微愕,怎麼我沒有得到這個消息?是靜夫人故意在皇后面前捏造此事,還是她早就打定主意今夜要壞我侍寢之事? 
  “難怪架子如此大,想爬上枝頭當鳳凰嗎?”皇后倏然而起,冷凜的目光直逼向我,“雪婕妤,本宮就把話擺在這兒了,只要有本宮在,你就不要妄想上龍床。” 
  直到福壽閣所有人都散去,我依舊跪在地上,任北風無情的拍打在我身上,卷起暗塵。溫靜若,你這一招確實挺高明,將我與皇后糾扯在一起,你卻安然抽身而出。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5章:覆水也難收(一)
  當夜皇上確實沒有招我侍寢,我更是沒有聽到任何風聲,心中也暗生疑惑,卻也是一笑置之。只是偷偷準備了一些飯菜,再次前往碧遲宮看望那位神智有些許混亂的杜皇后,我並無他意,只是想從她口中多瞭解祈佑。 
  再踏進碧遲宮只覺一陣寒氣襲身,比起上次多了幾分陰森之感,手中的燈籠忽明忽暗,隨風搖曳。我不住的合了合身上的錦裘,仍抵不住寒氣,打了個哆嗦,小心的推開緊閉的門。 
  “吱——”刺耳的一聲輕響,我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氣,食盒與燈籠頃刻間劃落,摔在地上,發出更大的聲響。我瞪大了雙眼,望著眼前的一切,一聲尖叫聲劃破蒼涼冷寂的宮院,格外淒厲,最後四肢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一柱香之內,碧遲宮已火光點點,侍衛們將空寂的冷宮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當他們將吊死在房梁上的屍體卸下抬出時,我依舊癱坐在地上,呆滯的望著一例死氣蒼白的杜皇后,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皇上來到此處,我依舊無法言語,呆呆的凝視著他呆站在杜皇后的屍體前,良久。眼中藏著憂傷之色,他緊握雙拳,“怎麼死的!”短短四個字卻帶著危險無比的氣息和不帶感情的冷然。 
  “應該是上吊自殺。”一旁的侍衛戰戰兢兢的回了一句。 
  而正蹲在地上驗屍的仵座,突然大喊一聲,“娘娘是他殺,頸上的淤痕蔓延了一圈,如此清晰。定是兇手從她身後用白菱先將其勒死,再吊上樑。” 
  祈佑猛然將目光盯向我,隱帶森然,“你怎麼在這?” 
  “我……我來給娘娘……送飯。”聲音中有幾分顫抖,卻極力控制著。 
  “皇上,娘娘手中握著這個。”仵座怪叫一聲,由她手中取下一塊玉佩遞於祈佑,他接過一看,臉色即變。後將玉佩緊緊捏在手心,轉向眾侍衛,“去把晉南王給朕請來!”那個“請”字用的格外冷厲,背著光的臉忽明忽暗,隱約感覺,即將有一場大變。 
  祈佑上前扶起我,目光閃爍有異,盯著我良久,終是重重的吐了口氣,“受到驚嚇了?” 
  “皇上……您的……母后。”控制不住的眼眶一熱,淚水就此湧出,他立刻伸手接住我落下的幾滴淚,另一手則輕輕為我拭去淚痕。 
  “可見到有可疑之人出入此處?”他低聲問,卻夾雜著幾分沉鬱,猜不出喜怒。 
  我立刻搖頭,“我一推開門,就見娘娘已被吊在房梁之上。” 
  他輕輕握著我的手,良久都未在言語,直到祈星被幾位侍衛給“請”到此處,他依舊輕握我的手,溫暖之感油然而生,撫平了我被驚嚇的心。 
  “晉南王,一個時辰前,你在哪,在做什麼!”他淡漠平靜的問道。 
  “已然就寢!”他似乎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格外凝重的回答。 
  他聲音啞然一緊,“沒有!”很僵硬的兩個字,似乎已經將事情往最露骨的一處帶領,我只覺祈佑的手一緊,有汗水滲出,傳至我的手心。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6章:覆水也難收(二)
  “這個玉佩可是你的。”他將緊握在手中的玉佩攤在手心讓他可以看仔細,上面清楚的刻了一個“晉”字。 
  祈星淡掃一眼玉佩,再望望我,最後凝視被攤放在地的杜皇后,很沉重的點了點頭,沒說任何一句話。 
  “來人,將這個弑殺我母后的逆賊給朕拿下。”握著我的手似乎更緊了,而我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怔怔的望著被侍衛縛住雙手的他。 
  “皇上,容我再說一句話。”他在沉默許久後終是緩緩開口了,將目光放在我身上,臉上掛著笑,格外淒冷。“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今亦不悔。” 
  我的手突然輕顫,唇角動了動,無聲的笑了,蘊涵著太多情緒,有苦澀、有釋然、有愧疚、有愉悅……終是隻字不語,凝視著他被侍衛押下去,直到隱入宮門外,我的視線卻依舊未收回。陷入了許久前的那段回憶…… 
  “你與你的小妻子處得怎麼樣?”我一邊捕捉著四散的螢火蟲,一邊找著話題與他閒聊。 
  他呵呵一笑,有些憨傻,連我都控制不住隨他而笑,“到底怎麼樣拉?什麼時候打算生個娃兒?” 
  “我與她已分房睡了四年之久,你覺得處得怎麼樣?”他幽幽一聲宛歎,引得我手中的動作立刻停下,錯愕的盯著依舊未停下動作的他,驚叫一聲,“分房睡?” 
  “他睡主臥,我睡書房。”說的似乎理說應當,目光淨是笑謔,我立刻扯過他,“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可是你妻子。” 
  他眼中閃過無奈之色,“別談她了,談談我們。” 
  奇怪的凝視著突然變了一種表情的他,後回避著他的目光。“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我們不是朋友嗎?”他掰過我的身子,後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遞到我手中,“朋友總該有個信物吧,這個給你了。” 
  我盯著這塊刻了一個“晉”字的玉佩良久,“可是我沒有什麼東西給你啊。” 
  他也沉思了一會,再仰望天空的溶月一番,後朝我勾勾手指,示意我靠過去。我雖不解,卻還是靠了過去,只見他低頭附在我耳邊欲說些什麼,很久卻未聽到有聲音從他口中傳出。我正想詢問之即,只覺左頰傳來一陣溫熱之感,我全身僵硬,尷尬的望著他,腦中一片空白,他……竟然吻了我。 
  我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卻見他笑了起來,笑得格外輕狂,似乎發現了一件很新鮮的事,“果然,吻你的感覺就是與吻其他女人的感覺不一樣。” 
  猛一回神,才了然,原來他在拿我尋開心,害我瞎緊張一番,“納蘭祈星,你找死呀!”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7章:覆水也難收(三)
  我靜靜的倚在皇上寢宮的朱門前,望著暗淡的溶月被些許烏雲遮去,腦海中浮過的皆是以往的回憶,不堪回首。祈佑正在禦書房與眾大人商量著如何處置祈星,而我則再次被他安置在養心殿,他要我等他回來,因為……他有話要對我說。 
  寢宮內空無一人,唯有門外一個公公守著,我聽著屋內燭火的嘶嘶吞吐聲,再次走神。皇上……會如何處置祈星?如今祈星的勢力在朝廷中已經有很大的影響力了,要殺他是斷然不可能的。那麼是削去番位奪去兵權,還是終身監禁永不復出? 
  我走至皇上的桌案前,指尖輕輕撥弄過燭火,溫熱的感覺傳至指尖,亓國在此時發生如此大的事件,那麼昱、夏二國會抱著什麼態度呢?尤其是連城,他是乘火打劫?還是隔岸觀火? 
  “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今亦不悔。” 
  祈星的話突然湧進我的腦海中,我不自覺的喃喃道,“今亦不悔……當你知道是我嫁禍于你之時,你還不悔嗎?” 
  一陣灼熱的疼痛傳遍食指,我立刻將手從紅燭上收回,發生指尖已被燒紅,疼痛錐心。仿佛也刺激了我的意識,提步就沖出寢宮,我……要去禦書房,我要救祈星。 
  才跑出寢宮幾步,就見長揚而來的靜夫人,我愣在原地,向她行禮。她似乎很驚訝我在此,怔忪了許久,“你怎麼在這!” 
  見她似乎沒有讓我起身的意思,我只能靜靜的跪著,任膝蓋的疼痛蔓延,“回夫人,是皇上要奴才在這等他。” 
  “皇上?”她喃喃自語一番,良久才說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是皇上要奴才在這等他。”我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提高了許多,很有挑釁意味。 
  靜夫人臉色一變,“本宮的話你都不聽?好大的膽子。”她立刻朝左右兩位公公吩咐著,“給我掌嘴。” 
  “是!”一得到命令,他們就朝我而來,我一見不好,立刻從地上起身,連連後退幾步,“溫靜若,是皇上要我在這等他回來,你想違抗皇上的命令?” 
  她嬌媚一笑,蓮步朝我而來,單手輕輕撫過我這張臉,“身份卑賤的醜丫頭,也想蒙得聖寵,真是不自量力。” 
  我倏然一怔,瞧見前方有幾個人影朝這而來,莞爾一笑悄然收回目光,低附於她耳邊輕道,“你一個船家女,身份也高貴不到哪兒去呀。” 
  似乎說到她痛處,靜夫人狠狠揚手,給了我一巴掌,清脆的聲響,充斥著四周。我的臉撇向一側,有血腥之感傳入口中,右頰火辣辣的疼。 
  “溫靜若!”一聲怒吼由不遠處傳來,冷戾之聲不斷在四處迴響,她臉色一變,僵硬的轉身望著一臉盛怒的皇上。 
  “你也太放肆了吧!”皇上疾步而來,越過一臉楚楚可憐的靜夫人,走到我身邊,察看我臉上的傷,“你沒事吧?” 
  我淡笑著搖頭,“奴才沒事。” 
  “皇上我……”靜夫人突然扯住皇上的衣袂,細語柔聲著想解釋剛才的事,卻被他揮開,“朕不想再看到你,滾!”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8章:覆水也難收(四)
  當靜夫人淚落如雨,滿臉凝腮羞愧而去之時,祈佑的眼中竟無一絲心疼,只是靜靜的朝寢宮走去,我卻始終站在原地,怔然的望著他的背影,孤傲清絕。忽然他停住步伐,回首沉眸凝望著我,“走呀。” 
  依舊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你……”一抹很奇怪的感覺由心升起,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依舊掛著淡然的笑,可是眸中卻無一絲溫度。我知道,他在為他的母后而傷,即使他是如此恨她,終究血濃於水,有誰能眼睜睜見親人的枉死而處之坦然? 
  “是要朕抱你進去?”一句似認真似開玩笑的話從他口中逸出,我一愣,後轉笑,“是呀!” 
  本只當此時所言為玩笑之語,沒想當真,卻發現他竟真的往回走,橫抱起我,走入寢宮。我雖有訝異,卻未表現出來,“皇上……晉南王的案子,大臣們怎麼說?” 
  “你希望朕如何處置?”俯首凝了我一眼,竟將問題轉丟給我。 
  我暗自思附他話中之意,似在試探我,我悵然一歎,輕倚在他懷中道,“皇上的家事,奴才不便多言。” 
  “是不便還是不敢?”他已抱著我走進寢宮,守衛在外的奴才順手將朱門輕輕關上。 
  他是在逼我嗎?那我該如何回答才算恰當,“奴才以為,他畢竟是您的哥哥,雖不……”我小聲的想替祈星說話,卻因他莫名的笑聲而噤口,疑惑的凝著他笑得格外虛無。 
  只見他輕柔的將我放在柔軟絲滑的龍床上,深莫能測的凝我片刻,“嫁禍他的是你,欲幫他脫罪的也是你。告訴朕,你到底想要怎樣?” 
  心頭因他此言一緊,呼吸一屏,他竟然知曉。他既都知曉此中真相,又為何放過我?第一個闖入我腦海中的名字就是——韓冥,因為,杜皇后正是他所殺。 
  當我推開碧遲宮緊閉著的朱門,第一個闖入我目光中的就是一名黑衣男子用一條白菱緊緊纏住杜皇后的頸項,她一直在拼命的掙扎著,想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當她發現了站在門外的我,揮舞著雙手向我求救,我卻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呆滯的望著那名黑衣男子,正是韓冥。我早已忘記呼喊。 
  直到她再無力掙扎,雙手如凋零的葉飄飄垂下,最後跌至冰冷的地面,目光卻始終狠狠的瞪著我,仿佛……我就是殺人兇手。 
  韓冥瞥了眼始終僵在門外的我,眸中閃過複雜之色,終是不言不語的從衣襟中取出一塊金光閃閃的權杖。想將其塞入已殞去的杜皇后手中,借著慘澹的月光,一個“晉”字反射在我眼中,我立刻明白這又是一場嫁禍的戲碼。 
  “等等。”我出聲叫道,急促的聲音飄蕩四周,略顯森冷,我由腰間去出一枚剔透的玉,上面毅然刻著一個“晉”字。“用這個似乎更容易讓人信服。”稍一用力,將玉佩擲出,它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最終落到他手中。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29章:覆水也難收(五)
  他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將那塊玉塞進她手中,後以卓越飄然的輕功由後窗飛躍而出。片刻後,我一聲尖叫響徹黑夜雲霄,什麼也還沒來得及多想,回蕩在我腦海中的僅是那幽怨著瞪著我的雙眼。這一幕正如烙印般刻在我心頭,揮之不去。 
  那時的我根本來不及多想韓冥到底想做什麼,受誰指使。我只知道,他的目的是為嫁禍祈星,雲珠的死再次湧入腦海,若不是他始終惦記著那個皇位,若不是他想方設法欲扳道祈佑……他們又怎會逼不得已將雲珠推出做替罪羔羊。一想到此,我便狠下心腸助了韓冥一臂之力。 
  直到現在,祈佑的一句話將我打醒,更讓我認清了一個不可能成為事實的事實。韓冥此舉是受祈佑的指使!為什麼,只為除掉祈星而已,他竟忍心對自己的母后下手,他真的如此滅絕人性了嗎? 
  “你知道,在雲珠死前我曾允諾過她一件事。”他的聲音悠悠傳來,打斷我此刻的思緒,“替她沈家幾十口翻案報仇,我是一國之君,一諾千金,所以不得不對母后下殺手。雖然她從不曾將我當她的骨肉看待,雖然她未盡過一分母親應有的責任,但她終究是我的母后,縱有千萬般不忍。但她殘害沈家幾十口人命確是事實,同時,我也想到一箭三雕之計,第一可為雲珠報仇,第二將野心勃勃的祈星給剷除掉。”他壓抑不住湧動的情感,聲音微微顫粟,緊握著我的手也有些無力。 
  “那麼第三呢?”我一字一語的將話吐出口,才終止,我方驚覺,他與我說話之時一直在用“我”,而不是“朕”,我的呼吸開始緊促,心底一陣涼意上竄。 
  他抬手撫上我的頸,溫柔的觸及我的唇瓣,我的臉頰,我的眼眸,“可以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攬過我的肩,爾雅一笑,暗藏多少滄桑孤寂,卻不時溢出複雜的神色,“馥雅,四年前我已失去你一次,四年後,我再不會放手。”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壓抑住心中的暗潮洶湧,低聲淺問。 
  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卻有著道不盡的柔情,“記得你叫祈星送來的信嗎?落香散盡複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其意不正是馥雅二字嗎?起先我還以為是祈星的刻意試探,卻在未泉宮見到你……” 
  “為何不能是珠兒寫的?” 
  “珠兒根本不知道你名馥雅,又怎會寫出此句。況且……你的聲音,你的眼睛,你的字,我怎會不識?還有那滿屋螢光,唯有你才會如此用心去捕捉,也唯有你才如此懂我的心。”短短數語,卻道盡了所有,如冬日一抹暖風吹散了我心中無盡的哀傷。 
  原來,他早在那日就已認出了我,我竟還傻傻的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還想就此成全了他與雲珠,未料,一直被蒙在鼓裏的是我自己。 
  “莫怪我現在才向你坦白一切,若不是祈星的步步緊逼,想利用你要脅我……我只能漠然對之,你可知我忍下多少次緊緊擁你入懷的衝動嗎!”一句句言淺意深的話語由他口中吐出,字裏行間的感情流露是多麼真實。 
  而我,已然無言。 
  半生之事,皆如雲煙,嫋嫋消散,終化為一聲輕歎,一抹凝淚。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0章:覆水也難收(六)
  那夜,寢宮內黯然飄風,燭火熄滅,紗簾輕掩。他緊緊擁我入睡,頭輕輕靠在我的發頸間,未發一語,只是將手臂強硬的圈住我。 
  我雖有好多好多話想問他,卻未開口,因為我知道,此刻的他只想要一份安靜。甚至自私的不肯將他母后之所以冷落他的原因告知,只恐他會更加自責悔恨,他已經背負太多太多,我只願伴他左右,平撫他半生之傷。就讓他以為……他的母后從來未曾真心待他吧。 
  一想到此,我便靠在他懷中,安然睡去。 
  朦朦朧朧,隱覺有影子在我眼前晃動,我很不情願的睜開眼簾,迷茫的凝視著一臉淡笑凝著我的祈佑,他說,“好久,沒有見到你安靜的睡顏,真的好美。” 
  我宛然一笑,一刹那,我的心被填的滿滿的,對於這份甜蜜我甘之如澧,他真的不在意我的容貌嗎?心中還有些隱隱不安,卻見他俯首親吻我的唇,在相觸那一刻,如電流般的酥麻令我輕吟一聲,唇齒間的交纏讓我醉倒,迷失在他那看似溫柔卻又霸道的求索中,輕閉眸,感覺到喘息間的情欲之感。 
  “皇上!”很煞風景的聲音從門外傳進,“該上早朝了。” 
  他輕輕放開我,若即若離的在我鼻唇間廝磨,意猶未盡。我輕輕推開他,才發現天色早已破曉,“該去早朝了。” 
  他有些不情願的撫過我的發,輕歎一聲,“馥雅。”再緊緊握住我的雙手,十指交纏緊扣,“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 
  聞言,我緊緊靠在他的衣襟前,用力攬著他的腰,埋進他懷中,聆聽他紊亂的心跳聲,吟然一笑,“我亦如是!” 
  “皇上!”門外的徐公公又是一聲不安的催促,惹來祈佑一陣慍怒之聲,“朕知道了!” 
  我一聲低笑逸出唇齒間,換來他一個怔愣,略微不自然的放開懷中的我,翻身下床,已命奴才們進來為其更衣。而我則依舊靜靜的跪蜷在紗帳內,目不轉睛的凝著正被一群奴才伺候著更衣的他。一舉一動確有著王者般的氣勢,只是渾身散發著一股讓人觀之冷凜的漠然。 
  “皇上……”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急急的脫口而出,音量也不自覺的提高幾分。 
  “恩?”他側首回望我,奴才們因他的突然轉身而頓下手中的動作,小心的隨著他換了個位置,繼續為其更上那件負贅累累的龍袍。 
  “祈星的罪……皇上打算……”我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已啞然而止,因為他的瞳色稍暗,犀眸一沉,注意到他的異樣,我暗自一歎,不敢再問下去。 
  他沒回我的話,驀然轉身,不再看我,任奴才們七手八腳的為他更衣,寢宮內頓時安靜的有些恐怖陰森。“一會我給你道手諭,去看看祈星吧。” 
  我猛然怔住,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殺無赦?他一切準備妥當,正要朝外而去,我倏然回神,赤著足跑下床,口中急促的喊著,“皇上……皇上……”終於還是扯住了他的胳膊,止住了他的步伐。 
  他無奈的瞅我一眼,“朕意已決!”四個字,如一盆冰水,將我所有的希望全部澆滅。 
  最後只能僵在原地,望著他毅然離去的身影,顫抖著雙唇,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真的是殺無赦嗎?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1章:覆水也難收(七)
  半個時辰後,皇上果然派人給了我一道手諭讓我可以進出天牢見祈星,我雙手緊握,站在天牢外猶豫著該不該進去,進去之後該如何面對他,又該與他說些什麼?卻正好碰見了朝這走來的南月,手中提著食盒,她目光帶怨的盯著我。 
  我的心中竟生起心虛,看著她不屑一顧的越過我,想進天牢,卻被看守的侍衛給攔住了。她拿出金燦燦的黃金想賄賂他們,只想進去見祈星一面,卻被侍衛給呵斥了幾聲,並不受錢財所動。看著她一臉失望還夾雜著著急的情緒,我終於還是提步朝她而去,將皇上給的手諭擺出,輕易的帶著南月走進了天牢。天牢內黑漆漆一片,僅有幾束火光將四周照亮,勉強可辨前方之路。 
  一直隨在南月身後,她更是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只顧著往前走。我也不說話,跟隨著她的腳步而前行,突然她頓住了腳步,大喊一聲,“王爺!” 
  我躲在一旁不敢現身相見,我……無顏以對,只能細細聆聽著裏面的動靜,牢中之人沒有說話。 
  南月輕輕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下,“王爺,南月來看您了,您吃些東西吧。”她將一盤盤的菜端了出來,從縫隙中將菜遞放進去。 
  依舊無人說話,南月倏然跪下,放聲哭了起來,“為什麼不解釋,您明明可以解釋的,那玉佩早就不在您身上了。”語氣中有著隱忍、激動、暗責……“是不是因為她?”她突然撇過頭,含淚凝望著我,濃烈的譴責意味昭然若揭。 
  我緩緩挪動著我的步伐,從一旁走至牢前,望著裏面的祈星,容顏憔悴,髮髻淩亂,目光深陷,唇齒蒼白著坐在天牢中的木床上,軟軟的倚靠著稻草堆。一向意氣風發的祈星,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將那塊玉佩交給韓冥,他就不會如此百口莫辯,我低低的叫了一句,“祈星!” 
  他終於動了動身子,揚手凝望了我一眼,苦澀一笑,未語,後又低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吃點東西吧。”我蹲下,將一碗飯捧在手中,希望他能過來吃些,應該一整天未進食了吧。 
  南月一把奪過我手中的碗,將我推開,我毫無預兆的跌在地上,“不用你來假好心,你以為我不知道,嫁禍王爺的就是你,我親眼看見他將玉佩送給你!”一字一語,如尖刀般劃在我心上。 
  “南月!是我心甘情願的。”沙啞的一聲,將南月激動淒厲的聲音截斷,“若我解釋了……你將會與我一同被關進天牢。”他宛然輕歎,深吐一口涼氣,朝我走來。 
  “你不用內疚,就算沒有你,納蘭祈佑也會有更好的理由將我送進天牢!”他到此刻還在安撫我,要我不用內疚?他要我怎能不內疚? 
  “我去自首,是我陷害你的……”我聲音漸漸變弱,一轉身欲朝牢外跑,胳膊卻被祈星狠狠箍緊住,我愣愣的望著他的舉動。 
  “我輸了,徹底輸了!”他突然仰天大笑,抓住我胳膊的手無力一松,“納蘭祈佑,真的是位曠世奇主,我納蘭祈星輸的心服口服!”口吻中竟有著欽佩之意,我莫名的望著他,想從他目光中找出他的真實意思。 
  “他比起我,也好不到哪去,依舊利用了你。”他的目光倏然一沉,笑望我,卻多了幾分輕鬆之色,“只可惜,我輸在沒有贏得你的心!” 
  我驟然一凜,目光炯炯的盯著他,“你在說什麼!” 
  “你以為他為什麼讓你來天牢中看望我?他明知我在朝廷的勢力已根深蒂固,要殺我根本不可能。今日他卻將你送到此處,他只為提醒我,只要我有求生之欲,你必是我的陪葬品。”他呵呵一笑,笑的淒涼,“他在與我賭,他贏了,我輸了。”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2章:覆水也難收(八)
  我的手倏然握住鐵牢之竿,手硬生生的疼痛,卻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不可能,他怎麼可能利用我!”頭一回,我如此激動,我絕對不相信,祈佑為了殺祈星,連我都視為棋子。 
  “你太天真了,若我不死,死的就是納蘭祈佑。”他恨恨的捶了鐵竿一拳,我看見有血從他手背溢出,那鮮紅的血液刺激了我的思想,同時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祈佑確實利用了我,但是,“就算如此,我還是要去自首,如若皇上真的要殺我,我也甘願!” 
  “丫頭!”他猛的喚了出口,“就算我躲過了這一次,還會有無數次的危險在等著我。請不要讓我為難,我之所以絲毫不做解釋,只為了保你,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瘋狂的喊了幾句,聲音不斷在空寂的牢中回蕩,淚水早已氾濫如泉湧。嫁禍他之時,我怎麼沒有想到韓冥是受祈佑的主使,目的只為徹底剷除祈星!為什麼,我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盲目不顧後果的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他猛然將地上的盤子摔碎,清脆的響聲傳遍四周,驚了我。他摔盤子……要做什麼! 
  只見他蹲下身子,拾起一塊鋒利的碎片,如負重釋的笑道,“丫頭,你知道嗎,對你的感情,早已超出友情、超出親情、更加超出愛情……這種感覺,你能體會嗎?”他的手一動力,鋒利的碎片劃過他的手腕,血頃刻湧出,“如果要用你的死,來換我的生……我絕對做不到!” 
  我只有那一刻的怔忪,倏然有個聲音比我更快尖叫,“不要啊……王爺!”這一聲尖叫換來我的回神,我大喊著朝外邊的侍衛道,“快來人啊……祈星,祈星自殺了……快來人啊!!”我的嘶啞著喊著,瘋狂的捶著鐵門,想將它拉開,可是卻紋絲不動。 
  幾個侍衛好一會兒來匆匆趕到,手忙腳亂的將門打開,我沖了進去,抱住已經跌在地上的他,血染紅了地面,染紅了我的裙擺,“快請御醫……快請……” 
  他反手緊握我的手,“丫頭,曾經對你的利用,我……真的很抱歉!” 
  “我早就不怪你了,你……你別說話了!”我撫過他一直血流不止的手腕,血如泉湧將我整個手心、手背全數染紅,格外駭目刺眼。 
  “那麼,我就……可以安心離開了!”他臉色蒼白,目光迷離。 
  我用力搖晃著他,“不可以……御醫馬上就到,你堅持……堅持住。” 
  他氣若遊絲的哀歎一聲,“浮華名利真的……只是一場空,早該聽你的話,放棄了那個不屬於……我的位置,丫頭……答應我,不要被這個血腥的……後宮污染,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祈佑……不是你最終的歸宿,你屬於……屬於……”他的聲音漸漸變弱、變沉、變小……最終隱遁唇中,整個身體無力的鬆弛而下,反握住我的手已再無一絲氣力,軟軟的垂至染滿血跡的地面。 
  “王爺!”南月淒厲一聲嚎哭,淚水絕堤而落,用力磕了個頭,無力的撲在地上,放聲大哭。 
  我愣愣的望著眼眼的一切,已然無法言語,我沒有料到,此次我前來探望,竟是為他送終!這就是所謂的覆水難收嗎?我親手將一個,我真心視為朋友的知己,送上了絕路。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3章:冷香欲斷腸(一)
  我盲目的走出天牢,朝禦書房奔去,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我要立刻見到祈佑!有些話我一定要當面問清楚,否則我不會相信。今早他還對我說“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難道都是假的?到最終我還是淪為你的一枚棋子嗎? 
  步伐由最初的急促變得虛浮無力,也不知跑了多少路,我只覺得體力殆盡全身癱軟,氣喘連連,直到我已無力再走下去。軟軟的癱靠在粉淡的朱牆上,眸凝淡蕩浮雲的天空,我真的不屬於這兒,突然間有種想逃開的衝動,深宮大院,危機四伏,四面楚歌的宮牆內,又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樁樁血案。雲珠與祈星的死不就是個例子嗎? 
  我已經放棄了再響前行,莫說禦書房我進不去,就算進去了有能怎樣,質問譴責祈佑嗎?祈星說的很對,若是他不死,祈佑必死,難道我希望此時死的那個是祈佑嗎? 
  苦笑一聲,當初我為何要執著的不肯隨韓冥而去呢,或許與他離去,我就不用置身於如此地步。 
  我木然的轉身,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才抬眸,發現連城已不知何時站在我面前,良久他才開口,“我有話問你。”他夜眸如醉,依舊是那副令人聲妒的絕美之容。 
  “我沒有話能回答你。”此刻的心境早已陷入一片躁動與絕望之中,再無多餘的力氣向他解釋。 
  “若你不回答,我現在就去揭發你的身份。”他朝我步步逼近,銳利的警告之色另我想笑,換了昨日若他對我說此話,我定然會怕。而如今,我已把一切看淡。 
  “連城,如今連你也要利用我嗎?”我的笑始終掛在唇邊,“你現在就去揭發啊,你去呀……只要你拿的出證據,證明我就是馥雅公主,你就贏了。”一聲冷哼伴隨著輕笑逸出口。 
  他的面色乍然一變,再次打量著我,竟有著昭昭的陌生困惑。我則輕撫上這張臉,不溫不冷的道,“這張臉早已不如當年那般絕美傾世,而你,捫心自問,你愛的是那副皮囊還是馥雅本人。” 
  他眸芒掠過,驟然沉色,不發一語。我唇邊的笑越發的擴散開,邪惡之意湧入腦海,“若你想要解釋,去問問你的皇后,靈水依,相信她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越過他,我朝來的路上往回走,獨留連城在原地,寒風中略帶冷香撲鼻而來,我用力吸上一口,後輕輕吐出,我的思緒越來越清晰。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4章:冷香欲斷腸(二)
  南山有鳥,自名啄木。 
  饑則啄木,暮則巢宿。 
  無干於人,唯志所欲。 
  性清者榮,性濁者辱。 
  祈星說的不錯,我要離開這裏,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歸宿,我願意放下世俗紅塵,歸隱于山林,祈佑會放我走嗎? 
  想著想著,忽見杜皇后乘著玉輦招搖著朝我這個方向走來,我立刻轉頭朝另一方走,我不願在此時碰見這位沉不住氣的皇后。 
  “雪婕妤!”杜皇后老遠就將我喊住,我不得不停下腳步,跪著迎接皇后的玉輦。 
  “怎麼看到本宮就要躲呢?”玉輦在我跟前停住,皇后那清明的聲音由頭頂傳來。 
  “奴才沒瞧見娘娘呢。”我垂著頭,也不去看她,只想快快結束這場與皇后的交談。 
  她嬌媚一陣輕笑,聽在我心中格外寒粟,“聽奴才們說,你昨夜侍寢了!本宮真的挺佩服你的手段。”她先是一頓,見我不語又開口了,“可是龍床你也睡了,為何皇上遲遲未下手諭冊封你呢?”得意之音怎麼也掩飾不住,可我並不因她的嘲諷而生怒,對於這種勾心鬥角我早已厭倦。 
  “怎麼不說話?”她從玉輦上下來,低頭俯視我,因我對她的漠視而生怒。“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步你那個醜主子的後塵,成為眾矢之的。” 
  她一提起雲珠,我倏然仰頭直視她,她錯愕的愣了愣,後恢復一派高雅,“你敢用這樣的眼神瞧本宮?”她單手猛掐住我的下顎,“你要清楚,這後宮是我杜莞的天下,只要本宮一聲令下你這個小小的奴才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莫想學那個醜女,妄想與本宮作對爭寵,否則,下一個被杖死的就是你。” 
  我的仇恨頃刻蔓延全身,亡國之恨、毀容之仇、雲珠之死、祈星之語……一幕幕回憶湧上我的心頭,我將頭用力朝後一撇,下顎由她的手中掙脫,但是臉頰卻因她的指甲而劃傷,只覺疼痛蔓延。 
  再倏然起身,用很平靜的目光盯著杜莞,綻放出笑容,“皇后娘娘,奴才會讓您知道,到底是誰執掌著六宮的生殺大權。” 
  我的話落音,杜莞的臉色先是一變,後轉為大笑,仿佛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般。“怎麼,憑你也想與我鬥?” 
  “那麼,皇后娘娘可會給奴才一個機會證明給您看?”我輕聲附在她耳邊,帶著絲絲危險之氣。 
  “好,本宮會等著看你這小小的婕妤,有什麼本事在這後宮翻雲覆雨。”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5章:冷香欲斷腸(三)
  當我回到擷芳院之時,許多婕妤皆由房內跑出,站于廊邊望著一臉狼狽而歸的我,三兩個一群竊竊私語著什麼,我什麼都聽不見。只看著她們的朱唇一張一合,格外有趣,不自覺的竟笑了出聲,惹來她們一針錯愕之凝。 
  “小主,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心婉擔憂的攙扶著我,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就摔倒在地,確實,我已經再沒多餘的力氣去穩住我的步伐。 
  “沒事!”只覺嗓子格外乾澀,連說話聲音都有些啞然,方才與杜皇后的一次言語交鋒,似乎已用盡了我全部的精力。 
  “哎呀,小主你的臉!”心婉一聲低呼讓我回神,只見他目光格外擔憂的凝視著我的下顎,那是方才被杜莞用指甲劃傷的地方。 
  我輕輕撫上,方覺疼痛。她還是一如往常沉不住氣呵,那與生俱來的自負,狂妄,不可一世依舊沒有收斂。 
  “雪婕妤,我這有瓶藥膏。”楊婕妤手中握著一陶瓷小瓶遞來到我身邊,“我為你抹上吧,很靈的。” 
  我頷首應允,再露以感激一笑,後與她一同進入廂房,她親自將透明晶瑩的藥膏塗抹在食指上,再均勻的為我抹在傷痕上,先有著略微的隱痛,後有沁涼之感傳遍全身,隱含著淡淡清香使我心頭舒暢。 
  “聽說晉南王於牢中畏罪自盡了。”一句很平淡的話由楊婕妤口中說出,卻讓我臉色一變。 
  “畏罪自盡……”我一聲嗤笑,引來楊婕妤奇怪一眼,卻換來心婉一聲感慨,“明太妃一聽此噩耗瘁然病倒,一厥不起,真是可憐……不過我真不明白,晉南王為何要謀殺冷宮中的杜皇后?” 
  “確實……令人費解。”我輕然一語,悵惘而望,才抬首就見一臉匆忙而來的徐公公。 
  他的臉色微紅,帶著小喘,似乎一路疾步而來,“雪婕妤,皇上召您去養心殿。” 
  我不急不徐的問,“皇上有事?” 
  “奴才也不曉,皇上只是叫奴才立刻請您過去。”他已漸漸平復急喘,但額上的冷汗依舊不斷滲出,凝成一顆顆汗珠,滴劃而落。 
  楊婕妤姿態嫻雅的放下手中的藥膏道,“快去吧,皇上召喚肯定有急事呢。” 
  我凝了眼楊婕妤,再瞅了眼徐公公,莞然一笑,“去回稟皇上,我身子不適,不便前往。” 
  幾聲冷冷的抽氣聲,將此時的氣氛冷凝到極點,徐公公臉色由最初的紅潤變為慘白,楊婕妤的眸中閃過詫異不解,心婉則一臉驚懼擔憂。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6章:冷香欲斷腸(四)
  用過晚膳,我就譴心婉出去,想一個人安靜的呆著,屋內燭火通明,火芯隨風搖曳四散漂浮,我一直立於窗前,影子拉了好長好長。只覺寒風由窗外撲來,割的我雙頰疼痛,發絲隨風四擺,衣襟飄飛。溶溶新月照拂霜滿地,淡雅芬芳清晰撲鼻來。 
  自己也不知站了多久,仿佛一柱香,又似一個時辰,仿佛想了許多,有似什麼也未想,迎風而立。 
  第一次,仇恨來的如此兇猛,覆蓋了我整個心間。就連父皇、母后的慘死,我都樂觀面對,甚至還相信這個世間尚有真情所在。可經歷這麼多事後,才發覺我的退讓,換來的依舊是一次次的利用。我的隱忍,終究還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渾然不知。 
  祈星,不是我不肯離開這個皇宮,而是我不能離開,我的使命還未完成,我怎能一走了之?我真的不想再為別人而活,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我要完成母后的遺命與對珠兒的承諾——報仇。 
  “小主!”守在外的心婉突然推開門,聲音有略微的顫抖,“皇上……皇上來了。” 
  依舊靜然仰望天際,不言不語,在他們眼中,我的舉動應該稱為放肆吧。但是,在祈佑面前我不想偽裝自己,我怕自己的偽裝,會將我與他之間僅存的那份純澈愛情污染,所以我不想因他的身份而委屈自己逢迎他。 
  “你退下吧。”他低而有魄力的聲音在空寂的廂房內格外清朗明亮。 
  只聽得一聲細微的關門聲,房內又陷入一片安靜,仿佛,只有我一人。 
  “馥雅!”只是一聲輕柔的低喚,卻再沒了下文。 
  我的手撫上窗檻,指尖輕輕撥弄著上面的灰塵,淡然一歎,“經歷了這麼多波折,我的退讓換來的竟是你又一次的利用。” 
  “你知道,祈星知道的太多。”他的腳步聲起,似乎朝我這靠近。 
  “所以,你選擇利用我為你除去這塊拌腳石,穩固你的地位。”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不要夾雜過多的情緒,“告訴我,你如何得知我與祈星的關係。” 
  “韓冥。”短短兩個字,更證實了我的猜測,唯有他知道杜皇后手中那塊玉佩是祈星給的,那麼……這算是出賣嗎? 
  感覺到他已經來到我身邊,他身上那股淡雅之氣息讓我喘不過氣,胸口異常沉悶,對於他,我該如何面對? 
  “我給過他機會,甚至將靈月賜婚于韓冥,只為讓他安安分分做他的王爺,可是我的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他步步緊逼,甚至欲利用你的身份揭發我當年的陰謀。”言語中滿是清冷無奈。 
  “何必呢,根本無人能證實我的身份……”我的手緊掐窗檻,除了韓冥……卻突然被祈佑打斷,“前段日子他還秘密在民間尋訪那位曾為你換臉的神醫!你說他目的何在?” 
  我倏然轉身,內心百感交集,我竟然又被蒙在鼓裏……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7章:冷香欲斷腸(五)
  “聰明如你,你不會不明白其利害關係。”他神色格外認真嚴肅,“今日我只是想試探他對你的情到底有多深,果然,一試便出。”他猛然將我圈入懷中,用力之大令我無法喘息,“利用你,我也是逼不得以。” 
  “你不怕……祈星不吃你這套,硬要拖我下水?”眼淚悄然劃過,滴在他龍袍上,漸漸擴散。 
  “沒有把握,我是不會讓你踏入天牢的。” 
  哭泣之聲也不住由口中逸出,聲音猛然提高,“納蘭祈佑,我恨你!”當我這七字脫口而出之時,他的身子僵住了,手無足措的輕拍我的脊背。 
  “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利用你了,我發誓。”他的聲音很是真誠,語氣中更是充滿了安慰之聲。 
  我一語不發的靠在他壞中放聲大哭,欲將這些年的委屈痛苦一股腦的發洩而出,心中更是暗暗告戒自己,這將是我最後一次流淚,最後一次。 
  也不知在他懷中哭泣了多久,才發現自己的淚已經乾涸,唯有淡淡的抽涕聲。他微微歎了口氣,摟著我的手松了些力道,由霸道轉為輕柔,“第一次,你在我面前哭。” 
  他的這句話似乎蘊涵了許多情緒,複雜、欣喜、無奈、激動……只因我在他面前哭了? 
  “你知道嗎,每次你即使再疼也不肯呼喊一聲,總是強裝堅強,總是以那飄渺不定的笑容來掩飾,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我要照顧你一生一世。”他厚實的手掌不斷撫摩著我的發絲。 
  “你是帝王,你有那麼妻子,你如何照顧我一生一世?”我哽咽著由喉嚨裏發出聲音。 
  忽的一聲低笑,“你是在吃醋嗎?”聲音竟藏著得意激動之感。 
  “是呀,我吃醋。”我冷哼一聲,卻感覺自己的聲音格外彆扭,很矯情。 
  他將我微微推開些許,眸光如水般凝著我,藏著數不盡的柔情,“後宮佳麗三千人,獨予你萬千寵愛,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看著他認真的目光以及那堅定的語氣,我用力點了點頭,“我會銘記你的承諾,若你負我,今生亦不相見。” 
  他低頭在我頰邊輕吻,氣息暖暖的拂在脖頸間,目光中隱有纏綿之意,卻聞他低語,“記得我說過,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要你做我納蘭祈佑名正言順的妻子。” 
  “妻子……”我呢喃一聲,心裏暗澀,多麼虛無的一個詞。我知道,除非他廢後,否則我永遠無法成為他的妻,但是他不可能廢後,除非他不想要這個皇位。畢竟,他能登上這個皇位,杜莞的爹出了很大一份力。 
  “十日後,我要你成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我的腦中茫茫然的空白,笑容漸漸浮上唇邊,內心翻湧著無限的甜蜜,後閉目沉醉其中,對他的感情從什麼時候已經這樣難以放手?竟連他的利用我都能拋開,陷入他濃濃的柔情中,這樣的自己,我很討厭。 
                  第二卷 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138章:冷香欲斷腸(六)
  “祈佑……告訴我,為何要弑殺先帝。”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困惑我許久不得解的事,立刻抬眸而問。 
  他微微一愣,並沒想到我會問出這樣一篇話來,怔愣片刻才道,“誰在你面前亂嚼舌根!”話語夾雜的怒火昭然可見,“是祈星?”他恍然而言,目光隱隱閃爍。 
  那一瞬間,我真的被他的怒火駭住,可是還是問了下去,“能坦言相告嗎?” 
  他不語,似在沉思些何事,凜然淡漠充斥著我們之間。我微微一歎,便妄自揣測著,“是因為,先帝想傳位的人,一直就是祈殞嗎?”我的語音方落,換來他倏然一凝,戾鶩之氣仿佛欲讓我壓抑窒息,薰爐的淡香飄在空氣中,沉沉鬱鬱。 
  夜半靜謐的屋內,我茫然的與他對視良久,而他眼神閃過微藍的星芒,攥緊著我的手絲絲冷汗溢出。終因他此刻的驟然沉默找到了我要的答案,我的猜測是對的嗎? 
  他終是放下了緊繃著的身軀,宛然一歎,“還是瞞不過你……” 
  “那夜攬月樓的一場大火來的突然又奇怪,我問起雲珠,她說幾日前父皇曾召見你於承憲殿,我就猜到這場大火是父皇主導,當面質問,他亦不否認。那一刻,我心目中完美的父皇形象頃刻盡毀,但他是我父皇,他放那場火也是為了我,所以我不能恨他。” 
  “當我助父皇剷除了東宮,卻隱隱發覺事情有變,他對我暗藏戒備,頻頻召喚祈殞深夜秘密進宮,幸我早將弈冰安插在父皇身邊,否則我根本無法察覺其中之天大陰謀。原來我一直敬重的父皇,竟只將我當作剷除東宮的棋子,他的承諾如一盆涼水狠狠澆醒了我。你的死、父皇的利用如一把刀,狠狠勾起了我的恨意。” 
  不知怎的,我的心突然一陣抽搐,一滴清淚斜斜從眼角滑落,“祈佑,你……”我早就在猜測先帝根本就非真心欲傳位於他,可現在真真切切的聽到他說起,我還是被強烈震撼到。心底漫漫絞雜一縷哀傷,欲再言,卻無言。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39章:品銘牡丹亭(一)
  (品銘牡丹亭) 
  (1) 
  祈佑終究是未在此處就寢,而是歸了養心殿,他走後,我的心間泛起濃烈的失落之感。站在廊邊一直傻傻凝望著早已經消逝埋沒他身影的那個拐角處,很久未收回視線。今夜他該留宿誰那,是由靜夫人承轉恩澤還是由杜皇后侍奉左右? 
  始終伴在我身側的心婉為我批上一件衾裘披風,恐我著涼。伸手合了合衣裳,卻覺得此時我更冷,寒風呼呼吹來,我絲毫未有進屋安寢之意。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 
  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1) 
  憂傷之情如泉湧,不斷徘徊的心中,壓抑著我的思緒,輾轉著我的心。帝王,是天下女子的丈夫,暗暗提醒著自己莫須太介意,畢竟他不是我一人所能專署。 
  “小主,進屋吧。皇上已然走遠。”心婉扯了扯我的衣袂,提醒我回神。 
  我若有若無一聲歎息,正待回房而去,只見蘇婕妤扯著楊婕妤朝我飛奔而來,“雪姐姐,雪姐姐。”蘇婕妤怕我就此進門,揚聲喚喊著我。 
  聽著她由先前的雪婕妤改口為雪姐姐,心中略微閃過詫異,隨即了然,方才皇上的親臨,怕是整個後宮都已傳遍。 
  “妹妹有事嗎?”我也順其意喚她為妹,巧笑盈望這個性格浮躁略微衝動的蘇婕妤。 
  但見她欣然一笑,已與楊婕妤立在我面前,相較於她的興奮,楊婕妤似乎平靜了許多,似乎是從睡夢中才被蘇婕妤扯醒,眼神格外朦朧混沌。 
  “聽說方才御駕來到姐姐廂房內,真是羨煞了我們。”她倏然放開楊婕妤的手,轉握著我的手。 
  我有些不自然的想抽回手,可才用力卻又立馬收回,轉而反握她的手,含笑睇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楊婕妤,“蒙皇上垂愛,我身子略微不適,他便親臨探望,受寵若驚。” 
  蘇婕妤一聽便有些局促不安,擔憂的撫上我的額頭探了探,“怎麼姐姐身子不適麼?” 
  我努力賠笑回應著她突然其來的關懷,“怕是受了些風寒。” 
  “好了,思雲。”楊婕妤終是開口喚了一聲蘇婕妤的小名,她們兩的關係似乎很好,“雪婕妤的病未愈,你還扯著她在此閒聊,不怕她病上加病。” 
  蘇婕妤一聽,臉色稍一斂,後推扶著我朝房內走去,“都怨我,要不是容溪姐姐提醒我,我還未覺呢。” 
  順著她手的力,朝那花梨木小圓桌走去,“小病,不礙事。” 
  待她為我拉開一方小凳,壓我坐下,隨後再邀楊婕妤就坐,最後自己才坐下。後殷勤的為我倒下一杯茶水,手才碰至杯壁的溫度就一蹙眉,轉而望著心婉道,“這茶水都涼了,也不換壺熱的,這叫雪姐姐如何下嚥。”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0章:品銘牡丹亭(二)
  “奴才的不是,這就去換。”她立刻伸手想將桌案上的朱鳳朝陽五彩壺提起,我卻立刻接過蘇婕妤手中握著的陶瓷五彩杯,忙笑,“沒事,我嗓子裏本就燥熱的很,正想喝些清涼的東西。” 
  一口飲盡杯中之水,換來心婉錯愕的怔忪,而楊婕妤則是接過我手的杯,“雪婕妤你的臉色略有蒼白之色,該去歇息了,我與思雲就不打擾了。” 
  後不著痕跡的硬將蘇婕妤給拽了出去,這位楊婕妤確實不簡單,甚懂察言觀色。我將內心對蘇婕妤喋喋不休的不耐隱藏的如此之好,卻被她給看破,故才拉著她急急離去的吧。 
  (2) 
  她們走後,屋內安靜了許久,心婉才道,“小主,夜深了,歇息著吧。” 
  我輕輕搖頭,突然起了寫字的興致,飄然而往桌案前,撚筆研墨,再提起黑檀木兔肩紫毫筆,肆意揮灑了幾句詩。 
  心婉瞧見我寫的字,掩嘴取笑,“小主是希望與皇上白首偕老。” 
  當她的話音落下,我才發覺自己寫的竟是: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愕然一怔,提筆的手僵在半空中,目光凝著那十二個字發呆,直到毛筆上的一滴墨悄然而落,滴在紙上,泛了好大一塊我才驚醒。毛筆隨著我的力道一松,摔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我猛然將紙揉褶成一團,丟在地上。 
  “小主?”心婉奇怪的望著我異樣的舉動,擔憂一聲喚。 
  “我乏了。”恢復著常態,疲倦的歎惋一聲,譴她退下。 
  驀然側首再望安靜躺在地上的那團紙箋,心中黯然神傷,再次提筆在案上的箋紙上寫著: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1) 
  次日午時我才悠悠轉醒,隔著糊紙眯眼而望,有暖陽射進,今日的天色似乎很好,心婉怎沒來喚我起床呢。我卻慵懶著不肯由暖暖的被窩中起身,睜著雙目安靜的躺著,凝望著紗帷漫漫深深,靜謐不動。桌上金猊小薰檀爐嫋嫋生煙,彌漫著四周,乍看猶如仙境,著實令人迷惘。 
  也不知靜躺了多久,隱隱聽見幾聲輕笑由門縫外傳進,闖入我的耳中,是幻覺?我奇怪的側耳凝神細聽,一波波甜美的笑聲毫無預警的再次飄進我耳中。好奇的由床上爬起,想出去一探究竟。畢竟在這深宮大院內實難聽見此般悅耳的笑聲。 
  才推開門,一眼望去,小苑繁花早已落盡,唯留枝角尖尖迎暖日,清瑟的涼意伴隨了暖煦的日頭也別有一番滋味,未覺涼意。偌大的小院洋洋灑灑著圍了許多女子,娉婷嫋娜生姿,顰笑鶯語動人,綿綿嬈嬈堪國色。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1章:品銘牡丹亭(三)
  “雪姐姐,你醒拉。”第一個發現我的是正樂的起勁的蘇婕妤,她一聲高喚將所有人的目光皆吸引至我身上,我還未適應此時眾人的審視打量,轉瞬她已經微笑起身到我身邊,將我領入這片熱鬧的小地。 
  “我們正在銘詩品書暢聊樂曲,雪姐姐你有沒有興趣一起來。”楊婕妤格外熱情的招呼著我,生怕將我給冷落了。 
  我望著這數十位各有所長的清麗絕美的小姑娘,心中多了幾分感慨。見她們圍著而坐,案上擺放了許多詩集、名畫、樂器……看來她們無聊時就是這樣消遣度日的,換了我也會樂得遐意。 
  拉了一方小椅坐下,安靜的聽著她們繼續放聲暢談,不自覺竟聊到萬重花卉,有人獨愛水仙清水養,有人甚喜芙蓉賽海棠,有人種愛梔子白如霜…… 
  “我比較喜歡牡丹,花之富貴者也。沒有梅花的傲骨、水仙的超逸、菊花的高潔,牡丹是最現實不過的花。”此話出自一位猶自高傲的姑娘口中,她的肌膚如水似吹彈可破,眸閃靈光,她的美並不為傾城之美,然她的氣質卻脫俗傲立群芳,極為出眾。 
  我細細打量了她很久,牡丹代表著對現世欲望的追求,而她此時竟在眾人面前如此坦言自己的欲望,她不怕在這後宮四面楚歌嗎? 
  或許是被她那份毫不避諱的坦誠所動,我不自覺的脫口問道,“那姑娘你定然讀過牡丹亭。” 
  沒有想到我會開口,她略微遲疑的凝了我一眼,後認真的點頭道,“天下人皆稱牡丹亭為淫禁之書,然我卻不認同,牡丹很準確地揭示了柳夢梅與杜麗娘之間感情的實質,‘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複能溟溟莫中其所夢者而生’更見證了一段震撼人心,使之潸然淚下刻骨銘心的愛情。” 
  我猛拍桌案而起,大贊一聲,“說的好!”我不顧女子該有的矜持,上前一步,略帶激動的說道。 
  “你也讀過?”她未被我突然高揚的語氣而驚,反倒是眸光漸閃,熠熠而望。 
  我也不回話,隨手拿起桌案上被某位婕妤輕遺的西施浣紗團扇,隨手輕拂,順力而起,帶起一陣輕風。我放聲低唱一句,“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她唇畔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將手中的摺扇輕揮散開,紫檀木本就帶有的芬芳撲鼻迎來。她曼妙一個旋身,翩翩起舞巧笑盈望,接下了我的曲,“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望著她那纖楚玉姿在小苑翩然而起,一回眸、一低吟、一旋舞,無不將她身上特有的氣質發揮的淋漓盡致,恰到好處。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的天籟之音中無法抽身離去,甚至有幾位婕妤因她情唱深處而悄然落淚。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2章:品銘牡丹亭(四)
  我的眼眶也不自覺濕潤,卻不想落淚,轉而一側首,竟看見楊婕妤早淚如泉湧,抽涕不止。我心生奇怪,正想開口詢問她為何,但見她雙眼一閉瘁然倒地,小苑因她突然的昏倒而掃起一片清塵,飄緲四散。 
  眾人一片尖叫。 
  (1)最初見於《太平御覽》卷六百八十九,題為《古豔歌》,無作者名氏。明、清人選本往往作竇玄妻《古怨歌》。 
  (2) 
  鳳高樓,漠漠攲紅,瀲灩雲霞,欲逢春。此刻我已隨一位公公進入宮中的太后殿,還記得方才楊婕妤的猝然暈厥,可嚇壞了幾位婕妤,尤其是蘇婕妤。眼中的擔憂之色顯而易見,甚至滴下了幾抹清淚,還緊張的命人去請御醫。而我則被太后殿的公公領來此處,說是太后召見。 
  一路上我緊隨其後,思考此次太后召見到底所謂何事,心中也有著隱隱不安。我到底還是欠她一份情,難道她是要我還?可我又能幫到她什麼呢。 
  “公公可知太后娘娘召我何事?”我正色詢問道。 
  “小主去了便知。”略微回避閃爍的言辭使我的疑慮更是擴大,卻無它言,繼而緊隨其後進入太后殿那莊嚴的紅木門,穿過肅穆的正殿,再轉而插入偏殿,越往裏走,淡薄的輕煙徐徐升起,伴隨著鵝黃輕軟錦絲幕帳朦朧飛揚,彌漫一殿。 
  穿插過這蔓蔓紗帳,轉入偏殿的正堂,闖入我眼簾的是靜坐於酸木紅枝椅上的韓太后,她慵宛的將視線投放到我身上,倩目巧兮一笑,“雪婕妤來了。” 
  “參見太后娘娘。”我福身一拘禮,再略位挪動腳步轉向副首而座的女子也行了個禮,“參見鄧夫人。” 
  鄧夫人溫然一笑,眸光乍煦暖,笑容誠可拘,太后則是邀我坐下,“聽聞雪婕妤已出入皇上寢宮兩餘次,昨個夜裏皇上甚至因擔憂你的身子而親臨擷芳院,看來你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不淺。”太后的口氣暗藏幾分凜然之意。 
  一聽此話,我絲毫不敢多做猶豫,忙介面道,“全仰仗太后娘娘的恩典。” 
  她滿意一笑,指尖輕撫食指上那枚翡翠八寶綠脂戒,“那麼下一步就該是晉封你了……三夫人的位置現空缺一名,皇上是有意欲將你扶上夫人之位吧。” 
  “怕是……沒那麼簡單。”鄧夫人插嘴而上,語音稍輕,有擔憂之色,“皇后與靜夫人是頭一會站在一條戰線上,先後派親信向皇上柬言。” 
  “放心,只要有哀家在,絕不會讓皇后她一人于後宮獨大。”太后意態閑閑地輕笑道,側首轉望一旁的鄧夫人,“今日哀家是特意為你們引見,將來在這後宮相互有個照應。” 
  但見鄧夫人嫣然一笑,蓮步輕移徐徐朝我而來,髻上紅寶石的簪釵相互交錯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鏗鏘耀目,“不介意本宮喚你為雪妹妹吧?”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3章:品銘牡丹亭(五)
  我莞爾淡笑,迎向她,道“姐姐,以後在宮裏可要多照應著妹妹。” 
  心中也暗暗猜想這鄧夫人怕也是她一手扶植而上的,太后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她為何又要在這後宮培植自己的勢力?難道她還不滿足於此時的尊榮? 
  在太后殿用過晚膳我才離開太后殿,望漫天繁星如鑽閃爍,悠然一歎,站在偌大空曠無人的宮們前,再次回首而望那高高懸掛在正上方的“太后殿”三字。心中湧現無限感慨,我知道這次我已無法抽身而出,必陷入這後宮噬血殘忍的爭鬥中,我真的能堅持下去嗎? 
  當我正愣愣盯著那塊金光熠熠的匾時,韓冥略微沉滯的聲音擾亂了我,“你不該出現在此的。” 
  收回視線,漠然望他,“為何將玉佩之事告知皇上。” 
  “身為臣子,忠於皇上。” 
  這八個字真是振振有辭,我無可辯駁,難道我能要求他看在我們之間的友情份上,而對皇上有所隱瞞嗎?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未因他的出賣而怪他,畢竟祈佑是君主,即使他有心隱瞞,在皇上那強硬的質問下也不得不低頭。這就是皇上的權利,也難怪無數人皆覬覦那個寶座,就連祈星也因此丟了性命。 
  “我明白。”輕頷首淡笑,聲音有些幻渺,“蘇景宏大將軍,正因他有著鐵面無私、忠於朝廷之心,所以他雖是廢太子的岳丈,卻也依舊在朝廷安然,皇上仍放心將大權授予他。望你能也能如他,終身效忠於皇上,屏去貪戾之心,欲望野心之源,亦能於此屹立不倒。” 
  再歸擷芳院,心中一片淩亂無措,雙手交握微微泛白。深冬之冷的確令人稍覺淒寂,這擷芳院更是一片蕭索之態。方才與韓冥的一番對話確實令我有些心力交瘁,他說我變了,渾身上下包藏著濃烈的仇恨,與先前那個純真與世無爭的我完全判若兩人。或許吧,人都是在一次次背叛傷痛中成長,人無完人,就連神仙都會有七情六欲,且說我不是神仙,所以我也不例外。 
  經過楊婕妤廂房前,見裏邊燈火閃爍,晌午她猝然暈厥之態又閃入我腦海中,心下擔慮她的病情,就信步朝她房內走去。 
  咯吱——推開那扇半掩的紅木門,第一個進入眼簾的正是半倚在軟衾枕上的楊婕妤,目光呆滯,臉色慘白如紙,在微暗的燭光拂照下愈加晦暗。一股濃烈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只見蘇婕妤左手端著仍舊在冒著熱氣的藥碗,另一手捧著湯勺,正苦口婆心的勸慰她喝藥。而床上那個人兒卻紋絲不動恍若未聞,依舊目視桌案上那支已快燃盡的紅燭。 
  “雪姐姐。”蘇婕妤一見我來,忙起身相迎,“幾個時辰前御醫為容溪姐姐診脈,說是抑鬱成疾,乃心病。開了個方子讓下人煎了碗藥送來,可是她怎麼都不肯喝下。”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4章:品銘牡丹亭(六)
  我朝床榻邊走去,“御醫都說這是心病了,有豈是一劑方子一碗藥能根治的。”輕輕為她順了順蓋覆在身上的五福鴛鴦錦被,“一曲牡丹亭令之猝倒,定然有著心事糾結在心,若能吐出方能打開心結。” 
  木然的眼珠因我的話而轉動,默默流連于我與蘇婕妤之間片刻,似乎還在猶豫著。卻又聞一聲腳步聲伴隨著推門聲,我們三一齊將目光投向邁進門檻的人,是晌午于苑中銘唱牡丹亭的那位婕妤。 
  她一見我們三的目光倏地停下步伐,不自然的停在原地,“我是不是打擾了。” 
  “不礙事,尹婕妤怎會來此。”蘇婕妤有些訝異她的到來。 
  “楊婕妤是因我一曲牡丹亭而暈厥,心中有愧,故前來探視。”她淺笑盈望,脫塵的氣質不時散發著,“可好些了麼?” 
  “沒事。”略帶沙啞的聲音聽在我心中格外難受,看來她真是病的不輕,“其實今日只是頗有感觸罷了。” 
  “聽此曲會如此傷感乃至暈厥之人,內心必有心之所愛,楊婕妤的心中之痛定是因與摯愛之人的分別,故而傷心腸斷如此吧。”說話的是尹婕妤,她朝我們這靠過,語氣甚為肯定。 
  但見楊婕妤苦笑一聲,算是默認罷。因病中說話有些吃力,氣若遊絲的慢慢道,“自幼就與府上管家之子關係甚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彼此傾心。可父親非要我進宮選秀,只為讓我有昭一日蒙得聖寵龍恩,光耀門楣。終是抵不過父親的相逼,無奈之下進宮。”清淚低垂,早已是泣不成聲。 
  我忙將置於腰間的錦帕抽出,躬身上前將她滿臉的淚痕抹去,“妹妹要保重身子。” 
  “可這後宮無數佳麗,皇上又怎會寵倖於我,且不說寵冠後宮的靜夫人那關難過,就算得寵又怎能保證某日的失寵。我怕是也只能於此擷芳院淒淒慘慘了此殘生。”越說越為淒涼,也感染了尹、蘇二位婕妤,她們皆黯然神傷,垂首自思。 
  這就是寂寂深宮中妃嬪的悲哀,那我在她們眼中又是何其幸運,能得到皇上如此眷顧,是福是禍暫且不論。在這殘酷陰謀密集的後宮,我怕是已無法抽身離開,必然捲進這場無休止的鬥爭中。 
  “眾姐姐若不嫌棄,原與之結為金蘭姐妹,待日後相互有個照應。”蘇婕妤驟然開口道。 
  我疑狐的瞅了她一眼,後舒眉一笑,與楊婕妤對望一眼,她眼中並無拒絕之意。在瞥向有些遲疑的尹婕妤,“思雲妹妹好提議,既然咱們如此有緣,就結拜罷!” 
  蘇婕妤注意到尹婕妤閃爍的目光,“尹姐姐莫不是嫌棄我們!” 
  她輕輕搖頭,“怎麼會呢!”再次沉思了一會,始終還是未有表示。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5章:品銘牡丹亭(六)
  我輕輕握著她的手笑道,“你我如此有緣,我亦將你當做知己,那麼結拜又有何妨?” 
  她怔然的望了我一眼,複雜之色流露,終是頷首應允。 
  在我與蘇婕妤的攙扶下,將她從床榻上扶下,後隨我們一同跪在寒徹的地面,四人齊首仰對窗外慘澹新月起誓道: 
  “我,蘇思雲。” 
  “我,雪海。” 
  “我,楊容溪。” 
  “我,尹晶。” 
  “願於此刻結為金蘭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蒼天可鑒,明月為證。有違此誓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們相視一笑,由地上起身,楊婕妤分別問了我們的年齡,很顯然我的年紀最長,她們皆喚我為姐姐。楊容溪小我兩歲為老二,尹晶為老三,蘇思雲最小。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6章:第一蒂皇妃(一)
  五日後,原本暖日和煦的天色倏然下起了翳翳飛雪,萬里飛霜,舉目四望皆是皓潔一片,晶瑩娟秀,絢麗多姿,滋潤美豔之至。擷芳院的婕妤們頂著大雪在小苑內三五個一群堆著雪人,雙手與雙頰皆凍的通紅,卻還是樂的盡興。 
  我捧著手爐,站在窗前望著她們天真的笑顏,無憂無慮。銀鈴般的笑聲伴隨著這朦朧美景,令人產生無限的遐思。她們這般真的讓我好生羡慕。庭霰的雪花越發積的厚實,飄灑在他們身上、發絲上、皆是滿滿的雪花,別有一番美態。 
  “小主為何不與她們一起玩兒?”心婉的心情也因她們的歡聲小語惹的蠢蠢欲動。 
  “一直比較怕寒。”短短的解釋到,手掌不時在手爐上摩擦著。 
  心婉沉默著望著被雪欺壓頹敗的樹枝半晌才緩緩問道,“小主為何要與尹、楊、蘇三位婕妤結拜金蘭姐妹?我看她們是知道皇上對您格外恩寵,刻意想著巴結您,望將來也晉封嬪妃。” 
  我清冷轉首,“在這後宮,多一個姐妹總比多個敵人好。” 
  她怔怔望著我出神,帶了憂愁道,“奴婢愚見,覺得小主根本沒有必要與之交好。皇上對您是如此呵護,怕是將來連靜夫人都要忌憚三分,您何需忌憚這些等待皇上臨幸的婕妤。” 
  我仰首望蒼穹無際的天空,水天雪一色相措接,看著我眼眸花亂,有些迷茫。“尹婕妤之父,正一品督察院左。蘇婕妤之父,正二品內閣學士。楊婕妤之父,滄州第一首富。”頓了一頓,又繼續道,“現在後宮分為兩派,一派為靜夫人党,由於皇上對她格外恩寵,氣勢格外囂張跋扈。另一派為皇后党,光她的身份是皇后不說,父親杜文林丞相在朝廷的勢力幾乎能一手遮天,多少宮嬪不爭著巴結。若我受皇上龍恩聖寵必然遭受到兩方的大壓,我必須由此刻培植自己的勢力,否則即使皇上再寵我也只是曇花一現,終如浮萍飄蕩。” 
  心婉遂沉默一番,再頷首醒悟,“小主心思縝密,想的周全,奴婢讓小主見笑了。” 
  “聖旨到——雪婕妤接旨!”一聲吆喝由擷芳院外傳來,格外響亮。充滿歡聲笑語的小苑頃刻間寂寥無聲,皆整整衣著,跪地相迎聖旨。 
  我也速速將手中的手爐放下,與心婉疾步出門跪於正中央的雪地中迎接聖旨,徐公公立我跟前將一卷金黃的聖旨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雪婕妤,朕之所愛,願其伴朕餘生。今封為大亓朝第一皇妃,賜號‘蒂’,入主西宮,正位昭鳳宮。農曆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正式大婚授予封號璽印,普天同慶,大赦天下。欽此!” 
  當聖旨宣讀完畢之時,我聽到一陣陣冷冷的抽氣聲,而我也受到了震撼,忙出聲道,“奴才叩謝皇上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7章:第一蒂皇妃(二)
  我的聲音打破所有人此刻的寧靜,眾婕妤皆回神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雙手捧接過聖旨,怔愣的凝望著手中的聖旨,如此簡單的聖旨,沒有華麗的辭藻為我修飾,只有短短一句“朕之所愛,願其伴朕餘生”。蒂皇妃——帝皇妃,如此高的封號,怎能叫我不為之動容? 
  “蒂皇妃,奴才給您行禮了!”徐公公扯著笑,屈膝而下向我跪拜,其他婕妤也調轉身子,向我跪拜,齊道,“參見蒂皇妃!” 
  “都起吧。”我立刻召喚他們起身,不習慣這樣的場面,已經很久沒有人再跪拜過我了。 
  徐公公站正了身子,躬腰哈首道,“皇妃請移駕昭鳳宮,奴才們早就將其大典好,只等皇妃您的大駕。” 
  我輕輕將頸邊被風吹亂的發絲順了順,“能否攜心婉一同進人昭鳳宮?她倒挺討我喜歡的。” 
  他微一詫異,轉瞬即逝,“皇妃都開口了,奴才們當然照辦。” 
  轉首朝心婉笑一笑,再道,“那就多謝公公了!” 
  他忙介面,“奴才不敢當。” 
  在眾位禁衛軍與奴才們的簇擁下乘著玉輦晃晃蕩蕩的朝昭鳳宮走去,踩著地上的雪花孜孜作響,心婉緊緊跟隨在我身旁為我打傘,將風雪盡數擋去。徐公公則是走在最前邊領路,我凝神側望這朱壁宮牆,赤金的琉璃瓦上早已覆滿皚皚白雪,蜿蜒如同銀白巨龍伏臥這皇宮之上,是個好兆頭。其間大小殿閣樓台複雜交錯,連綿不絕。 
  臨走時,我與三位妹妹于房內小談了片刻才離去,她們皆是滿臉欣喜的恭賀我的晉位,臨別時依依不捨的凝視著我,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下口。 
  不論她們的表現是刻意的討好、虛假的奉承我都不介意,畢竟將來我要除去那不可一世的杜皇后與高傲自負的靜夫人還要仰仗她們。這些天我也仔細對她們三細細觀察了一番,尹晶心高氣傲,才學出眾,能歌擅舞。蘇思雲國色天香,心直口快,衝動浮躁。楊容溪溫雅端莊,品貌兼備,不喜於色。三人皆各有所長,獨俱一格。 
  幾點雪花打在我眼上,不自覺的閉了閉眼簾,再睜開,茫茫之感更將我籠罩。當玉輦經過拐角處之時正碰上同乘玉輦迎面而來的靜夫人。她依舊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摸樣,眉宇間卻少了初次在船上見她時那股脫塵、清雅,是這個後宮將她變得這般罷! 
  徐公公一見靜夫人,立刻跪地行禮,“奴才給靜夫人請安,夫人萬福。” 
  她睇了徐公公一眼,“免禮!”再將目光投放至我身上,眼神閃爍,“也不知雪婕妤你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將皇上迷的神魂顛倒,竟和本宮與皇后之力都無法阻止皇上的冊立之心。本宮真的很不解,你除了一張利嘴與驚天舞姿之外,還有哪兒能讓皇上著迷。”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8章:第一蒂皇妃(三)
  絲毫不介意她的暗諷之語,唇邊勾勒出似笑非笑之態,“雖說本宮未正式授璽印,可皇上的旨意畢竟已下,那麼在本宮面前靜夫人你是否該自稱臣妾?後宮的規矩是這樣吧,徐公公?” 
  徐公公臉色有些不自在,瞅著我與靜夫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回皇妃,您是皇上冊封的第一皇妃,除皇后娘娘外,任何宮嬪在您面前都必須自稱臣妾。” 
  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笑意越發濃,語氣卻格外溫和,“靜夫人,可聽清楚了?這規矩你是懂的。” 
  她臉色登時一變,窘在那裏,氣得滿臉燥紅。而我也只是悠哉的倚靠在輦上,凝著她。 
  片刻,只見她正身由玉輦起身,僵硬的跪在冰雪之地,半個膝蓋已被白雪掩埋。“臣妾無禮,請皇妃恕罪。”語雖是請罪之意,卻無半毫愧意,甚至有些憤恨。 
  我趕忙正身道,“本宮怎受的起夫人如此大禮。你現在可是身懷六甲,若因這一跪,孩子出了個三長兩短,本宮罪過不說,夫人你的指望也就沒了。” 
  我瞧見她的全身因我的話氣的微微顫抖,艱難的由雪地上起身,“謝、蒂皇妃。”她說那個謝字 
  之時用了音量加重了幾分。由於她一直低垂著頭,以致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見簌簌白雪欺壓在她的青絲上、脊背上,凝結成霜,衣角被北風吹得翩然翻起。 
  “回昭鳳宮。”將視線由她身上收回,轉而投向徐公公,此時他怔忪的盯著毫無氣焰的靜夫人。因我的話一個回神,不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怯怯的望了我一眼,即刻收回,“起!” 
  丟下獨自立於雪花飄零之中的靜夫人,絲毫不顧慮她此刻到底是何臉色。而我方才之舉,一是給靜夫人一個下馬威,二是警告這後宮眾妃嬪,我並不是她們所能招惹的。 
  第一蒂皇妃(2) 
  約摸一柱香的功夫,我便已到達一坐朱紅粉黛的殿宇前,正上方的金匾上寫著三個燦燦大字“昭鳳宮”。 
  昭鳳宮是西宮最為奢華的一處宮殿,若與東宮皇后娘娘的“紫陽宮”相比,仍是各有千秋。紫陽宮金碧輝煌、莊嚴肅穆,卻多了幾分森然之氣。昭鳳宮豪華氣派、景致怡人,卻少了幾分輝煌之氣。 
  插過宮門是偌大一個花圃,可惜冬日無法目睹萬花齊放,只能空對萎枝。走了百來步,正是昭鳳宮正殿,轉插過正殿,左邊是寢宮,右側是偏堂。 
  “皇妃,這是專門伺候您的八個奴才,浣薇,莫蘭,皓雪,瀲秋,小路子,小玄子,小卓子,小影子。”徐公公為我一個個的介紹著,後又召喚四名手持刀戟的禁衛軍來到我面前,“他們四個是皇上特別安排保護皇妃您安全的行雲、流水、刀光、劍影。”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49章:第一蒂皇妃(四)
  一聽到他們的名字我仿佛置身於血腥江湖,被四大高手嚴密保護,只恐遭人暗算。可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況且我要防的是這後宮險惡的人心。 
  不習慣被人步步緊跟,便屏去了他們,獨自觀賞著昭鳳宮之景。 
  我由偏堂後走出,才推開花梨木門,闖入眼簾的正是一副宛若仙畫般的絕美之景。也顧不得此刻頭頂上的風雪交夾,不自覺邁步而出。狹道小徑,曲徑通幽,安寧僻靜,惟有飛雪撲撲打在地上的聲響。小道兩側的青松傲立雪中,為這茫茫一片點綴出動人之色。走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便來到一彎九曲橋,婉婉蜒蜒如同巨龍臥湖。 
  走近,上面寫著三個赤金大字“飛仙亭”,四方鼎柱上雕刻著八條飛龍,栩栩如生。我也走累了,便拍拍身上積壓的皚雪,走進亭內在臥椅上座下,冰沁之感傳遍全身,略微感到不適。小坐了片刻,便掃去那份不適之感。 
  深呼吸一口冬日之氣,輕將身後欄杆上的雪攏放至手心,好冷,立刻抽回手。將藏於袖中的聖旨取出展開,細細觀望,這蒼勁有力令我記憶猶新的字,正是出字祈佑之手。可為何找不到當初他寫“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的那份強烈的感覺呢?難道真是因物事人非嗎。 
  捏著聖旨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手心傳來疼痛。蒂皇妃……我知道他自覺對我有虧欠,想把他所能給的全部給我。可是他不明白,即使封的再高,仍舊是妾。即使他給了我萬千寵愛的諾言,那又如何,我依然要與這芸芸後宮之佳麗分享他。我不是聖人,不吃醋不在意我絕做不到,但我又能如何呢? 
  一想到此,我便將聖旨朝湖內一擲,“撲通!”一聲掉入湖中,漸起水化,翻卷幾圈後漂浮在水面,隨風四蕩。馬上我就後悔了,忙起身追了出去,看著風勢,定是將它吹往南岸。於是忙奔跑至南岸等。雪花覆了一身渾然不覺,只想快快等到聖旨飄來。 
  一個時辰後,聖旨終是順風徐徐飄到岸邊,我緊緊拽著垂于岸邊的柳枝,側身去撈。可是它總是因風勢而飄擺不定,總差一寸的距離。急急的又將身子傾了許多,終於是費盡千辛將它拿到。 
  “小心!” 
  正當我欲起身之時,一聲怒火中夾雜著焦急擔憂之聲朝我吼來,我一驚,細滑的柳枝由我手中溜出。我整個人朝湖中狠狠的載去,我以為會掉入這冰寒刺骨的湖水中,卻有一雙手及時將我摟住,將我安全帶回。 
  我輕喘著平復內心的驚駭之感,再瞧瞧臉色鐵青的祈佑與他身後那一批受到驚嚇的奴才,我怯怯的喚了句,“皇上……”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他緊緊捏著我的雙肩,目光中焦急之色難掩,口吻中有著濃烈的怒火。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0章:第一蒂皇妃(五)
  將手中的聖旨揚起給他看,證明我沒有說謊,更想平復他此刻的怒火,“我是為了撿它。” 
  “為了撿這個東西,你命不都不要了。”睇了一眼手中的聖旨,後接過展開,裏邊的字跡皆因湖水的浸泡變得黑漆漆一片,哪還看的清裏邊的字。他無奈的吐出一口冷氣,將聖旨遞給身後的徐公公,“你若喜歡,我再寫一份給你便是,千萬不可再做此等危險之舉。” 
  我垂首盯著自己鞋尖上那只繡蝶不語,心中有著說不上來的憂愁,我要的不是他的聖旨,而是他的心啊。 
  突然,自己那雙早已凍的通紅的手被他緊緊握起,捂在手心相互摩擦著,想將他手中的溫暖傳遞於我,可是依舊冰涼。卻見他將我的雙手置於嘴邊,輕輕將暖氣呵出,溫熱之感傳至已凍麻木的手心。 
  我無言的凝視著他的舉動,心中的苦澀突然轉化為甜蜜,眼眶突然濕潤,水氣蒙上眼角。久違的心動油然升起,心怦怦怦跳的厲害。四年後,這是頭一回感到他對我的愛,原來,他還是一如四年前那般在意我。 
  手中漸漸有了溫度,他依舊為我摩擦著,我倏地將手抽出,反握住他的手,“祈佑,我們永遠這樣好嗎?” 
  對於我突然的哽咽之柔聲,他有一刹那的失神。我握著他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道,“正如你聖旨上所言,我會伴你餘生,不論你為帝為乞,我亦生死相隨。” 
  他順著我手心的力道,反握住我的手,力氣很大,令我有些吃痛,“納蘭祈佑,定不負相思之意。” 
  唇角上揚,巧笑盈然,輕靠在他懷中,擁抱在這漫天飄雪之中,徐公公尷尬的將龍傘撐起,為我們擋去這紛揚之雪。而心婉的目光則是曖昧羡慕的望著我。 
  我不介意此刻的眾目睽睽,依舊賴在這溫暖的懷中不肯抽身而出,只因我感覺到,他是很用心在愛我。也許,愛情與仇恨我能兼顧,我能兼顧…… 
  我們相處不到一個時辰,徐公公便稟報說弈冰於養心殿求見皇上,祈佑吩咐了幾聲便匆匆離開昭鳳宮前往養心殿,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依稀記得方才我問起祈佑,先帝為何放過我,而不乾脆殺了我。他只是一聲冷笑,“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你太像袁夫人,故心有不忍。其二是留你一命以備將來能用你來牽制於我。” 
  他的話只能讓我無聲的歎息,在皇權的爭奪中,夾雜了太多的陰謀利用,我早已領教過了,既然先帝想傳位於祈殞,那麼……祈殞現在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如今祈星已被剷除,為何祈佑對這個最具有威脅的祈殞遲遲沒有動作?這並不像祈佑的行事作風呀!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1章:第一蒂皇妃(六)
  坐在西暖閣里間窗下,輕倚在窗木上沉思,心婉捧著幾束素心臘梅進來,芬芳撲鼻。她小心的將它插進五彩龍鳳成祥陶瓷瓶內,引得我頻頻回首觀望,我最喜的還是梅,畢竟梅有我太多的記憶。 
  一見梅我便想到連城,想到我的二皇叔,忙問道,“昱、夏二國的國主是否還在宮中,何時離開?” 
  心婉走到我身邊說道,“原本是打算今日離開的,但聽聞皇上要大婚,故留下來湊個熱鬧。”沉吟片刻又道,“怕是要元宵過後才會回國吧。” 
  他們要參加我的大婚?我最擔心的還是連城,姑且不論他有無證據證明我的身份,若是大婚那日他真的將我身份說出,我的身份遭到質疑,引起二皇叔的疑慮不說,祈佑情何以堪?一想到此我就感覺全身冰涼,不行,我得去見連城一面。 
  她見我不說話,“皇妃,您今日給了靜夫人這樣一個下馬威,不怕激起她的仇恨嗎?那您的處境豈不是更危險?” 
  一聽此話我便笑容滿面地說,“我就怕她不仇恨於我。” 
  心婉奇怪的凝了我一眼,也未再問下去,就算她繼續問了我也不會回答,畢竟我不瞭解這個心婉,若她如當日的南月一般是哪位主子派來我身邊的奸細,那何事不都被她給探聽了。我不得不小心謹慎看人,畢竟這個世上,再無第二個雲珠了。 
  “皇妃!”浣薇的聲音在外響起,“皇后娘娘在正殿等候。” 
  我嗤鼻一笑,“她?”靜默片刻,“浣薇,請皇后娘娘在正殿等待片刻,就說本宮整妝後便去相迎。” 
  得到我的命令,浣薇立刻離開偏堂,而心婉則拿起走至妝台前望著我,而我卻依舊倚靠在窗前,絲毫不動,靜然望茫茫白雪。 
  “皇妃?”心婉等了許久卻不見我有所動作,忙著喚了一聲,“您不是要梳妝麼?” 
  聞聲嘴角含著笑意道,“去把桌上那盤蘭瑰香菱冰糕給本宮端來。” 
  心婉輕輕蹙眉,卻還是照我吩咐將那盤緋紅嬌嫩令人食欲大振的冰糕給端來,我撚起一塊便放在嘴中細細品嘗。吃完一塊又是一塊,心婉有些著急的挪動身子,欲言又止。 
  我但笑不語,杜皇后,現在一定非常惱恨當日給了我一個機會吧。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盤中糕點已被我吃剩的寥寥無己,浣薇急急忙忙的從外邊沖了進來,我微微抬目注視她驚慌之色,她喘著氣,臉色因疾跑而更顯雙頰紅潤,秀色可餐,“皇后娘娘有些惱怒了,請奴才速速請您移駕正殿。” 
  心婉也有些擔憂的凝了我一眼,格外緊張,“這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厲害,曾杖死宮嬪皇上未對她有所懲處。如今皇后來到昭鳳宮定是不懷好意,皇妃要慎行啊,萬萬不可像對待靜夫人那般……” 
  “心婉,今日你的話特別多。”我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去稟報皇后娘娘,本宮想呈現出最美的姿態去迎接皇后娘娘,請她再等等。” 
  遲疑了片刻,浣薇才離開。我單手撐著下顎,出神的望著天空中漫舞的飄雪,心中舒暢了許多。 
  “心婉,梅的傲骨與雪的冰清,你更喜歡哪樣?”我的聲音打破了堂內的寧靜,心婉未沉思便脫口而出,“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奴婢更喜歡梅。” 
  聽她言語談吐不凡,“你上過師塾?” 
  “奴才幼時曾偷偷躲在師塾外,偷聽先生講課。”清潤的聲音,伴隨著淡淡的苦澀。“我知道皇妃您頗有文才,今後跟隨在您身邊定能學到很多東西。” 
  “傻心婉。”聽著她強裝開心的聲音,自己也略微傷感,“你可會作詩?” 
  她立刻搖頭,若有若無一聲歎息,“不會,奴才可羡慕那些會作詩的女子拉,出口成章。” 
  我倏的起身,將她領至桌案,“那現在本宮教你吧。”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2章:第一蒂皇妃(七)
  第一蒂皇妃(3) 
  “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就如這句……”說罷便提筆在紙上寫下,“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心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又接著道,“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 這叫做‘不以詞害意’。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裏先有了這三個人作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瑒、謝、阮、庚、鮑等人的一看,不用一年的工夫,你便是個詩翁了。(1)” 
  “真的?”她眸光一亮,不太確定的喊問了一句。 
  “自是真的,你並不笨,只要你肯用功。”我的話語才落下,浣薇就直奔了進來,神色恐慌,冷汗浸漫了額頭,“皇妃……皇妃……”她一口氣上不來,只能處在原地用力喘氣。 
  緊接著一陣喧雜之聲亦由外傳來,“皇后娘娘……您不能進去。” 
  “啪!”清脆一聲巴掌聲格外駭人,“狗奴才,本宮你們也敢攔!”昭昭憤怒之聲漸漸逼近,這傲慢的聲音不是杜莞還能是誰。 
  輕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毛筆,略微整整衣襟,再將別扣在胸前的紫棠寶鳳胸針擺正,離案迎上已踏入偏堂的皇后,“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一聲冷哼出自她口,眸中的怒火之氣昭然可見,“蒂皇妃你好大的架子,讓本宮在正殿苦等你一個時辰,而你卻在此舞文弄墨。” 
  我抬首而望,正好注視到她身後的莫蘭,粉嫩的右頰有鮮紅的五指印,還有略微的劃傷。這皇后娘娘的手依舊是這樣厲害呢,“皇后娘娘何須大動肝火,即使等了一個時辰您依舊親自來見我了,不是嗎?”我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她堂堂一個皇后,身份高貴,在眾奴才面前總要顧忌幾分。 
  她正顏厲色的指著我,全身因怒氣而顫抖著,“你放肆!” 
  我莞然自若的將她指在我鼻子前的手撥開,“皇后娘娘忘記當日與臣妾的賭約嗎?臣妾還未證明究竟是誰掌握著後宮的生殺大權,您就沉不住氣了?” 
  她瞪著我良久無發言語,我卻上前扶住皇后那搖搖欲墜的身子道,“皇后娘娘何不安心與臣妾同坐,細細品聊。臣妾也很想知道您今日此行目的。” 
  她的胳膊因我的觸碰猝然一怔,僵硬的順著我的力道而在花梨小木凳上就座,我回首對著早已看傻眼的奴才們道,“還不快去備上好的大紅袍與糕點,莫怠慢了皇后娘娘。”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3章:第一蒂皇妃(八)
  莫蘭與心婉首先回神,其他人也跟著漸漸回過神,輕手輕腳的退出去準備著,屋內獨留下心婉與皇后身邊的一位丫鬟在一旁伺候著。 
  此時的皇后已恢復一貫的傲氣高貴,方才的失態早已不復見,清了清喉嚨道,“你與皇上早就認識。”不是詢問,而是質問。 
  沒料到她開篇第一句便是此問,很奇怪,她並不聰明,如何得知?“是又怎樣?” 
  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稍縱即逝,幽然問道,“那麼你到底是誰?” 
  “皇后娘娘的勢力如此之大,難道也查不出嗎?”笑諷一句,又換來她鋒芒畢露之色。 
  “一個連身份都沒有丫頭,倚仗皇上的寵愛,就敢與本宮叫板,你雪海是第一人。” 
  “雪海很榮幸做這第一人。” 
  堂內頃刻間安靜了下來,唯有外邊冬雪的簌簌之聲,金猊內餘煙嫋嫋,朝最深處蔓去,詭異之氣彌漫。 
  她終是忍不住這壓抑的氣氛,倏地開口警告道,“你與本宮爭寵,本宮會奉陪到底。但是,若你想學溫靜若那個賤婦,妄想分刮杜家在朝廷的勢力,本宮會讓你死的很慘。” 
  我笑容依舊,她終是轉入了正題。我心頭一動,正顏道,“天下都知道,這個朝廷有半壁是杜家的,雪海何德何能敢妄想與杜家爭權。雪海的目的是有皇上。” 
  她臉上的陰鬱漸漸斂去,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蒂皇妃比起那個賤婦真是識實物許多。這後宮之事,那就各憑手段了。” 
  聽她一口一個賤婦稱著溫靜若,可見她們兩人的關係早已到水火不容。這樣的情景仿佛讓我聯想到先帝在位時,杜皇后與韓昭儀的十年之爭,這更是我想見到的鷸蚌相爭。待到兩敗俱傷,便是將其一網打盡之時。 
  隨後皓雪、莫蘭端著兩盤精緻的糕點走在前,小影子捧著茶水走在後,徐徐進來。我與皇后言語間的交鋒才漸漸平息。隨口小聊幾句,她便離去。我也未相送,目光深瑣著她那朱紅鳳綃裙擺遁入門外,我的手輕輕撫上的瓷杯,裏邊的茶水早已涼透。 
  我暗眸一沉,隨自輕笑道,“縱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這便是杜莞與祈佑間最為貼切的一句話吧。 
  心婉因我突然的輕笑有些奇怪,深瞅我一眼道,“皇妃您真有本事,竟連一向盛氣淩人的皇后娘娘都對您隱忍三分。” 
  “你錯了!並不是本宮有本事。”我神色一黯,笑容斂去,自諷道,“是皇上。若今日的我盛寵不再,將來她們必會千倍百倍的向我討要回來。” 
  莫蘭上前為我將已涼透的杯中之水換去,斟上一杯滾燙的大紅袍,“所以皇妃絕不能失寵。” 
  熱氣嫋嫋而上,蔓浸了我的雙眸。失寵,會有那麼一日嗎?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4章:第一蒂皇妃(九)
  不,我該相信祈佑的。我與他之間的愛不應捲入這後宮之鬥,我不能利用我們之間僅剩的愛了。但是……我說不利用,就真能不利用嗎? 
  注: 
  (1)慕容不才,引用《紅樓夢》第四十八回黛玉教香菱寫詩一段。其一為劇情需要,其二也想將此做詩訣竅教給喜歡詩文的朋友。 
  是夜,我驟然由睡夢中驚醒,倏地彈坐而起。即使是深冬,我仍舊因此透了一身冷汗。緊緊擁著胸前的被褥輕喘,依舊沉浸在方才的夢魘中不得而出。夢中,滿身是血的雲珠沖至我面前緊緊掐著我的脖子,一直問我為什麼要出賣她。祈星的突然出現,將我從她手中救出,風雅淡笑的朝我伸出手,說他在黃泉路上太寂寞,要我前去陪伴。我瘋狂的逃跑,卻又遇見披頭散髮,雙目陰狠的杜皇后,她陰鬱的將那鬼魅的聲音蔓延,要我還她命來。 
  雲珠死前那一抹蒼涼之笑,祈星的話語猶在耳邊,杜皇后那惡的眼神歷歷在目。我不住的輕拭額上的冷汗,側首要喚正守在門外的莫蘭與瀲秋進來掌上燭火。倏地將目光睇轉。 
  “啊——” 
  我的尖叫聲劃破了靜謐的昭鳳宮,頓時外邊燈火通明,第一個沖進屋的是莫蘭與瀲秋,急急的跑到桌案為我掌燈,火光頓時充斥著原本黑暗陰冷的寢宮。後邊緊跟著行雲、流水、刀光、劍影,他們的刀已出鞘,眼光搜巡著整個寢宮。 
  “皇妃您怎麼了。”莫蘭此刻的口吻格外凝重。 
  我深吸一口涼氣,弱弱的歎了一句,“夢魘纏身罷了,你們都退下吧。” 
  瀲秋擔憂道,“奴才于皇妃榻側伴您入睡吧!” 
  我輕搖頭,“沒事了,都退下吧。本宮不習慣睡覺有人在身旁。” 
  眾人遲疑的對望一眼,終是退了下去。屋內只剩下已燒了一半的燭火仍滴著紅淚,寢榻兩側的暖爐中有碳燒的孜孜聲,嫋煙漫漫飄浮,一切都是如此清晰迷幻。 
  寢宮內的青錦簾後走出一個黑影,我早已平復緩和了夢魘給我帶來的恐慌駭厄,平靜的面對眼前之人。 
  我披起一件紫貂衾裘將此刻衣著單薄的身子裹住,便下床,拂開輕紗幃帳,“我正想著如何去見你,卻不想你先來找我了。” 
  “你的臉是被靈水依毀去的?”他的聲音一如多年前溫潤如水,可聽在我耳中卻是如此危險。 
  “她承認了?不能吧?”我想,就算我與她面對面對質,她都會打死不認的。 
  “真的是她!”口氣隱隱藏怒,略微提高,“那個賤人!” 
  我有些詫異的瞥他一眼,第一次聽連城脫口而出的咒駡真讓我覺得驚奇,他向來溫文爾雅,不喜於色,此次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就算是她,你又能拿她怎樣?更何況事過境遷已整整四年,你從哪去找證據。”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5章:第一蒂皇妃(十)
  “你不就是最好的人證嗎?” 
  我立刻出聲阻止道,“不可以!”細沉的聲音有些尖銳,在寢宮內飄蕩了一小陣才消逝,“你不可以揭發我的身份。” 
  “你是我連城的未婚妻子,婚書一直收藏著,我不能將自己的女人雙手奉上。而且,你的身份很可能會擾亂亓國朝廷大小官員的心。”他嘴角蘊涵著笑意,如冬日普照在冰雪上的一縷煦薄暖陽,可是看著我眼中卻如此冰冷刺骨。 
  我亦一笑對之,“連城,枉你為昱國之主。男兒間的仇恨不是應該在金戈破陣鐵馬冰蹄的戰場上一較高下,勝負決恩仇嗎。而你竟欲利用一個女子來解你一時之快。”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真的變了,曾經……” 
  斷然截了他欲說下去的話,“別與我說曾經,我早已不是曾經那個避世不爭愚蠢天真的馥雅公主了。” 
  他輕輕抬手撫上我的臉頰,我未回避,因為我知道他在欣賞這張完全陌生的臉,更有著矛盾著心理,或許有著愧疚與失望吧。我從來都知道,他對我的愛僅限於夏宮雪海林裏翩舞的我,那是一見鍾情,那是驚鴻一瞥。但是,那是愛嗎,或許稱為夢更恰當。 
  “連城,你千萬不可將我的身份揭露,萬萬不能衝動。畢竟你是在亓國,萬一祈佑惱怒之下將你困于亓國,你可以預見其後果。”我深深的回凝著他複雜多變的目光,這句話,是我真心要對他說的。“而且,你真認為對我的情是愛嗎?你錯了,正因你始終無法得到我,所以我成了你心的夢。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將我得到,你會失望,因為我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好。” 
  音方落,他的手就從我臉上移開,我注視到他擺置於腿畔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浮動。我不再敢注視他的眼神,撇過頭望地磚上深深淺淺的簾影與那淡細輕盈的嫋煙交錯成影。 
  “你說的沒錯,我是因你的一曲鳳舞九天而驚為天人,深深的迷戀上你。”他笑了,聲音虛無渺茫,“在陰山,你奮不顧身的相救,讓我屏去了對你的戒備,讓我開始信任你。在聽雨閣,你我相交兩年,我深深被你的才學、智慧折服,與你暢談我心平靜如水無波瀾。我為帝,你竟不受我的冊封,毅然再行一次逃跑,我未如第一次般千里追尋,我放你遠走。因為我已明白自己對你的情,早已超出了最初的迷戀,知曉你追尋的是自由,所以我放你走了。” 
  我聽著他一字一句的敍述,如此真實,原來他早就想放我遠走,那麼當初為何還欲封我為貴妃?我倏地抬頭想問,卻見他又開口了,“你告訴我,這是難道不是愛嗎?” 
  “連城,既然你當初選擇放我,那麼如今,請再放一次吧。”顫抖著懇求著,如今的我,真的不願再離開祈佑。 
  “是誰曾對我說,你今生的夙願不是複國,而是隱于碧水山澗,笑望紅塵世俗。而今你為了納蘭祈佑,竟甘願放棄你的夙願而沉淪於這血腥骯髒的後宮?” 
  我漠然對道,“自由是我的夙願,但是與祈佑在一起,我才能真正得到快樂。”還有……那仇恨! 
  他的神色開始渙散、迷離,最後沉沉的吐了口氣,緊握成拳的手倏然鬆開,“好,那你就安心的呆在他身邊享受那份快樂,而我,也可以安心的做我自己的事了。”說罷,轉身朝寢宮深去的偏堂而行,在拐角陰暗無光之處停住了腳步,卻未回頭,“莫後悔!” 
  終於他還是離開了,而我則是望著隱遁他全身的那個黑漆漆的陰暗之處沉默良久,喃喃念出,“謝謝……成全!”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6章:龍鳳大婚宴(一)
  雪,連綿不絕的下了四日依舊未停,宮內的奴才們也因沉積四累的蝕雪而忙碌的打掃清理。明日,就是我與祈佑大婚之日。方才徐公公已送來滿目琳琅的璀璨首飾、菱羅綢緞,多的欲將正殿堆滿。 
  莫蘭、心婉、浣薇則在我身後清點著皇上送來的賞賜,時不時發出聲聲驚歎之氣。我站則在殿檻前凝望一團春雪來比色,點點無聲繞禦樓。神色格外凝重,這場始終不停的雪到底是吉兆還是凶兆? 
  “石青鍛綴四團燮龍銀鼠皮褂,石青鍛繡八團金龍貂膁皮褂……”心婉在一旁清點,默蘭則拿筆記著,讀到一件時都會不住的顫抖,畢竟這一件件皆是稀有之物。 
  “蜜臘超珠一盤,松石朝珠一盤,金鑲玉草著兩枚……” 
  我終是回首望著她們三格外興奮異常的臉,輕歎宛然,淡笑凝望。 
  只見浣薇小心撚起幾顆熠熠泛光的寶石,朝我道,“皇妃,您看著是藍寶石……還有紅色的。” 
  我輕複過擺放著的珍寶,卻提不起多大的興趣,慵懶的問道,“宮裏可有發生什麼大事。” 
  莫蘭思索了一下道,“回皇妃,大事還真有一件。明太妃欲在皇妃大婚之日,為已故的晉南王出殯。這皇上肯定不能應允此事,而今晉南王餘黨正與皇上僵持不下呢。” 
  我怕自己聽錯了,再次問了一便,“出殯?”得到的是她們三齊齊點頭肯定。 
  “明太妃是公然與皇上叫板,她難道不怕……”這萬一祈佑真的惱怒上來,絲毫不顧慮晉南王一干餘黨,連個全屍都不給祈佑留,那明太妃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心婉輕附在我耳邊小聲道,“聽徐公公說,皇上可惱了。但明太妃仗著自家的勢力硬要對皇上對著幹。甚至揚言,不論皇上答不答應,她都會於明日發喪。” 
  她竟如此狂妄,難道此次明太妃真正針對的人是我?突然想到那日在錦承殿與祈星的對話南月一直在場。她肯定已將我嫁禍祈星之事說出,怕是連我是馥雅公主之事都已合盤脫出。那麼,若皇上真的要與她作對,明太妃定會拿我的身份要脅祈佑。可是,她太不瞭解祈佑了! 
  祈佑能弑父殺母,早已經有秦始皇之風,他不會受到威脅的。如今若有人敢向他的威嚴皇權挑戰,他會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明太妃太糊塗了! 
  “心婉、莫蘭、浣薇,本宮要去養心殿求見皇上。” 
  “皇妃可使不得。”浣薇驚慌失措的阻止道,“這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若您與皇上見了面會不吉利的,萬不可魯莽啊。” 
  “可是,我必須見皇上。”祈星於我有恩,我於祈星有愧。如今他已仙去,我萬萬不能讓他的亡靈受到一絲損傷。我現在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些了。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7章:龍鳳大婚宴(二)
  終於,在她們多次勸阻未成之下,我擺駕去了養心殿。在養心殿外的遊廊前,卻被一臉冷漠的弈冰與幾位侍衛攔下,他冷冷道,“皇妃,明日是大婚之日,您若現在與皇上見面,會影響天子之威嚴。” 
  我心中多了幾分焦躁不安,生怕再晚見到祈佑後果不發不可收拾,口氣自然厲色許多,“讓開!” 
  並未因我的怒氣而驚煞,依舊不讓路,“為了皇室的威嚴體統,還請皇妃回昭鳳宮待著明日大婚。大婚後您想什麼時候見皇上都無人阻攔您。” 
  我把臉色一沉,“如果本宮一定要見皇上呢。”倒不是因他的阻攔而不快,而是因眼前阻止我的人是弈冰。以往,他從不敢這樣對我說話,而今,雖說是因他不識我,但心中還是十分不快。 
  “那就莫怪臣無禮。”氣憤冷的有些古怪,而心婉則怯怯的輕扯我的胳膊,想勸我回去。卻被我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出,“本宮倒想見識弈大人您如何無禮。” 
  他的臉色禁不住就是一變,朝左右侍衛使了個眼色,“請——皇妃回宮。”那個‘請’字格外森冷。 
  “且慢。”韓冥的出現及時阻止了兩位欲將向我動手的侍衛,只見他剛從養心殿內出來,好象剛與皇上商量完事情。 
  一見到韓冥我就安心多了,“冥衣侯,本宮要見皇上。” 
  “看上去侯爺與皇妃挺熟絡,那此事就交由侯爺處理。這規矩您是懂的!”他冷睇韓冥一眼,再瞥向我。丟下一句話便領著手下離去。 
  待他走遠我才收回停留在他背影上的目光,無奈的吐出一句,“好大的架子!”看的出來弈冰對韓冥的敵意,怕是同為皇上身邊的紅人所以相互不滿所產生,那他對我為何也有這麼大的敵意? 
  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韓冥平淡的對我解釋道,“他與靜夫人一向交好,可說是靜夫人在朝廷上有利的靠山。” 
  靜夫人。難怪對我頗有敵意。弈冰他什麼時候也甘願沉淪在這拜高踩低的朝廷,甘願成為一名權臣嗎?權臣的下場是什麼,他知道麼。 
  沒錯,做權臣很風光,也沒有何錯,但是他萬萬不該勾結後宮妃嬪成為一名權臣。若將來我對付靜夫人,必定要牽扯於他。若輸于靜夫人,我無話可說,你可以繼續成為你的權臣,但是一旦我贏了她,你就再不能如今日這般風光。 
  “明太妃之事……” 
  “這些朝廷之事,皇妃還是少插手為好。你知道的,歷代後宮不得幹政,幹政者沒有一個好下場。”淡漠的語氣將話語拉得格外悠遠綿長,“我不希望你成為下一個杜芷清。” 
  我全身一粟,“如果真的有那麼一日……”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因身邊的奴才們在場,所以未將話說完。 
  他的臉色依舊不變,將視線投向漫天皚雪花浮,曉色清天苑,淩煙金碧,霏微凝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皇妃請回,明日,大婚。” 
  “你我都欠了晉南王,若皇上連明太妃也要諸殺,你良心得安?” 
  “是明太妃在逼皇上,她在自尋死路!”聲音蒼勁有力,微帶一絲無情噬血之味。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8章:龍鳳大婚宴(三)
  我淡笑一聲,欲啟口再言,卻見養心殿緊閉的紫檀雕龍金赤木門倏得被人拉開,發出沉重厚實一聲,我們齊目望去。 
  一臉陰鬱的祈佑立在檻門內,渺茫的神色略帶寒戾,他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進來!” 
  我還未因此時突然其來的轉變而緩神,他變已遁進灰暗一片的大殿,我與韓冥對望一眼。挪動著步伐朝裏面走去,心中更夾雜著彷徨。 
  由於冬日的陰暗之色,將原本金耀的大殿印的有些陰沉,四壁皆點亮了朝鳳赤龍紅燭。流金般的光芯在風中搖曳,香氣陶然,縈繞在鼻間。裏邊只有我與他,每走一步變會有回音來回飄蕩,不斷迴響,略顯陰森。 
  祈佑一直背對著我,雙手置放於身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顯得格外孤傲不桀。我低喚一聲,“祈佑……”上前幾步,望著他的側臉,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 
  “你此次前來,是為了祈星。”柔中帶厲的聲音讓我心生寒意。 
  “你打算如何處置明太妃?” 
  他倏的轉身面對我,薄笑中含著陰冷,“不識好歹的人,殺無赦!” 
  我一陣輕笑,“一定要用血來解決一切嗎?”連我自己都不曉此刻為何要笑,“我真的不想用一場殺戮來成全這場大婚。” 
  他許久都不語,只是定定的看著我,多種複雜之色閃過。我有那一瞬間的窒息,唇畔扯出苦笑,“如果有一日,馥雅影響了你的皇權,請皇上告訴臣妾,您會如何處置臣妾。”說的倒似雲淡風清,心中卻暗緊,在期待著他的回答。 
  他卻是犀眸一沉,閉口不答。 
  我等著等著,心也逐漸下沉,除了失望更有了然。早該明白的,帝王,怎會容許有人侵分他的皇權,更何況是一個女子。 
  猶自一笑,轉過身即要離去,一雙手臂卻緊緊從後箍住我的雙肩,阻止了我前行。“如果真有那麼一日,我納蘭祈佑願割下半壁江山于你玩樂。” 
  只要馥雅你喜歡,父皇就將這江山割下半壁給你玩耍。 
  這是與父皇一模一樣的話,真的如此相象嗎。酸澀湧上身,音調都開始顫抖,“什麼半壁江山我不稀罕,我只要你好好活著。” 
  他將頭輕輕靠在我的發頸間,似乎沉浸在此刻的安寧中。他溫熱的呼吸深深吐納著,我不放棄的又問道,“明太妃她……” 
  “南月已經懸樑自盡。”他吐出一句看似毫無意念的話,卻暗藏了多少意義非凡的深意。 
  南月怎會再此刻懸樑自盡?定然是祈佑已知曉明太妃欲借用我的身份大作文章,故而先下手為強。南月……她是被人謀殺。 
  我冷冷的抽了一口氣,“你打算……” 
  祈佑並不答我,空氣卻像沉寂了一般,如此靜謐。我終是放棄了最後一絲期望,只是柔聲懇求道,“不論你做了什麼決定,請一定讓祈星完好入土為安。這是馥雅求你,第一次求你。”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59章:龍鳳大婚宴(四)
  浣薇輕撚螺子黛為我描上青黛點眉,撲上瑰香脂粉於雙頰,嬌豔欲滴。心婉為我額間眉心上貼一朵金箔鑲金鳳凰花鈿,輕綰緩鬢傾髻,再將紫鳳金翟鳳冠插嵌鬢頂。莫蘭為我著上一身鳳舞玫瑰千褶如意朱紅霞披裙裳,裙邊鑽閃熠明,在拂動之下發出稀娑碰撞交鳴之聲。 
  鏡中之人有著說不盡的嫵媚高雅,這真的是之前那個平凡無奇的我嗎。經過一番巧奪天工的經心打扮,便已如斯美麗,真是應了一句話——人靠衣妝,佛靠金裝。 
  在眾人的攙扶下我走出寢宮,雪依舊未停,只是比先前小了許多。聽徐公公說,出了昭鳳宮會有花轎抬我至承憲殿,屆時皇上會在朝中文武百官面前正式授璽印於我。可我卻無一絲喜悅之色,一路上都在強顏歡笑,勉強硬撐。我始終擔心皇上會如何處置明太妃一干人等,難道真的要血濺大婚? 
  步出昭鳳宮,第一個闖入眼簾的是一頂金光燦燦的花轎,竟是用金子而鑄?我不禁泛出苦笑,此情此景讓我想到的是漢武帝之後陳阿嬌——“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可是武帝並不懂,阿嬌何需金屋貯,她要的只是武帝的那份真愛。 
  韓冥一身紅風袍在風雪中拂動,散落在肩的發絲被風吹散,見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皇妃請上轎,承憲殿的大臣已然就席,只等皇妃駕臨。” 
  我愣愣的凝著他毫無起伏的瞳目,為什麼今日是他來迎親,真有如此巧合? 
  “讓臣背皇妃上轎吧。”誠懇的語氣與堅定的神色卻讓我猶豫了,手心不自覺冒出冷汗。難道皇上已經知道……無力的後退幾步,輕輕搖頭拒絕他,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他倏地笑了起來,似乎了然我此刻的舉動,驀地開口,“請讓韓冥最後背你一次,往後,你便是韓冥的主子。”緩緩轉身半躬身子,用不容抗拒的舉動在等待著我。 
  複雜之感湧上心頭,終是趴在他的背上,由他背著我朝那頂金轎而去。腳印深深淺淺的踩在厚實的雪花上,頭頂的金翟鳳冠蘇流下的珠翠擋住了我的眼眸,不時發出鏗鏘之響。依舊是這樣一個雪天,他再一次背著我走向那條不歸之路。 
  “皇妃即將進入著勾心鬥角的深宮大院,望皇妃保重。”他的聲音如冬日之冰,依舊寒如霜,顯得滄桑無力,“如果有一日皇妃有危險,臣定會拼命保您萬全。” 
  我低低的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不要……管我。” 
  “韓冥說過,會守護你的。”他一聲一歎,已然走到金轎前,輕輕將我背上轎內。在回首一望間,他深睇我一眼,終是放下了轎前簾幕,硬生生將我們隔開。 
  端坐在轎中,隨著它的律動而搖晃,擺的我直大瞌睡。也不知晃了多久終是停了下來,一聲落地之聲驚的我睡意全無。 
  “皇妃,到了。”心婉輕聲提醒道,後為我揭開錦簾,一陣冷風吹來。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0章:龍鳳大婚宴(五)
  我合合身上的衣襟步出轎門,望著面前著宏大的殿宇——承憲殿。這已是我第二次踏人此處,依舊是如此金碧輝煌。踏入大殿,血紅的地毯筆直蔓向寶殿正前方漢白玉階,兩側的官員皆躬首哈腰迎接,身後的宮女將鮮嫩紅玫瑰花瓣朝我頂頭上空灑去,紛紛拍打在我的鬢髮、臉頰、衣襟之上,芬香縈繞。 
  走了大約二百步,終於是到玉階之下,祈佑由龍椅上起身,站在階梯上方邊緣朝我伸出手。我真的要成為他的妻子了嗎,名正言順。高興激動之餘卻還有著失落恐慌,我在怕什麼。 
  我的步子由漢白玉階而上,步步實實踩在臺階上,甚為用力。只剩一步之際緊緊握上了他的手,他溫熱的掌心如數日前為我溫暖冰涼手心那般,亦撫平了我的心。 
  他目光泛著柔情,嘴角邊勾勒出瀟灑不羈的笑容,“她就是朕的蒂皇妃。”他大聲朝朝堂上的人宣佈著,洪亮的聲音來回絕響。 
  一位公公謹慎的捧著一個用金布包裹著的小匣子遞於祈佑,他鬆開我的手接過,擺至我面前。我緩緩跪下,聽著他說道,“西宮鳳璽印,今賜於蒂皇妃,亦掌管後宮之大權。有不服者,以璽定其罪。” 
  “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接過那沉甸甸的鳳璽印,祈佑輕輕扶著我的肘將我托起,輕聲道,“你終於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了。” 
  我含笑低頭,回避著他熾熱的目光,這眾目之下,我依舊是紅了雙頰,滾燙灼熱。眼神飄忽間突然瞧見下方筆直站立漠然凝望著我們的連城,那份神色就像是……陌生人,完全陌生。他是已下定決心要將我從心中屏除了,很高興他能看開。但是我又不得不憂心,連城的仇恨早已彌漫了他整個心,對於亓國,他必是要雪陰山之仇。那我該不該提醒祈佑對他多加防範?可若是提醒了,連城豈不是很危險。若是不提醒,祈佑的地位岌岌可危。 
  一場無聊的冊封大典終於結束,我在眾位宮女公公的簇擁下離開了承憲殿。 
  我端坐在養心殿正寢內,空對桌案上的龍鳳雙蟠大紅喜燭已燃燒一大半,紅淚滑落滴垂。燭中灌有檀香屑,火焰明亮帶有馥鬱香氣,也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只覺渾身麻痛。現在的腦海中只是空空一片,像是著了魔。立在我身邊伺候的心婉與莫蘭也一直呆呆的注視那紅若流霞的燭光。 
  浣薇推開寢宮之門,急忙沖至我身邊,“皇妃,聽聞方才靜夫人動了胎氣,皇上此刻正在百鶯宮撫慰她呢。” 
  莫蘭冷笑一聲,“這麼巧,偏偏在皇妃大婚動胎氣?” 
  心婉漫步上前走了幾小步,忍耐不住,咬牙說,“她肯定是故意想破壞皇妃的大婚,存心要給皇妃難堪。” 
  我悠然起身,將身上繁複的鳳袍脫下走向妝台前,身後又傳來心婉的聲音,“怕是今夜靜夫人會纏著皇上留宿百鶯宮。” 
  已至妝台,將頭上那猶如千金重的鳳冠取下,“既然靜夫人動了胎氣,皇上留宿撫慰是理所應當。” 
  “太欺負人了!”莫蘭氣憤的敲了一下桌案,發出很大一聲響在四處遊蕩不絕。 
  將鬢側那支固定髮髻的銀細小簪拔下,烏黑的發絲頃刻間散落一肩,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竟有些蒼白,連這些胭脂都無法遮擋,“你們都下去吧,本宮累了,想歇息了。”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1章:龍鳳大婚宴(六)
  身後一片安靜,似乎還在遲疑著,我無聲歎道,“本宮叫你們退下。”帶這幾分淩厲,她們卻突然齊聲道,“皇上!”夾雜著幾分驚喜。 
  我從鏡內望著身後的祈佑譴她們下去,最後將宮門輕輕關上,裏邊陷入一片安靜。我緊握住象牙玉梳的手才緩緩鬆開,“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他信步朝我走來,單膝跪在我的妝側,伸手撫上我的雲絲,“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我怎會獨留你一人於此?”輕輕撚起我腰間一縷發絲置於鼻間輕嗅。 
  我略帶算味的輕哼一聲,“那你的靜夫人不管了嗎,還有你們的孩子。” 
  他目不轉睛的凝著我的側臉輕笑,“你竟然會吃她的醋。她只是你的一個影子,我又怎會因她而棄你?” 
  我愣愣的轉過身,筆直的望著他的眼睛。早就聽聞雲珠說起,靜夫人之所以得寵只因氣質神態與我格外相仿,而今親口聽見他說,我還是一陣心動。“可是……那日你還因為她要杖我。” 
  他倏的斂笑皺眉,“你還記著呢!都怨我,幸好那時雲珠拼命救下你,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當他提起雲珠,我的神色黯然一沉,低著頭,雙手糾結在一起。“我對不起她,若不是我……” 
  “不關你的事,這場爭鬥中你全不知情。”他握住我冰涼的手,低聲慰道。 
  望著我們兩交握的手,心中矛盾,很想出聲詢問明太妃之事他欲如何解決,卻遲遲不敢問出口。我怕他會生氣,真的很怕他對我突然的冷寒淡漠。仿佛他馬上就要離我而去,我怎麼都抓不住。 
  突然感覺身體一輕,整個人被他橫抱而起,未料到他突然的舉動緊張的呼了一聲,緊緊拽著他胸前的衣襟。他輕輕將我置放在溫暖柔滑的龍榻上,馥香鬱鬱,耳邊傳來他的低語,“今日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腦海中一片混沌,對上他幽深的眼神,我的心跳逐漸加速,仿佛只要我一張口,它就要跳了出來,“我……” 
  他低頭在我額上烙下一吻,夜眸如醉,魅惑般的在我耳邊輕道,“我終於能擁有你了,你可知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將你摟在我的懷裏時,我就在想,若是能永遠擁著你,那是多麼遐意之事。”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2章:龍鳳大婚宴(七)
  依附著他滾燙的身軀我不由迷茫,“你不在意我的容貌早已不如昔日?” 
  眸光一沉,在我頸項右側輕咬一口,有懲罰之意,“你當我如此膚淺。” 
  微微的疼痛感傳來,一聲呼痛,卻換來他的笑聲。我不滿的輕怨,“你為何都不問我為何毀容?” 
  他將頭埋進我的頸間深呼吸一口氣,突然安靜了下來。我注意到他的異樣有些奇怪,急忙扯扯他的胳膊,他此刻的安靜讓我驚慌。 
  他的雙手緊緊摟著我的腰,娓娓道,“我若問了,你定然覺得我很在意你的容貌美醜。不想因此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能明白嗎。” 
  愣了半晌,才恍然回神。原來是這樣,我一直誤會了。動容之餘我側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祈佑,對不起。” 
  他全身一僵,那雙深邃幽沉的眼眸,裏面還有著層層迷霧,絲絲柔情,“我想聽的不是對不起。” 
  我卻只是淡笑不語的回避著他詢問的眼神,他許久得不到我的回答,猛得鉤住我的脖子向上傾,同時低頭狠狠的吻上我的唇。我還未來的及反映過來,唇上就傳來疼麻之感,他的吻中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霸道與懲戒,將我的呼吸一併吞噬。 
  他的手很快將我身上的薄杉解開,溫熱的掌心不斷撫摩著我的肌膚,我啟口深吸一口氣,他的舌尖順勢滑入我口中,吸吮纏綿,嬉戲交纏。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情欲醉感。 
  唇齒間的交纏幾乎讓我窒息,他的手在我腰間摩挲著,下身被灼熱的欲望抵著,我有些害怕的朝後微挪,卻被他制住,“馥雅……”他沙啞的輕喚一聲。 
  吻漸漸變為溫柔小心,似在撫慰我此刻的驚慌,“相信我,放輕鬆。” 
  我輕輕閉上眼睛,感到他喘息相間的旖旎。才吐出一口氣緩和此刻的緊張,下一刻劇烈的疼痛便蔓延全身,我猛咬住唇,克制自己不讓呼喊聲吐出。 
  只覺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唇,聲音有強忍的暗啞,“痛就喊出來。” 
  唇齒一松,手指狠狠掐進他的脊背,疼痛也漸漸平復。他細稠的密吻漸移到胸前,下身時緊時鬆,時快時慢的律動著,我不自覺的躬身相迎嚶嚀出聲,“祈佑……祈佑……” 
  汗一滴又一滴的從他臉上滑落,一遍又一遍的低吟我的名字,訴說著他的愛意。 
  我緊緊的攀住他,承受他強烈的愛……還有他那二十多年來孤寂的一生。很早就對自己說,要陪在他身邊讓他不再孤單,卻遲遲未做到。如今有了這樣一個機會,我會將自己所能給的全部給予他,更要讓他明白,這個世上不全是冷漠、利用、陰謀,更有我全心全意的在愛他。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3章:血淚祭皇陵(一)
  床上的溫暖一絲絲的消逝,我伸手想找尋祈佑的身子,可將床摸了個遍卻未找尋到。我眼珠一動,雙眸緩緩睜開,在黑暗中呆滯了片刻才由床上彈坐而起。 
  如今還是申時,離早朝還有一個多時辰,他人呢?我的目光在空蕩的寢宮中搜尋了一大圈,心中茫然之感升起。我立刻將已淩散在地的衣物撿起。身子還有那陣陣疼痛,一想起方才與祈佑的交纏,我的臉火辣辣一片潮熱。 
  慢條斯理的將衣裳穿戴好,隨手將披散的發絲用一條朱紅菱緞絲固定於頸側,再披起一件貂裘便開了寢宮之門。 
  “皇妃您怎麼起了?”一直駐守在外的徐公公驚訝的朝我行了個禮。 
  我望瞭望朦朧漆黑的夜,雪花終是停了下來,“皇上呢?” 
  “皇上……在正殿。” 
  奇怪的瞥了他一幾眼,心中暗生疑惑,不由地朝前殿方向而去。徐公公立刻攔住我的步伐,“皇上正與幾位大人商議要事,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我冷冷掃視他,用警告之色示意他不該多管閒事,注意身份為好。而他一接到我的目光當下噤聲,為難的僵在原地瞅著我朝正殿而去。 
  我刻意壓低腳步聲在這條冷寂陰暗的殿廊行走,偏殿空無一人卻燈火閃耀。我奇怪的繼續往前走,燈火卻漸漸消散,無燭光漸而變暗。我屏住了呼吸,隱約聽見一聲細微的聲音由正殿傳來。 
  躡手躡腳的來到正殿拐角處止下步伐,才清楚的聽見裏邊的談話聲,仔細一聽,有祈佑、弈冰、韓冥的聲音,他們三此時鬼祟的在這談什麼? 
  “都解決了?”祈佑一聲低問,口氣甚是陰冷。我更是暗驚,解決什麼? 
  “是的皇上。”弈冰的聲音冷淡卻恭謹。 
  “現在只有被扣居在中宮的明太妃與晉南王的屍首未解決,皇上打算……”韓冥拿不定主意的詢問。 
  殿內有那麼一刻的寂靜,而我的雙手緊緊相扣,焦急的想聽祈佑的決定。他答應過我的,他不可以食言。 
  “臣認為明太妃當諸,晉南王的屍首當挫骨揚灰!”弈冰見祈佑良久不語,自做主張的開口道。 
  我心下湧現一股無名怒火,想也不想的轉出拐角處,佇立在正殿前正好直視他們,“弈大人好狠的心。” 
  殿中三人先是微怔,滿含殺氣的轉頭朝我望來。由於殿內未掌燈稟燭,故只能因身形衣著辨認他們,表情更是看不清楚。 
  “蒂皇妃好大的膽子,竟敢偷聽皇上議事,可是重罪。”弈冰朝我走近幾步,語音格外陰寒。 
  我絲毫沒被他的語氣嚇住,勾起冷笑,“若說罪,弈大人你豈不是更大?見本宮非但不行禮,竟出聲威脅質問,皇上未責難你便先言,這……是君臣之道?” 
  他身體一僵,瞅著我良久都不敢再言,我不禁黯然。從何時起,我與弈冰竟要如此針鋒相對。 
  我越過弈冰朝龍座上的祈佑跪下,“皇上,臣妾求您放過明太妃一條生路吧,還有晉南王,他畢竟是您的哥哥!” 
  “蒂皇妃!”弈冰忍不住再次出聲,字字淩厲逼人,“你想效仿武則天嗎?” 
  “皇上……”我不理會弈冰的言辭,繼續想懇求皇上,卻被他一句“退下”給截斷。 
  我僵跪在原地,凝望他冷漠的臉以及那在黑夜中依舊犀利冷鶩的眸子良久,他又開口了,“朕叫你退下!”他的聲音又淩了幾分。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4章:血淚祭皇陵(二)
  我僵跪在原地,凝望他冷漠的臉以及那在黑夜中依舊犀利冷鶩的眸子良久,他又開口了,“朕叫你退下!”他的聲音又淩了幾分。 
  我默不作聲的起身,一步步退下,轉遁入偏殿。一路上腦袋一片渾濁,步伐不由的加快,最後變為疾步而行,整個身體幾乎麻木,腦子更是無法思考。當我回到寢宮之時,徐公公一臉訝然的瞅著一臉呆滯帶了略微的怒氣的我,才張開口想說些什麼,我便已狠狠將寢宮門關上。在關門那一刹那,隨手披上的貂裘也從肩上劃落。 
  我視若無睹的撲向龍床,用軟被將自己連頭帶腳的包裹進去。我睜著眼睛享受著此刻被窩中的黑暗,前一刻他可以溫柔的說愛我,後一刻卻如此冷言相向。我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他是真的愛我嗎?又或是只當我為他的後宮妃嬪中的其中一人。他說要我成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可是我真的,一點也不幸福。 
  我蜷縮著身子,沉浸在屬於自己的思緒中。也不知呆了多久,呼吸漸漸有些困難,裏面空氣渾濁燥熱,熱氣完全蔓延至臉,汗水溢出額頭。我立刻想探頭出來呼吸新鮮的空氣,卻聽見“咯吱”一聲,輕微的腳步聲朝這邊移來,我知道是祈佑回來了。忍住掀開被褥的衝動,靜靜的等待著他會有什麼舉動,可是左等右等他卻遲遲未有舉動,似乎只是安靜的立在榻前。 
  我實在憋不住,倏地將被褥揭開,一得到解脫我猛呼吸幾口氣,緩和了我此刻的不適。 
  他端坐在床榻俯視著我,瞳孔中儘是笑謔,“我以為你打算一輩子悶在裏面。” 
  別過頭,不去看他。他卻俯下身子用龍袖為我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就算生我的氣,也別如此虐待自己。”他輕歎一聲,脫下菱金龍靴也鑽進了被窩,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腰。 
  我掙扎的想從他懷中掙出,他猛的按住我,“馥雅,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狠狠的推開他,轉身背對著雪白的牆壁。身後一片安靜,唯有他的呼吸聲。我不自覺將手緊握成拳,“我從不曾看透過你,你對我的忽冷忽熱讓我好怕,怕你有一天棄我於不顧。你有如此多的妃嬪,個個都比我美,更比我會討你歡心。我只會給你添麻煩,若有一日你煩我了,要丟下我,我該怎麼辦?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哽咽著聲音,用力將眼淚逼回去,我不想哭。不想用眼淚來博取他的憐愛。 
  我們之間沉默良久,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掰過我的身子正對著他,用堅定的語氣道,“我不懂如何去哄人,現在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絕不會丟下你。” 
  我緊緊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雙手用力摟住他的腰,他則是輕拍我的脊背,“不生氣了嗎?那可以聽我說了?”在我唇上落下輕輕一吻才道,“方才我若不阻止你繼續說下去,弈冰定然要求我治你幹政之罪,所以我才冷漠的趕你回去。瞧瞧你這麼小心眼,就生氣了,連我的解釋都不聽。” 
  我悶悶的問道,“那你是不打算將我的身份告知弈冰了?” 
  “少一個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就少一份危險。如今知道你身份的人已全數掃盡。” 
  他的話讓我全身一個哆嗦,“明太妃她……” 
  “她膽敢用你的身份威脅我,無赦!”一句殘忍的話就這樣漫不經心的被他脫口而出。 
  “祈星呢?”我緊張的問。 
  他寵溺的撫過我腦後的發絲,“三日後葬入皇陵,滿意了嗎?” 
  得到他的話我總算是松了口氣,可隨後又全身緊繃。他即已放話無赦明太妃,那麼方才在正殿所謂的“解決”定是明太妃一干黨羽已遭毒手。 
  不對,還有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份。祈佑不會對他也起了殺心吧?“那韓冥……” 
  “我相信他對我的忠心。更何況,他喜歡你,怎會陷你於不義。”他的目光高深莫測讓我看不懂,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緊張的說,“其實我和韓冥沒什麼的,你不要誤會。”一說完我就後悔了,此刻的情形怎容我再去解釋?豈不是欲蓋彌彰。偷偷睇著他的表情,卻發現他已閉上雙目,眉頭略微深瑣,似乎很累很疲勞。 
  “祈佑。”輕輕撫上他的眉心,為他撫平糾結的傷。 
  “恩?”他由喉嚨中發出一聲低應。 
  我在他臂彎中找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也緩緩閉上早已開始打架的眼簾,啟口道,“我愛你。” 
  摟著我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深深吐出一口氣,“我也愛你。”緊緊擁我入眠。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5章:血淚祭皇陵(三)
  次日,西宮眾苑、閣、樓、宮之主皆來到昭鳳宮請安。都是巧笑盈然盛妝來此,還備著賀禮恭賀我晉位。一整日下來我都在應付著她們的言語,賠著笑臉。臉都快僵硬定格。 
  此刻前來拜會的是鄧夫人,她說是帶了自己的心意一太后的賀禮來祝賀我正式晉封皇妃。我望著錦盒中那塊小金瑣好一會兒,就聽見鄧夫人用那溫和之語道,“太后娘娘讓臣妾帶著這枚金瑣贈予皇妃,祝皇妃早日懷上龍嗣,為皇室延續香燈。” 
  從盒中取出金瑣,放在指尖輕撫。“好精緻名貴的金瑣,太后娘娘有心了。改日本宮親去謝過。” 
  鄧夫人巧兮一笑,拿起案邊的雨前茶放置唇邊抿上一口,“聽聞這金瑣可是太后娘娘準備給她自己的孩子,佑其一生平安。只可惜太后有天生的不孕之症。” 
  我惋惜一笑,“如此珍貴的禮物,本宮都受寵若驚。”我的心思漸漸遊移,不孕之症……記得曾經韓冥說過,是杜皇后派人在她的飲食之中一點一點的下紅花,才導致如此。但是最奇怪的是那位自己突然跑出來承認罪過的奴才,為什麼要出來承認?若她不說,沒有人回知道韓太后的不孕之症實是人為,這樣豈不是自尋死路? 
  “皇妃?”鄧夫人提高音量喚道已失神的我。 
  “鄧姐姐,以後還是稱我為雪妹妹吧。”將手中的金鎖小心放回錦盒,“鄧姐姐可知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鄧夫人的目光微微閃爍,“明太妃溺水身亡,朝廷中屬於晉南王勢力的三位領頭人物皆被暗殺。” 
  我用一聲輕笑來掩飾我內心的震驚,一夜間,祈佑竟能如此迅速的將明太妃的勢力掃蕩,實在太可怕了。更不得不佩服他的政治手段,確實是一位強勢的皇帝。 
  鄧夫人輕輕拂過額前的流蘇,再把玩著案側的茶水良久,“如今雪妹妹已是寵冠後宮,下一步做何打算?” 
  “太后的意思是?”我試探性的問道。 
  “太后說,杜鵑花開的太豔,不是一件好事。煩妹妹想辦法蓋其鋒芒,由其凋零。” 
  很快鄧夫人便已拜別昭鳳宮,一日下來接見了近二十位嬪妃,我早已累的疲憊不堪,軟軟的埋進貴妃椅中閉目小憩。心婉則是為我撫揉太陽穴,力道恰好。我舒服的輕歎一聲,心中默默念著杜莞,溫靜若這兩個名字。 
  原來,太后一直想對付的是杜家。這也難怪,如今杜家的權勢已快威脅到皇上的地位,以祈佑的性子,是絕不會容許有人影響到他的皇權。但是如今的我根本無法與如此強大的杜家抗衡,這個事還是丟給祈佑去煩吧。相信他早有諸杜家之心,試問有哪個皇帝會容許一個臣子的權力盛於皇權,祈佑現在也很憂心吧。如今的溫靜若更是身懷六甲,從她身上下手似乎不太明智,那現在的我該做的就是培植自己的勢力,那才能與她們對抗。 
  突然間額頭上的揉撫突然沒了,我一時不適應,低喚道,“心婉?”良久卻沒人理會我,我迷茫的睜開雙眼,惺忪的望著空空如也的寢宮,人呢?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6章:血淚祭皇陵(四)
  “皇妃,讓奴才伺候您吧。”一陣笑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立刻由貴妃椅上彈起,卻被他給按了回去。“今天很累了?” 
  “恩。”我對上他的眼眸,“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他將我蓋在身上劃落的紫貂毛披風重新為我蓋好,然後為我揉著太陽穴,動作很輕柔,“想你了。” 
  我呆呆的望了他好久都不說話,他奇怪的問道,“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我想……”我猶豫著該不該開口,想了許久,鼓足勇氣道,“祈星下葬那日,我想同去。” 
  他手中的動作一僵,笑容也漸漸斂去,一口回道,“不行!” 
  我放低聲音懇求道,“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無理,但是……真的很想去。” 
  “連日來你一直替他說話,在朕面前提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祈星在你心中的地位竟如此重要?竟比朕還要重要?”口氣很是惱怒,最重要的是他已經開始自稱‘朕’了,我明白他生氣,很生氣。 
  他一拂袖,就朝寢宮外走去,我一驚,忙從椅上翻身躍起。緊緊拉住他的衣袖,“祈佑,是我的錯。以後我不再提他了,你別生氣了好嗎。” 
  他背對著我,筆直挺立,也不看我。怒火還是未熄滅,我又繼續道,“你知道,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他更有恩於我。我不但未報答他,反而還害了他。現在他不在了,我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些,你若不喜歡,我以後再不提他了,你別生氣。” 
  漸漸地,他僵硬的雙肩鬆弛而下,緩緩轉身擁我入懷,“你總是為他人著想,你可知祈星曾經如何對你?他灌醉你由你口中套出雲珠的身份,他在民間秘密尋訪為你換臉的神醫,就連死前都要你記恨於我。”他頓了頓,長歎一聲,“你與他的事我全都一清二楚,所以很在乎。” 
  我放下了心中的擔憂,一聲輕笑,“原來你也會吃醋。其實我與他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在陰山,他曾賣了我一個人情,對於這個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 
  “陰山?”他有些奇怪的想了想,“是四年前父皇派我與他出兵助夏國那次?怎麼你也在?” 
  “是呀,曾經……我就躲在軍帳中。”我傻傻的笑了幾聲,腦海中再次浮現連城臨走前那陰狠的目光,我立刻道,“連城,你一定要當心他。” 
  他點點頭,似乎早就得知他的野心,“待我先解決朝中之事,下一個就會對付昱、夏二國。” 
  “夏……夏國?” 
  “我可沒忘當初與你的交易,八年內定為你複國。” 
  原來他還沒忘,一直銘記在心。“真的嗎?” 
  “對於你,我一向說到做到。”手指撫上我的頸項,有些冰涼刺骨,“你去找韓冥吧。” 
  錯愕的仰頭望他,“找他做什麼?” 
  “他是禁衛軍統領,也只有他能帶你出宮。”輕敲了敲我的額頭提醒著。 
  “真的?你真的答應了。”我不敢相信的從他懷中掙脫,想在他眼中找出此話的真假,前一刻不還是怒氣橫生的想將我撥皮抽筋。後一刻怎麼就……就變得這麼好了。 
  他很認真的點頭了,然後邪魅一笑,“你知道方才去太后那,她要我與你早日生個孩子,所以我們要努力了。”然後將我攔腰抱起,朝寢榻走去。 
  月朗空寂,芙蓉暖帳,旖旎情深。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7章:血淚祭皇陵(五)
  白幡飄飛,細雨微薄,哀樂聲聲。 
  我一身禁衛盔甲,腰佩鐵戟長刀跟在長長的隊伍後進入皇陵,望著眾人將先帝陵墓百十來步的一快空地挖掘出一塊正好可以放下棺木的坑。我凝睇著先帝的墓碑,心中五味摻雜,內心湧現一股涼意,先帝,你還有多少未揭曉的陰謀呢?我敢肯定,先帝定然還有著未浮出水面的陰謀,畢竟他是祈佑的父親呀。 
  韓冥一直站在我身邊,一語不發的凝著祈星的屍體下葬,我的雙手緊緊握著腰間的佩刀,小聲問道,“今日是祈星下葬,靈月公主為何沒來?” 
  他輕笑而歎惋,“她現在已經不屑與我同行了。” 
  “靈月是個苦命的公主,短短幾日時間哥哥與母親都離她而去,你不能再對她如斯冷漠了。畢竟她是你的妻子,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們之間再多矛盾她始終是你的妻子。況且,她對你的心一直如此真摯,你不要待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我的聲音越發的壓低,不想讓周圍的人聽見。 
  韓冥一直沉默著望著遠方飄渺之處也不知在想什麼,細雨霏霏打濕了他的發,如蒙上一層迷霧露水。 
  “侯爺,晉南王已然安全下葬。”一名侍衛跪至韓冥面前稟報著。 
  他點點頭,“你們先行回宮,本侯稍後便到。”一聲令下,數百名隨進皇陵的侍衛紛紛離去,惟留下我與韓冥。 
  雨嫋煙殘,寒波欲流。 
  我倏然將腰間的刀拔出鞘,白芒乍閃,我狠下一心在手臂上劃下一刀,血浸漫整個手臂。韓冥一把奪下我手中的倒,“你做什麼,這樣傷自己。” 
  勾起一笑,跪在祈星墓碑前,將手中的血緩緩滴入碑前泥土中,“祈星,這一刀是馥雅還給你的,希望你一路走好。” 
  “皇妃真是個性情中人。”韓冥低沉道,再將那把刀丟入一旁深密的草叢,“若有一日韓冥亦如晉南王而去,不知皇妃可會為我如此。” 
  我一僵,被刀劃上的痕跡突然傳來劇痛,蹙著眉頭,“不會有那麼一日。” 
  “世事無常。”他與我並肩跪於墓碑前,亦拔劍在手臂上劃下一刀,“這一刀是韓冥還給你的,當日奉命嫁禍於你,實非本意,在天莫怪。” 
  我驀然側首而望他,心中百感交集,心念一動,立刻道,“韓冥,你向皇上辭官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想你牽入這場血腥之鬥。” 
  “韓冥若走了,皇妃豈不是孤軍奮戰?杜皇后有杜文林丞相為靠山,靜夫人有弈大人為後盾,而皇妃只有皇上的寵愛是完全不夠的,所以韓冥甘願留下做你在朝廷的支柱。” 
  手臂上的疼痛越來越錐心刺骨,眉頭皺的更深更緊,有汗與細雨夾雜在一起,沿著額頭滴落,“真的不想……你步祈星的後塵,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我的聲音格外虛浮。 
  韓冥奇怪的側後凝著我,“你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他握住我受傷的手臂,“你中毒了!” 
  “怎麼可能……” 
  “刀上有毒,這刀是從哪來的,誰給你的……”他的臉上露出慌張之態。 
  一股滾熱的血腥之味由喉嚨湧出,血由唇邊劃落,滴至衣角。韓冥一瞬間失了方寸,愣在原地望著我。 
  “恩……”我的五臟六腑幾乎都要漲裂,更瞧見手臂受傷那塊逐漸變黑,正朝整個手臂蔓延。 
  “潘玉……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他猛然回過神,將早已經匍匐在地的我爛腰抱起,沖出皇陵,口中一直緊張的吼道,“我們馬上就去找御醫,你會沒事的……” 
  我痛苦的靠在他懷中,血源源不絕的由口中湧出,“我要見祈佑……祈佑……”我用盡全身氣力將話完整的吐出。內心湧現了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恐懼,第一次,面對死亡竟如此害怕。我才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不想就這樣離開。更怕連祈佑一面也沒見到,我就死去。 
  我捨不得死,我真的捨不得。 
  劇烈的疼痛無盡將我吞噬…… 
  (上部完結)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8章:致讀者
  傾世皇妃第一卷已經完成,第二卷預計20萬字。 
  現在要構思第二卷還要寫大綱,還要準備高考。 
  更重要的是我現在的思緒已經很亂了,受了讀者影響,對劇情的把握也很不夠。 
  所以我要更細心的構造好下一部的內容,不能再受讀者影響了。 
  為了把最好的劇情呈現給大家,希望給我點時間。 
  下部會晚些與大家見面,望大家耐心等待。 
  預告介紹:真正開始了本文的後宮角逐,血腥殷紅肆意揮灑,一環扣一環的陰謀在此展開。究竟誰才是幕後黑手? 
  他複雜的警告她,不要將朕對你的容忍變成你欺淩妃嬪的資本。 
  只因他們之間的愛已無當年的乾淨純澈,夾雜了太多無奈。 
  一場驚天陰謀無情被揭曉,血染後宮。 
  QQ群: 
  1群:6921475(可加) 
  2群:49680854(滿) 
  3群:59704874(可加) 
  4群:60164359(可加) 
  5群:51857393(新開) 
  親們不要重複加,滿了就加其他的。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69章:曉夢迷羽衣(一)
  荒煙外,鷹飛鷙,一鞭橫渡洛水河,日連旗影遂神州。 
  巍石山,躡翠微,笑談瀟瀟驟雨歇,吟唱九歌悲國殤。 
  落日笙,月朧明,煙霏秋雨杳靄間,梅蕊如詩蝶戀花。 
  我與他並肩佇望三江碧水湧詩濤,淡賞白雪紛飛梅吐豔,他乘白馬擁我笑覽五嶽山川千峰秀,侃談塵寰俗世滄海日…… 
  此情此景是我馥雅做夢都不敢想的一次方華盛景,陪在我身的還是那個千古帝王納蘭祈佑。但我知道,這是場絕美南柯一夢,若可以的話,我甘願沉淪在這盛世之靜內,永遠都不要出來。我要他陪我走便天下,笑傲紅塵。 
  可是為什麼恍惚間有人偏偏要搖晃著我那早已疲憊的身子,要用看似在我耳邊卻又飄渺虛幻的聲音喚著我? 
  “醒過來……不要拋下……”一遍遍的低喃淺吟卻又魅惑著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伴我餘生……生死相隨。” 
  有濕潤的水氣蒙上我沉重緊閉的眼眶,冰涼的淚沿著我的眼角劃落,是誰,誰在喊我……是祈佑嗎?是不是他…… 
  我用力睜開我的眼簾,一片黑暗,漸漸轉入一片朦朧迷茫,“醒了……御醫她醒了!”一陣瘋狂的怒吼回蕩在耳邊,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緩和著眼睛的不適。 
  一名滿臉胡腮的御醫小心翼翼的將一條紅線纏繞在我手腕上細細診脈,半晌,他凝重的臉上終是露出了微笑,“皇上,皇妃已無大礙,只要略加調養身子就可以恢復!” 
  我虛弱的抬眸望了眼祈佑,他的眼神迷離中帶著欣喜,黯然中帶著自責。原本細膩有致俊逸的臉龐上出現了滄桑之態,仿佛一瞬間了老了十歲。他緩緩挪動著步伐來到我身邊,輕柔的握著我的雙手,仿佛怕一個用力就會將之捏斷。唇輕輕摩挲的吻著我的手心,仿佛有千言萬語要對我說,卻無從下口。 
  我虛弱的抬起另一隻受傷綁著紗布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睇著他眼底的血絲,似乎很久未睡去了,“我沒事了!”嗓子雖沙啞,卻還是用盡全力吟了出聲。 
  他啟了啟口,還未發出聲音,一滴淚就由眼眶內劃落,我很快便用手心接下那滴淚,然後緊緊握在掌中,“這是……你為我流的淚,我會……好好保存的!”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的聲音哽咽著,最後埋首於我的手心,我輕輕動了動身子,“帝王,是不能在別人面前表露悲傷的……” 
  他埋首良久,就是仰起頭,方才的悲傷之色已漸斂,“幸好你沒事……我一定會查出是誰對你用西域劣毒,絕不輕饒!” 
  我搖頭,“請讓我……自己去查。”若是祈佑自己去查,定然會在宮中掀起一場渲然大波,此事不能鬧的如此大,這對皇權有很大的損傷。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沉默許久,用力點頭應允。後又哀歎一聲,“韓冥此次護你不周,我要收了他的兵權。” 
  一聽到此,我猛的想阻止,卻牽動了手臂上的傷,我悶哼一聲,冷汗溢出,“皇上不要,根本不關冥衣侯的事。” 
  “我只不過隨口說說,你就這樣緊張。”他輕輕鬆開我的手,舒手為我撫去額頭上那絲絲冷汗,“你好好休息,知道嗎?夜裏我再來看你。”俯身在我額頭上輕輕烙下一吻,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恩。”輕輕頷首,再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心中沉靜了許多。才意識到手臂上的疼痛瘋狂的傳到心裏,欲將我折磨到連叫喊也無聲。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0章:曉夢迷羽衣(二)
  才從外邊端著一盆正冒著熱氣的水走進來的心婉一見我如此,手中的盆“哐啷”一聲摔到地上。連忙沖到我身邊,焦急的道,“皇妃,您怎麼樣了,臉色這樣痛苦,要不要傳御醫來?” 
  我強忍著疼痛搖頭,“只是扯到傷口罷了。”我悄然將手靜靜癱在柔軟的絲被上,用力平緩自己的疼痛。 
  心婉吐出一口氣,“皇妃您昏迷了五日,可把我們嚇壞了……” 
  “我竟昏迷了……五日?”我有點不敢相信的望著她,是什麼毒竟能讓我傷的如此嚴重?西域劣毒? 
  “是呀,皇上在您榻邊守了五日,也未去上早朝,只是一直在您身邊喚著你。咱們做奴才的都為皇上的情義所動……”她宛然歎息,目光中更多的是羡慕。 
  我的心顫動了幾分,難怪他的臉色竟如此蒼白頹廢,他是一位聖明之主,怎會因兒女私情而不上早朝?我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已經超出了皇位嗎,笑容不自覺浮上唇畔。可是臉色又倏地冷了下來,在我刀上下毒的人到底是誰,知道我未在離宮的除了祈佑與韓冥就只有一直在寢宮內伺候著我的九個奴才與四名護衛。記得我走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洩露出去,卻還是走漏了風聲。唯一能說通的就是——有奸細。 
  現在以我的身體狀況來查證這些是不可能的,那我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揪出裏面的奸細呢?疲倦的閉上了眼簾,將整個身體軟軟的埋進寢榻內,深吸著被褥上的風雅之香,思緒漸漸迷亂,最後昏昏睡去。 
  在寢宮內整整躺了五日我才漸漸能自己下床,手臂上的疼痛依舊隱隱傳來刺痛,錐心之疼。綰青絲,攢花鈿,描子黛,披鳳裳。一切皆是心婉為我梳妝,望著銅鏡中被脂粉掩蓋著略顯蒼白的臉,我的思緒卻飄到了遠方。 
  片刻後,十二位奴才皆紛紛而至寢宮,滿滿跪了三排,心婉則安靜的立在我的身側。我依舊背對著他們,瞅著鏡中的自己,手上把玩著翠綠玉梳,寢宮陷入詭異的安靜。我聞他們的呼吸聲都有些急促紊亂。 
  我深呼吸一口氣,“啪——”一聲將玉梳重重放下,摔在妝臺上已是兩半,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緊張窒息的氣氛。我終是開口了,“本宮臨行前對你們交代過什麼。” 
  “不許洩露皇妃的行蹤。”他們異口同聲答道,有低沉的,有清脆的,夾雜在一起變的格外響亮。 
  “記得倒是很清楚,可為何有些卻記的到做不到呢?”我調轉一個身,凜然望著他們,臉上卻依舊帶笑。 
  又是一陣冷寂,我輕輕整整衣襟,“心婉,那身禁衛服與佩刀是你給本宮準備的吧。” 
  心婉一聽,臉色倏的慘白,軟軟的跪在地上,“皇妃明鑒,那套禁衛服是行雲護衛轉交給我,讓我交給皇妃的。” 
  我巧然將目光轉投向一臉坦然自若的行雲,“若我沒記錯,是莫蘭與皓雪一同前來將禁衛服與佩刀交給奴才的。” 
  “皇妃,那些是冥衣侯親自交給我們的,我們只是按照吩咐將它交給您啊。”皓雪慌亂的解釋著,而莫蘭倒是比她冷靜些,只是聲音微顫,“我與皓雪拿到這些,中途是動都沒敢動一下,直接交給了行雲侍衛。” 
  皓雪立馬點頭,“是呀皇妃,我們可以互相作證的。” 
  望著他們互相推卸著,我心中暗自好笑,一套禁衛服與一把佩刀竟能轉交四人之手,最後再到我的手上。這位奸細還真是不可小窺,想用多人的視線蒙蔽我的思想,不過,這招還真是挺管用。這四個人中,到底會是誰呢?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1章:曉夢迷羽衣(三)
  我的盤問被前來探訪的尹、楊、蘇三位婕妤給打斷,雖然她們的突然來訪我有些奇怪,卻還是笑容滿面的出寢宮至正殿相迎見。她們一藍、一橙、一紅,三色裙裳配合著案幾上一盆素白一盆研紫,相得益彰。三人並立,燕妒鶯慚,一時道不盡的嫵媚動人。 
  正殿中只有浣薇與瀲秋在伺候著,其他奴才仿佛在瞬間沒了蹤影,我猜想此刻他們定聚在一起相互猜忌吧。 
  “雪姐姐,幾日前聞你遭人毒手,可急壞了我們。又礙於皇上一直不准許他人接近此處,故未前來探視。今兒終於是見著你了,恢復的如此之快,做妹妹的也就放心了。”蘇思雲永遠都是最先開口,話最多的一位。很多時候我都會覺得她是刻意的討好,但是每當見著她那純澈乾淨的水眸,以及那溫暖人心的笑顏,我又會覺得,這或許是她的本性。 
  “多謝妹妹們關心,吃些鳳梨吧。甘甜渴口,清火去熱。”我拿起一支竹簽,挑起果盤內早已分切成塊的鳳梨,晶瑩如雪,垂涎欲滴。放入口中細嚼片刻,最後咽下。 
  她們三倒只是相互對望一眼,未動盤中之鳳梨,尹晶倒是先開口道,“對於敢加害雪姐姐的人,必要嚴懲。” 
  我擺弄著手中的竹簽笑道,“可是,這昭鳳宮的奸細還未捉到。又或許……著背後之人不簡單呢?” 
  “難道就因此姐姐要放棄這害您險些喪命的人?”她的聲音提高了些許,更藏著明顯的怒氣,為我報不平。 
  將竹簽擺在果盤邊緣,再抽出帕子擦擦唇畔,“既然這樣,那由妹妹們幫本宮猜猜,到底是誰在佩刀上動了手腳。” 
  我細細將剛才四人的反映與說每一句話時的表情一字不漏的告訴她們。她們聽完後約沉默了一盞茶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未開口說話楊溪容終於是若有所思的開口了。 
  “姐姐您說心婉一聽,臉色立刻慘白一片,格外緊張的跪下澄清。而行雲卻在如此情況下異常冷靜,兩人相比之下有明顯的差異,令人懷疑。莫蘭與皓雪能相互作證,可以排除嫌疑。”她清楚的娓娓分析著。 
  蘇思雲很贊同的點頭附和,“溪容姐姐說的沒錯,那他們兩到底誰是奸細呢。” 
  “我認為是心婉。”楊溪容語未落下,尹晶迅速將話接下,“我倒認為莫蘭與皓雪的嫌疑最大” 
  她淩厲的口吻將我們三人的目光急速聚集至她身上,靜靜的等待著她的下文。她則從容不迫的澹澹道,“行雲是護衛,不便親自將東西送來給皇妃情有可原。那麼莫蘭與皓雪為何要借行雲之手將其轉交給皇妃?這豈不是多此一舉,欲蓋彌彰嗎?” 
  楊溪容明顯一怔,“可是她們兩都能相互為證,其間並未碰過……” 
  “誰說,奸細只能有一個?”尹晶一語驚醒夢中人,而我更對她欣賞有佳,竟與我的猜測不謀而合。 
  “聽尹婕妤這麼一說,奴婢倒是想起來了,在皇妃離宮前一日,與奴婢同寢的莫蘭竟在半夜沒了蹤影。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才鬼祟的回來,那時我也並未在意此事。” 
  我深吸一口氣,笑容中隱含冰意,“今日之事,誰都不許對外洩露隻字片語,否則,後果你們是知道的。” 
  “臣妾、奴婢謹記在心。”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2章:曉夢迷羽衣(四)
  禁煙釀春愁,百柳露心角,鶯雀賀新歌。初春的一切皆是春意凜然之態,清晰的空氣充斥著整個昭鳳宮。我今日的心情格外好,與心婉、浣薇在宮內剪著鳳凰紙鳶糊風箏。 
  “瞧著鳳凰,經皇妃的巧手一剪裁,竟變的栩栩如生,若真的放飛肯定猶如飛鳳在天,”浣薇一個勁的手舞足蹈,聲情並茂的贊著我。稚氣天真的臉蛋上露出兩個淺淺梨窩,可愛至極。 
  自上回她知道莫蘭可能是對我下毒之人,對她們兩疏離了許多,甚至連話也不同她們講。而我則是召來刀光、劍影,讓他們秘密調查莫蘭與皓雪的身份來歷。我對她們兩的態度一如往常,時不時與之閒聊打趣幾句,心中卻在等待刀光、劍影的消息。算算日子,他們去了近半月了,還沒查到麼。 
  “皇妃,咱們出去放風箏吧。”心婉興奮的晃晃手中的風箏,像個孩子似的。 
  頷首應允,攜她們兩一同步出昭鳳宮,至西宮“鳳棲坡”,那兒四面環樹,嫩角新發,生機勃勃。中部一片空曠無垠,野草叢生,三兩點野花點綴在碧絲韌草上格外眼麗奪目。春風伴著暖陽徐徐吹來,一陣一陣將我們的衣角吹翻,髮鬢吹亂。斜插於髻的流珠鳳簪也隨風勢,鏗鏘作響,如泉水清鳴。 
  心婉耐不住性子,當即就奔入草地想將風箏放飛,可是不論她朝哪方放,都無濟於事,她著急著亂是手腳。浣薇笑著上前幫她放飛風箏,一人引線,一人持風箏,在默契的配合下,風箏很快飛起,翩翩盤旋于碧藍瀲雲的空中。 
  我眯著眼洋頭瞧翱翔的風箏,宛然如生。 
  “皇妃。”刀光、劍影竟適時出現在我聲邊,無聲無息。 
  拂開被風吹落而擋在眼前的流蘇,“查到了?” 
  “這些日子我們分別到杭州莫蘭家,江西皓雪家調查到,她們都曾受過一名叫慧心的婦女一大筆財富,所以她們才肯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竟奴才調查……”刀光說到一半,就見心婉手握風軸,輕扯細線來到我身邊,他的聲音立刻止住。 
  “皇妃你別幹杵在那,一起來啊。”她將風軸遞至我面前,我由於了片刻,還是接過它,輕輕扯線,只見風箏越飛越高,我放線的速度也更快了。 
  心婉與浣薇早因四處奔跑引線而累的無力癱坐在草地,刀光跟著我漸漸放快的步伐,用只有我聽的見的聲音道,“那位慧心,是杜皇后的奶媽。” 
  一聲輕微的斷裂之聲,風箏離線,搖搖墜下。我怔忪的瞅著風箏的飄落,竟會是杜莞!我一直猜測是溫靜若,雖說自我封蒂皇妃後就未再與她有過任何交集,但是……我一直認為她會對我先出手的。 
  “啊,風箏!”浣薇與心婉異口同聲大喊一句,由草地上彈起,追著風箏跑了出去。 
  望著她們慌張的神色,我的心竟也緊張起來,步伐不自覺也邁出,隨著她們的身影一同追去。 
  廢苑朱門閉,寸草漫漫,荒煙淒淒。我追著風箏來到此處,早與浣薇、心婉走散,也不知此為何地,只覺四周一片森冷。我心中暗自擂鼓,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快點離開此處。 
  正轉身,便瞧見風箏躺掛在一棵榕樹之上,我猶豫了一會,還是衝動的想將它取下,踩著樹上坑窪之處,輕易上樹。微踮腳尖將風箏取下,卻在收眸回首之即,隔牆而望,樹上的我將苑內一覽無盡。我用力捂住唇,生怕會發出一絲聲音。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3章:曉夢迷羽衣(五)
  “夫人,以後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弈冰用力推開懷中緊摟著他不放的人。 
  溫靜若含著怨恨,幽幽道,“為什麼,你怕了?” 
  他冷峻的臉上露出滄桑的悲哀之色,還有強隱下的柔情,“為了夫人,更為了夫人腹中之子。” 
  “所以你要拋下我,不管我了是嗎?”她臉色驀地泛白,眼眶凝聚著淚,仿佛隨時便要滴落。 
  他深深的低垂下首,很堅定道,“弈冰永遠會在夫人身邊,助你剷除皇后。待夫人產下龍子,臣定扶他上太子之位,您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如果我說,這一切我都不想要。”她輕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臉色泛出甜蜜,“我只想與你,與我們的孩子在一起!” 
  我睜大了眼睛凝著這一幕,心漏跳了好幾拍,仿佛快要窒息。她剛才說“我們的孩子!”,那個孩子竟是溫靜若與弈冰的!指尖用力掐著支撐我的樹幹。 
  “皇妃,快下來,危險!”浣薇一聲尖叫劃破此時悲愴寂靜的小苑。 
  我一驚,手中的風箏由手中摔落,院內的二人聞聲仰頭,直勾勾的凝著樹上的我。靜夫人的臉色登時慘變,毫無血色。弈冰目露冷光,殺氣畢露。 
  我立刻側首道,“刀光、劍影,扶本宮下去。” 
  浣薇被我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弄的摸不著頭腦,回首四處張望了良久,又微啟口道,“沒……” 
  我急忙打斷,“浣薇,你還站著做什麼,把風箏撿起。” 
  她果然不疑有它,躬身將掉落的風箏拾起。我立刻從樹上跳了下來,重心未穩,險些摔倒,幸得浣薇扶住我。 
  “皇妃你……” 
  “走!”我扯著她的手臂就跑,她仿佛也察覺到什麼,與我一同飛奔而去。 
  直到跑出這片荒蕪的小林,我才放慢步伐,但是依舊不敢停留,仍疾步朝昭鳳宮而去。方才,若不是我機警的喊出刀光、劍影的名字使弈冰有所顧慮,怕是我與浣薇已成他刀刃下的亡魂。 
  直到寢宮外我才將緊繃的身體鬆弛而下,輕輕擦著額上的冷汗。我馥雅為何總目睹諸如此類止事,曾因目睹靈水依與連胤的私情而遭毀容,此次之事我不能再心軟了。但是……這樣會害了弈冰的,我並不想對付弈冰。 
  寢宮朱門微掩,露出一條小縫,可觀裏邊一切,我猛的握住浣薇欲推門的手,冷冷注視著莫蘭靜靜立於躺在衾軟臥椅上沉沉睡去的祈佑身邊,手指輕顫著,若有若無的撫摩著他的額、眼、臉,目光泛著昭昭愛意,抑不住的迷戀。 
  浣薇也湊過頭朝裏望,不住的輕腳一聲,被我及時捂住唇齒,防她將聲音四處擴散。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我的眼睛不眨不眨,還有著氣憤。 
  我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將她的情緒緩和下來,“浣薇,這風箏就賞你了。”我刻意放大聲音,後將捂住她嘴巴的手收回,推門而入。 
  一眼望去,莫蘭已規矩的立在他身邊,雙手自然的擺在身側,目不斜視。仿佛剛才根本什麼都未發生。 
  我淡淡的笑睇她問,“皇上幾時來的?” 
  “來兩個時辰了,因久等皇妃不至便沉沉睡去。”她目光平靜,聲音毫無起伏。 
  躺在臥椅上的祈佑緩緩轉醒,睜開深邃的瞳目惺忪的瞧著我,“你跑哪去了,好幾個奴才都尋不到你。” 
  我晃晃手中的風箏,“臣妾放風箏去了,本想喚皇上一同前去的。可皇上是一國之君,哪有閒心陪臣妾玩這小孩子的東西。”我朝他輕步移去,後輕坐臥椅邊緣,他順勢環上我的腰笑道,“只要是愛妃陪在朕身邊,就算捏泥人朕也愛玩。” 
  我的笑容抑不住的泛開,目光偷偷睇著莫蘭臉上的變化。一閃即逝的妒忌憤恨還有那淡淡的失落傷感,隱藏之快讓我都驚訝。我是該慶倖自己見到方才那一幕,否則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身邊竟有個如此厲害的角色。比起杜莞與溫靜若,她的心性才是最可怕的。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4章:曉夢迷羽衣(六)
  他輕輕由臥椅上起身,我才伸手欲相扶,卻有一雙比我更快的手將祈佑扶起坐好,我淡望臉色無異常的莫蘭一眼,不動聲色。 
  祈佑未覺得有何不對勁,握著我的手走至妝台前,目光柔情似水,“讓我為你畫眉。”說罷就執起螺子黛,認真的睇著我的眼,輕柔而描,笑容淡然。 
  鏡中那兩條彎彎新月眉經他之手描繪更顯明朗清澄,只是略顯生硬不自然,可見他對畫眉的生疏。他從身後摟著我,“若此生能就此青燈翠屏,常伴妝側,共用畫眉之樂就好。” 
  頭微微一偏,望著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那皇上不要江山了?我可不願做妲己惑主。” 
  他在我臉上落下一吻,掛著沐人的笑容道,“不用惑,我已經沉淪下去了。” 
  我未再接下這個話題,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皇上今夜打算在何處就寢?” 
  “昭鳳宮。”沒有猶豫脫口而出。 
  我笑容依舊,目光含笑而四顧,“不行,我身子不方便。”對上浣薇不解的目光,我繼續道,“我在擷芳院認識了一位元尹婕妤,她博覽群書,才氣兼備,吟曲宛若天籟神音。” 
  他似乎明瞭我的意思,神色有些黯然,“如此出眾的女子,你不怕我真被她勾了去?” 
  “若我與你的感情如此脆弱不堪一擊,那麼我無話可說。”不知為何,我竟是如此信任他,信任我們之間的感情。雖然我捨不得放祈佑給別的女子分享,但是……我必須如此。 
  他深呼吸一口氣,後點頭,瞳中有我看不懂的神色。漸漸消逝後,他揚眉輕笑,“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不論過多少年都會一如往常。如父皇對袁夫人那般經久不息的愛戀。” 
  很快,我送走了祈佑,望著他離去消逝的背影我心中漸露失落。縱有萬般難受,千般不願,卻也是逼不得以。這後宮雖有太后與鄧夫人與我一線,但太后的野心太大,我伴君如伴虎。鄧夫人卻不夠聰明,亦無特長也無榮寵,更重要的是,當日逼是雲珠的四妃之中,她是其中一位。所以我只能扶起尹晶,她夠聰明,有才學,在細微的小事上她都能細心觀察到位。我相信她,所以我將她推給祈佑,我不可以讓自己在後宮中孤立無援。 
  譴退了寢宮的奴才們,獨處榻前,聞窗外枝葉簌簌之聲,我緊握一條滿是鮮血的帕子,怔然而望。血跡已無初時的駭目驚心,隨著時日的推移而變暗沉,我的指尖不住的撫摩著血跡的痕跡,微顫。 
  “弈冰……”我反復吟念這兩個字,始終下不了決心,“為何你要牽扯進來,還要做如此大逆之事,為何偏偏是你!” 
  胸口沉悶而壓抑,竟無法正常吐納呼吸,心上似乎壓了千萬斤擔子,無發放下,“珠兒,告訴我,到底該不該將靜夫人的醜事揭發。” 
  緩緩閉上眼簾,腦海中閃過的是弈冰奮不顧身救我脫離夏宮,一路上以命相博,拼死護我周全,怎都不肯棄我而去。這份恩情如烙印刻在我心上,無法抹滅。心一軟,我怎能狠心陷他於不義?只有一個辦法了。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5章:曉夢迷羽衣(七)
  翌日,浣薇早早的來到寢宮為我梳妝,不停的追問著,“皇妃,昨兒你在樹上看見什麼了?” 
  我只是笑而回避不答,心婉卻遲遲奔了進來,口中不住的喘息,“皇妃,剛得到消息,尹婕妤被封為美人。” 
  平靜的點點頭,無其他多餘的表示,浣薇可急了,“您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嗎?萬一……” 
  我將腰間的百蝶同心結整了整,沉默良久後,將目光投放至心婉臉上,“去太醫院為本宮取一碗藥,本宮要前往百鶯宮探視靜夫人。” 
  浣薇與心婉被我突然其來的一句話而互望一眼,略有遲疑,片刻後還是一齊退了下去。 
  宮粉殤淡,幽閣深深寂寥,蹄鳥相應聲聲。 
  清塵露散,小曲幽芳陣陣,朱壁翠瓦卷簷。 
  當我來到百鶯宮之時,靜夫人的貼身丫鬟未稟報就請我進了偏殿,仿佛靜夫人她早料到我會來。我的視線在偏殿環顧一番,無一人。我用眼色示意心婉將盛滿黑汁的藥碗放至漢白玉桌上,後譴她們退下。我則安靜就於玉桌之前,待靜夫人的姍姍來遲。 
  眸光漂浮橫淺黛,憔悴髻點淡如霜,腰枝無力軟輕行。她行單影只的踏入偏殿,髻上的碧玉簪隨她的腳步而聲聲作響,她的目光直射於我,無力中藏慘然之色,“皇妃……”她一聲低訴,淚已滴落,雙膝一曲,拜倒在我跟前。 
  我別過眼,不去看她此時的表情。而她已是泣不成聲,“皇妃,臣妾可以任由你處置,求您放過弈大人……” 
  她見我沒有說話,猛的磕頭,地與頭的相碰間發出“咚咚!”的聲響,“臣妾為曾經對您的不敬磕頭了!” 
  我立刻伸手制止她繼續自殘下去,她額頭上有觸目驚心的血痕,我無聲一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伏在地上,全身因疼痛與悲傷而顫抖著,哭聲漸漸止了些許,“曾經,我是多麼愛皇上。”她抽涕著仰頭,淒然望我,“可是,我卻發現,皇上對我的疼愛完全是出於我像一個女子。多少次,皇上夢中喊的名字不是我溫靜若,而是馥雅。” 
  我出奇的平靜,口氣平緩冷淡,“是麼。” 
  “在我最難熬,最悲傷之即,是弈大人一直陪在我身邊,他同我講述人間樂趣,領我享受這輩子都未嘗過的快樂。他懂我,瞭解我。甚至為我放棄了他避世之心,努力迎合皇上,登上權臣之位,只為護我周全,不讓囂張淩人的皇后欺辱。這份愛,是多麼無私,而我又怎能抗拒。”此時的她雖在哭泣,但是說起與弈冰的往事,臉上卻又透著笑容,幸福。 
  我的手因她的話而輕顫,為她所說而動容。但是理智告訴我,不可以心軟,“即使你們的愛情再美,再感人,你依舊犯了宮規。” 
  “我不求這條賤命能留下,但求皇妃你放了弈大人。”她的聲音抑不住的顫抖著,始終為弈冰求著情。 
  “你肚子裏的是個孽種。”我單手將一直擺放在桌上的藥碗端起,凝望良久。最後擺在她面前,“我絕對不會容許有人妄想將一個孽種帶入皇室,冒充龍子。” 
  她本就慘白的臉色在見到這碗藥後更加慘澹,“這是……” 
  “只要你喝下它,你與弈冰都會安然。我不會再計較那日我所看到聽到之事。”聲音頓下,許久之後,“若是不喝,你與弈冰、還有這孩子……都會死。” 
  她怔忪的望著我手中的藥遲遲不敢接過,我一直伸在她面前的手已開始酸澀。 
  “只要我喝了她,您真的能不將我與弈大人之事抖露?”她的神態已經平靜了許多,卻對我還有著不信任。 
  我很誠懇的點下頭。她倏地將我手中藥碗奪過,一飲而盡。“希望你說話算數。” 
  靜靜的座在圓凳上,望著她手中的藥碗摔落在地,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驚了我的心。她的臉色痛苦的糾結在一起,手撫著隆起的小腹,痛苦的慘叫,聲聲淒厲。最後癱在地面不住的翻滾,血,緩緩由她裙下滲出,將地面染紅了整整一大片,觸目驚心。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6章:曉夢迷羽衣(八)
  她的慘叫聲引來外邊奴才們的破門而入,他們一見此景便尖叫聲聲,瞬間,百鶯宮成了一片混亂之地。御醫速速趕來為早已經疼的連說話力氣都沒有的靜夫人診脈,祈佑也是聞訊而匆匆趕來,焦急的望著死氣沉沉躺在床上的溫靜若。我則依舊靜坐在漢白玉小凳上,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地上那灘殷紅的血跡。 
  我眼睜睜的目睹著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經我的手而這樣死去。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竟變的如此狠毒? 
  “皇妃……”浣薇顫抖著聲音喚我,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目中閃著淚光。 
  “靜夫人小產了。”御醫悵惘歎一聲,遺憾著搖頭。 
  “你說什麼?小產?”祈佑的聲音頃刻間提高,目露寒光,“好好的怎會小產?” 
  御醫戰戰兢兢的瞥了我一眼,吱吱唔唔的道,“好象是……是……墮胎藥。” 
  沒等祈佑做出反映,溫靜若虛弱的喚著,“皇上……” 
  他立刻上前緊握住她的手,“朕在這,別怕。” 
  “是臣妾大意,摔在地上……臣妾無能,沒能保護好孩子……求皇上……降罪。”她越說越為激動,淚水控制不住的從眼角劃落,滴在枕上,印了好大一片。 
  “沒事,朕不怪你。好好睡一覺,什麼都會過去的。”他輕聲撫慰著她。 
  她無力一笑,餘光掃過我。不著痕跡的將被他握著的手抽回,轉而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祈佑深深凝了床上嬌小惹人憐惜的人兒一眼,將視線掃向地上摔碎的碗,再移向我,“隨朕出來。”未等我有任何反映,他率先離去,朝正殿而行。 
  我腳步虛浮的跟著他的腳步,來到寂靜無人的大殿,清冷森森,格外淒涼。他瞅著我良久,一字一句冷聲問,“是不是你。” 
  我回視他陰鷙的眼神,用我很虛渺的聲音吐出一個,“是!” 
  音方落,一巴掌已經狠狠揮了過來,“啪”一聲在大殿內來迴響徹良久不息。我因他突然而來的一巴掌而打大後退幾步,很重,絲毫不留情面的一巴掌,將我打的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我曾料到,他會責駡我,他會不理睬我,他會疏離我,萬萬沒料到,他會打我。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麼,一巴掌就揮了下來。很痛,真的很痛。 
  “你何時竟變的如此心狠手辣!”他憤怒的指著我聲聲責問。 
  我的視線始終徘徊在他臉上,一刻不曾離開過。“是啊,人都會變的。” 
  他目光中淨是失望,毫無感情的朝我冷笑一聲,“那是朕的骨肉,你連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肯放過嗎?” 
  “是,我妒忌,她憑什麼擁有你的孩子。”我猛然放聲,激動的吼了一聲,凝聚在眼眶中的淚卻始終不肯滴落,“我殺了皇上唯一的孩子,您要如何懲治我,我都無怨言。” 
  他的聲音比我還響亮,把我的回音全數蓋了去,“你以為朕真的不敢對你怎樣?” 
  我不再言語,靜然相望於他,而他也望著我良久。在他的目光中,再也看不見那柔情愛意。他猛的合上雙目,再次睜開已一如往常那般淡漠。不再看我,輕然拂袖而去,沒有半分留戀。 
  我一聲冷笑,幻無飄蕩在這大殿中,原來我還是抵不過一個孩子。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7章:曉夢迷羽衣(九)
  宮寂蒼穹一片月,春風徐徐飄衣袂,飛揚卷暗塵,銀燭冷畫屏。我一身薄衣披身,靜坐廊前石階上,手中握著一枝小棍,輕輕撥弄著腳邊的灰塵。 
  靜夫人小產的事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人人都斷定那孩子是我逼她喝下墮胎藥而流去,但是靜夫人一口咬定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而流產。我知道她之所以這樣說,是怕,還是感激?若是感激,她真的大可不必,畢竟,是我害了她的孩子。 
  五天了,他沒有再來過昭鳳宮一步,我真的這樣不可原諒嗎? 
  浣薇說現在朝廷以弈冰為首領著群臣參奏我,要皇上對我嚴懲,要徹查此事。她說我太傻,竟當面端著墮胎藥給她服下,這不就等於是告知所有人,那孩子是我拿害掉的嗎。她還說,其實她可以代我去送那碗藥的。我撥弄著泥土,有灰塵之味傳進我的鼻中,我嗆的輕咳幾聲。我是很傻,傻到高估了自己在祈佑的地位,得到的是他一巴掌。傻到心軟竟想放弈冰一條生路,得到的竟是他無情的參奏。 
  為什麼我一開始只想到,只要我放了他們一條生路,弈冰就會沒事。但是我沒有想到,靜夫人腹中之子,是弈冰的孩子啊,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他又怎會放過我?但是,那個孩子一定不能出生,我不能讓弈冰將自己的孩子推上太子之位,這是謀逆欺君之罪,他擔負不起的罪名。 
  我自問後悔了嗎,沒有,我沒有後悔。這條命若不是弈冰,早就葬送夏宮了,若我的命能換回他的命,又有何後悔的。 
  “皇妃……”一條影子在月光下拉了好長好長,與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我緩緩抬頭看著大病初愈,臉色稍白的溫靜若,“你怎麼來了,看笑話的?” 
  她沉默半晌,提起衣裙與我並肩坐在廊階上,側首怔怔的望著我,“我是來謝謝您那日,放了我一條生路。” 
  我一直撥弄泥土的手僵了僵,有些好笑的問道,“是麼。我可是殺了你孩子的兇手呢,你不恨我嗎?” 
  “我知道,若您有心害我,現在的我與弈冰早就被關押在大牢了。”她的目光泛著誠懇之意,“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我淡笑將手中的枯枝丟棄,“我從來沒喜歡過你。”怔而回視她,“以後,不要再與弈冰見面了,難保哪日會有另一個人發現你們的私情。為了你們兩,放棄這段情吧。” 
  “為何要放過我。而且,誰都看見是你親手將藥端進百鶯宮,你難道不怕嗎?加害龍子,你難道不怕嗎?” 
  “我怕,我怎麼不怕?” 
  我們兩的聲音倏地止住,四周安靜下來,唯有冷風呼呼的吹打著我們。我靜歎一口氣,用自嘲的聲音道,“那日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膽敢端著藥到百鶯宮,就已將自己的命推了出去,我在賭自己的命。” 
  “和誰賭,弈冰嗎?”她的聲音有著略微的驚訝隱隱的擔憂。 
  我輕輕搖頭,“事實上,我輸了。” 
  “我不懂,皇上並沒有處置你,就說明你還沒輸,不是嗎?” 
  “其實我早就輸了,早在那一日……我就輸了。”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8章:葬花亦心傷(一)
  我與浣薇、心婉於昭鳳宮殿後的飛仙亭靜坐,驕陽煦暖和風吹,風散飛花絮漸飄。兩個月,他再沒來過,溫靜若小產之事已隨著時間而淡去,竟沒人再追究她的孩子到底是我害的還是自己摔的。弈冰也未再上表請奏徹查此事。如何平息下去的我不知道,但是平息之人定是祈佑,我知道。 
  陪在我身邊的也就只有她們兩了,其他奴才都懶懶散散,對著我的態度也不如往常那麼殷勤,對我的話置若未聞,似聽非聽。這也許就就叫世態炎涼吧。 
  我端起亭桌上擺放的梅香釀煮香茶,放在唇邊輕抿一口,我的心情頓時開朗許多。這是心婉每日為我調配的茶,很香很甘甜,最重要的是,這個茶名帶有一個‘梅’字。 
  “遼闊蒼穹,千林白如霜。臥看碧天,雲煙醃藹間。細葉舒眉,輕花吐絮,綠陰垂暖,只恐遠歸來。 
  臨水夭桃,倚牆且酬春。千里暮雲,瑤草碧何處。隱隱青塚,畫戟朱翠,香凝今宵,遙知隔晚晴。“心婉突然朗朗吟道。 
  我訝異的瞅著她,“這詞是你自己作的?” 
  她用力點頭,“這是奴婢昨夜想了一晚的詞,就想著今日借它讓您心情開朗些。” 
  我放開自己一聲輕笑,心中漸浮感動之情,“謝謝。” 
  “皇妃,恕奴才多嘴說一句。兩個月了,如今的尹晶已是九嬪第三等昭媛,皇妃敗落失勢,卻至今未來瞧您一眼,虧您當日還將她推給皇上。她真是忘恩負義。”浣薇緊抿著唇畔,惱怒行於色。 
  “如今我失勢,眾人都避之惟恐不及,尹晶的叛離情有可原。”我將眸投放至微波粼粼的湖面,光芒因水波蕩漾而刺著我的眼睛,微帶疼痛。 
  心婉哀哀一歎,“我認為,您與皇上還是可以和好如初的。要不……您寫首梅妃的樓東賦,奴婢給您送過去?要不,卓文君的數字詩也行。”她滔滔不絕的念叨著,想為我出主意。 
  聽著她的一字一句,我用力忽略掉心中逐漸開的酸澀,霍然開口道,“不做阿嬌吟長門,不為飛燕亂後宮。不學獨孤禁帝愛,不罕長孫尊為師。這是我封皇妃後每日對自己說的話,如今我失了皇上的寵愛,也絕對不會如歷代皇后那般自艾自憐,妄想利用手段而奪回皇上的心。” 
  “但是,您可能會永遠喚不會皇上的心……” 
  “請讓我留下自己僅剩的驕傲吧。” 
  我的聲音剛落下,另一聲起,“皇妃。”韓冥遠遠的叫了一句,我們一齊朝他望去,只見他悠悠而來,神色如常。 
  “冥衣侯,這可是後宮,您這樣出現在此會害了皇妃的。”浣薇驚道,口氣中全是戒備之色。 
  韓冥的視線在四周環顧了一下,“如今的昭鳳宮早已不如前,一路上我一個奴才也沒見著,你認為還會有誰注意我的到來?” 
  “你們都退下吧。”我又端起杯中之茶飲下一口,香氣撲鼻傳遍口中。 
  待三人都遠遠避開,韓冥才與我面對面坐下,竟一把奪過我手中的茶,由於他的力氣較大,茶灑出了一些在他袖口上,“好香的茶,你常喝嗎?” 
  “這是梅花釀茶,我每日都喝,現在已然成為一種習慣。”對於他的舉動我只是一笑置之,“你知道嗎,佩刀上的毒,是皇后所下。” 
  他的臉上並未因我的話而有所變化,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淡淡說道,“是麼。” 
  “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呢,但是我卻很驚訝。”我撫弄著指甲上鑲金細紋,凹凸之感,“皇后怎就料定我會拔刀呢?” 
  韓盟不語,回避著我的問題,似乎在考慮著我此話之意,又似在回避著什麼。 
  我未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將話題調轉,“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關於靜夫人之事,那個孩子……”他的聲音突然延長著。 
  “是我。”毫不避諱的承認,對他我一直無隱瞞。況且,以他與祈佑的關係,又怎會不清楚其中之事,“我很奇怪,你竟與皇上一樣,沒有問我原因。” 
  他再次回避了我的目光,垂首道,“因為我相信你。” 
  “又或者,你根本就知道原因?”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了一句,笑容依舊如常,仿佛與他只是閒話家常而已。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79章:葬花亦心傷(二)
  只見他的手輕顫,最後勾了勾嘴角,想開口說些什麼,我搶先一步道,“我開玩笑的,侯爺怎麼會知道呢。” 
  他輕輕撥弄著案上的茶蓋,“皇上許久未來了吧。”一句話暗藏幾層意思,我明瞭,亦輕點頭,他又道,“或許……這對你是件好事。” 
  “聽說,皇上很寵愛尹昭媛。”如今在說起尹晶,我已心如明鏡,平淡無波。 
  “過些日子,皇上就封她為夫人,或許……正位西宮之人會是她了。”他有著擔憂之情,說話時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我的情緒會因此而有波動。 
  我只是雲淡風清的灑脫,浮華一場,我費盡心機換來自己的心有不忍。若我夠狠,現在的我依舊是寵耀一身的皇妃。可若真的狠下心,我就真成了一個世俗的女子,“記得嗎?你曾對我說,上天賦予可我美貌、聰慧、善良。可當我被仇恨蒙蔽之後,我的才智盡被湮沒,我沉浸于一個完美的夢中,再無與身俱來的靈氣。” 
  “現在,你清醒了嗎?” 
  “這兩個月來,我真的冷靜了許多,也理清了許多,我真的錯的離譜。”冷不住的,凝望不遠處粉白一片的桃林,來到這個皇宮有一年了。在這短短的一年間,我竟發生了這麼多事,雲珠的死,祈星的死,杜皇后的死,我冊封為蒂皇妃,被人下毒加害,親手拿掉靜夫人的孩子,這一切的一切連串起來,竟是如此清晰。“韓冥,陪我去那片桃林走走好嗎?” 
  韓冥點頭,扶起略微有些站不穩的我,領我朝那片桃瓣紛飛的林中走去,粉白一片,飄然幽臥,傾國傾城。猶記得毀容後的一年多時間,在蘭溪鎮的桃花源是我過的最平靜的一段日子。只可惜,我為了一段情而孤身來到皇宮,毅然放棄自己的自由,只為見他一面。但是,見面換來的是什麼呢? 
  我兩置身在桃林間,枝上花如雪,似血染雪色,淡褪去。煙盡溶溶與誰同,暗淒斷,無人說。“你知道嗎,溫靜若曾來過。還記得她臨走前對我說了一句話。”蹲下身子,雙手撥開微濕鬆軟的泥土,髒了我的手,卻依舊不停的撥弄著。 
  “她,說什麼了。” 
  “她說,她看見了將那封揭發雲珠身份的匿名信送至百鶯宮前的人,是徐公公。”我將紛鋪在地的片片桃花攏於手心,再一片片的將它丟入那個不深不淺的坑,“一直伺候在養心殿,皇上身邊的徐公公。”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著處。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獨把香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儂脅下生雙翼,隨花飛落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汙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紅樓夢。葬花吟》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0章:葬花亦心傷(三)
  此次的我又是一身禁衛衣著,隨在韓冥身後進入了養心殿,是我求他帶我來的。因為我不願在逃避,我想面對,我想知道一切,雖然,我心中已隱隱浮現了真相。但是我更想的是親耳聽到真相。 
  養心殿只有幾名侍衛看守著,我想,那些都是皇上的親信吧。而我則以韓冥的親信看守在外,正殿內只有皇上有韓冥,朱門微微掩著,露著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我不住的朝那條縫隙中輕輕挪動著。豎耳傾聽裏邊的動靜。 
  “皇上打算拿皇妃怎麼辦?將她丟在昭鳳宮永遠不再理會?”韓冥聲音中藏著隱隱的怒氣,在皇上面前,他敢這樣說話,是第一人吧。 
  “朕……不想再將她牽扯進來了。”祈佑的聲音依舊是淡漠如常,無波無瀾。好久沒再聽到他的聲音了,我竟是這樣的懷念。 
  “那就是打算不再管她了?”音量又提高了幾分,“皇上當初打算牽扯她進來的時候為何不考慮著要放她?你可知道她為你承受了多少,她待你如此真心,凡事都為你著想。而你盡為了鞏固您的皇位,吩咐莫蘭將毒塗在佩刀上,而嫁禍給皇后娘娘,只為喚起她的仇恨,助你剷除杜家!” 
  “皇上可知道,當她在生命垂危之即,想到的依舊是皇上,她的口中不斷念著皇上您的名字……她說她不要死,她不要再拋下你一個人繼續孤獨,她想一輩子陪著您……我看著她的血源源不絕的從口吐出,染紅了整個衣襟,染紅了我的雙手。” 
  “那毒有解藥,只要救的及時,她絕對不會有事。”祈佑的聲音略微的沙啞。 
  “皇上知道,那不是解藥的問題!”韓冥聲聲質問著,“你可有考慮過,若她知道自己如此信任的人這樣對她,她會有多傷心?你真的沒有考慮過嗎?” 
  “還有靜夫人的孩子,你早就知道那是她與弈大人的骨肉,你故意讓她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私情,你要借她之手除掉靜夫人與弈冰。但是讓你沒想到的是,她始終不忍心如此對待靜夫人與弈冰,而是放了他們一條生路!”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如鬼魅之音源源傳進我的耳中,我木然靜站,靜靜的聽著韓冥一聲一聲將我心中早就猜到七八分的真相說出。 
  對,自那日刀光對我說,是皇后在佩刀上下毒,我就起了疑心。杜莞怎麼能料到我會拔刀,最瞭解我的只有祈佑。對,我是故意在眾目睽睽下端著墮胎藥去百鶯宮,我的目的只為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對,我一直在懷疑祈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弈冰竟妄想將自己的孩子冒充朕的龍子,這是謀逆,難道不該殺嗎?”祈佑情緒突然波動了起來,聲音提高了好多。 
  “是該殺,但是你不該利用她對你的感情,對你的信任,這樣比你親手殺了她還要痛苦。” 
  “所以在那日我就已經決定不再利用她了,我要放了她。” 
  “然後你就找了尹晶,一個與皇妃同樣有過人聰慧的女人,代替她來完成她未完成的事?” 
  我再也忍不住,捂住顫抖的唇,抑制自己的哭聲,不讓自己的聲音傳出。原來,最傻的那個其實是我,我妄想著感情與仇恨可以並存,我天真的以為祈佑對我的感情是純澈乾淨的。原來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是抵不過皇權來的重要,原來我們的感情竟是如此卑微不堪一擊。 
  “只要尹晶助朕除去了一切障礙,朕就會對她說出真相,她就是朕唯一的皇后。” 
  “皇上認為,她若知道真相還會原諒你?” 
  “那朕……就不對她說出真相。”聲音片刻間的停頓,然後娓娓而道。 
  “納蘭祈佑,你根本不配愛她,更不配得到她的愛。”一聲怒吼響徹殿內,與我同站的幾名侍衛皆打了一個冷顫,我更是無聲的冷笑著。 
  愛? 
  他對我的愛,遠不如皇權來的重要。 
  愛? 
  不顧我能不能承受,而毅然對我用毒。 
  愛? 
  或許,他更愛的是他自己。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1章:葬花亦心傷(四)
  只聽見“咯吱”一聲巨響,微掩的朱門被人用力拉開,一陣冷風吹打在我身上,未看清來人手腕已被人握住,扯著我就走,我必須放開步伐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遊廊百燈通明,灼灼映影,腳步聲聲蕩。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放慢步伐,領著我一步一步在寂靜悲愴無人的遊廊內走。腳步很沉重,握著我的手始終不放。 
  我一直盯著他的背影,勾起苦澀一笑,“那樣頂撞皇上,你不怕嗎?” 
  他苦笑一聲,“若我怕就不會帶你來了。” 
  跟隨著他,虛浮的踩著那步子,很有節奏感。 
  “若擁有這個皇位,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不要。” 
  沒有擁有皇位之時,你不捨得拿我來交換。如今你擁有了皇位,卻捨得拿我來交換了嗎? 
  我不敢接受今夜發生的一切,我早就猜到不是嗎?為什麼還要如此心痛,納蘭祈佑,你想利用我扳道杜家,可以明確對我說啊。我會幫你的,可你為何要用這樣的手段呢。你難道忘記了,你說過不再利用我的,難道我們之間的承諾就像過眼雲煙?只要風一吹便飄散無蹤? 
  我中毒醒來那日,你為我流的淚,原來不是心疼我,不是怕失去我,而是愧疚。你對我的寵愛只是為了把我推向風尖浪口,用仇恨來蒙蔽我的心,你要用我來對付這後宮的勢力。你竟如先帝對韓昭儀般,想用她來牽制皇后的勢力。我在你心中的價值竟是這樣的嗎? 
  既然,你已將我拉進局,為何半途又要題我出局?因為捨不得?也許真的是我不夠狠,無法達到你的標準,所以你要放棄我了。尹晶,確實是個很聰明很有野心的女子呢,你很會挑人。而我從頭到尾如一只猴,被你耍的團團轉。 
  我雙腿突然失去了知覺,一軟,便蹲在地上,韓冥的步伐停了下來。握著我的手鬆開,靜靜的俯視著我。 
  我克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問,“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重重的吐了口氣,也曲膝而蹲,“愛上像祈佑這樣的帝王,你註定要受傷。” 
  “是我錯了……”我哽咽著聲音,忍著從心底湧上眼眶的淚,強逼了回去。可是,淚終是滴落在手心。 
  “哭出來吧。”他將我摟入懷中,輕拍脊背撫慰著我。 
  雙手不住的扯著他胸前的衣襟,哭了出聲,將淚水全都抹在他胸前,“他怎麼可以這樣踐踏我們的愛情,他怎麼可以!” 
  他的雙臂又加重了幾分力道,用他的溫暖安慰著我,我的淚水更如河水決堤,把我的恨全數湧出。 
  “冥衣侯這是在做什麼呢!”清淡之聲由我們左側風雅傳來,帶著幾分淩厲。 
  我與他一驚,齊目望去。 
  “這不是蒂皇妃嘛!”他又是一聲戲謔之語,目光深不可測,我猛的從韓冥懷中掙脫而出,慌亂的擦擦臉上的淚痕。 
  只見一身青衣的菱緞,風雅的淡笑望著我們兩,不知道為何,在他眼中我卻感覺到有暗藏的冷凜。不對,這不是我認識的祈殞。 
  韓冥向他行了個禮,“楚清王。” 
  “侯爺和皇妃好興致,深夜相擁遊廊前,難免不讓人產生遐想。”他朝我們兩靠了過來,輕風吹散他披肩的發絲,更顯瀟灑揚逸。 
  我與韓冥對望一眼,很契合的沒有說話,因為我們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是欲蓋彌彰。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2章:浴血也重生(一)
  最終祈殞還是一字不語的淡笑而去,未追問警告威脅,我猜不透他會打什麼主意。臨走時那略帶奇怪的笑讓我非常不安,或許又是我多疑了。祈殞一向是個與世無爭的人,沒有兵權沒有黨羽,就算有野心也無法作亂。這也是皇上一直未對他下手的真正原因吧。 
  我將一身盔甲禁衛服脫下遞還給韓冥,身上僅留下一身單薄緋衣錦杉。在這初春時分略帶寒冷之氣。我沙啞的對他說了一聲謝便獨自離去,步伐如千斤重。 
  我開始將那百轉千折的思緒一條一條理清。昭鳳宮十三個奴才,莫蘭與皓雪即是皇上的人,那為什麼刀光劍影竟對我說,她們是杜莞的人。所以現在可以確定,他們兩也是皇上的人……不對,四大護衛應該皆為皇上的人。 
  鳳棲坡風箏突然斷弦,絕對不會是偶然,定是人為。只為引我去發現弈冰與溫靜若的姦情。那麼,風箏肯定事先被人掛在那棵樹上,會是誰? 
  腦海中努力回想著那日的一幕幕。 
  “皇妃,今日風和日麗,我們去放風箏吧。” 
  這個提議是浣薇出的,在廢苑發現我的也是她,難道是她嗎? 
  “鳳棲坡啊,四面空曠迎風,是放風箏最好的地方。” 
  去鳳棲坡是心婉要求的,會不會是她? 
  漸漸的轉入西宮正廊,卻見一大批禁衛押著兩個人朝這兒迎面而來,我奇怪的凝神而望。越走越近,兩側垂掛的燭火搖曳飄搖照在他們的臉上。我看清楚他們的臉,竟是溫靜若與弈冰。 
  我沖上前擋住他們的去路,“靜夫人?這怎麼回事?”看他們雙手雙腳都被鐵鎖扣著,衣襟有些淩亂,應是掙扎後而扯亂。 
  她瞥了我一眼,一聲冷哼由口中發出,“你問我怎麼回事?我都喝下了那碗藥,為何說話不算數,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被她的話弄的身體一僵,奇怪的追問,“你說什麼?” 
  “除了你,還有誰會知道我們在鳳棲坡後園廢苑見面。”弈冰冷漠的瞳中有著血絲,瞪著我的目光讓我心驚。空中一聲雷響,閃電劃過,映的他半邊臉與片青綠。 
  我越過溫靜若沖到弈冰身邊,緊握著他的胳膊,著急的解釋著,“不是我……” 
  他狠狠抽手一揮,將我握著他胳膊的手甩開,力氣很大,我連連後退數步,努力想穩住身子,卻還是未穩住身形而重重摔在地上。 
  又是一聲響徹黑夜的雷聲。我望著他們由我跟前越過離去,盯著弈冰的背影我大喊一句,“弈冰!真的不是我,我怎麼會害你!” 
  他倏地轉過身,回首睇著地上的我,目光中閃過複雜之色。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禁衛軍用力推著離去,“快走……” 
  他頻頻回頭盯著我,一絲亮光褪了又升起,儘是疑惑。直到他們押著兩人遁去,再無跡可尋之時,我才恍然收回視線,是皇上……他要諸殺二人。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3章:浴血也重生(二)
  我才回到昭鳳宮沒多久,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心婉與浣薇一直在外等著我的歸來,望著她們兩人眼中那無可做假的焦慮,我格外複雜。她們兩,很可能有一個也是皇上派來我身邊的。為何這皇宮中要有這麼多虛假、利用、陰謀。我又為何會捲入這場血腥的鬥爭之中,是我的錯嗎?最初我就不該遇見祈佑,不該讓他救下我,不該與他談了一筆複國交易。 
  我澹然掠過她們焦急的眼神轉進寢宮,“靜夫人與弈大人是怎麼回事?” 
  浣薇也不是太瞭解,輕搖頭,“只聽聞一批禁衛突然闖進廢苑……對了,就是皇妃您拾回風箏的地方。他們抓到靜夫人與弈大人正做著……苟且之事。” 
  我一聲諷刺輕笑,音調卻是難聽至極,“禁衛怎會知曉他們在那?” 
  心婉為寢宮內掌上幾盞燈,將原本微暗的寢宮照亮的更加通明,“誰知道呢,或許有人告密吧。” 
  “皇妃!您的手流血了。”浣薇驚叫一聲,立刻派去拿藥箱為我止血。我望望自己早已染滿鮮血的手,是剛才弈冰推我時,雙手撐地所造成的吧。 
  心婉即刻去來一盆清水為我擦拭傷口,看著她們兩人對我真的很好很緊張呢。可是為何其中會有奸細呢?又或許,我猜錯了,那日只是一個巧合吧? 
  電閃雷鳴,春漠漠。寒風斜雨,聲恰恰。細風窗外風雨飄搖,雨水打在地面、屋簷上的聲音,我的心中感慨萬千,“皇上……會如何處置這件事呢?” 
  “他們做出如此大逆之事,肯定是難逃一死的。”浣薇小心翼翼的為我的手上好金創藥,再繞上紗布。 
  “死……很可怕呢。”我突感身上涼意陣陣,“浣薇,你速去養心殿外探探,皇上如何處置他們。” 
  她望望外邊的大雨,瞬間遲疑,卻很快點點頭,打了把傘便隱入漫漫大雨間。我則佇立在寢宮檻側,凝望茫茫黑夜被大雨吞噬侵襲,我焦急的等待著浣薇前來回稟。 
  一杯沁人心鼻的香茶擺於我面前,望著心婉的臉,我歎息一聲接過它,打開蓋帽輕嗅其芬芳,“梅花釀,每次聞到它,我的心情就能平靜許多。你是如何泡它的?” 
  “奴婢每日寅時起收集百花的露水,將梅花浸泡一個時辰。然後放在暖日下曬乾,最後再將其放入壺中,用小火將其煮沸,這杯梅花釀就完成了。”她說話之時,眼珠靈動,眼簾一眨一眨,極為可愛。 
  “難怪一入口便會有酣甜之香,原來你每日是這麼用心的在為本宮泡茶。”香氣持續不斷的撲鼻而來,餘煙嫋嫋拂頰,我輕吮上一口,心情很快平靜了下來。 
  當我飲盡最後一口茶時,全身已被斜雨淋濕浣薇回來了。她一邊喘息一邊因寒氣侵身而顫抖著,“皇妃,皇上已將靜夫人與弈大人收監入獄。” 
  “只是收監?”我呢喃著重複這四個字,再望望案幾上的鴛鴦紅燭正燃燃而燒,紅淚劃落。家醜不可外揚,所以皇上絕不會光明正大的斬殺他們。那麼,在獄中,他們定難逃一死。 
  我雙手糾結著,指甲不自覺的掐進手心,將包紮好的傷口又掐出了血。鮮紅刺目的朱紅之色染紅了雪白的紗布,一股不好的預感升上心頭,刺激了我的心神。 
  勾起一抹笑容,提步沖出了寢宮,整個人投身于漫漫大雨中,我要救弈冰,即使就不了,我也要救自己。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4章:浴血也重生(三)
  夜闌春雨,點點滴滴。 
  白雨亂珠漸石階,寒雨霏霏飄燈燭。 
  當我渾身濕透的站在養心殿外,依舊被侍衛擋在外,“皇妃,皇上已然與尹昭媛就寢與寢宮。要見皇上明日起早吧。” 
  我狼狽的望著緊閉的宮門,此時的我早已顧不得自己的身份,雙膝一彎,重重的跪在琉璃地面,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臣妾雪海求見,求皇上移駕相見。” 
  幾個侍衛驚的後退幾步,為難的望著我,“皇妃,您跪著也沒用呀,這皇上真的已然就寢。” 
  我筆直的跪著,任風雨侵身,寒氣逼心,“那我就跪到他出來為止。” 
  打著傘由遠處追過來的心婉與浣薇慌張的將兩把傘一用擋在我頭頂,而她們自己卻整個身子露在外,承受著漫天大雨。 
  心婉帶著哭腔道,“皇妃,您這是何苦?” 
  雨水漸漸被擋去,唯留下水珠不斷的在我身上、額頭滾落。我不說話,只是怔怔凝著那被水洗滌的朱門,“你們都回去。” 
  浣薇倔強的不肯離去,堅定道,“奴婢陪皇妃。” 
  我冰冷的掃過兩人,目光格外淩厲,“本宮的話你們都不聽了?回去!” 
  浣薇又喃喃著,“皇妃……” 
  “回去!” 
  在我怒斥之下,她們不舍的朝回去的路而去,不時還頻頻回頭。我則扯著嗓子在漫天大雨中喊著,我似乎哭了,仿佛又沒有哭。 
  宮門突然開了,我期待的仰頭而望,但是換來的卻是失望。徐公公一臉憂慮的瞅著我,“皇妃您請回去吧,皇上不會見您的。” 
  我黯然收回目光,扯出一抹苦笑,不言不語。 
  “哎,這後宮有無數得到聖寵卻又失寵的妃嬪,這已經不為所奇了。而今皇妃已經失寵,就不要再妄想喚回皇上對您愛弛的心。”他的手一揮,兩側的侍衛即刻將宮門關閉。 
  我因他的話而一聲冷笑,笑容中夾雜了太多的情緒。 
  是的,我是一個已經失去了皇上寵愛的女子。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沒有家人,沒有姐妹,沒有親信,更連愛人都失去了的女子。之所以會落得如此下場,只因我對這位萬人之上的帝王存在著幻想,幻想著與他白首偕老長相思守的南柯之夢,更奢求著他一生只愛我一人。 
  但是我忘記了,他終究是個皇上,他有他的後宮,有三千佳麗。 
  後宮三千,獨予你萬千寵愛。根本就是一句可笑的承諾,我竟傻傻的一直銘記在心。 
  是的,我錯了。 
  我錯在避世隱忍,錯在善良懦弱。我不該在愛情面前竟迷失了方向,找不回真正的自己,就連我報仇之心都被愛情一點一點的磨去。我不該為了愛情而對這後宮的嬪妃心慈手軟,全因我在乎皇上對我的看法,全因我不想將愛情牽扯到鬥爭中去。可是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錯了,愛情與鬥爭在這險惡的後宮是不可能並存的。 
  既然皇上都能看透其中道理,不惜利用我與他之間的愛情來鞏固皇權,那我馥雅還有什麼捨不得放手呢? 
  他要等除去朝廷中一切影響皇權的勢力,然後再冊封我為皇后是嗎?他聰明一世,卻忘記這後宮是多少女人的墳墓。待他掃除勢力鞏固皇權之後,怕是得來的只是我一具早已風乾的屍體。我不怕死,但是我馥雅不想死的如此不堪,堂堂夏國公主被後宮妃嬪謀害致死,我不要。 
  我亦有身為公主的驕傲,終死冷宮絕對不是我馥雅的歸宿。鳳凰永遠是至高無上與龍相依並弛,即使是浴血也能重生。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5章:浴血也重生(四)
  一霎涼雨濕羅衣,涓涓水聲珠彈瓦。 
  在外跪了幾個時辰我已不記不清,只知道嗓子早已嘶啞,雙膝早因久跪而僵硬酸冷,如今的我依舊被雨水洗滌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冰涼透骨。他始終沒有出來,真的如此絕情是嗎? 
  “你真的不管我了嗎?”我喃喃一句,已知大勢已去,傾然倒在滿是雨水的地面,迷蒙的雙眼朦朧的望著那始終禁閉的朱門。累的早已無力,緩緩閉上沉重的雙眼。 
  真的很累了,我想休息一下。靜靜的靠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一陣腳步聲踏著水聲踏踏而來,隨後將地上的我摟起,整個人懸空而起。我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溫暖的懷抱主人是誰,但是我實在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了。 
  是韓冥嗎?這個皇宮能永遠陪在我身邊,給我安全感的人只有他一個了。我的唇邊勾出一個弧度,沙啞的低語,“我想走,你能帶我走嗎?” 
  如我預期那般沒有回話,我心中的苦澀漸漸淡去。韓冥是忠於皇上的,我怎麼能讓他帶我離開呢,這會將他推上絕路的,“不要當真,我不會連累你的。” 
  依舊是不言不語,只有平穩的呼吸。我安靜的靠在他懷中,漸漸被雨水模糊了思緒,沉重的心飄向遠方,最後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我躺在昭鳳宮的寢宮內,我用力捶了捶自己不夠清醒的腦子,迷惘的盯著浣薇與心婉。 
  她們眼神一亮,開心道,“皇妃您總算醒了。”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是嗓子早已無發開口說話,著實乾澀難受。我掙扎的從床上爬起來,指指桌上的水壺。心婉明瞭的沖至桌前為我倒下一杯,口中還喃喃念叨著,“昨日楚清王送您回來之時,可把奴才嚇壞了……” 
  一聽到“楚清王”三個字,我扯著自己的嗓子驚喚了出聲,“什麼……” 
  “皇妃快喝吧。”心婉將水遞到我手中,我顫抖著接過,傻傻的一口飲盡。心中暗叫糟糕,我沒在他面前說什麼胡話吧? 
  我緩和了自己乾澀的嗓子,緊張的問,“楚清王說什麼了?” 
  “叫我們好好照顧皇妃。”浣薇將已見底的杯子收回,在案幾上擺好。 
  沉思片刻,又道,“沒有其他了?” 
  她們兩搖頭,我的心卻怎麼也放不下,昨夜先是被他瞧見我與韓冥,再出現在養心殿外將我送回宮,他到底想做什麼。 
  莫蘭匆匆而來,聲音有微微的擔憂,“皇妃,尹昭媛在殿外求見。” 
  “恩,知道了。”我微微一笑,心中大概猜到她來做什麼的。由床上起身,隨手穿上一身淡青荷花小素裙,再普通不過。 
  浣薇靈動的雙目隨著我的一舉一動而轉動,“皇妃,您就穿這樣出去見尹昭媛?還是奴婢為您打扮打扮……” 
  我輕輕順了順自己披肩的發絲,隨手撚起一支翡翠珠釵在鬢側插上,“今時不同往日,本宮的悅己者早已不復在,就算打扮的如天仙下凡又能如何?” 
  語音方落,心婉與浣薇臉上出現落寞之色,一聲細若蚊絲的歎息傳進我耳中。我知道她們在歎什麼,也只是恍若未聞,悠然步出寢宮,她們隨後速速跟了上來。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6章:浴血也重生(五)
  再見尹晶,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樣了,原本清傲絕塵的臉上出現了嫵媚風情,笑容甜膩。一身珠圍翠繞的金銀首飾在雨後的斜陽下照射的熠熠生光,耀眼眩目。頭頂靈蛇髻,深嵌一圍八寶翠綠翡翠圈,流珠四散,顯得貴氣逼人。 
  她見我來,迎迎而福身相拜,“雪姐姐近來可好?” 
  我淡漠回以她一抹似笑非笑之色,“哪有妹妹過的好啊。如今妹妹已是寵冠後宮第一人,怕是早已忘記我這個姐姐了。” 
  她的笑容在我這句話後愈發的嬌媚動人,“姐姐說笑了,咱們可是拜過日月結為金蘭,這份誓言,妹妹豈敢忘卻。” 
  我勾了一絲弧度,目光投向這金碧輝煌堆砌的大殿,猶如浮華魅影。她見我良久不許,便自顧自的問道,“聽聞姐姐您昨夜在養心殿外跪了三個時辰。我勸七郎出去見見姐姐,可是他卻說姐姐你久跪不見他出便會自行離去。七郎可真無情呢。” 
  我聽到“七郎”二字,不由笑在心裏,她是在我面前故意這樣喚的吧。可這一句“七郎”又能代表什麼呢?我與她同是祈佑手中的棋子,既同為棋子,我對她更多的只有同情。看著現在的她,就像看見了曾經溺於他寵愛的中的自己,那份苦澀只有自己才明白。 
  她倏地低叫一聲,“哎呀,妹妹失言了。” 
  我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絲毫未斂去,倒是心婉的臉色難看了起來,端著茶水到她身邊,“昭媛娘娘請用茶。”她將一杯茶水端到她面前,尹晶才欲接過,一杯滾燙的茶水就這樣全數潑到她身上。 
  她因疼痛而從椅上彈起,不住的拿著帕子擦著身上的水漬,心婉忙跪下磕著頭,“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強忍住笑容,也起身扶起地上連連磕頭的心婉,“起來吧,妹妹她向來肚量大,況且你又不是故意的。她怎會怪罪於你呢?” 
  心婉感激的朝仍舊在不斷擦拭衣襟的尹晶道,“謝娘娘恕罪。” 
  尹晶強忍著怒氣瞪了心婉一眼,也不好發作,只能勉強的扯出一個不是笑容的笑,“姐姐的奴才,確實厲害的很呀。” 
  我噗嗤一聲笑,“妹妹說的哪里話。瞧你一身都濕了,還是快回宮換身衣裳吧,莫讓人笑話了。” 
  她收回自己手中的動作,平靜的睇了我一眼,“那,妹妹先告退了。”她才回首,卻又轉過身道,“對了,妹妹差點忘了一件正事。三日後妹妹就會冊封為正一品夫人,望姐姐一定要赴宴呀。” 
  “一定會的。”我頷首而應允,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妹妹可知昨日揭發靜夫人與弈大人姦情的人是誰?” 
  她臉色略微一僵,瞬間恢復如常,變幻之虧讓我措手不及,更是暗自佩服她。若我沒猜錯的話,所謂“告密人”就是尹晶,祈佑若要利用她,當然會將溫靜若與弈冰之事讓她發現,讓她成為揭密人。這樣她就立了大功一件,祈佑就有藉口可以名正言順冊封尹晶。 
  “我怎會知道?”她淡淡的否認著。 
  “妹妹怎會不知?” 
  她沉默片刻,終是承認道,“果然瞞不過姐姐,正是我。靜夫人與弈大人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人人得而諸之,這樣才能以正皇室威嚴。” 
  我忍不住提醒道,“何必如此?” 
  “我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有錯。”她冷哼一聲,“恕妹妹先行告退。” 
  她疾步走出寢宮,望著她的背影即將遁去,我對著她道,“妹妹要知道,花無百日紅。給他人留條後路,也給自己留條後路。” 
  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只見她絲毫不停留的繼續前行,最後隱入宮門間。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7章:浴血也重生(六)
  我虛弱的癱坐回椅子上,緩緩閉上眸子,心力有些交瘁。發生太多事了,真的發生太多事,我根本應接不暇。 
  “皇妃,喝杯梅花釀吧。”心婉將茶輕放在案側,發出一聲輕響,我緩緩睜開眼簾。盯著眼前的心婉,想到的是她方才將一杯滾燙的水潑在尹晶身上。不自覺的在臉上浮現一絲淡笑,“方才你是故意的吧。” 
  心婉有些不自然道,“皇妃看出來了。” 
  我端起茶,放鼻間聞了聞,正想飲下,就見一聲雍容嚴肅的韓太后來到正殿。我連忙放下茶起身拜禮,“臣妾參見太后娘娘。” 
  她溫和的請我起身,悠然在正位上坐下,“哀家聽聞昨日蒂皇妃在雨中跪了三個時辰,皇上都未見你?”她的聲音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我很自然的點點頭,“是的。” 
  “皇上竟這樣對你,哀家回頭要好好說說他。”她口氣中暗藏怒火。 
  我連忙制止著,“太后息怒,或許皇上有自己的事未處理完。” 
  她若有所思的瞥了我一眼,手不自覺撫上方才我放在案上未飲下的梅花釀,輕輕把玩著,也不說話。為了打破著略微詭異的氣氛,我道,“太后,這是臣妾每日必飲的梅花釀。太后不嫌棄的話,就請品嘗品嘗。” 
  太后收回思緒,瞅了眼那杯茶。將蓋帽揭開,放在唇邊欲飲,卻倏地僵住。放在鼻間輕聞其香,臉色一變,淩厲的望了我一眼。我奇怪的回視著她的目光,心中一顫,“太后……” 
  只見她將手中的茶放下,望著浣薇與心婉道,“你們都退下!”聲音雖然威嚴凜然,卻有著一絲顫抖,我心中的疑慮越擴越大。 
  待正殿內所有奴才都退下,惟剩下宮內的我與太后,空氣幾乎要冷凝下去,我也不敢在此刻開口,因為我知道,她現在有著昭然的怒氣。 
  忽聽一聲瓷杯摔碎的聲音,我訝異的瞅著那杯梅花釀被摔在地上,一片狼籍。太后用力捶了下桌案,厲聲道,“這茶誰泡的!” 
  茶?我暗驚,“回太后,是心婉。” 
  我看著她的雙手握拳,繼而顫抖,臉色一片憤怒與哀傷,“你可知這茶裏有什麼?” 
  聽到她這句話,我的心跳猛的漏跳好幾拍,也不敢回話,靜靜地等待著她的下文。只見她的眼淚已迷蒙上眼眶,“相信你知道,哀家從進宮那刻起,就已是不孕之身吧?”她將目光投放在很遠很遠,目光有些呆滯。 
  我平靜的答道,“臣妾聽聞,是先後杜皇后所害。” 
  “你錯了,並不是先後,而是先帝。先帝在我進宮那日就將祈殞交給我撫養,我一直將他當自己的親生孩子疼愛。可是先帝怕我有了孩子,就不會全心全意幫助祈殞登位,所以派人在我每日的茶水中一點一點的加入麝香,最後導致我終身無法生育!”她激動的話語,一字一句清晰的躥入我耳中。 
  我猛然一驚,該不會…… 
  她長歎一聲,“沒錯,你這杯所謂的梅花釀,與當年我所飲之香味一模一樣。” 
  我驚然而彈起,不敢相信的望著太后,想從她眼中找出此話的真假。可是……全是肯定!我不自覺的顫抖著,我每日喝的茶……不自覺撫上自己的小腹,再望望地上濕了一大片的茶,冷笑出聲。 
  雙腿一軟而下,伸手將那已碎的殘片收入手中,一塊一塊相擊間發出清脆的聲響。每發出一陣聲響,我的心仿佛就如刀割一般,疼到無法再呼吸。 
  “是誰,竟如此狠毒!”我一字一語的咬牙而語,碎片割在我的手心,隱隱作痛。 
  太后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但我卻已心如明鏡,說再多只是多言,納蘭祈佑!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原來你就是這樣愛我的!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8章:浴血也重生(七)
  太后臨走前,我大膽的向她請求了一份懿旨,想去天牢探望溫靜若與弈冰,她起先有些為難,眸中深藏不解疑慮,終是在我再三請求之下為我下了一道懿旨。深記得她臨走時對我說,“不要再接近韓冥,你會害了他。”原來,她今日來昭鳳宮的目的只為了這事。 
  其實,這句話我早就心知肚明。帝,是他的主子,妃,亦為他的主子,正所謂情義難兩全。我從來也不想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但是他卻義無反顧的願意忠於皇上,又想守護我。但是,這兩樣真的能同時兼顧嗎? 
  我手持太后的懿旨很容易便進入天牢。我站在牢門前,凝視溫靜若與奕冰相擁而依,安詳的閉目而睡去。我相信,在這天牢中是他們最安寧的幾日吧。 
  凝視片刻後,我吩咐牢頭將門打開,他卻為難的呆在原地道,“皇妃,裏邊的可是皇上親手送進來的犯人,您有什麼話就在外邊說……” 
  我厲聲打斷,“本宮可是請了太后的懿旨,你連太后的話都不聽?” 
  他因我的話而開始動搖著,我適時放低聲音,“本宮就進去說一會,很快便會出來。” 
  終於,他在我的軟硬兼施之下開了牢門,放我進去。牢中相擁臥草堆靠暗牆的二人已從睡夢中醒來,兩雙迷茫的目光一齊盯著我不放,也不說一句話。 
  我輕輕蹲下,將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後打開。裏邊放的並不是飯菜,而是一小壇女兒紅與兩支鴛鴦紅燭,我小心的將它們取出。 
  溫靜若凝著我的舉動甚為不解,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相信,你們兩此刻最大的心願,並不是期望皇上能饒你們一命,而是共結連理。”點燃紅燭,聽著燭火嘶嘶之聲,我的笑容控制不住的泛開,“今日,我就做你們的證婚人。” 
  弈冰聲音暗啞,滄然問道,“你……” 
  “本公主可是你的少主,可別說我沒資格做主婚人。”我雲淡風輕的將身份脫口而出,換來的是弈冰一陣輕笑,笑的諷刺、自嘲,最後連淚水都由眼眶內溢出。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哭。 
  “你,就是弈冰常提起的少主?”溫靜若不能接受的再次打量了我一番,全然是不相信。 
  “溫姑娘,可還記得龍船上的潘玉?咱們一起品銘詩畫,暢聊古今風雲人物?”我輕描淡寫的將她記憶喚起。 
  她錯愕的望著我半晌,才緩緩回神,目光即有恨,有有敬。望著那複雜的目光,我黯然一傷。卻見她淡淡笑起,“沒想到,你就是間接害我家破人亡的潘玉。四年前,你在船上的突然失蹤引來了曾是漢成王的皇上,他將所有與你有過接觸的人全收監入獄,包括我。而父親苦心經營的數十條船在一夜間頃刻被毀,我那年邁的父親一病不起,終與世長辭。僅在幾日內,我遭受到如此傷痛,全因你的失蹤。 
  皇上同情我,可憐我,才將我放出獄並收我為妾。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我幾乎要以為他是真的愛著我的。可後來我才知道,他一直當我是你的影子,我更加恨你。因為恨你,所以將仇恨之心全加諸在你的丫頭雲珠身上。在後宮,我不斷打壓她、羞辱她,只因我恨你……若沒有你,我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89章:浴血也重生(八)
  我靜靜的承受著她對我每一句指責、憤怒、恨意。 
  她垂首哭泣,手緊緊掐著散亂的稻草,悠悠而道,“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若沒有你,我怎會遇見弈冰,一個肯為我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男人。”她側首深情凝望弈冰,眼中淨是無疑的愛意。 
  等待著她慢慢將情緒平復,我才深呼吸一口氣,凝望著紅燭,“你們……拜天地吧,否則它要燃盡了。” 
  他們兩對望一眼,欣然而笑,十指緊扣。在我面前並肩而跪,我含淚輕道,“一拜天地。” 
  有幸,認識了一個學識上的知己溫靜若,雖然再見已勢同水火,終是一笑抿恩仇。 
  “二拜高堂。” 
  有幸,曾被弈冰捨命保護周全,雖然再見已形同陌路,終是再次相聚相識。 
  “夫妻對拜。” 
  有幸,能為這對有情人證婚,見證了一段我再歎不如的純美愛情。 
  我羡慕他們,雖不能白首偕老,卻能同生共死,一同面對天下世俗人的眼光。雖為苦命鴛鴦,卻是人中龍鳳。何時,我馥雅也能擁有這樣一段乾淨純澈的愛情呢?我想,怕是此生都沒有機會了吧。 
  弈冰將地上的小壇女兒紅環抱雙掌之間,“少主,謝謝你!”後豪放的飲下一大口酒。 
  我知道,這五個字已經包含了太多太多……我亦明瞭。 
  溫靜若從他手中接過酒,也飲下一大口。因不勝酒力,不住的輕咳著。弈冰心疼的撫著她的脊背而輕順著,“慢點……” 
  我從她手中接下酒,對著他們祝賀道,“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拿著酒猛往口中灌,許多酒沿著下顎滴落,劃落在衣襟上,我卻一直不停下。 
  直到弈冰將我手中的酒壇奪下,後摔在地上。沉聲道,“今日不但能與靜若結為連理,還見到少主安然在我面前,此生無憾。所以……少主請讓我將此刻美好的記憶永遠保存在心裏,從此暫停吧。”他彎下身子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片,我知道他下一刻要做什麼。 
  但是沒有人阻止他的下一步動作,因為我們心裏都明白,這樣才是最安樂,最好的結果。 
  他狠狠在手腕上劃下一刀,血,如泉水般湧出。 
  只是,泉水是幹澈透明的,惟獨血,是赤紅驚心的。 
  這個情景……似曾相識呢。是誰,也曾在這天牢中割腕而去? 
  溫靜若抱著已漸漸軟下的他,沒有落淚,只是撫上他蒼白無血色的臉,淡笑道,“弈冰,溫靜若此生能與你結為連理,我幸之,亦生死相隨。” 
  當弈冰帶著安詳的笑容合上雙目之時,她雙手一松,朝那面冰涼暗灰的牢牆而沖去,沒有一絲猶豫與畏懼,狠狠撞了上去。 
  “咚”一聲悶響,一塊如拳般大小的血跡映在牆上,幾滴血沿著牆筆直滑落。這一聲響終於是引來守在外的侍衛,一陣陣腳步聲在這空擋的牢中格外響亮。 
  我的淚水模糊了視線,這一瞬間兩個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頃刻死去。他們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嗎?緩緩伏過身子,將弈冰手心中那塊碎片拾過。然後拉過自己的左腕,在雪白的腕上劃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 
  我的笑容伴隨著眼淚而過,模糊的望著地上了無聲息的溫靜若與弈冰。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隨你們一塊去呢。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0章:浴血也重生(九)
  在牢中,我的自盡,終於讓整整兩個月不肯見我的祈佑移駕進入昭鳳宮。那時的我已無大礙,只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紗布將我的左腕緊緊纏了好多圈,手一動便會扯動傷口,疼的冷汗淋淋。 
  我躺在床上,望著祈佑靜靜的立在我榻旁。已經好久沒再見到他了,依舊是龍姿颯爽,王者風範。嚴肅的臉上掛著不容抗拒的威嚴,這就是亓國的一代君王。從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所左右,做事雷厲風行,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下的決定。 
  終於,還是來見我了。 
  我無力的眨著眼睛,淚水就這樣溢了出來,濕了衾枕,“皇上……臣妾以為,您再也不會見臣妾了。” 
  眼眸因淚水而混沌不清,連近在咫尺的他都看不清楚了,只覺離他好遠好遠。他輕輕坐在床榻邊坐下,將我輕輕摟起,“為什麼這麼傻?” 
  “臣妾見他們……就那樣死去,我忍不住……想隨他們一起。”我哽咽著聲音,緊緊靠在他胸前。 
  他輕輕撫慰著我的發絲,聲音非常低沉,“因為朕?” 
  漸漸收起哭泣之聲,不住的抽涕道,“皇上忘記大婚那日承諾絕不丟下臣妾嗎?皇上卻食言了……那臣妾活著還有何意義?” 
  因為此話,他的身體一僵。空氣中因他突然不語漸漸沉寂下來。我依舊緊埋在他懷中,摟著他腰的手漸漸用力,受傷的左手緊握成拳,疼痛蔓延。我緩緩合上雙目,等待著他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了,“不會了……朕,再也不丟下你了。” 
  得到他這句話後我笑了,什麼時候開始,我對祈佑也要開始用手段?是因為物事人非嗎? 
  今夜,他在我床邊守了整整一夜,不曾合眼,不曾離去。直到早朝,他才隨便梳洗了一陣便離去,臨行前吩咐心婉與浣薇好好照顧我,若有何差池唯她們是問。 
  這一夜之後,我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失寵的蒂皇妃了。依稀憶起曾經的種種,我的對他從何時開始已情根深種?是見他的第一面,還是他為我要放棄爭奪皇位? 
  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真的,完全不重要了。 
  風簌簌,水脈脈,三月漸飛絮。 
  淡寒淚,笑訴情,此情已枉然。 
  數月未踏入昭鳳宮的楊溪容與蘇思容來到昭鳳宮對我噓寒問暖一番,我亦笑臉迎對,一如曾經隨她們閒聊。她們走後不久,西宮眾妃嬪恢復往常請安之禮,十多位一齊帶著名貴山參補藥前來拜會慰問。 
  昭鳳宮,一夜間門庭若市,大放光彩,再次成為西宮最熱鬧的地方。 
  我不介意她們的別有居心,更不介意她們曾在我失寵那段時日未雪中送碳。我只知道,這個後宮人人皆是拜高踩低,毫無真情可言,我不再稀罕於此殘酷的後宮尋找一份真性情。 
  這便是,鳳凰浴血,涅盤重生。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1章:緣來緣終盡(一)
  淺淺池塘,深深庭院,綽約郁金枝,微風卷春殘。 
  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成妝。我迎風而立于苑中池塘邊,柳絮幾點輕打衣妝之上。今日是尹晶冊封為夫人之日,卻聞訊,陸昭儀有孕。這兩件事還真是好巧不巧的撞在一起,引來宮中奴才們紛紛竊語,都議論著皇上今夜會留宿誰那。而我已沒多餘的心神去想,我想的只是現今與祈佑的關係。 
  他連續兩日駕臨昭鳳宮,伴於榻前。我們之間仿佛回到了大婚那幾日,不一樣的只是他對我自稱為“朕”,我對他自稱“臣妾”。我明白,與他之間的隔閡已無法彌補,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睇著水中的倒影,臉色有些蒼白無力,隱有病態。我深知自己的身子已大不如前,自被靈水依毀容後,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恢復。卻又在數月前中了西域劣毒,時常輕咳不斷。數日前,又割腕於牢中失血過多,導致體虛。還有心婉每日為我泡著加了麝香的梅花釀,我必須全數飲下。我不能揭穿,否則我的計畫就會功虧一簣。 
  “浣薇,本宮問你,鳳棲坡放風箏那日,你為何突然興起要放風箏?”我從垂柳枝上摘下一片綠葉,在指尖把玩著。 
  浣薇回想了一會兒才道,“是心婉呀,她說近來皇妃您心情不大好,要我提議去放風箏。” 
  我了然頷首而望碧藍飄雲的天空,有幾行大雁飛過,“浣薇,在這個昭鳳宮內,只能相信你一人。現在本宮問你,願不願意把命交給本宮。” 
  她全身突然緊繃僵硬,神色慘澹的凝視著我,朱唇微顫,許久不能說話。我也不想逼的太緊,只是靜待她思考。 
  “奴婢……願意。”她的聲音有些顫,我不由淡笑,“考慮仔細再回復本宮。” 
  她咬著下唇,眼神有些慌亂。終於還是重重點下頭,有著決絕之態,“皇妃,奴婢願意將命交給皇妃。” 
  我手中的柳葉由指尖劃落,最後飄蕩至湖面,返起圈圈漣漪彌漫,“你放心,本宮不會要你的命。只要你幫個忙而已。” 
  她重重吐出一口氣,臉色明顯放開,“您嚇死奴婢了。” 
  見她的表情,我也莞爾一笑。方才確實在考驗她,若為奸細,她的臉上絕對不會有那樣的驚慌與掙扎,最後閃爍著堅定。 
  “今夜承憲殿,皇上冊封尹昭媛為夫人,那時不光本宮會出席,楚清王定然也會出席。到時候你一定要想盡辦法為本宮帶句話給他,切記,不可讓任何人發現。”我一字一語的對她交代著,就怕她不夠小心,被人發現,那我的計畫就完全被攪亂了。 
  浣薇雖有疑惑,卻還是欣然點頭道,“皇妃放心,奴婢一定將此事辦好。”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1章:緣來緣終盡(二)
  承憲殿內百官齊坐右側,而正三品以上的妃嬪皆齊列左側。按品級依次就座,我當然名正言順的坐在左側主位,上首離我幾步之遙的鳳椅上坐的是杜莞,她一臉笑臉而凝望祈佑握著尹晶的手宣佈冊封她為“花蕊夫人”。一聽這個封號,我的心就隱隱疼痛,但笑容卻依舊掛於兩靨之下。 
  “花蕊夫人”,後蜀後主孟昶妃,她天生麗質,色藝雙優,才學更是連男子都稍遜三分。如今祈佑將“花蕊”二字賜於她,其意再明瞭不過,他果真是欣賞尹晶的才學與美貌的。 
  不自覺端起席案上的酒,一口飲盡。淡淡掃過一身五鳳千褶百蝶金縷衣,在明亮的燭火中閃閃耀眼。她笑的很甜,很幸福,多像當日的我,沉溺於那份不屬於自己的的幻想中不得而出。俗話說愛情就像毒酒,即使明知裏邊有毒,依舊不顧一切的飲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飛蛾撲火? 
  不知不覺,冊封大典就這樣匆匆而過,祈佑輕摟著她的腰而先行離去,獨留下滿滿一殿官員與妃嬪。對面的官員皆三五一群舉杯暢飲,好不熱鬧。相較於他們,左側的妃嬪卻顯得格外冷漠,皆沉默寡言的端坐其位,時不時撚起一塊糕點輕食一小口。 
  鄧夫人與陸昭儀許是受不了殿內吵雜聲,變絕塵飄然而去。恰好又見一向寡言少語的祈殞也起身離去,我連忙向身側的浣薇使了個眼色,她授意後便悄然離席,追了出去。 
  我又端起酒壺斟下一杯酒,才欲飲,卻聞杜莞那帶著淡宛之笑的聲音傳來,“蒂皇妃是心情不佳,故頻頻飲酒?” 
  我也不回話,置於唇邊的酒杯緩緩傾斜,酒一點一滴滑入口中。 
  她略帶嘲諷的朝我一笑,“今兒尹昭媛冊封夫人的排場實與皇妃你的冊封大典有過之而無不及,心有怨氣在所難免。” 
  我悠然將手中酒杯放下,淡而一笑,“皇后哪而話,說起心有怨氣,不是更適合皇后您今日的心情?” 
  她聞我此言,一聲冷笑,“以本宮的身份用的著心存怨氣?” 
  我恍然一點點頭,“也對,皇后的父親權傾朝野,就連皇上都必須讓其三分,皇后必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又怎會對花蕊夫人的冊封而心存怨氣。是臣妾失言了。” 
  杜莞聞我此言,得意一笑,也未再與我繼續糾纏。我則是起身向她福身道,“臣妾身子未愈,先行回宮。”漠漠一聲後,離席而去。 
  我若是杜莞一定會意識到此刻杜家在朝廷中岌岌可危的地位,必勸父親小心行事,斂其鋒芒。更要以身作則,成為後宮典範,讓皇上對自己另眼相看,更避免插手於朝廷之事。這樣,若是杜家真的倒臺,也不會禍及自身,可她絲毫未意識到危機感,自恃曾是助祈佑登為的功臣,不知收斂,拼命勾結黨羽自成一派。換了任何一位君王都不能容忍此事。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2章:緣來緣終盡(三)
  步出承憲殿,放眼望去,韓冥正手持一壺酒,時不時仰頭輕飲,他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頹敗憂愁?我正想上前與他小聊幾句,卻又想起太后數日臨別之語,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身朝另一處而去。 
  “皇妃!” 
  韓冥一聲叫喚讓我頓住了離去的步子,背對著他沒有回頭,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天牢的自盡,是你刻意安排的?”他壓低了聲音問。 
  一聽他此話,我忙環顧四周,怕有人會聽見此語。幸好眾人皆在殿內暢飲,此處空無一人。 
  我轉身朝他走近,“是又怎樣?” 
  他怔怔凝著我,目光有掙扎之色,“你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 
  “後悔?”我嗤之以鼻,回避他的目光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杯梅花釀內加有麝香!所以那日你見我飲此茶才略有激動之色?” 
  他苦笑一聲,不語。算是默認吧。 
  我失望的露出苦笑,“是……皇上嗎?” 
  “是,但是後來皇上他……” 
  我打斷了他焦急的解釋之聲,“行了!”韓冥說的話是不會有錯了,真的是他!我心中的酸澀都已淡了,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他難道不明白,孩子對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麼重要?而且,我是多麼想要一個孩子! 
  雙手緊握成拳,狠狠掐進掌心,“韓冥,以後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憤然轉身離去,此路不是回昭鳳宮的,而是轉入中宮的“碧玉湖”。 
  輕風拂露葉,楊柳碧草搖曳,腳步聲聲慢。猶記得曾與祈星於此捕捉漫天飛舞的螢火蟲之景,雖然那時他對我心存利用,但是那段時日我真的很開心。 
  我穿插進漫漫草叢,凝望一輪明月懸掛於幽暗的天際,水天相接,似兩月映空,其景甚美。一側眸,月下一位青衣男子背對著我迎風而立,月光傾灑在他身身,爍爍生輝。不自覺的靠近他,低喚一聲,“楚清王。” 
  他並未回首,依然靜立仰望明月,“不知皇妃約本王至此有何事賜教?” 
  “我想與王爺做筆交易。”我靠近他,與之並肩而立,齊齊仰望明月。 
  一陣陣輕笑由他口中逸出,在湖面上回蕩著,“憑什麼認定本王會與你做交易?” 
  “王爺赴約了,不是嗎?” 
  “那又能證明什麼?” 
  我沉思半晌,才道,“就憑那日在養心殿外,是王爺將神智不清的我送回昭鳳宮。” 
  這句話引來他的側目,神色依舊是淡然而憂傷之態,但是瞳中卻有著讚賞之色,“本王終於知道為何皇上對平凡無奇的你會如此寵愛。”將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收回,再次投放在蒼穹明月之上,“說吧,什麼交易。”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3章:緣來緣終盡(四)
  申時一刻,昭鳳宮內的奴才進進出出,手中一盆又一盆的熱水換了又換,通明的燈火照亮四周。我躺在榻上咳嗽不斷,浣薇手中的帕子已被鮮血染盡。御醫用紅線為我診脈,頻頻搖頭歎息著。 
  “皇妃……您可別嚇奴婢!”浣薇急的淚水都要溢出,不斷用手中的帕子為我擦拭嘴角的血。 
  祈佑如一陣風般闖了進來,未站穩步伐便揪起御醫的領襟,朝他吼道,“她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 
  御醫因他的力道而差點喘不過氣,漲紅著一張臉道,“皇上……息怒” 
  他漸漸平復怒火,將手鬆開,冷冷問,“把蒂皇妃的病情一字不漏的告訴朕。” 
  御醫用袖口拭了拭額上的冷汗,“皇妃體質實在太過虛弱,血氣不足,體內暗藏未根除的毒,再加上往日的舊疾頃刻間湧出,故而導致咳嗽不斷,痰中帶血。” 
  他的聲音提高幾分,再次激動道,“可能治癒?” 
  “這……治是可治,但皇妃她有心病,這心結若不打開,怕是命……不久矣。”御醫戰戰兢兢的回話再次引來祈佑的大怒,“滾……一群廢物都給朕滾出去!” 
  陣陣怒吼充斥著整個寢宮,他們逃似的紛紛離開寢宮。瞬間的安靜讓我的咳嗽聲更加刺耳,他單腳跪在榻前緊握我的手道,“馥雅,你千萬不可以有事,你一向堅強,絕不會因一點病痛而就此消沉。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你一定要好起來。” 
  看著他傷痛的神情,我不禁露出苦笑,用力止住咳,將口中那血腥之味用力咽了回去,回握著他的手道,“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你說……” 
  “臣妾想回家……好想父皇,好想母后……”我的聲音虛無飄渺,讓他整個人一僵,我又澹澹道,“臣妾很怕,如果這次再不回去看看他們,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你不會有事,我絕對不會允許你有事的!”他緊握我的手又用了幾分力氣,仿佛怕一鬆手,我便會離去。 
  我深深的睇著他的眼睛,心中抽搐不斷,卻也只是隱忍著,“皇上,臣妾最後的心願,您就答應了吧。” 
  他垂首回避著我的目光,沉思許久,終於頷首點頭,“我答應,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能好起來……只要你能好起來……” 
  今夜他又陪了我整整一宿,撇下了有孕在身的陸昭儀,撇下了今日大婚的尹晶,若是以前,我真的會很感動呢。他始終未合雙眼,不斷的在我耳邊重複著“你一定要好起來”。有淚水不斷劃過眼角,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對我的愛,但是……這份愛早就夾雜了太多太多,陰謀利用!我恨……恨他,恨他為什麼要利用我們之間的愛。 
  為何他要身為帝王?為何我要成為這宮闈鬥爭中的犧牲品?人生若只如初見,你不為帝我不為妃,或許我們也會成為一對人中龍鳳,笑歎紅塵吧。但是命運卻開了這樣一個天大玩笑,偏偏要你成為一位帝王。我明白,帝王有帝王的無奈,他不願為兒女私情放棄皇權,而我卻不能原諒他對這份愛情的背叛。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4章:緣來緣終盡(五)
  暮迢迢,流水飛鴻俯晴川。 
  青鬱鬱,一腮春雨風煙渺。 
  我坐在顛簸的馬車內遙望霏霏春雨在風中飄搖,陪我坐在馬車內的是浣薇與心婉,外邊趕車而行的是刀光劍影,守在後邊的是行雲流水,前方領路的是韓冥與數十位侍衛。這個隊伍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一路上頻頻引起路人的側目。 
  數日前,原本祈佑是打算與我同去的,但最終還是因種種原因放棄了。我很清楚,最重要的原因還要屬忌憚杜丞相,他萬一離開朝堂,那麼杜丞相絕對會把持朝綱,肆意控制朝廷。他賭不起,故派他的親信一路護我而行。 
  他還是不放心我呀,竟派這麼多人一路監控著我,將我圍的密不透風,怕我會逃嗎? 
  我掀開馬車的簾布,朝正前方騎坐上的韓冥道,“韓冥,我們在這間客棧落腳吧。” 
  他一扯韁繩,馬車也驟然一頓,停了下來。浣薇也探出身子,“爺,主子的臉色確實不好,這天色也漸晚,咱們該歇歇了。”在外邊因為身份原因,都改了相互的稱呼。 
  他望望這間不大不小處於古道上的客棧,點點頭,轉而吩咐眾人下馬。我也由浣薇心婉攙扶著下馬車,進入這間客棧。其陳設與平常客棧無多大區別,只是這客棧內空空如也,唯有一個掌櫃與夥計的正伏在桌上打瞌睡。 
  “夥計,準備幾間上房。”刀光將手中的刀鞘用力一敲桌子,驚起了兩個正睡的酣甜的人。 
  那名夥計惺忪的揉揉雙眼,打了個哈欠,再伸個懶腰,“客倌,整間客棧都被一位爺給包下了,您們還是另行別家吧。” 
  心婉口氣略微有些怒火,“這天色漸暗,方圓數十裏都是荒草叢生,哪還有什麼客棧。” 
  掌櫃的陪著笑容躬腰道,“可是,這客棧確實被人給包下了。” 
  韓冥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了過去,“我們出雙倍價錢。” 
  “客倌您就別為難小的了。”老闆絲毫不未錢財所動,這倒令我有些驚訝,這有錢也不賺的?難道包這間客棧的人出了比這更多的銀兩? 
  我與韓冥對望一眼,想從他眼中找出此事的解決方式,他卻用詢問的目光問著我該怎麼辦。 
  卻在此時,聞一陣濃郁的幽香傳入鼻間,我朝二樓望去。一位全身纖白如雪的絕美女子立在眾人面前,體態輕盈,纖腰楚楚。風韻脫塵,濃翠欲滴,眉宇間淨是高雅清冷之氣息,她的美目將我們掃了一圈,“掌櫃的,主子說了,安排幾間上房給他們。”她的聲音清脆卻暗藏冷凜,冷到骨髓裏去的一種寒氣。 
  我淡淡一聲道,“代我謝過你家主子。”也松了口氣,側首笑望韓冥,他的神色卻格外嚴肅。我輕咳幾聲,這一路上下來,我的病情有好轉,再也不會咳中帶血,只是時常乾咳。 
  進入二樓上房之時,夜幕漸低垂,我被安置在東廂最里間,推開後窗,風中淡淡的香草味撲鼻而來,清晰無塵。心婉與浣薇寸步不離的在我身邊伺候著,門外四大護衛嚴密看守在外。 
  心婉盈盈笑著朝我走來,手中端著那杯梅花釀,“主子,喝茶。” 
  我伸手接過,“心婉對我可真用心,即使是在外邊,都不忘為本宮準備如此好的茶。”我在那個‘好’字加重了幾分力道,眼神犀利的注視她臉色的變化。 
  她倒是神色自如,並無多大異樣,恭謙道,“這是奴婢應盡的本分。” 
  深吸一口氣,杯中的香味傳入鼻中,我有一種想要嘔吐的衝動,卻強忍了下來,將其放在唇邊輕吮一口。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飲此茶。 
  浣薇突然“哎喲”一聲叫喚,然後捂著肚子,“主子,奴婢去趟茅廁。” 
  我情不自禁一聲笑,“快去吧。”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5章:緣來緣終盡(六)
  待浣薇離開口不久,夥計就來到房前,說是飯菜已經準備好,讓我們速速下去進食。 
  當我與心婉還有四大護衛一同下樓之時,韓冥已早早在著側等著我。我就坐而下,望桌上滿滿一捉肴饌,真是沒想到,這樣一個荒郊之外竟會有如此山珍海味,確實不簡單呀。 
  我瞅了眼依舊立在我身邊的韓冥,“坐呀!” 
  他猶豫片刻才入座,心婉則拿起碗筷試菜。 
  陣陣腳步聲由暗木梯上傳來,我一抬眸,正見一位皓齒朱唇,天質自然,蕭疏舉止的白衣男子,年齡在二十四左右,相貌出眾,猶讓人一見便難以忘懷其俊雅之容。更另人心驚的是他身後規矩跟隨著的七位天資國色的絕美女子,七人並行,捧心西子無可比擬,傾城傾國不足以道盡。她們七人的美足以令世人傾倒,就連我都屏住了呼吸欣賞著她們的容顏。 
  離那位白衣男子最近的便是方才那位白衣女子,兩人真的是主僕關係?我怎麼看都覺得像是對夫妻!這位男子可真是坐享齊人之福,每日有七位佳人伴於身側,真是羨煞旁人。 
  正在試菜的心婉突然一聲悶哼,筷子由指間掉落,瓷碗摔碎在地,臉色蒼白一片。 
  韓冥倏地起身,“菜裏有毒。” 
  四大護衛皆拔刀而擋在我面前,戒備的環顧整個客棧,最後很有默契的將目光投放在已步下樓的白衣男子身上。 
  卻見白衣男子眉頭輕瑣,隨即一臉嘲諷之意,“諸位該不會懷疑我在菜中投毒吧?” 
  “我們可沒說,是你自己承認的!”刀光一聲冷哼,握著刀指在他面前。 
  “主子,與這群不可理喻的人多說廢話未免失了身份。”那位白衣女子依舊是一臉清傲,不屑的睇著我們。 
  我見心婉一口鮮血由口中噴灑而出,後不斷抽搐著,“心婉不行了,先救他。”我緊張的望著韓冥。 
  韓冥立刻橫抱起心婉沖上樓,我立刻小跑跟其步伐,在與那位白衣男子擦肩之時,我突然頓住步伐,凝眸打量著他,而他也是饒富意味的打量著我。他是誰,為何我越看就越覺得眼熟? 
  回神後,恍然覺得自己失態,立刻收回視線跑上樓。隱約覺得有道目光一直在背後盯著我,有冷汗輕劃過脊背。 
  進入廂房時,韓冥已經將解毒丸給心婉服下,上茅廁遲遲未歸的浣薇卻在此時出現了,她緊張的望著心婉,“怎麼回事?” 
  韓冥將已昏死而去的心婉放在床榻上,拉過薄被將她全身蓋好,“幸好此毒的分量下的不多,否則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行雲很肯定的說道,“肯定是那個白衣男子,他與客棧的老闆關係似乎非常密切。” 
  韓冥將目光投放至我與浣薇身上,最後輕輕掠過,“主子你先回房休息,刀光、劍影、行雲、流水,今夜我們夜探客棧。” 
  “是。”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6章:緣來緣終盡(七)
  屋內未點燭火,一片黑寂,唯有淡然的月光照進。躺在床上的我一絲睡意也沒有,只聽得萬籟寂靜,浣薇貼耳附在門上傾聽外邊的動靜。良久,她才正身跑至我床邊,小聲道,“主子,外邊沒人。” 
  我立刻由床上彈起,小心翼翼的推開後窗,目測一下二樓到地面的高度,確實有些高。若我要從這跳下去還不摔個四肢殘廢。 
  “去把被單扯下來,做條繩索。”我附在她耳邊小聲道,生怕我的聲音會傳至外邊。 
  浣薇聽罷,眼睛一亮,立刻開始行動。 
  對,我所做的一切只為今日的逃跑。 
  祈佑與尹晶大婚那日,我故意服下少量的毒藥,導致一夜重咳不止。而那位御醫也事先被我買通,只要他在祈佑面前說幾句話而已。果然,祈佑真的因我的病而放我回夏國拜祭父皇母后。 
  沒錯,放才浣薇藉故上茅廁,實是去伙房偷偷在菜裏下毒,只為將這一直形影不離跟在我身後的心婉給弄開。同時,這個下毒嫌疑自然就落在白衣男子身上,這樣,韓冥與四大護衛的目光將會轉向他們,根本無暇顧忌我了。 
  一條經多個死結相連而成的繩子已經完成,浣薇將一端緊纏腰間,後走至窗前,死死握掐著窗檻,“主子,快下去。” 
  我望著那條直垂地面的繩,猶豫片刻,後輕輕擁著浣薇嬌小的身子。在她耳邊輕道,“謝謝你。” 
  她受寵若驚道,“主子可別說這樣的話,這是奴婢應盡的本分。” 
  “你的恩情,我一定會銘記在心。”丟下這句話,我小心的翻過後窗,緊握繩子而下。 
  艱難的一段攀沿而下,手心有明顯的擦傷,終於還是安全到達地面。我再次仰頭凝望窗前一直微笑的浣薇,向她揮揮手。 
  她依依不捨的也向我揮了揮手,無聲的做了一個口型,“保重!” 
  狠狠點下頭,一咬牙,轉身朝黑夜中漫漫草叢間飛奔而去。上弦月一直掛在頭頂,為我照亮去路。 
  風露寒逼,寸草簌簌,晚寒蕭蕭,波間飛散。 
  當我以為成功逃走之時,韓冥竟如鬼魅般出現在我眼前,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的心漸漸冷了下去。 
  他之勾勾的盯著我,仿佛欲將我看穿,“你要去哪?” 
  我絕望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我要離開,離開皇上,離開後宮,離開亓國。” 
  “你真能放下這段情毫無留戀的離去?” 
  “是。”毫不猶豫的點頭。 
  他突然笑了,像是一種解脫,“那你可以走了,去尋找你的夢,碧水山澗,白馬長歌,笑歎紅塵,一了你多年的夙願。” 
  怔然望著他說話時的神情,一字一語,多麼美好的詞。碧水山澗,白馬長歌,笑歎紅塵。對,這是我多年的夙願,但如今,這個夙願已深埋我心,成為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 
  我深吸一口氣,悠然笑道,“多謝成全。” 
  風吹過額前淩落的流蘇,擋住眼眸。我與他擦肩而過那一瞬間,他說,“對不起。” 
  我僵住步伐,側首問他,“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沒什麼,只要你幸福開心便好。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人生,能飛多遠便飛多遠,再也不要回來了。”他無奈一聲笑,夾雜了太多太多的情緒,我看不懂。 
  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無論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他終究是我的恩人,幫過我許多許多,我永遠也不會怪他。 
  我提步離去,踩著那漫漫雜草,馥雅,再也不是那個為愛不顧一切的傻丫頭了,該去完成自己的責任了。 
  亓國,我會再回來的。 
  花落花飛,花開花謝花依舊。 
  緣起緣滅,緣來緣去緣終盡。 
  牡丹雖美終須落,心隨緣滅無心戀。 
  第一部:宮闈。嫡位弑權(完)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7章:兩處茫茫皆不見(一)
  禦書房內,鼎爐熏香,餘煙嫋嫋蔓延至最深處,祈佑緊緊捏著手中未閱完的奏摺,就連關節處都因用力而隱隱泛白。他冷眸對著地上跪著的韓冥,終是開口將此時渲染在空氣中陣陣陰鷙厲氣壓抑之敢打破。 
  “你全告訴她了?”祈佑清冷的聲音不斷在殿中飄蕩。 
  “是。”韓冥一直低著頭,凝望透白的琉璃地面。 
  “人,也是你放走的?”他冷漠的聲音又蒙上一層寒氣。 
  “是。” 
  韓冥的話方落,祈佑便將手中的奏摺狠狠丟向韓冥,它無情的打在韓冥右頰,最後跌落在地,安靜的躺在他跟前。 
  “你以為朕不敢殺了你。”他用力捶了一下桌案,巨響傳遍整個大殿。 
  “皇上當然敢。”韓冥倏地舉頭,望著他隱隱夾雜怒火的臉,“弑父,殺母,嫁禍兄弟,甚至連自己的女人都要利用的皇上,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祈佑被這句話深深刺痛了心,緊握成拳的手無力一松,思緒百轉,驟然閉上眼簾,癱靠在座椅上。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曾經的往事,歷歷在目…… 
  那年他才八歲,八歲的孩子不是應該在母親的疼愛下成長嗎?為何他卻沒有母后的疼愛,甚至連母后的一個擁抱都得不到。而他的哥哥,納蘭祈皓,卻能每日依偎在母親的懷中撒嬌使性,而母后對他永遠都是滿臉疼惜。 
  那時的他,多麼希望母后也能抱抱他,哪怕是一個笑容,一句關心,他都知足了。可為何母后卻吝嗇她的愛,始終不肯分給他一分一毫?那時的他總會自問為什麼?難道是他做錯了什麼,惹母后生氣? 
  為了讓母后喜歡自己,他開始用心聽先生授課,每夜都掌燈夜讀,直到眼皮打架,再也堅持不下去才肯沉沉趴在案前睡去。幾年間,他的學識在諸位皇子之上,而先生每次都會對他讚不絕口,聲稱將來必為大材。先生經常會拿他的文章給父皇閱覽,父皇也是大喜,親自來到未泉宮考驗他的才學,最後父皇對他說了一句“佑兒,朕這麼多兒子中,屬你最像朕。”。 
  他頃刻間成了眾皇子中的佼佼者,他滿心歡喜的跑到太子殿,將父皇這句話告知母后,心想,這樣母后就該對他另眼相看了吧。可是,母后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怒火橫生的指著他的鼻子道,“即使你像皇上又如何,太子只有一個,就是皓兒!你不要妄想取代他的地位,現在就給我滾出太子殿。” 
  怔怔的聽著母后的話,他出奇的沒有哭。他終於明白,原來母后不喜歡自己,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什麼,而是因為,自己不是太子。正因為哥哥是太子,所以母后就把全部的愛給了他,是嗎? 
  自那以後,他不再當著先生的面表現自己,就連功課也是敷衍而行,先生對他的期待也是一日復一日的消減,最後變為失望。他更是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逢人便是一臉淡笑,儘量掩蓋著自己的鋒芒。花了整整三年時間,他變成了一個沉默避世之人,再也沒有人關注他了。 
  直到十五歲那一年,父皇突然來到未泉宮,他問,“佑兒,為何現在的你與數年前滔滔偉略,言辭精闢獨到,行事果斷的你完全成了兩個人?” 
  他只是笑著回道,“文章寫的再好,志向再偉大又能如何?兒臣也只是個七皇子。” 
  皇上用複雜與驚訝的目光盯著他良久,“那父皇明日就下旨封你為王。” 
  他聽到這個旨意只是清雅淡笑,絲毫沒有喜悅之色,只是緩緩道,“兒臣,想要做太子。” 
  這句話出奇的沒有引得皇上勃然大怒,他只是仰頭大笑幾聲,“有志氣!這才是朕的兒子。好,朕允諾你,若你有本事能將太子扳倒,這個太子之位就是你的。” 
  父皇此話一出,點燃了他心中的一把火,他似乎從那一刻找到了人生的目標。 
  對,太子之位,或許,他得到這個位置,母后就會注意到他了。他要證明給母后看,他納蘭祈佑並不輸給納蘭祈皓。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8章:兩處茫茫皆不見(二)
  十八歲那一年,他本是奉父皇之命前去與夏國的新帝談判,但是在夏國與亓國的邊境之處卻救下了一位姑娘,她是夏國的馥雅公主。更重要的是,她有這一張與袁夫人一模一樣的臉。 
  記得父皇曾拿袁夫人的畫像給他看過,還告訴他,袁夫人是母后親手害死的,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將她定罪。那一刻,他對母后的所做所為更加厭惡。 
  他與馥雅公主談了一筆交易,“把你的命給我,我會為你複國。” 
  她眼底一片迷茫,深深的凝著他的眼睛,然後點頭,如此堅定。他不禁欣賞起這位公主,很懂得把握機會,更有那處變不驚的冷靜。若是將她放入後宮,給她無盡的寵愛,母后一定會方寸大亂,迫不及待的想要加害於她,那麼,就很容易抓住母后的把柄,將其定罪了吧。 
  他將早已無力動彈的她攔腰抱起,真的很輕。猶如受傷後的鴻雁,美的令人動心。那時他才明白,為何父皇對那早已香消玉殞的袁夫人一直念念不忘,持續著他那靜久不息的愛。 
  一年後再見到馥雅公主之時是在皇宮,她的身份是進宮選妃的秀女潘玉。依舊是一臉淡雅脫塵,絲毫沒有因國破家亡而沾染上一點俗氣。他不禁奇怪,難道她一點也想報仇?那麼,她又為何要與他做這筆複國交易? 
  她進宮這些天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她。聽雲珠說,她竟跑進長生殿尋找繡題答案,幸好遇見的是祈殞,而不是父皇。因為,到至今,他仍沒有將馥雅的事告知父皇。為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怕她的純真沾染了這宮廷的俗氣吧。他並不想將她捲進這場男人之間的鬥爭中。 
  當他得知馥雅在回蘇州的船上突然失蹤,他的心硬生生一陣刺痛,那份痛不是擔心她出事,計畫就要泡湯。仿佛有人拿刀在胸口上劃下一道道傷口似的,疼的讓他幾乎窒息。那時只有一個念頭,她千萬不能夠出事。 
  那時他才敢正視自己對她的感情,竟在這不知不覺中因她而牽動,從何時起,竟已情根深種。 
  漸漸收回飄遠的思緒,緩緩睜開眼簾,眼神中流露出隱痛。再望望依舊跪著的韓冥,暗啞道,“你退下吧。” 
  韓冥有些驚訝的望著皇上,他從沒想過,放走皇上妃子的罪名能得到寬恕。還有他那黯然神傷的目光,清楚的告訴了他,皇上一直深愛著潘玉。可是他不懂,既然如此深愛,如此難以割捨,為何當初要選擇利用?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可能會扼殺了他們之間的愛? 
  “謝皇上開恩。”韓冥起身,早已僵硬的身子也得到緩和,輕步退出禦書房,望著夜幕低垂的黑夜,皓月嬋娟,夜永綿綿,稍覺輕寒。 
  她,逃到哪了?是該尋找到一個安寧的地方過著避世的日子吧? 
  從懷中取出一本破舊帶血的奏摺,將其輕輕打開,紙張早已泛黃,裏面赫赫寫著九個他早已看了千百遍的字,“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 
  他一直都明白,這封奏摺對於她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是他卻因私心,將它偷偷收起。那時的他想著,只要這個東西在她生命中消失,時間就會讓她淡忘這份愛。甚至,在與靈月大婚後,不顧眾人反對,毅然請求姐姐同意他納妾。姐姐受不了他強硬的態度,點頭同意了。 
  當他滿心歡喜的回到桃園想將這個消息告訴她,卻沒了她的蹤影。聽周圍的孩子們說是被征進宮為宮女,他就知道,即使這個奏摺消失了,她還是放不下祈佑。 
  好多次,他都想將這個還給她,卻遲遲未找到適當的機會。一直到現在,依舊留在他這,怕是再也沒有機會還給她了。 
  晚風之寒吹醒了他的思緒,他不禁露出苦笑,有著蒼涼之感。以後,皇上再也不會信任他了吧。這樣也好,他能就此脫離這個充滿權欲血腥的皇宮,再也不用為皇上做一些違心之事。只是,他放不下姐姐呀,她畢竟不是皇上的親娘,若一昭一日姐姐犯錯,有誰能保她呢? 
  深宮大院,人人自危。伴君如伴虎,千古不變之理。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199章:兩處茫茫皆不見(三)
  手捧人參燕窩湯的尹晶朝禦書房走去,徐公公一見她來,便焦急的迎了上去,“奴才參見花蕊夫人,您來見皇上嗎?皇上已將自個關在禦書房內整整四日未出,也不允許咱們進去。奴才可擔心皇上繼續這樣下去,龍體會受不了啊。您幫忙勸勸吧……” 
  蒂皇妃的失蹤讓宮內的奴才暗自猜測許多原因,鬧的整個後宮沸沸揚揚。而皇上竟將自個關在禦書房內四天之久,也不上早朝。他不禁感歎,皇上對蒂皇妃的情,真的已到如此地步?可那個蒂皇妃也無傾城之貌,僅是一張平凡的相貌,如何能將皇上迷惑至此? 
  徐公公暗自感慨許久,再望望眼前這個相貌高出蒂皇妃許多的花蕊夫人,她臉色略微傷然,一聲歎息後,走至禦書房門外,輕敲著朱門,“皇上,您開開門……臣妾是尹晶,求您出來見見臣妾吧。” 
  裏邊沒有絲毫的反應,她又敲了一陣子,依舊沒有人開門。尹晶與徐公公對望一眼,終是垂眸不語。 
  眼尖的徐公公見到她眼眶中緩緩凝聚的淚水氣,朝她靠近一步,輕喚,“夫人……” 
  “我錯了,原來我一直都未超越雪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從來沒有。”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手中的人參燕窩湯頃然摔落在地,發出一聲刺耳聲響。她倏地轉身朝回廊深處飛奔而去,淚水終於聚滿而滾落在臉頰,哭花了她的妝。 
  徐公公望著她的背影,不僅感歎道,“又是一位傻姑娘。”他從皇上還是七皇子開始就跟隨在他身邊,已經看了太多在皇上身邊匆匆來匆匆去的女子,皇上對她們再寵愛,終究是三分熱度,七分利用。也唯有蒂皇妃,是特別的吧。 
  禦書房內的祈佑依舊靠坐在椅上,神色慘然,桌案的紅燭早已染盡,唯剩下點點紅淚。一扇小窗半掩,有春風拂進,吹三了桌上淩亂的紙張,飄飄而飛揚起。每一張紙上皆赫然寫著“馥雅”二字。一筆一劃,似乎都傾注了太多的感情。 
  忽聽外頭傳來一陣破碎之聲,將他的思緒打亂。他伸手接下一張在空中飛轉不停的皙紙,怔怔的望著紙上之字,勾起一抹柔情,“馥雅,為何要逃。既然都知曉真相,為何不當面質問或是指責。為何要深埋心中,一語不發的再次逃跑?難道我的所作所為,真的到了如此不可原諒的地步?”他喃喃一句,繼而扯出一絲滄然之笑。 
  還記得,去年中秋…… 
  祈星帶著一張字條交給他,說是雲珠身邊的宮女雪海要他轉交給自己的,當他看見那張紙上寫著的“落香散盡複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 
  看到這句話之時,他的呼吸幾乎停滯,但他不能表現在臉上,不能讓祈星看出一絲破綻。只是隨意將字條放在桌上,“朕,今夜陪伴靜夫人。” 
  祈星臉色一如往常,平穩正色道,“不知皇上有沒發現,她的背影,似乎很像潘玉呢!” 
  他只是好笑的望著祈星,“你不會想告訴朕,那個與潘玉有著天壤之別容貌的宮女就是她吧?” 
  祈星恭謙一笑,“臣只是將心中所想有感而發。”說罷便離開,而他的心卻不能平復,不斷的望著字條上那句詩,不正是馥雅二字嗎?難道…… 
  再三的猶豫,終是控制不住去了未泉宮,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今日打扮的格外美豔的雲珠,而是那個頹廢而坐在石階上的女子。她才開口說話,他便徹底震驚,她的聲音與馥雅是如此之像。後來,她推開門,那滿屋的螢火蟲,讓他接受了一個不可能的事實——眼前這個與馥雅有著完全兩樣容顏的女子,就是馥雅! 
  他忍住衝動,不可以……現在絕對不可以與她相認,因為祈星已經將目光投遞在她身上,想要利用她來打擊自己! 
  沒有人知道,他那一夜根本沒有寵倖雲珠,而是與她坐於小桌前,暢聊了一夜的往事……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200章:兩處茫茫皆不見(四)
  那一段時間,他一直忍著與她相認的衝動,他要等。等到將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全部剷除,否則,馥雅的處境就會很危險。 
  一除祈星,二諸明太妃,三殺母后,三人都是他的親人,就連母后都因他一個命令而慘死冷宮。那時韓冥對自己說,“相煎何太急?” 
  這個道理他又怎會不知?不是他不肯放過祈星,而是祈星一直步步緊逼,一心想要他的皇位,即使心有不忍也必須痛下殺手。至於母后……他深深記得曾經允諾雲珠,一定會為她報仇,母后曾經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早已足已死千次百次了。縱然心有不忍,但是為了穩固江山,一定要痛下決心。 
  直到那一日,杜文林丞相在朝廷上勾結五位重臣公然頂撞他,絲毫不顧忌他皇上的威嚴,那時候他就知道,杜丞相已到不得不除的地步。但是,他現在的地位就如父皇在位時,東宮的勢力,強大到連他這個皇帝都無法動他。他知道,朝廷中丞相一党全都在期待著東宮的皇后能懷上他的龍子,就能名正言順的封其為太子,這樣,他們的勢力就可以更加肆意的蔓延。他做為一個帝王,絕對不能允許此事的發生。 
  本想利用溫靜若與弈冰來分刮他們的在朝廷的勢力,可是,被他發現了一個罪不容恕的事,他們兩人竟不知何時勾搭在一起,還懷了一個孽子。他們兩不僅出賣了他,更將他處心積率的計畫完全破壞。最後,他做了一個決定。 
  利用馥雅的手將他們除掉,然後已揭發有功的名義給她更多的權利,讓她能站穩後宮。最重要的事,他一直都知道,馥雅對雲珠之死一直耿耿於懷,那麼,就讓他來成全她這場報復之路吧。 
  但是,最後她終於還是對溫靜若手下留情,只除去了那個孽種。那時的他就知道,她心中依舊深埋著那份純真善良,她不夠心狠……那時候,他猶豫了,真的要將她心中僅存的純潔扼殺嗎?他愛她,不也是被她那不識人間煙火的氣質所吸引嗎,他怎能將她推向無底的深淵,更不能讓她與我一樣,再也無法回頭! 
  更何況,在皇陵前中的西域劣毒,實在太傷身心了,她需要一段時間修養了!他會在最快的速度將杜家的黨羽在朝廷中連根拔起,更可以實現自己當初對他的承諾。讓她做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他要她母儀天下,永遠伴在自己身邊。 
  若要將她從這場鬥爭中抽身而出,一定不可以再給她寵愛,必須冷落她,這樣才能保護她。 
  但是,她為什麼要逃呢?為什麼要再一次離開他呢?他做的太過分嗎? 
  祈佑將手中緊捏著的紙放下,無聲一歎。終於從那個已經坐了四日的椅上起身,邁步而出禦書房,原本昏昏沉沉的思緒被外邊清晰的空氣洗滌。 
  徐公公一見皇上出來,趕忙迎了上去,“皇上,您可算出來了。” 
  祈佑揉揉自己微疼的額頭,睇了他一眼,“朕想一個人走走。” 
                  第三卷 誰道無情帝王家 第201章:兩處茫茫皆不見(五)
  花絮晚,紅素輕,碧柳垂。 
  空中皎潔的冷月將這個皇宮映的更加慘澹,他獨自走過一條條回廊,轉過無數個拐角,轉了這麼久,他終究還是一個人嗎?帝王永遠都是孤家寡人嗎? 
  帝王之位,早在與杜莞大婚便已決定放棄,當時的決定,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阻止父皇將她封為夫人。可是,她卻被父皇的一場大火活活燒死……如果,他知道死的人根本不是馥雅,他絕對會天涯海角都要抓她回來,絕不會去爭奪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皇位。 
  他以為自己能絕情棄愛,所以選擇登上了這個終究要處在孤家寡人的地位的皇位。可是,馥雅卻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打亂了他的一切計畫,更亂了自己早已冰凍的心。換了以前,他絕對不會讓他們之間的愛情夾雜陰謀與利用,他也知道,馥雅從來都不願捲入那場陰謀爭鬥之中! 
  但是,如今的他已不再是那個漢成王,而是一個皇帝,他必須兼濟天下,不能我行我素的去追尋自己所想。高不勝寒,沒有人能懂身為帝王的悲哀,正如那個利用過自己的父皇。他終於能明白,原來作為一個帝王要兼顧這麼多。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那做這個皇位又有何意義? 
  忽聞一陣歌聲傳來,聲音柔而不膩,細而清脆,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凝神望這一幕。 
  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客裏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 
  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億、江南江北。 
  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1. 
  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裏,飛近蛾綠。 
  莫似春風,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 
  還教一片隨波去,又卻怨、玉龍哀曲。 
  等恁時、重覓幽香,已入小窗橫幅。 
  豐骨秀眉,渾是揉花碎玉,眼波流轉,皓齒清歌絕代音。 
  他的眼神突露柔情,眼神一亮,“馥雅!”他聲音顫動的喊了一句,未待輕聲哼唱的女子回神,一雙手臂已緊緊將她擁入壞中,她僵在原地,不敢動絲毫,只能瞪大了眼睛怔證的由他摟著。 
  他將頭埋在她的發頸間,沙啞的說道,“你終於還是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捨得拋下我一個人。” 
  她感覺有一滴冰涼的淚水滴在頸上,沿著肌膚劃下,她不禁一陣輕顫,“皇上……奴才是擷芳院的蘇婕妤,蘇思雲。”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02章:無神宮之約(一)
  眼珠流轉,睫毛輕顫,眼睛緩緩睜開,黯然環顧幽暗的屋子,頸項上傳來一陣陣的疼痛。用力支起身子,怔怔的掃過雅致的小屋,屋內點著注入沉香屑的紅燭,陣陣幽香刺激著我的思緒,腦海中回想起那日的一幕幕……我好不容易從客棧中逃出,中途遇見韓冥,後來他大發善心的放我離開了。再後來……身後傳來一陣稀疏的腳步聲,才欲轉身,便覺頸間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一陣陣錐心之痛傳遍全身。後來我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這是哪,是誰把我弄到這來的?有何目的?我這真是才脫虎口,又入狼穴。我的命運為何如此波折不斷,上天總要一次又一次的與我開著天大的玩笑。如今的我,又需逢何難,遭何劫? 
  隨意的整理好衣裳,穿上繡靴便走到門邊,拉開一直緊閉著的朱木紫檀門。有兩位姑娘守在門外,一見我醒來便淡淡的垂首道,“姑娘,您醒了。” 
  蹙眉望著她們兩人,百轉思緒,開口問,“這是哪?” 
  “蕪然山莊。”她們二人異口同聲的回答了我三個字。 
  這三個字著實令我駭了一大跳,我雖身處宮廷內,但蕪然山莊三字我亦如雷貫耳,它僅僅用了十年的光景便控制了整個江湖,轟動天下,在三國內神秘崛起。簡單的說,它是一個殺手組織,游走於三國間,做著以錢買命的生意。三國的朝廷亦與之井水不犯河水,畢竟蕪然山莊猶如迷宮般,機關重重,其殺手的武功更是深莫能測,不到萬不得以,是無人願與之為敵。 
  可我就不明白了,這蕪然山莊為何要抓我?我不記得與他們有什麼交集。 
  當我還在疑惑之時,一名侍女又道,“宮主有吩咐,姑娘若是醒來,就帶你去見他。” 
  我頷首而應,滿腹疑狐的隨在她身後而去,時不時用餘光環視四周,晚露乍凝葉,明月冷如霜,暗窗殘刻漏。儘管花草碧水皆有,仍讓我不寒而粟,只能用兩字來形容此情此景——陰森。這就是天下盛名的蕪然山莊嗎? 
  終於,她們在一間黑木門前停住步伐,躬身請我進去,我亦不疑有它,推開門便邁進門檻,映入眼簾的是一鼎金猊大熏爐,嫋嫋生煙,還有陣陣香味縈繞鼻間。我側首而望,這一看不禁讓我啞然瞪大了雙眼,一位男子由偌大的溫泉潭水中而出,正立在我幾尺之外。這男子不別人,正是客棧中的神秘白衣人。在場的幾位侍女似乎早習以為常的拿著幹錦棉布為他擦拭身上的殘留的水珠。 
  我乍舌的盯著神色依舊自如的他,猛然意識到眼前的男子正……一、絲、不、掛! 
  我趕忙轉身背對著他,臉頰熱的灼人,火辣辣的燒著。聯手都不知該往哪里擺。這男人……恬不知恥,竟當這麼多女子的面寸絲不著,我若知此刻的他正在沐浴,斷然不會進門的。還看到了那樣觸目驚心的一幕。 
  “你醒了。”身後傳來他清冷的聲音。 
  “是、你……你快把衣裳穿好。”我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還未平復跳動的心境。 
  稀稀娑娑的穿衣聲在此刻靜的分外詭異的房內格外清晰,隨著時間的逝去,心態漸漸平復,甩去剛才映在腦海中的一幕。 
  而他已是一身白衣勝雪,飄逸脫塵的瀟灑,有垂在肩上的發絲還未幹透,淩亂的散落,更將他身上那邪魅之氣散發的淋漓盡致。 
  我仰首望著立在我身側的他,正對上一對幽暗鬼魅的雙眸,他神色中略帶邪氣,深邃的讓人不禁迷惑深陷,仿佛要將我吸了進去。一時,我竟忘記自己想要對他說的話。 
  他在微暗的屋中冷睇著我,溫泉的霧氣不斷上升,匍匐縈繞著我們之間,我收回自己的失態,不自在的清輕喉嚨,“抓我來的目的!” 
  他勾了勾嘴角,眼眸閃過一抹異常的光芒,微微啟口道,“給你你想要的,索我我所求的。” 
  聽罷他的話,我氣定神閑的睨著他問,“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這張臉做的不錯。”他不回答我的話,卻將話題轉移到我臉上。 
  心裏“咯噔”一跳,他竟能將如此天衣無縫的易容術看透,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你怎麼知道?” 
  他轉身,悠然的在原地徘徊幾步,“為你易容之人正是我師傅,絕世神醫。” 
  他,竟會是天下第一神醫的徒弟?略微有些驚訝,卻未表現出來,神色如常的問,“所以呢?” 
  “將原本屬於你的臉,還給你。” 
  冷冷的抽一口氣,不確定我聽到的話,“連你師傅都無法做到的事,你能做到?” 
  他的臉上充斥著自負與冷傲,仿佛這世上沒有他不能辦到的事,“蒂皇妃,沒聽過青出於藍?” 
  蒂皇妃三字險些讓我站不住腳,他竟然知道!難不成他有通天之術,“你怎會知曉我的身份?” 
  他冷冷笑道,“能讓冥衣侯唯唯諾諾聽命之人定然不凡,經一打聽,原來你就是亓帝最寵愛的妃子。” 
  待我還欲張口詢問的時候,他了然的截過我的聲音,“亓國的後宮,有我的人。”他這句話徹底讓我啞口無言,原來如此!後宮……會是誰?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03章:無神宮之約(二)
  那日我並沒有答應他的交易,只是回到房內呆了三日,由伺候我的丫頭口中得知,那位白衣男子就是蕪然山莊的莊主——曦!難怪他身邊美女如雲,一直都以為蕪然山莊的莊主應是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兒,卻未想到,這年少俊朗的男子會是聞名於天下的蕪然莊主。 
  畫屏金獸,粉窗蘭牖。我坐在紫檀桌案前,將美人觚中新折下的花卉一瓣一瓣的摘下,傾灑了滿滿一桌。 
  還我原本的臉?我因這句話動搖了,猶豫了。曾經,之所以選擇這張平凡的臉,只因我不想再捲入這場血腥的鬥爭中,想過一段平凡的生活。可如今不一樣了,我選擇了複國,選擇了報復所有傷害過我的人,我已不甘平凡,更想要回我的臉。這樣,若真有昭一日滅夏,我也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而且,我更不用再顧慮到自己夏國公主的身份會影響到祈佑的皇權。 
  可是,要回我的臉又該付出什麼代價呢?曦想要我為他做些什麼?我的肩上還背負著與祈殞的交易啊! 
  直到最後一片花瓣被我摘下,我倏地起身,小圓凳在地板上一陣摩擦,發出“吱”的一聲,緊捏那片花瓣於手心,沖了出去。沒顧著槿朱在身後的叫喚,依幾日前的印象再次來到曦的門外,卻被看守在外的兩位姑娘攔下。 
  “我要見你們莊主。”故意將聲音放大,好讓裏邊的人可以聽見我的叫喚之聲。 
  不多久,一個慵懶的語調由裏邊傳來,“讓她進來!”淡淡的自如聲,似乎料定了我會前來。 
  推門而入,又是陣陣飄香,曦又在溫泉中沐浴。我有些無奈,為何每次來他都是一絲不掛,好在這次他整個人都沉浸在水中,我不用面對上回的尷尬。看他享受的靠在泉壁上,在客棧中見到的那位清傲白衣女子正用那纖細的雙手為他揉捏著雙肩。 
  “你想好了?”他的聲音輕輕飄來,由於他背對著我,所以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盯著他那古銅色的脊背,平淡的問道,“那麼,你想讓我為你做些什麼?” 
  “待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便知道你能為我做些什麼。” 
  我一怔,他竟然還未想到要我為他做什麼!放鬆情緒,露出薄笑,“問吧!” 
  “你是納蘭祈佑的妃子,為何要逃。”依舊冷淡如冰的話語卻讓我雙手握拳,硬硬的吐出三個字,“因為恨!”冷凜到連我自己都訝異。 
  他一聲冷笑,“男人三妻四妾都很平常,更何況是一國之君。”聞他之言我就明白,他誤以為我是因他不斷寵倖後宮佳麗而因愛生恨,但是我沒有解釋,驀地沉默著。 
  背對著我的曦突然轉身凝望我,雙手交疊放於琉璃地板之上,霧氣籠罩著他的全身,“那你原本欲逃往何處?” 
  回視他的瞳目,雲淡風輕的說道,“昱國。” 
  他一聽昱國二字,冷漠的臉上竟有了變化,“你去昱國做什麼?” 
  我緩緩閉上眼簾,吐出一口涼氣,然後睜開,悠悠說道,“連城。” 
  他的目光忽轉為嚴肅淩厲,也不再說話,靜默著在沉思些什麼。良久,他才開口道,“你認識連城?” 
  我點點頭,更奇怪他為何突然變色,難道他與連城有著什麼淵源?還是有著什麼仇恨? 
  他隨意的將手放進水裏,輕攏起一掌清水,然後由他指尖漏掉,恢復了他原本冷漠的表情,“我知道要你為我做什麼了!”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04章:夜探長生殿(一)
  此次上路,曦並未帶著他的手下隨行,而是帶著我孤身上路,因為此次的行動人越多,就越危險。此行的目的只為去亓宮的長生殿,原本我不願再去那個地方,這萬一要是被人給認了出來,我的計畫就付之東流了。可曦說,要恢復我的臉,必須要他見到我原來的容貌。我本是想將自己的樣子憑記憶畫出,但是提筆卻不知從何而下,我的樣子,早已忘記。 
  由此,我又想到長生殿內袁夫人的畫像,可是我不想冒險前去。但整個無神宮內,只有我對宮裏的路線瞭若指掌。 
  在多番的猶豫之下,終於決定隨他同去金陵盜取袁夫人的畫像。他單手在我左頰一揮,一塊拳形大小的胎記便種在我左頰之上。我多次用水洗都無法洗淨,可見他對易容術之精通,也許,他真的有能力將我的容貌恢復。 
  日星隱耀,薄暮冥冥,虎嘯猿啼。我與曦各乘一匹白馬馳騁於天地之間,鷹騭翻,驚鸞影。 
  一連六日的趕路,我已是滿面霜塵,精疲力盡。而他卻一如往常精力充足,才休息不到一個時辰就催促著我趕路。我即使是累的想倒下也不肯開口要求多休息一些時間,硬是撐著自己的體力,與他一路奔波而行。 
  路上,他的話很少,從不與我多說一句廢話,性格極為孤僻。而我,也沒有其他的話可同他說,緊隨其後,他說什麼,我便乖乖的做什麼,不多說,不多問。 
  心中卻很奇怪,那日他要我為他辦的事只是殺了昱國的太后,也就是連城的母親。我不認為自己有那個能力刺殺太后,況且他手下有無數的頂尖高手,為何單單要指派我去?他與太后之間又有什麼恩怨呢? 
  猶記得曦說,“若刺殺行動失敗,你必須獨自承受一切罪名。” 
  而我的回答則是,“只要我在昱國完成了我的目的,所有的一切我會自己承擔。” 
  他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也未在詢問下去,只是信任的點了點頭。難道他不怕我會說話不算數嗎?他們江湖要控制一個人,不是該給他服下一顆慢性毒藥以便控制嗎,然後每回給點解藥,直到任務完成嗎?這個宮主這麼有人情味? 
  第七日,我們終於抵達了金陵城。繁華熱鬧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四處吆喝的小販,嬉戲玩樂的孩子。一切的生機皆驗證了一件事,此刻百姓安樂,國富民強,這與亓國有一個好皇帝的關係甚大吧。 
  途經幾處小巷,牆上皆貼著我的畫像,懸賞十萬兩黃金。我不覺啞然失笑,我這麼值錢嗎。再看看四周還有許多官兵,一手持刀,一手執畫,四處搜尋著。有幾批官兵在經過我們之時,只是掃了我一眼就離去,可見曦的易容術已到能以假亂真之境界。 
  我們就金陵城內最豪華的客棧落腳,選了一間最不引人注目的廂房,進去後就沒再出來過。 
  戌時一刻,我們換上一套夜行衣,以黑布蒙面,由窗口躍出。他一路上都緊緊攙著我的胳膊,不斷的灌注內力於我體內,帶我疾步飛躍,禦風而行。速度快的令我看不清眼前之景,他的輕功是我見過最出色的。翻過鳳愨門的宮牆,避過來回禁衛,一路小心翼翼的穿插過承天門,終於進入了後宮。 
  我們同蹲在長生殿外的荊叢內,觀望冷清的長生殿,“是這裏沒錯吧。”曦壓低了聲音問我。 
  我點點頭,望殿宇扁額上“長生殿”三字,目光有些黯然,竟產生一絲猶豫,“我們……還是不要偷畫了。” 
  “不想恢復容貌了?”他對著我的眼光有微微的慍火。 
  我的手指不住的撥弄地上的泥土,“另想其他的辦法吧……” 
  他一把拍上我的右肩,力氣很大,我有些吃痛,他冷冷道,“已無路可退。”箍著我的肩膀,一個使力,便由他拖著進入著四下無人的長生殿。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05章:夜探長生殿(二)
  星空閃爍,點點如鑽,為我們著亮了路途。夏蟲鳴切深深,繡綠新紅如換,微紅嫩白,拂牆樹動。很容易便進入了寢宮內,推開門那一刹那,有淡淡梅香傳來,我驚訝的嗅著芬芳,這麼冷清的長生殿,難道有人前來打掃過? 
  曦將門關好,推開一扇窗戶讓月光照進,我借著明月溶光望寢宮內近百幅傳神的畫,畫中皆是同一名女子,絕美淳雅的袁夫人。我屏住了呼吸,顫抖著撫上那一副副畫,真的……太像了!難怪先帝見我時,竟被淚水迷了眼眶。祈殞見我時,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原來,我與袁夫人是如此神似,不……這位袁夫人比我還要美上幾分,風韻、清然、脫塵、高雅。 
  就連見慣了美女的曦都有些失神,怔然歎了一句,“此女只應天上有。”感慨了一句,便收回自己的失態,倏地回首將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畫中之人是你?”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再搖搖頭。自己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煩躁的伸手取下一副畫卷好,淡淡的說,“走吧。” 
  “有人!”曦戒備的望了一眼緊閉著的門,一把抓著我的手腕就隱進寢宮小角的簾幕之後。 
  許久,我才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有人推開了寢宮之門。我的心跳逐漸加速跳動,又朝裏挪了挪,將曦又擠進去幾分。不一會兒,燭光大亮,熠熠亮光照滿整個寢宮。 
  “皇上,您的驚喜就是帶臣妾來這嗎?”嬌柔細美之聲打破宮內的安靜。 
  “對,這是袁夫人的寢宮。”再熟悉不過的清淡之音闖入耳中,我不自覺掀起幕簾一角,偷偷向外望去,是祈佑與蘇思雲。不久前,還是那個氣質出眾聰慧高雅的尹晶,這麼快,伴在他身側的就換成了蘇思雲嗎!他難道又要換人來對付杜莞嗎?帝王之心可真難懂。 
  蘇思雲靈動的美目不解的望著他,只見祈佑緊緊握著她的手走到滿壁掛著袁夫人畫像的牆壁而去,“朕將長生殿賜予你可好?” 
  她先是一愣,後展露笑顏,一把撲進他懷中,“皇上您真的將它賜給臣妾?” 
  他含笑點頭,眼中的柔情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那目光曾經只屬於我一人,不……我以為那目光只會屬於我一人,卻沒想到,他人也是可以擁有的。他寵溫靜若是因她像我,他寵尹晶是因她聰慧過人可以利用,那麼蘇思雲呢?既不像我,亦不夠聰明。 
  冷笑一聲,將幕簾放下。將長生殿賜予她,此意思再明瞭不過了。它不僅代表先帝與袁夫人之情,更見證了楊貴妃與唐玄宗的一段千古佳話,我懂,我都懂。我的離去,並沒有影響他,反而成就了他的懷抱另有他人。他是帝王,怎能奢求他一生獨愛一個女子。 
  不自覺了握緊了雙拳,心也逐漸冷卻,最後趨於平淡。 
  “很疼。”曦低頭在我耳邊輕輕吐出二字,我才回神,原來我一直狠狠的掐著他的手,指甲深陷,已將他手背掐出血印。 
  我立刻放開他的手,“我……” 
  “皇上,這怎麼好象少了一幅畫?”蘇思雲驚異的聲音讓我與曦對望一眼,默契的望望我手中緊握的畫軸,又聽蘇思雲道,“那扇窗怎麼也開著?難道有人來過?” 
  “出來!” 
  一聲厲語驚了我,反倒是曦神色不驚的掀開幕簾走出,我緊隨他身後走出。一直低著頭,沒有看祈佑,慶倖的是自己此刻正蒙著面,否則,我亦不知如何面對他。 
  曦與祈佑面對面而對峙半晌,誰也沒有說話。倒是蘇思雲嚇壞了,一直縮在祈佑身後,露了小半張臉對外邊大叫,“有刺客,來人呀!” 
  我在心中暗叫不妙,驚動了這宮內的侍衛,就算曦的武功再厲害亦是一人難敵眾手,況且身邊還帶著我。 
  只見曦突然凝力於掌間,以迅不及掩耳只勢先發制人,直逼祈佑的天靈蓋而去。祈佑身形如鶴,輕易的避過,卻沒想到曦掌勢一轉,雙指一扣,直掐蘇思雲的頸項。原來他的目標不是祈佑而是蘇思雲。 
  許多駐守在外的侍衛紛紛破門而入,拔刀相向。 
  曦依舊處變不驚的冷聲警告,另一手緊緊握著我的手腕,將我護在身後,“誰敢動,她會死的很慘!” 
  祈佑佇立在原地,絲毫不動聲色的下令,“放他們走。” 
  眾侍衛紛紛讓路放我們離開寢宮,才邁出門檻,又是一批數千人的禁衛趕到,有的手持刀劍,有的手持弓駑對著我們。這個場面,像極了二皇叔逼宮的情景。 
  一個黑影如鬼魅般飛身而出,一把帶著銀芒的刀朝我頭頂揮下,曦一見情勢不妙,已經顧不得手中的人質,一把推開蘇思雲,摟著我閃過那致命一刀。順勢拔出一把薄細繞腰的軟劍直逼祈佑而刺去,曦始終緊握著我的手腕,護於身後。 
  眼看著劍一寸寸逼近祈佑,我的心漏跳了幾拍,他……要死在曦的劍下?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06章:夜探長生殿(三)
  蘇思雲竟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擋在祈佑身前,欲為他擋下這致命一劍。這一幕,震驚了我! 
  千鈞一髮之即,韓冥飛身上前,揮刀截下曦的一劍,後堅挺的擋在他們面前。我的目光掠過韓冥,望著淚雨梨花,早已哭花了妝的蘇思雲,她哽咽著說道,“皇上……臣妾好怕……好怕您出事。” 
  祈佑輕拍她的上肩,安慰著她,“別怕,朕不會離開你,不會有事的!” 
  從何時起,他們之間的感情竟深刻到能令蘇思雲用生命去守護? 
  韓冥用刀指著我們二人,冷聲問道,“你們是誰?” 
  蒙面黑布下傳來曦的一聲冷笑,揮劍就朝韓冥逼去,勢如疾風。韓冥翻越避過,順勢回以他一刀。頓時,電光石火間,刀劍相擊之鏗鏘,愈打愈烈。曦一面要護著我免遭韓冥的刀勢傷我,另一面還要集中精力與韓冥交戰,他明顯落於下風。 
  多少次韓冥的刀險些讓我送命,都是曦為我擋開。我忽見祈佑接過一名禁衛的弓駑。用力開弓,對準曦,關節處都因用力而泛白,尖銳的銀劍之芒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小心!”我才開口提醒,祈佑的手一松,箭飛速逼向曦的胸膛而來,他依舊與韓冥纏鬥,對於突然其來的箭絲毫未有防備。 
  心下一急,飛身撲上前,為曦擋下那一劍。它射穿了我的左肩,疼痛讓我痛的冷汗淋淋。又是一刀插進了我的小腹,我望著韓冥,他僵在原地,手中依舊握著把柄刀尖已蔓延進我小腹的刀,漠然含著殺氣的眸子明顯一變,仔細的盯著我的眼睛,閃過複雜,訝異。 
  “你……”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一字也說不出來,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曦乘勢攔腰摟起我,飛身而起,侍衛想追,卻被韓冥一聲“窮寇莫追”給攔下,我的血沿著手臂而劃落,滴在畫軸上。 
  我們逃出了皇宮,而身上的疼痛早已令我麻木。無力的癱在他懷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意識,“去……楚清……王府。” 
  當曦帶著我來到楚清王府時,我的意識依舊清晰,因為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對我說,不能睡過去,否則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將懷中的“鳳血玉”遞給王府的守衛,他們才帶著玉佩匆匆跑進府中通報王爺。說起這枚鳳血玉,還真是陰錯陽差的有轉到我手中,依稀記得那夜我與祈殞談的那筆交易。 
  “楚清王,我知道你想要那個皇位……不,那個皇位原本就是你的。” 
  “你似乎什麼都知道。” 
  “所以我才敢與您談交易。” 
  “那你能幫我做什麼?” 
  “如今王爺手中無實權,就算手中的籌碼再多,也無法將祈佑從皇位上拉下來。而我,可以為你引見昱國皇帝,我相信,你們二人會有共同目標。” 
  祈殞聽罷我的話,便由衣襟中取出那枚鳳血玉交給我,勾起依舊淡然微笑,但是眼底卻有著昭然野心,“只要事成,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一件事。鳳血玉為證。” 
  祈殞親自跑出府將我們接進一間密室,曦命人取來紗布、藥材、熱水,而我手中卻始終握著那幅畫不肯松去。直到祈殞將畫由我手中抽出打開的那一瞬間,臉色倏然而變,僵硬的開口問道,“你們為何盜此話畫?” 
  曦不慌不忙的撕開我小腹上的衣裳,為我止血。有冷汗由他額上滴落,“畫中之人是她。” 
  祈殞的手有些顫抖,良久不再說話,而曦則是為我灑上金創藥,止住了源源不斷湧出的血。最後用一層層的紗布將我的傷口沿著腰際緊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幸好沒傷到要害。王爺,幫忙扶住她,我現在要將她肩上的箭拔出。”曦吐出一口氣,然後擦擦額上的汗,再問我,“能堅持住嗎?” 
  雖然此刻的我已意識混沌,很想閉上眼簾沉沉睡去,但是,我依舊倔強的點頭。 
  在為我拔劍的前一刻,祈殞突然沉鬱的說道,“你是馥雅公主。”很肯定的一句話。 
  箭也在此刻從我肩上拔出,在劇烈的撕痛將我的意識掏空之前,我見到曦的目光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的光芒。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07章:鳳血玉之諾(一)
  我在王府中養傷有半個月,祈殞未再踏足過一步。他竟因一幅畫,一句話而斷定我的身份,而且是馥雅公主的身份。可見先帝已將所有的秘密告訴祈殞,那先帝與祈殞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呢?先帝,真是個可怕的人呢。 
  而如今,我已不怕將自己的身份公諸於眾人所知,即使前方危險重重,我亦孤身一人,無牽無掛,有和畏懼? 
  在養傷期間,我見到了祈殞的王妃,那位被先帝稱讚為“才思細膩,必為大事者”的多羅郡主納蘭敏。慧心紈質,玉貌絳唇,說不盡的靈美淳樸,看不厭的絕代風華。 
  她對我更是照顧有佳,無微不至,更是善解人意,常伴身側與我閒聊。她的言談舉止風雅不凡,才情兼備,難怪先帝都對她另眼相看,原來這場婚姻也是早有預謀。先帝將如此聰慧女子安排給祈殞,只為讓她助他一臂之力,在政治上對其有所幫助。 
  在伺候我的幾位婢女攙扶下,虛浮的邁出門檻,輕靠座在苑中小凳上,任柳絮飛散,飄然掠發間。初夏暖風侵袂,閉上眼簾,沐浴在暖陽中,心頭之事越繞越多。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我睜開眼眸,仰視著祈殞,他終於來見我了。我知道,這些日子他在逃避,逃避我是馥雅公主之事實。 
  他對我勾起淡淡一笑,後與我並肩而坐在石凳上,伸手接住幾瓣殘飛的柳絮,隨後朝天際一拋,“父皇對我說過,潘玉就是夏國的馥雅公主。你與祈佑有一場複國交易。” 
  我點點頭,“先帝說的不錯。” 
  他再次將“鳳血玉”從衣襟內取出,拉過我的手,將它遞塞在我的手心,這是第三次將此玉給我。 
  “鳳血玉為我母妃鍾愛,它代表至高無上的承諾,你收好。”他緊握我的手,將它手攏。 
  我想推拒,他卻淒然一笑,“不要拒絕了,這枚玉是我對你的承諾。若我登記為帝,定為你討伐夏國。” 
  笑聲由我口中逸出,聽著竟是如此諷刺。他是第三個承諾我複國的人,但是我知道,真正要複國只能靠自己。我不能再如曾經呆在祈佑身邊,傻傻等待他把一切處理完後,再去討伐夏國,不能再靠別人了,我必須靠自己的雙手。 
  在眼眸流轉之即,我瞅見一張悲傷蒼白的臉,是納蘭敏,“王妃!” 
  祈殞也隨著我的視線望去,我連忙將手由他掌心抽出,我知道,她誤會了。 
  納蘭敏只是幽幽的掃了我們一眼,曼妙轉身,飄然而去。雖然她離去時如此高雅傲然,但她沉重的步伐卻洩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祈殞忙起身想追出去,但是才邁一步卻又退了回來,望望身邊的我,神色極為複雜。我見他在原地躊躇猶豫,明瞭的一笑,“如此在意,為何不追?” 
  他一怔,明顯的訝異表現在臉上,“可是……” 
  “我與王妃,誰才是能與你共患難,生死隨,不離不棄的那一位,相信王爺的心會告訴你。更不要為了一段你割捨不下的依戀迷亂而放棄了自己的心之所愛。有些事一旦錯過就永遠無法挽回。”我用平靜清透的聲音對他說著,想喚醒他的心。 
  他原本迷亂無措的神色漸漸明朗,對我回以真心一笑,俊逸風雅。隨而絕塵而追去,毫無一絲猶豫。今日,算是我為祈殞解開了一個心結吧?我一直都明白,他只將我當作袁夫人的影子而割捨不去。可見他有多麼渴望母愛,我只希望納蘭敏能理解祈殞,用愛去撫平他的心傷。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08章:鳳血玉之諾(二)
  當我正望著空空回廊轉角出神之時,曦卻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邊,“恢復的不錯,都能出門走動了。” 
  我驚訝的瞅著他,似乎來很久了,那我與祈殞的對話他又聽到多少? 
  薄笑而邀他與我同坐,望簌簌青葉,纖纖素畹,明豔嬌花,清風遐邇。 
  “身中一箭一刀竟能一直挺下,硬撐著不肯道一句疼,真挺佩服。”他的唇畔邊有一絲讚賞之意,淺淺淡笑。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頗為新奇。 
  “國破親亡,容顏被毀,陷害中毒,陰謀利用,無情背叛,我照樣挺了過來,這一刀一箭又何足道懼?”我灑脫的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件一件道出,如今再談起已是習以為常,“幼時有算命先生說我命硬,那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我不得不信呢。” 
  他沒有對我說的話做出任何表示,只是問道,“為何要擋下那一箭。” 
  我搖頭道,“那一刻我只有一個念頭,你若受傷,我們二人定淪為階下囚。為你擋下一箭,你我才有一線生機。” 
  “你不僅膽識過人,還很聰明。”他臉上的笑容斂去,再此淪為一臉冷寂,“你真的是夏國的馥雅公主?連城的未婚妻子?” 
  “對。”我驀然點頭,如今再將我的身份隱瞞下去已沒有多大意義。但是他似乎對連城的事特別關心? 
  “那你聽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二十五年前卞國有一奇女子名李秀,是青樓頭牌歌妓,通曉琴棋書畫,才貌兼備,豔冠群芳。多少王公貴胄,江湖俠士慕名而來,只為一睹芳容,聽其一曲。多少人散盡千金想與她共度春宵,可是她向來高傲,那群庸人她一個也看不上。直到有一日,一名風流倜儻的俊氣男子出現,他用那滿腹的才情贏得了她的芳心。那夜,她將自己最珍貴的第一次獻給了他。 
  那一夜的風流,卻鑄成了一場悲劇。 
  她懷孕了,那名男子亦要納她為妾。這件事在汴京鬧的沸沸揚揚,盡人皆知。因為那個男子是卞國的丞相,連壁,家中有妻室,父母更是堅決反對納一名風塵女子為妾。此事一直僵持了一年,直到一個男嬰的出生,丞相家人才勉強同意讓她進門,將她安置在淒涼的小院中就住。沒有侍婢,凡事都要親力親為。 
  那個男嬰出生在晨曦第一道曙光破空之時,所以父親為他取名為——連曦。 
  隨著時間的飛逝,那年他七歲。他看著母親原本纖細柔嫩如雪的雙手因多年浣衣而變的粗糙,生出厚厚的繭子。曾經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因常年的累積已覆上一層斑斕的滄桑。她在府中甚至連一個卑賤的奴才都不如,遭受了數不盡的冷眼。但是她忍了,為了她心愛之人而默默承受這一切,讓她寬慰的是,連壁對她很好,大多數時間在她屋裏留宿,甚至冷落了正妻。 
  他還有兩個哥哥,皆是正房的孩子,一個名連城,一個名連胤。可他從不叫他們為哥哥,因為他知道,丞相府內,除了父親,其他人都看不起他與母親。有時候他非常恨父親,恨他身為丞相卻如此懦弱,竟不敢站出來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說上一句話,還要母親承受那麼多委屈。 
  但是母親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只因她愛父親。為了愛他,甘願來到府中受欺淩,為了愛他,甘願放下她的驕傲陪伴其身側,為了愛他,甘願忍受命運對她的不公平。他默默的看著母親受苦,卻無能為力,畢竟他們都是寄人籬下,有什麼資格去指責?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09章:鳳血玉之諾(三)
  直到那一次,連胤跑到母親面前,對她破口大駡,說母親是下賤之人,用狐媚手段蠱惑父親的心,想要毀了這個丞相府。母親呆呆的站在原地,任他那不堪入耳的言語無情的將她吞噬。 
  看這母親這樣,隱藏多年的怒火一股腦沖上心頭,上前就將他狠狠推在地上,“不准欺負我娘。” 
  連胤不甘示落的從地上爬起,沖上來與他撕打在一起。母親一直在勸阻,但是誰也沒有理會,都氣紅了雙眼。直到一聲溫雅卻包含著無盡威嚴的聲音傳來,“你們給我住手!” 
  他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望他們的大哥——連城。 
  “大哥,這小雜種打我。”連胤竟沖上前先行告狀的指著他,“大哥,這小雜種打我。” 
  連城因這句話給了連胤一巴掌,“什麼小雜種,他也是爹的兒子,我們的兄弟。” 
  因為這句話,他的心中湧現出一股酸澀,他從沒想過,竟有人會為他們說話!甚至稱他為“兄弟”。多麼奢侈的兩個字,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他口中聽見。 
  此後,連城頻頻出入小院,給他們母子二人送好吃的糕點,水果,他還說,“在這兒,我們是一家人。” 
  他盯著連城,心被填的滿滿的,一向不善言語的他破天荒的對他說了一聲,“謝謝,大哥!” 
  十歲那一年,父親奉皇上之命領兵出征,獨留他與母親在府裏。那時,他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在心中蔓延。果然,在父親出征後第三日的夜裏,正妻穆馨如領著幾名家丁闖入母親的房中,將還在睡夢中的她拖了出去,說是要將母親填井。還口口聲稱她是一隻修道百年的妖狐,欲來迫害府中上下,吸其陽氣。 
  他躲在屋內,偷偷的看著外邊的一切,那時他很想沖出去求她剛過母親,她不是妖狐。但是大哥卻從後窗爬了進來,他說,“曦,你要逃。我娘不會放過你的。” 
  他就這樣被大哥拖著朝後窗逃去,在離去那一刻,他眼睜睜看著母親被那幾名家丁推入井中,“撲通”一聲,穆馨如臉上痛快得意的笑,他一輩子都無法忘卻。 
  我聽著他一字一言的訴說,臉上並無哀傷之氣,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但是,他時不時流露的澀笑,洩露了他的心事。令我沒想到的是,曦,竟是連城的弟弟。難怪我見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太像連城了,言談舉止與身上散發的氣質皆無二般。 
  “後來,你遇見了絕世神醫,他收你為徒,對嗎?”我開始猜測著下面發生的事。 
  他點頭,“這些年來,我一直策劃著欲暗殺穆馨如,但是……大哥救我脫險後,懇求我原諒他的母親。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未下狠心動手。” 
  我哀歎一聲,“但是殺母之醜你不得不報,你又不願讓連城知道此事是你所為,所以你找了一個與你毫無關係,有認識連城的女子,替你完成這次刺殺。”看著他沉默不語,我知道自己又猜對了,才道,“你不怕我將你的計畫供出?” 
  “我不會看錯人的。” 
  “看樣子,我不能拒絕。” 
  他將冷然的目光投放在我臉上,“既然你的傷勢已無大礙,那我為你複容吧。”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0章:鳳血玉之諾(四)
  一個月後。 
  我的臉纏著重重紗布已經整整一個月了,每三日曦都會來到我房內為我換藥。我始終不敢睜開眼睛看我自己,因為我怕,更多的是恐懼,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這樣。曦似乎看出了我的緊張,總是低沉的對我說,“不要怕。” 
  而今日,是正式卸去紗布的日子。曦,祈殞,納蘭敏佇立在我身邊。坐在妝台前的我則是雙手糾結在一起,微微顫慄。 
  納蘭敏緊緊握著我的手,溫暖的手心撫平了我內心的恐懼,“動手吧。” 
  緩緩閉上眼簾,只聽“卡嚓”一聲,曦將紗布的死結剪開,一層一層將那白紗布卸下,千思百緒閃過腦海。 
  “如果,我毀了你這張臉,連城還會愛你嗎?” 
  “真想拿一面鏡子讓你瞅瞅現在的樣子,陋醜恐怖。” 
  靈水依用那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將我的臉毀去……血腥味仿佛又傳進我的鼻間。 
  霍然睜開眼簾,正對上銅鏡內的自己。嫩臉修蛾,肌如白雪,嬌嬈意態不勝羞……這是我,這是馥雅曾經的臉。我不確信的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頰,是真的,我的臉竟完完整整的恢復了……一絲痕跡也看不出來。曦,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竟能將我的容貌恢復,他的醫術又達到何種境界了! 
  納蘭敏會心一笑,“原來馥雅公主竟有如此傾城之貌。” 
  祈殞深深凝著我的臉良久,竟不發一語的退出了房內。納蘭敏尷尬一笑,追了出去,獨留下我與曦在房內,他歪著頭若有所思的打量我。 
  我怪不自在的問,“怎麼了?” 
  他將手中的紗布丟棄,“我就說那張平凡的臉根本不配你那出眾的氣質。” 
  “你是在誇我還是貶我?” 
  他不語,信步走至桌旁,為自己倒下一杯茶水,輕抿一小口,似有回味,“你的要求我已完成,如今,只剩下你的承諾了。” 
  “你放心,我說話算數,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我回首盯著他的側臉,“接下來,我該去昱國了。” 
  他將手中的玉龍杯放在指間來回旋轉把玩,“為了避嫌,此次你們先去昱國,我數日後便到。” 
  疑狐的瞅著他問道,“你們?你是指我和誰?” 
  “你與納蘭敏。”他將玉龍杯重重的放下在桌上,有水漬濺出,“既然要與連城談交易,必定要找個有身份,能信任的人與你同去昱國。這些日子我與王爺商議過,王爺若離開金陵必定會引起懷疑,選來選去惟有納蘭敏最適合。” 
  我的笑容漸漸斂去,拿起桌上的玉梳,一縷一縷的將發絲理順,“你似乎對政治也很有興趣?” 
  “我的生命中有三個最重要的人,一是母親,二是父親,三是大哥。如今母親與父親皆已亡故,惟剩下大哥一人。所以我會用盡自己的一切幫助大哥。”他這句話脫口而出,我才真正覺得連曦真的很敬重連城,對他的情亦是純正的兄弟情誼。我忘記了,多久未再見到如此純正的手足之情了。 
  是我在納蘭一族看太多手足相殘的戲碼了嗎? 
  “這麼多年,你一直與連城有聯繫?” 
  “是,一直有書信來往。當我知道你是馥雅公主之時,我真的很驚訝。因為大哥在信中提過你多次,一直想見見你,卻始終沒機會。如今,卻是這樣的情況下相見,我終於明白為何大哥對你依然如此惦念。我相信,你對大哥的宏圖霸業會有和大的幫助。”他頓了頓,又道,“但是,你若敢再傷大哥,我不會放過你的。”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1章:一朝為秀女(一)
  我與納蘭敏於十日前的夜裏偷偷出城,秘密前往昱國。我與她相對而坐於馬車內,我見到她眼底始終無法放開的憂鬱,還有那淡淡的思愁。 
  我將剛從路邊小販手中買來的鮮嫩鳳梨遞給她,“你捨不得祈殞?” 
  她含笑接過,隨手擦了擦,然後放在口中用力咬下一口,也不說話,只是細嚼。 
  “會恨他嗎?為了自己的野心,將你推向危險的昱國。”喃喃一聲輕問,也問出了我的苦澀,祈佑何嘗不是如此待我。 
  “從與他大婚那日起我就明白,先帝是要我為他付出一切。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不是嗎?”她又咬下一口鳳梨,“祈殞從未想過要爭奪那個皇位,但是當今皇上弑殺了最疼愛他的父皇,這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他誓為先帝報仇。” 
  我無奈一聲冷笑,笑得蒼涼,“所以,一定要犧牲女人嗎?” 
  “為了他,我心甘情願。”她漸漸垂首,一直望著手心捧著的鳳梨良久,才道,“祈殞對我說,他怕見到你,因為你與母妃是何其相似。我知道,他是怕繼續見你會控制不住的愛上你,更怕對不起我。” 
  我宛然一聲歎息,“祈殞愛的人只有你,不然那日絕不會拋下我而去追尋你。在他心中,我只是他母親的一個影子,燈滅了,月蔽了,日落了,影子將由他心中散去。你才是他心中最珍貴的一份情啊。” 
  她霍然仰首,隱含淚光的瞅著我,更是楚楚動人,勾起一絲微笑,“謝謝。” 
  我不語,單手掀開窗幕一角,望外邊匆匆飛掠眼前的景象,又想起了什麼,忙開口問道,“你們成親這麼多年,怎麼沒有孩子?” 
  她神色一黯,“他說,現在不能要孩子。有了孩子會使他分心,令他無法安心繼續進行他的計畫。更擔心,若是計畫失敗,連累了孩子。我懂他,所以我沒有反對。我願等,等待能為他生個孩子的那一日,若沒有那一日,我亦會陪他共赴黃泉。” 
  聽到她的話我心念一動,那祈佑為什麼又不讓我有孩子呢?而且狠心到永遠不允許我有孩子?怕我會影響他的皇權還是根本不想與我有個孩子!我也可以如納蘭敏一般,陪祈佑生死與共。可是,他沒有給我這個機會,甚至這樣傷我。 
  “若你負我,今生亦不相見。” 
  我清楚的記得這句話,可他沒有給我機會,甚至如此踐踏我們之間的愛情。這份愛情既然已變質,那當初的誓言我又何須苦苦遵守? 
  “公主,曦說此時昱國正在舉行三年一次的選秀,我們只要找到太監總管白福給予大量錢財賄賂便可成為秀女。但是我擔心,若見到皇上說明來意,他將我們當奸細收押……”她格外擔憂的蹙起了蛾眉。 
  我立刻安撫道,“王妃你放心,沒有把握,我絕對不會冒這個險的。” 
  她的擔憂也情有可原,遠方還有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在等著她回去。不像我,已是了無牽掛,可放心去賭,即使賠了性命也再所不惜。 
  夜裏戌時我們便安全抵達了汴京,據聞此次選秀之事在汴京鬧的沸沸揚揚,諸多為了進宮成為秀女而散盡千金去賄賂白福公公的平民女子比比皆是。她們之所以報如此大的希望,只因四處都傳聞,連城的後宮等同虛設。除皇后外,四妃至今未立,九嬪也只有兩名女子居於嬪位,皇上也無子嗣。也難怪,這麼多女子都想擠進宮,想著有昭一日飛上枝頭當鳳凰,但她們只看到了這般榮耀,卻沒想過榮耀的背後,是血腥、殘酷、淒慘。 
  紅顏未老恩先斷之例歷來數都數不盡,況且天下國色皆聚于後宮,她們又能保證自己一定豔冠群芳,脫穎而出? 
  我與納蘭敏來到了提督衙門,據說這一段選秀時間白福公公居於此處。每日絡繹不絕來訪的人都快將門檻踩破。就連現在,上門拜訪求見的都排了老長一排。我拿了一錠黃金給看守通報的衙役,他們立馬就放我們進去。 
  我們與白福公公會見在一處幽雅的小居,屋內有淡淡的脂粉香氣,四下也未點燈,惟有溶溶淡月照屋。當納蘭敏將滿滿一大盒珍寶擺在桌上之時,他的目光由起先的冷淡轉為熠熠散光,指尖撫過那盒那黑夜中閃閃發兩的珠寶,喃喃問道,“兩位姑娘這是……” 
  “只要公公在秀女冊上加兩個名字。”我由袖中取出一箋紙遞給他,上面寫著馥雅與多羅兩個名字,“這件事對於公公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對嗎?” 
  他貪婪的打量這珠寶,頻頻點頭,一連說了三個“對”字。我與納蘭敏對望一眼,神色淨是笑意。我沒想到,進宮竟如此容易,連城怎會用這樣一個貪財的勢力小人為太監總管?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2章:一朝為秀女(二)
  神武高聳,殿宇巍峨,三步一樓,五步一閣。漫天飛絮,獨步百花饒。眾批秀女被皇上身邊的大侍女,蘭蘭、幽草領著進入儲秀宮住著。望著多年不見的兩人,初次見她們眼中那股純真乾淨已不復見,是這個宮廷磨去了她們的天真無邪吧。 
  蘭蘭捧著小冊一個個念著名字分配居住的廂房,當她念到,“多羅,馥雅……”時皺了皺眉頭,又重複念了一遍,“馥雅?” 
  我與納蘭敏由所剩無幾的秀女中站了出來,“我們是。” 
  幽草突然伸出食指驚恐的指著我,“你……你……” 
  “我是此次被選進宮的秀女馥雅,她是我的姐姐多羅。”我忙打斷她的話,用目光示意她此時存在于周圍的旁人,幽草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我。 
  相較于她,蘭蘭就顯得冷靜了許多,平靜的說道,“你們兩住這間。” 
  我們一同進了屋,在關門之時只是將其微掩,留了一塊縫隙。不出一盞茶的時間,蘭蘭與幽草鬼祟的溜了進來,一見到我就撲了上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小姐……您回來了!” 
  我被她們突然其來的熱情弄的不知所措。身邊的納蘭敏先是疑惑,後轉為掩嘴輕笑。 
  幽草抱我尤其緊,她說道,“自從上次小姐的逃離,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蘭蘭不停的點頭,“小姐為何要逃。” 
  “因為連城說話不算數,竟要冊封我。” 
  她們二人對望一眼,齊聲道,“皇上從沒說過要冊封你啊!” 
  我僵在原地,沒有?那麼靈水依……原來我還是被騙了。自嘲一笑,沒想到竟是誤會一場,這場誤會害的我好慘。若沒有這場誤會,我依舊呆在昭陽宮。根本不會遭遇毀容,更不會目睹雲珠慘死,也不會陷害祈星,還有……被最愛的人利用。這一切,截是拜靈水依所賜! 
  “小姐,此次來昱國是見皇上嗎?奴婢現在就去稟報皇上,他一定會……”幽草說罷便朝外奔去,我連忙叫住她,“等等,見連城之前,我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 
  子時,萬籟寂靜,烏雲蔽月。 
  原本淒暗的皇后殿內突然燈火通明,尖叫連連。 
  我一邊由皇后殿跑出,一邊大笑。想到剛才靈水依見到我時那驚懼的表情,我就非常痛快。 
  我用蘭蘭與幽草支開了皇后殿外的侍衛與奴才,然後偷偷潛入靈水依的寢宮,用幽怨的聲音一直在已熟睡的她耳邊輕道,“靈水依,還我命來——” 
  她立刻由睡夢中驚醒,見到我,還沒來的及尖叫出聲就已嚇的昏死過去。那時我多想一刀了結了她,但是理智告訴我,不可以衝動。我來昱國的目的不是殺靈水依,而是複國。要對付靈水依我有的是機會,只要我在連城耳邊一語,將她與連胤的姦情抖露,她便完了。 
  我喘息著來到皇后殿外一處小湖邊,由水中的倒影望著自己臉上用雞血畫上的血痕,連我自己都被駭到,也難怪靈水依會嚇的昏了過去。伸手捧起一掌清水潑在臉上,將血痕洗去。多次打量沒有殘留的血痕才放心起身欲離去。 
  才回首,一個黑影闖入我眼中,我嚇的連連後退,腳下一個踩空就狠狠栽進了湖中,水花四濺而起。我掙扎了片刻,嗆了好多口水才穩住自己的身子。還沒反映過來,另一個身影由岸上跳了下來,再次濺起一大片水花,一雙手緊緊托著我的身子。 
  我乾笑了幾聲,望著與我同樣成落湯雞的連城,“我懂水性。” 
  連城被我這句話弄的哭笑不得,隨後那絕美的眸子一沉,“聽聞亓國正在四處尋找你的下落,沒想到你會來昱國。” 
  我故作輕鬆的扯出笑容,再胡亂擦擦臉上的水珠,也不說話。 
  他未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領著我從湖中爬上岸。我們全身都濕淋淋還溢淌著水滴,好不可笑。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3章:一朝為秀女(三)
  紅杏梢頭風露裏,柳蕭瑟。 
  無窮百水碧天靜,空飄蕩。 
  連城領著我在淒淒小徑中漫步,他問,“我聽奴才說皇后殿鬧女鬼,那個女鬼是你吧?” 
  我一聲輕笑逸出口,“知我者,莫若連城也。” 
  “真沒想到,你還能恢復容貌,為你恢復容貌的人有該有著何等高明的醫術呀。”他的腳踩過片片落葉,發出簌簌的聲響,“你和他吵架了?” 
  聽到他的話我不覺好笑,若只是吵架這麼簡單就好辦多了,“我也不知從何說起。” 
  他沒有追問下去,在經過一棵柳樹,隨手摘下一片柳葉放在指尖擺弄,“那你來的目的呢?” 
  “為你引見一個人,納蘭祈殞的王妃。” 
  他神色不變,等待著我的下文。於是我繼續道,“亓國的皇位本就該屬於他,如今他只須一個可以在背後支持他的強大勢力,他希望與你合作。”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聲音依舊如常,“你是要我聯手納蘭祈殞將納蘭祈佑拉下皇位,我以為你愛他。” 
  我的腳步一頓,隨後又追隨上他的步伐而行,“我無心插手你們之間的恩怨,我只要複國,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若要複國,納蘭祈佑有那個能力。而且,只要你開口,現在我也可以出兵伐夏,不論成敗,再所不惜。” 
  我的步伐再次頓在原地,再也無法前行,“昱夏而國已歸屬亓國,若你貿然對夏國用兵,就公然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亓國絕對不會容許你吞併夏國。此時的亓國定不會坐視不理,亦如陰山那一仗,出並相援。所以,要滅夏國,只有先滅納蘭祈佑。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 
  他的腳步也隨之而停下,臉上依舊掛著沐人的笑,“我不知你與納蘭祈佑之間發生了何事,也不想多問。既然你來到昱國我就會保護你。”他的聲音飄然入耳,“但是,這一次我會留你在身邊,再也不會放手。” 
  一直看著他的側臉,而他的目光卻飄向遠方,有些捉摸不定。我沉默了許久許久,天地間只剩下風聲拂過,青葉交響之聲時,我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我答應你。” 
  他依舊沒有看我,“真的想清楚了嗎?是一輩子。” 
  我肯定的點下頭,“是,一輩子。” 
  他的唇邊有了一絲微笑,笑得令人著迷,但是那份微笑後卻有我突然覺察到的苦澀。我的目光黯然一滯,對於連城,我有愧。從他允諾我四年複國起,我就註定欠了他。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4章:日月星,辰妃(一)
  青銅鳳凰大鼎口中飄散出的輕煙縷縷,並不濃郁,卻彌漫一殿。黃綾紗帷帳被金鉤挽起,榻上鋪著龍鳳呈祥錦絲被。我靜靜的凝著澄泥金磚的地面,出神。 
  三日前的選秀,原本應是皇上與皇后一同出席,卻因數日前的夜裏,有一女鬼闖入皇后娘娘的寢宮,將她嚇的一病不起,連日來都躺在病榻上,故而沒有前來。同時,我也在暗自慶倖,若她出席見到我,指不定又會引起什麼風波呢。 
  選秀那一日,連城冊封我為昱國唯一的妃,賜號“辰”。當時在大殿內,可以聽見一陣陣冷冷的抽氣聲。因為“辰”這個字非同一般,日月星之統稱,與天齊名,與帝同在。 
  同時,他還立了兩位嬪,數十位答應。在寥寥近千人的秀女中,他只封了宮嬪不到二十人,這是極為少見的。 
  納蘭敏也在答應只一,我明白連城的用意,留下納蘭敏來牽制祈殞,以防他日助他登上皇位,他卻調轉頭來對付昱國。我相信,祈殞也早料到這一幕,他卻仍捨得將自己的女人做為人質來完成他的權利之爭嗎?他不怕萬一事有變故而傷到納蘭敏?仇恨、權欲真的能讓人蒙蔽雙眼,不惜利用自己的愛人呵。 
  我一聲冷笑,不禁惹得幽草與蘭蘭的側目,“娘娘,您笑的……好奇怪。” 
  我沒有回話,也未看她們兩,依舊盯著地面上的紋理案。連城再次將她們兩人派給我做奴才,一直空了三年的昭陽宮再次賜予我做為寢宮。而今夜,是皇上臨幸之夜。 
  鳳台桌案上擺放著兩支如手臂粗大的騰龍飛鳳花燭,燭光幻若流霞,迷亂了我的眼眸。我一直怔怔的看著,腦海中一片空白。 
  “你在想什麼?” 
  直到連城一聲輕語我才回神,發現蘭蘭與幽草早就沒了蹤影,朱門緊掩,甯神香白煙如霧。一襲鵝黃金菱龍袍的連城,他已坐在我的身畔,執起我的手,“馥雅,盼了這麼多年,你終於是我的妻了。” 
  我垂首望著他握著我的手,沒有說話。 
  “如果沒有那次夏國的宮變,你早就是我的妻子。我亦不會奉皇命而娶靈水依,亦不會篡奪這個皇位,而你,亦不會受這麼多苦。”他輕風細雨的將多年來發生的事用簡單的幾句話帶過,卻是字字銘心。 
  終於,我因他這句話而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將他的話接下,“也不會成為納蘭祈佑的皇妃!” 
  他驀地一怔,神色轉為複雜。我的笑容卻漸漸擴散在兩靨之下,“我,是他的女人。” 
  他猛然摟過我,強而有力雙臂緊箝著我的纖腰,在我耳邊低語道,“我不在乎,只要你在我身邊。”他的聲音沙啞著,唇齒輕含我的耳垂,濃濁的溫熱氣息在我臉頰邊吹拂著。 
  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唇上,覆吻的密不透風,將我的呼吸一併奪走,烙印著屬於他的印記。他的手輕輕將我的衣裳一層層褪去,齒裸的胴體完全呈現在他面前。他的目光變的熾熱,呼吸變得濃濁沉重。我微微撇開目光,不去看他那貪戀的目光。 
  他將我放倒在錦衾幃帳中,肌膚貼著微涼絲滑的錦緞,激起一層的麻麻的粟粒。滾燙的唇陡然遊走在我的全身,越深越纏綿。我的發絲傾灑了一枕,我的神色始終望著幃帳內的鵝黃,任他在我身上索取著。 
  他的龍袍也不知何時褪去,滾燙的身子與我交纏在一起,他的手指撫過我的小腹,最後向下探去。這樣陌生的情欲讓我突然閉上雙目,不去看他。感覺他的下身有了很強烈的變化,抵著我的下身,不由的低喚道,“馥雅……” 
  在此時,我的腦海中卻閃過一幕幕清晰的往事。 
  “若擁有這個皇位,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不要。” 
  “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 
  “納蘭祈佑,定不負相思之意。” 
  一句句話,猶如他在我耳邊低訴,如此真實。 
  連城在我身上的動作突然停住了,他的指尖劃過我的臉頰。我才驚覺自己落淚了,我不敢睜開眼睛看連城此刻的表情。 
  覆在我身上的重量突然沒了,只聽到他穿衣裳的稀疏之聲,在這寂靜的夜中如此清晰。良久,他的聲音由耳邊傳來,“我不會勉強你。我願等,等到你接納我的那一日。”語罷,腳步聲漸遠,開門關門之聲,狠狠敲打了我的心。 
  為何要落淚?我都準備好將自己給連城,這樣,我就不會再想著他,難道,事到如今我還是放不下他嗎?扯過床上那錦薄絲被,緊緊包裹著自己赤裸的身子,一夜未眠。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5章:日月星,辰妃(二)
  次日,我按規矩到皇后殿請安,儘管我這些日子盡可能的在回避見到靈水依,可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準備好了一切便來到皇后殿。聽聞,靈水依大病初愈,已恢復了以往的母儀天下之風範。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我福身而行禮,只聞她柔美的聲音到,“辰妃不必多禮,起吧。” 
  “謝皇后娘娘。”我抬首笑望靈水依,她原本端莊秀麗,眉目和善的笑在見到我的那一刻慘然一變,血色盡褪。 
  我佯裝未看見她的異樣,捧著一杯香溢的鐵觀音,端莊的遞至她面前,“娘娘請用茶。” 
  “你……”她全身顫慄著,有冷汗絲絲在她額頭上溢出,“你們給本宮退下。”她略微平復自己的失態,將在場的奴才們全數譴去。 
  我雙手依舊捧著茶水,望十幾位奴才由我身邊越過,後退出。 
  她見殿內的奴才紛紛退下,迫不及待的怪叫一聲,“你沒死!” 
  見她始終未接過我端給她的茶,我便收回,將茶放回桌案,“托皇后娘娘鴻福,臣妾活的很好。” 
  她依舊不能置信的上下打量我,“怎麼可能……我明明在你臉上……怎麼可能!”她不斷的喃喃重複著,恍然道,“那夜皇后殿的女鬼是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裝神弄鬼嚇本宮。” 
  “皇后若不做虧心事怎會被臣妾嚇著呢。”我悠然端坐在側椅上,將那杯鐵觀音端起,放在唇邊抿下一口,滿意的看著她臉色漸漸冷下,“皇后,你要知道,你與連胤的命撰在我手上。只要你們安分,我絕對不會為難你們,曾經的毀容之事我也可以不再追究。” 
  她目光一凜,“你是在威脅我?” 
  我笑道,“就算是吧!那你受威脅嗎?” 
  目光中漸起殺氣,“我隨時可以殺了你!” 
  我絲毫不畏懼的對上她的目光,“同歸於盡這樣的傻事,聰明的皇后是不會做的。” 
  她驀然沉思,臉上的殺氣逐漸散去,神色恢復如常,美目流轉,“你說的不錯,這樣傻的事,本宮是不會做的。”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6章:日月星,辰妃(三)
  我來到昱國有四個月了,宮裏的奴才們都在對我竊竊私語。有人說我很得皇上寵愛,因為連城每日必來昭陽宮,有人說我根本不得皇上眷顧,因為連城從來不曾在昭陽宮就寢。我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批判與審視,後宮從來都是如此,他們不議論那才叫奇怪。 
  皇后那我也再沒去過,她也未再刁難我。反倒是太后,她見到我時,一張臉急速冷卻了下去,竟當著眾妃嬪奴才的面不受我的請安之茶,憤怒的拂袖而去。自那以後連城對我說,以後再也不用去給太后請安,安心呆在昭陽宮,不會有人為難我。 
  這段日子我去見過納蘭敏數次,她在那閑的慌,整日就剪剪紙鳶,刺刺繡花。每次我一去她那就小坐一整日,與她聊天我的心很舒服,因為她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我很想求連城讓她搬來昭陽宮與我同住,但我知道,這不合規矩,一個答應是沒資格駐入昭陽宮的。納蘭敏並不介意,還要我以後少去她那,因為後宮內人言可謂。 
  昭陽宮偏院有一處小湖,名為“離緣湖”,這兩個月我最常去的也就是那裏,一坐便是半日。在那我可以享受安靜,聽湖水蕩漾百鳥啼鳴之聲,觀殘絮紛飛秋風落葉之景。 
  蘭蘭道,“主子,該用晚膳了。” 
  我迷蒙的望著飄蕩的湖水,裏邊映著天邊那一輪滄美的落日,晚霞布天,耀花了眼,“已是潤秋了。”又要到父皇母后的忌日了。 
  又是一陣靜默,我也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卻聽聞一聲,“參見皇上。”我再次回神,望著連城,我也沒有行禮。習慣直接喊他的名字,習慣在他面前放肆,這僅僅是一種習慣。 
  他在我身邊旁坐下,同我一起觀望茫茫碧水,瀲灩晚霞,“你想家人了?”他的聲音隨風而飄來,我的神色也黯然一沉。 
  他見我不說語,又道,“三日後的秋獵,我打算帶你一同前去。” 
  “你說真的?”我的眼神一亮,望著他認真的表情。 
  他淡淡一笑“這樣,你才能開心。” 
  我眼中的光彩漸漸褪去,“連城,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的心,不可能再愛上其他人了。” 
  他道,“這兩個月,你從來沒有笑過。我只是希望你開心。” 
  開心是什麼,我早就忘了。我的心早已被人傷的血跡斑斑,傷痕累累,若不是還有複國的信念支撐著我,怕是早就堅持不下去,早在弈冰與溫靜若倒在我面前之時,便隨他們而去。連城對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不想傷他。我被愛人傷過,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他突然轉移了話題,“看這天色漸暗,我帶你去放孔明燈吧。” 
  我疑惑的盯著他,“孔明燈?” 
  他握起我的手,將我拉起,“孔明燈祈福,你的父皇母后在天可以看見。” 
  我順著他手的力道而起,只見他吩咐蘭蘭與幽草去準備孔明燈。不出一個時辰,心靈手巧的她們已將一盞孔明燈做好,拿到我們面前。此時天色已漸晚,漫天繁星如鑽點點,耀花了我的眼。 
  連城遞給我一支筆,“把你的心願寫上去。” 
  我接過筆,卻始終沒有動手,連城若有若無的歎息,他也執起一支筆,在上面寫著什麼。看著他在寫著,我的心念也一動,提筆寫著: 
  父親母親佑馥雅早日完成複國大業。 
  寫完這句,腦海中又閃過一個念頭,不自覺的提筆寫下一行字,“願連城早日尋到心愛的女子。” 
  我松下一口氣,將筆遞給蘭蘭,“寫完了。” 
  但是幽草與蘭蘭見到我寫的字,臉色一變,“主子……” 
  連城走到我身邊,看著我寫的字,臉色依舊不變,淡然一笑,“你真為我著想。” 
  我笑著越過連城,看著他寫在另一處的字,“馥雅幸福。” 
  “幸福……”連母親都做不了的人,可以有幸福嗎?一想到此我的心就隱隱作痛。 
  連城接過火把,將其點燃,孔明燈緩緩升起,帶著我的祈禱升上了天。我與他並肩望空中那徐徐而升的孔明燈,點點火光帶著燈而飄蕩著,淚水蒙了眼眶,模糊了我的視線。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7章:白馬笑西風(一)
  深秋的天空蔚藍而高遠,溫暖的陽光透著一層淡淡的紫暉。放眼嵯峨山中,依舊樹木蔥蘢,綠蔭匝地,村落曠野地帶則是一片火焰的金黃。連城此次的秋獵攜我出行,還領著數百名善射的左右獵手,號曰“百騎”。到目的地後,百騎便動手搭起了帳篷,皇上的主帳在最中央,百騎的帳篷則將主帳團團圍住。 
  在一行長長的隊伍中,我還見到了曦。他此次是孤身陪在連城身邊,兩人並肩而乘在白馬之上,徒似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明眼人都能猜測出他們的關係。當然,連胤此次也同行前往,他從見到我那一刻起,瞳中就佈滿了隱隱的殺意,正因為這樣我一直緊隨在連城身邊,一刻都不敢離開。 
  這樣的情形引得曦開口道,“辰妃與大哥形影不離,感情好的羨煞旁人。” 
  聽到這句話,我也就只能乾笑幾聲,是呀,在他人眼中,我與連城的確恩愛。但其中的關係他們又能懂幾分呢,只有自己明白啊。 
  搭好帳篷已經入夜,眾人用過晚膳便疲累的睡了去,我與連城同居一帳,他卻不與我同臥。他將床榻讓給我居臥,自己居於偏帳內秉燭觀書,沉沉的倚在桌上睡去。他堂堂一個皇上竟要與自己的妃子分臥而居,此話若傳出,又有誰會信? 
  躺在榻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擔心連城一人獨居桌案過夜會不會冷?想到這,我便身著單薄的衣裳而跑下床,手捧一件披風,悄悄閃入偏帳。裏面的燭火搖曳,他安詳的倚在桌上睡去,胸口起伏,呼吸平穩。 
  我將披風小心翼翼的披蓋在他肩上,再將他手中始終未放下的書取下,置放在桌上,“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我怕還不起。”我喃喃對著他輕道,若有若無的吐出一聲哀歎。我的愧疚之心漸漸湧上心頭,越在他身邊我欠他的就更多了…… 
  我穿著單薄的輕羅衣杉走出了主帳,山曉寂寂吹蕩,秋色梧桐片落。山間的空氣真的很美很清晰,我站在高山懸崖邊緣,俯視朗朗天地乾坤,仰望著明月,我原本躁動的心平靜了下來。這個情景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呀,我想永遠在這裏呆下去,終老一生。 
  “辰妃娘娘!”淒怖的聲音在空曠的屏地響起,止住了我的暢想。 
  回首而望著笑的邪惡的連胤,我的心漏跳了幾拍,“你……” 
  “連胤真的很佩服,你竟有如此通天本領逃過一劫,又再次進宮成為大哥的辰妃。”他朝我一步步的朝我逼近,在月光的照射下,有一道寒光射出,那是刀鋒之芒。 
  “托你們的鴻福。”我不自覺的朝後挪了一小步,再回首望望身後的懸崖,不好!難道他要在此時謀害我? 
  “連胤。”曦的出現制住了連胤的步伐,他立刻將刀隱藏在袖中,我們一齊側首望著曦。 
  “這麼晚,你還找辰妃聊天?真是好興致。”曦悠然的走到我身邊,身上散發著冷然的氣勢。 
  他呵呵一笑,睇我一眼,再望望曦,“晚了,我先回帳了。你們聊好!” 
  當他悻悻離去後,我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同時也感激曦適時的出現,若沒有他,我怕是又難逃一劫。我更沒想到,連胤竟如此大膽,真的想對我下手。 
  曦盯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問道,“你認識他?” 
  我輕笑一聲,“毀我容,他也有一份。” 
  “那你為何不告訴大哥,難道你想這樣算了?” 
  “曾傷過我害過我的人,我會加倍向他們討要回來的。但現在不是時候將事情鬧大。” 
  他沉默了良久,蹲下身子,撿起地上一根殘枝,然後朝面前的山谷一擲,“你想不想知道亓國這半年來發生的事?” 
  我迎風而立,發絲亂了我的眼眸,“我沒有興趣。” 
  “我以為你會很感興趣關於亓國廢後立後之事。” 
  我一怔,“廢後?”難道短短半年時間杜家就被祈佑給剷除了? 
  他回道,“亓後杜莞被查以巫蠱謀害陸昭儀的孩子,導致流產。皇上一怒之下將其廢黜打入冷宮。但是半個月後又將她複立為後,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我沉默良久,思緒百轉,靈光一閃,“杜莞用巫蠱謀害陸昭儀的孩子,此等迷信之說你信嗎?” 
  他不答反問,“若說是有人故意嫁禍,這手法也太不能令人信服了,像納蘭祈佑這樣聖明之主會被此妖邪之話而左右到廢後?” 
  我立刻接下了他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巫蠱之說根本是皇上策劃。” 
  他點點頭,後又不解道,“若是皇上策劃,那為何又要在半個月後複立皇后?自相矛盾不是嗎?” 
  我拂過擋在眼前的發絲,“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了!先降罪給杜莞,讓杜家一黨心急如焚,自亂陣腳。適時再給他們一個天大的恩惠,讓他們放鬆戒心,更加肆無忌憚的以為祈佑根本不敢動他杜家。只要戒心一放鬆,剷除杜家就指日可待了。” 
  “他,真是用心良苦呀。”他緩緩起身,後退幾步,拍拍手上的灰塵,“可惜了花蕊夫人。” 
  我問,“尹晶?她怎麼了?” 
  “經查證,嫁禍皇后的人正是這位花蕊夫人。納蘭祈佑竟拿自己的女人當刀子使,確實高明、高明、高明呀”他一連讚歎三個高明,可見他對納蘭祈佑的佩服。 
  我一聲笑,在空穀中來回絕響,“這就是納蘭祈佑。” 
  我們之間再次沉默良久,我問道,“你對亓國後宮之事真的很清楚。” 
  “我說過,他的後宮有我的人。”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8章:白馬笑西風(二)
  次日一大早,百騎在連城的一聲令下皆放奔四野,執弓駑打獵,我站在原野間望山澗綠野叢叢,心情甚好。再望天際那雄鷹展翅,嘶嘶啼叫,我將背著的弓駑用力拉開,對準天際的雄鷹。箭突然射出,卻射到一半就掉落了下來,這個情景讓身旁的連城笑了起來,我有些不服氣的再次舉箭拉弓。這次如上次那般,飛射到一半卻又摔落了下來。連城的笑聲更大了,我有些尷尬的望著他,“不准笑!” 
  他抽出一支箭,然後走到我身邊,環住我的雙臂,在我耳邊輕道,“姿勢站正。” 
  起先因他的靠近有些不自然,後知他的意圖便將僵硬的身軀鬆弛下來,順著他的力氣而輕輕拉弓,箭程一點對準目標後,右手拉劍柄的力氣才開始加大。 
  “嗖——”一聲,劍飛射而出,快的讓我驚異。 
  那柄劍筆直射中鷹的小腹,它由天空中摔落而下,跌至我們的腳邊。 
  “好箭法。”我忍不住一聲讚歎,他將環著我的雙臂收回,跑至已奄奄一息的鷹邊。 
  望著連城將地上奄奄一息的鷹撿起,突然察覺到一陣殺氣直逼,我側首而望,一柄尖銳鋒利的箭直朝我的胸口射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望劍一寸寸朝我逼近。一個身影飛身將我撲倒在地,連續翻滾了好幾圈才避過那致命一擊。 
  “連胤,你想在皇上面前射殺辰妃?”曦才救我脫險,一雙冷眸便射向連胤。 
  連城也回首瞅了眼撲倒在地的我們,再盯著連胤,目光逐漸變深變暗,含著殺戮之氣。連胤無辜的聳聳肩,指著我們身後道,“我只是想射殺那只銀狐而已,並無冒犯辰妃之意。” 
  我們皆側首望著那只深中連胤一箭的銀狐,雙腿還在無力的做著垂死掙扎。連城原本閃過殺氣的目光漸漸放下,轉為了然,將依舊趴在地上我扶起,輕柔的為我拍拍身上的雜草灰塵。 
  曦也起身,我感激的望著他,用眼神表示我對他的謝意,已經是第二次救下我了。剛才連胤那一箭絕對是沖我來的,那只銀狐只不過是他射殺失敗的一個藉口而已。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大膽,當著連城的面也敢做此大逆之舉,這就是所謂的狗急跳牆?看來以後是不能離開連城一步了,否則隨時會命喪連胤手中。 
  連胤手捧銀狐,“辰妃,這美麗的銀狐送給您,就當作臣驚嚇到您而賠罪。” 
  我含笑接過,“那本宮謝過了。”心中卻暗暗恨道,好你個連胤,竟多次欲致我於死地,既然你如此狠心的不留餘地,休怪他日我也不給你留情面。 
  此時的連城與連胤並肩而立,同時瞄準天上僅剩的一隻雄鷹,我不覺凝神望他們二人,心中也期許連城能射中,滅滅連胤這陰險小人的威風。 
  曦壓低了聲音問道,“我很好奇,你到底知道些什麼秘密,令連胤多番對你下殺手。” 
  “誰知道呢!”我避而不答,目光依舊緊盯連城與連胤,兩人雙箭齊發,同時逼近那只鷹。卻在此時,連城的箭突然轉了個方向,將連胤的箭射下,最後直插蒼鷹的咽喉。劍法之精准讓我拍手叫好,不禁朝徐徐掉落在地的鷹而奔去,後蹲在地上審視一番,“一箭斃命,皇上箭法之精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但見連胤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仍舊賠著笑,“大哥的箭法確實無人能敵,連胤自歎不如。” 
  連城不說話,唇邊掛著逸雅迷人的笑而凝視著我,仿佛看出了我與連胤之間的暗潮洶湧。他牽過一匹馬,翻身躍上朝我奔來,最後向我伸出手,“馥雅,陪朕跑幾圈。” 
  沒有猶豫,我伸出了手。與其在這面對討人厭的連胤呆在一處,還不如側馬於草原,放歌於天地之間來的安逸。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19章:白馬笑西風(三)
  山川秀麗多驕,秋意寄情密意,天角孤雲渺渺。 
  連城將我護在他那強而有力的臂彎之中,飛奔於這片鬱鬱草叢,速度很快,風拍打在我的雙頰上,我幾乎睜不開眼睛。 
  只聽得連城大聲問,“你與連胤有過節?” 
  “不喜歡他,太假。”我多想開口對他說出連胤與靈水依之間的姦情,但是這並不是明智之舉。我根本沒有證據,就算連城信了,其他人會信嗎? 
  他又道,“還在為剛才那無心一箭而生氣?” 
  “是呀。”我無奈的承認下來。 
  他一陣輕笑,“那只是一個意外,二弟怎可能有意加害於你。” 
  聽到他這句話,我沒有再說話,只是在心中歎息。連城,對這個弟弟似乎沒有防備,是連胤隱藏的太好,還是連城太過於相信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連城終於將馬停了下來,我們置身坐於漫腰的蘆葦之中,仰望默默碧天,白雲千載,雁過無痕,千山腹。 
  今日,將沉積於我心中酗酒不得而釋的沉重一掃而空,呼吸著屬於天地間最清晰最乾淨的空氣,我心暢快。 
  “見到你一掃多日的憂鬱之氣,我更確定攜你出獵之舉是正確的。”連城笑著躺入蘆葦中,我側首望他一臉欣慰之色,心中除了感激仍是感激。 
  “真的很開心,這,才是我一直想追尋的日子。”雙手抱膝,睇隨風擺動的蘆葦,“為什麼你從來不問我與祈佑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想揭你的傷疤。我在等,等你主動告訴我的那一日。”他的笑容仍舊在臉上,我才發現,他在我面前,似乎一直都保持著這個暖暖而寵溺的笑容,只為我一人而笑。 
  我沉默半晌,天地間唯剩下風聲,我終於開口吐出那個藏在我心中半年不願提及的傷痛。 
  “納蘭祈佑,他利用了我們之間的愛。 
  他在我皇陵祭祈星之時,竟在佩刀上下毒,只為嫁禍杜皇后,喚起我的仇恨,助他剷除那個不得不除的杜家。雖然那毒藥有解藥,可是我恨他利用了我對他的信任。 
  這件事,我可以原諒,因為他是帝王。 
  他刻意命人將我引去一處廢苑,發現靜夫人與弈冰的姦情,欲借我之手諸殺他們。到時候就有理由給我更多的寵愛,將我推向風尖浪口,權利的頂峰,用我來分刮杜家的勢力,鞏固他的皇權。 
  這件事,我也能原諒,因為他是一國之君。 
  惟獨有一件事我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命人在我每日喝的茶中放入麝香,剝奪了我當母親的權利。之所以不能原諒,因為他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我說這些話時,我以為自己會很激動,卻是出奇的平靜無波。原來再說起納蘭祈佑對我的所做所為,我竟能如此平靜。 
  連城始終沒有說任何一句話,聽過只是陷入沉默之中。 
  我苦澀一笑,“我很可笑,對嗎?” 
  平躺著的他起身,緊緊將我擁入懷中,力氣很大,很強勢。我掙脫不下,只能被他圈在懷中。 
  他啞然道,“我連城發誓,永遠不會讓你再承受如此之痛。” 
  我沒有落淚,只是木然的注視遠方,將藏在心中這麼久的話吐出,真的輕鬆了許多。 
  “我知道,你一直想過平凡的日子,我給不起。但是我能陪你坐起望旭日東昇賞朝暉漫天,臥倚觀落日徐徐睇朝霞映空。閒暇時微服出巡,走遍山川,俯看錦繡山澗,吟唱九歌。這一切的一切我都能給你。”他的聲音如一抹春日暖風吹進我的心,他說的話……真的讓我好生嚮往,但是,我真的能擁有這些嗎? 
  或許我可以在連城身上尋找一個溫暖的港灣,在這君臨天下的連城身上尋找自己的歸屬,終老一生。但是,真的可以嗎?我真的能將對祈佑的愛與恨皆忘去? 
  後來,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他緊緊的擁著我,我靠在他懷中聽他強健有力的心跳,直到晚霞映紅了天際,落日沉入了地面,百騎們匆匆找尋而來,他才放開了我。 
  我望著曦與連胤異樣的目光有些尷尬,他們兩也未多說一語,恭敬的將我們迎回主帳。 
  連城走在最前邊,默默的跟隨其後。一路上,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安靜的出奇。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0章:白馬笑西風(四)
  夜晚,‘百騎’圍在篝火前烤著獵來的羊兔,哼唱著軍歌,好不熱鬧。連城也與他們同坐共食,我沒有吃任何東西便一人躺在軍帳內不參與他們的熱鬧。帳內漆黑一片,我睜著眼睛想著數個時辰前的一幕幕,心神異常亂。不應該陷入他那的柔情之中,我沒已有資格再去愛人。 
  聽見一陣腳步聲襲來,我立刻閉上雙目,假裝酣睡。直到腳步聲漸漸逼近,最後在我床側停住步伐。我緊張的竟屏住了呼吸,希望他能快些離開。 
  一陣輕笑傳來,“憋了這麼久不難受?” 
  聽他這樣一說,我用力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暗夜淒魅的瞳。如今的我面對連城竟然會緊張,與他相識這麼多年從來不會有緊張之感,今日卻油然而生。 
  我支起身子,不自然的輕笑,“外面那麼熱鬧,怎麼不多呆會?” 
  “你不在,沒意思。”他在床榻邊坐著,“你在躲我嗎?” 
  我的聲音猛然提高,“我幹嘛要躲你啊!” 
  “你這樣像是欲蓋彌彰。”他輕輕順了順我的發絲,“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的父皇母后?” 
  我的眸光迅速黯淡,“當然想。” 
  “那我帶你去夏國吧。” 
  他此語一出,我立刻仰頭驚異的望著他,“你說什麼,你要帶我去夏國。” 
  他頷首,我立刻搖頭,“不行,你可是昱國皇帝。” 
  “我們可以偷偷離開軍帳,擺脫‘百騎’,就不會引起夏國的注意。”他說罷,我便沉默猶豫著,他又道,“我知道你想他們,所以這次秋獵也是個藉口,我只為帶你去夏國再見你的父皇母后。算算日子,你也有六年沒回去了吧。” 
  我的雙指糾纏在一起,內心也十分掙扎,我們這一去萬一被人認出來就太危險了。除非……連曦。我立刻開口道,“如果,我們懂易容術就好了……” 
  他含笑揉揉我的發絲,“曦,就是一個很好的易容大師,你若不放心,我們帶他上路。” 
  我佯裝驚訝的問,“他會易容嗎?那我們就可以安心去夏國拉。” 
  我與連城在帳中聊著我們此次去夏國的計畫,直到深夜寂寂,外邊只剩下幾小隊巡邏的士兵後,我們才偷溜出帳,與連曦匯合,騎馬奔騰在黑夜之中。天邊的星星閃爍如鑽,連城緊摟著我同乘一馬。 
  靠在他懷中我才發覺,是這樣安心。他對我的用心我一直銘記在心,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是……這只是感動,只是感動。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1章:血染驚情劫(一)
  夏國 
  我與連城在連曦的精心打扮之下,成為一對年近四十的普通中年夫婦,而連曦則是扮演著我們兩的兒子。一路上,我不停以母親的口氣喚他為‘曦兒’,惹的連城一陣爆笑,連曦卻是擺著一張臭臉。我卻依舊我行我素的喚他為‘曦兒’,他就乾脆無視我。 
  連日來的奔波,他們兩的體力倒是綽綽有餘,我倒是累壞了,全身的骨頭幾乎要散了。連城看我可憐兮兮的,便在一間客棧內包下兩間上房,供我們落腳。 
  夜裏,夏國的街道很是熱鬧,熙攘的人群漫步在空曠寬敞的揚長大道上顯得有些擁擠。我吵著連城要下去湊湊熱鬧,他寵溺握著我的手便步出客棧。與他交握著的手傳來陣陣溫暖,先前有些僵硬,後來卻轉為自然。與他漫步在人群中,像極了兩個恩愛的夫妻。 
  好多年了,我都未再走在這熟悉的街道,記得曾經與皇兄偷偷逃出皇宮,被父皇親自抓了回去。我知道,那時他是多麼擔心我與皇兄會出事,畢竟我們根本不懂這人情事故。如今,再也沒有父皇的訓話,母后的疼愛,皇兄……怕是早已遭受二皇叔的毒手了。 
  大道兩旁掛著紅紅的燈籠照亮了街道,我拉著連城走到一處多人圍繞之處,許多老少男女皆撐頭思考著燈謎。由他們口中得知,猜對燈謎即可得到獎勵,我的興趣大起,與連城共猜燈謎。 
  一位手持燈籠的掌櫃開始出題,“第一題‘日落星出月當頭’打一個詞。” 
  我立刻有了答案,聲音還未發出,就聽一個清脆的女聲搶先道,“星去日,當頭月,正是生肖二字。” 
  眾人一聽罷立刻點頭,恍然大悟。 
  “這位姑娘答的不錯,第二題,殘陽如血打一種花卉。” 
  我又想開口,方才那位女聲又搶先了一步,“晚來紅。” 
  “姑娘又答對了,第三題,一見鍾情打五唐句。” 
  為了避免她再次搶先,我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相看兩不厭。”但是這次卻是與那名女子同時脫口而出,聲音夾雜在一起格外響亮。 
  眾人皆拍手叫好,我側首凝望那位姑娘,我的臉色慘然一變,險些站不住腳。她……不正是蘇思雲嘛,她怎麼會在這?如果說她在這,那祈佑…… 
  我連忙拉著連城想避開,她卻上前攔住了我們,“大嬸,沒想到你也挺有才學的,真人不露相啊。” 
  我壓低了聲音回道,“姑娘謬贊,不敢當。” 
  “雲兒。”一聲淡淡的聲音插入我們之間,我的手一陣輕顫,連城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給予我勇氣面對。 
  我垂眸後退幾步,視線始終盯著自己的繡鞋,不語。 
  連城輕聲道,“走吧。” 
  “兩位姑娘請慢走,這是你們猜謎得到的獎勵。”掌櫃將糊著鴛鴦的紙燈籠遞給我們,“祝福兩位姑娘與夫君白首偕老。” 
  “謝謝。”連城接過,道了聲謝。 
  而蘇思雲則是將燈籠放在掌間觀賞,笑的很甜,“佑,好看嗎?” 
  他點點頭,“好看。走吧。” 
  直到他們離去,我才仰頭而望他們的背影。十指緊扣,相互偎依,雖看不見他們二人的表情,但是我知道,那笑一定很甜。 
  連城沉沉的開口,“或許,他來夏國是找尋你的。” 
  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隱遁而去,我自嘲一笑,“我不喜歡自欺欺人。”我再由連城手中接過那個紙燈籠,細細凝視上面的鴛鴦戲水圖案,喃喃吟起,“借問吹蕭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顧作鴛鴦不羨仙。” 
  連城輕輕鬆開了緊握著我的手,“你還是放不下。” 
  我默然。 
  他飄渺一笑,“如果現在後悔了,現在就追上去,告訴他馥雅就在這。” 
  燈籠摔在地上,在原地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下,“沒有,我沒有放不下。回去吧,我來夏國是拜祭父皇母后的。”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2章:血染驚情劫(二)
  次日一大早,我們便動身前往夏國皇陵,但是父皇母后並未葬於皇陵,而是皇陵外。二皇叔真的非常狠心,諸我父皇母后不說,就連屍骨都不允許進入皇陵,他與父皇真的是親兄弟嗎? 
  我望著眼前漫草淒淒無人理的墓碑,我赤手上去拔那些荊草,手被割傷也混然不覺,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溢出。第一次,我在父皇母后面前痛哭,只可惜如今已是天人兩隔。連城忙上前阻止我瘋狂的舉動,我無力的跪在墓碑之前,“馥雅,別難過了。” 
  連城拿出一條帕子為我拭去臉的淚水,我哽咽著說,“以前我是多麼不孝,為了愛一個男人我甘願放棄了複國,卻反被他傷的傷痕累累。我好後悔,為何沒有答應納蘭憲雲,如果我做了他的女人,夏國早就亡了,連城……你也不會承受陰山的血恥。如果我能回到五年前讓我重選一次,我一定不會選擇那段夾雜著陰謀的愛情。” 
  手上的血夾雜滴入泥土中,深深淺淺。連曦突然道,“快走,有殺氣。” 
  我與連城同時回頭看著連曦,果真,二十多名黑衣蒙面殺手持著長刀從天而降,一語不發的朝我們殺來。連曦首先拔劍,口中大喊,“大哥,快帶她走,這裏有我擋著。” 
  連城拉著我就朝栓在樹邊的馬笨去,隱隱聽見後面傳來殺手的聲音,“一定不能放那個女人逃了。” 
  我一驚,難道是沖我來的?二皇叔這麼神通廣大,竟能得知我的到來?不,事情一定沒有這麼簡單。 
  連城與我騎上了馬,飛快的朝林間深處奔去,他將我密不透風的護在懷中,連城在我耳邊道,“閉上眼睛。” 
  我很聽話的將眼睛閉起,耳朵卻在傾聽著風聲呼呼由耳邊劃過,我握緊了連城的手臂,一定會沒事的,連城和我……都不能出事。也不知過了多久,馬速漸漸放慢,連城的身子一晃,感覺到他的異樣,我低呼,“怎麼了。” 
  他說,“沒事……馬上就安全了。” 
  我感覺到他呼吸開始紊亂,氣若遊絲,我大駭,忙睜開眼睛回首望著仍舊緊握韁繩的連城,面如死灰,眸色渙散。 
  我怔怔的望著他,喃喃的喚道,“連……城……”話未落音,他便由馬上翻落,摔在草地上,我清楚的看見他的脊背之上插著兩把尖銳的匕首。我立刻停住馬,翻身而下,摟著早已神志渙散的他,“連城,你不能有事,連城……” 
  他伸出手拂過我早已被風吹得淩亂不堪的發絲,笑道,“馥雅沒事,我便放心了。”終於沉沉的閉上雙眼。我顫抖的伸手上前探他的鼻息,當我感覺到還有氣息之時,終於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陣錐心的楚痛,泣不成聲,若不是他用全身護著我,那幾把匕首應該插在我身上的,我呢喃著,“你不能有事……”我放眼望去,蒼茫碧草,大風卷塵飛揚。在大約半裏之處看見一處小屋,我的希望徐徐升起,用盡全身力氣將連城扛在身上,背著他一步步的朝前走去,“連城,我們都會沒事的……你一定要……堅持住。”汗水一滴滴的沿著我的額頭劃落。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3章:血染驚情劫(三)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終於走到那戶小屋前,扯開喉嚨喊道,“有沒有人……有沒有人,請救救他……”叫喊了好多聲都沒人回應,原本的期待變成絕望。我含著淚望著荒蕪一跡的小屋,眩暈迷蒙了我的視線,雙腿一軟,與連城一同倒在滿是塵土的地面。我顫抖的撫過他的額頭,“都怪我,若我堅持不來夏國,就不會遭人追殺,都怪我……” 
  “大嬸,你們怎麼了?”鶯鶯之聲刹由身後響起,再次點燃了我的希望。猛的起身轉望身後的女子,我怔住。是……太子妃蘇姚與太子納蘭祈皓,蘇姚的手中還抱著一名三歲左右大的孩子。他們竟隱居于夏國境地? 
  我立刻跪在他們跟前,“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夫……他受了很重的刀傷。” 
  祈皓蹲下身子將早昏死過去的連城扶起,稍稍檢查了一下傷口,便對蘇姚道,“去拿一盆熱水和紗布,對了,還有止血的草藥。” 
  一聽到他的話我便破涕為笑,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幫著他將連城抬進屋。 
  之後,祈皓將我譴出屋外等著,我焦急的在外踱來踱去等著。蘇姚立刻安撫著我,“不用太擔心,不會有事的。” 
  看著帶著嫻雅之笑的蘇姚,我的心稍稍平靜了些,輕輕點頭問了句,“姑娘,這荒山野嶺的,你們怎會居住在此?” 
  蘇姚笑了笑,再輕撫了撫孩子的腦勺,“就為圖個清靜。” 
  “這般日子你不會覺得無趣嗎?不會思念自己的親人?” 
  “只要能與自己真愛的人在一起,怎會無趣?親人……”她喃喃的反復呢喃‘親人’二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 
  欽佩的望著蘇姚,我點頭道,“姑娘有一顆平常心。”自選秀那日見著她,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的,也難怪太子會為其傾心。 
  小木門‘咯吱’一聲被人拉開,祈皓一臉疲累的步出,“我已為他取出兩支匕首,敷上止血草藥,應該不會有大礙。” 
  一顆懸吊老高的心終於放下,“謝謝你們,謝謝……”感激過後,便飛沖進屋內瞧連城,他被平鋪在木床上,才避過傷口,身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血早已染紅了紗布。望著依舊昏迷著的他,我的心五味參雜。坐在圓桌旁,深深注視著那張已被曦弄的略顯蒼老平凡的臉,我笑了出聲。 
  突然,外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破碎之聲,我忙欲沖出去瞧瞧,步伐卻硬生生停在暗木門邊。我閃躲至門邊,由一旁的小窗朝外望去,豎耳偷聽外邊的談話聲。 
  “大哥,大嫂。”祈佑恭謙卻略顯冷漠的喚了一聲。 
  “你怎麼會找到這。”祈皓很是界碑的瞅著他。 
  “自你被父皇逐出皇宮我便派人悄悄跟隨其後。” 
  祈皓與蘇姚對望一眼,沉默半晌,“你此次前來又是為了什麼?” 
  “你知道,母后已薨嗎?”祈佑不答反問。 
  祈皓一聽,臉色大變,立刻緊拽他的雙肩,激動的問道,“你說什麼……母后怎會……” 
  “是我,為了嫁禍祈星,我派人……”祈佑毫無隱瞞的回答,話未說完,一巴掌狠狠甩至他的臉頰,祈皓怒斥道,“畜生。”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4章:血染驚情劫(四)
  蘇思雲捂著唇驚呼一聲,擔憂的凝望祈佑,“皇上……” 
  祈佑也不怒,依舊淡淡的說,“此次我來,是請你們回金陵。” 
  祈皓不禁笑了起來,笑中卻帶著苦澀傷痛,“你可知母后多麼疼愛你……有時候,我會恨母后對你我的不公……為何要選我為太子,為何……” 
  “你說什麼!”祈佑終於動容,淡漠的神色掠過驚詫不解。 
  “母后在害死袁夫人後就察覺到皇上欲誅她,為了自保,她將我推向權利的最頂端,為了保全你的安慰,卻用冷漠來裝出對你的漠視。多少次……我羡慕你能得到母后這般保護……只因你不是太子!”祈皓的輕笑轉為狂笑,“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太可憐了……太可憐……” 
  祈佑呆愣在原地望著他,我清楚的見到,有淚水在他瞳中打轉,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他似乎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不信!” 
  蘇姚歎了口氣,“祈皓說的全是實話,我們沒必要拿種事來騙你。” 
  時間似乎在那一刻靜止,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各有所思。卻在此時,曦卻貿然的闖了進來,所有人都用七分戒備三分殺氣的眼神注視著他,我一驚,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不要命了。 
  一咬牙,我拉開門便沖了出去,一把將曦抱個滿懷,扯著粗嗓哭道,“曦兒,幸好你沒事,娘擔心死你了。” 
  曦僵硬的拍拍我的背,“我沒事……娘。” 
  一聽曦喚我為‘娘’我險些笑出了聲,偷偷將頭埋在他懷裏無聲的笑。蘇姚見我雙肩聳動,忙上前安慰道,“大嬸,別難過,您的孩子不是回來了嘛。” 
  我佯裝拭著眼角的淚,點點頭。曦擔憂的問,“大……爹呢?他沒事吧。” 
  “在裏邊,走,娘帶你去看看。”我拽著他的臂膀就朝裏屋而去,至始至終我都沒有正眼看祈佑一眼,可我知道,他的視線一直淩厲的盯著我。 
  我緊緊將門關上,曦望著連城,皺了皺眉頭,“那批殺手是沖你來的。” 
  我點點頭,“此次我們易容來夏國,不可能這麼容易被人發現。除非……有人一直在跟蹤著我們。” 
  曦也點頭附和,“對,有內鬼。” 
  我們兩對望一眼,同時喊出了一個名字,“連胤。” 
  我握緊的拳用力捶了一下桌案,怒道,“連胤這個小子,竟敢這麼放肆!” 
  曦道,“所以,我們不得不對付他了。” 
  “可是,憑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對付他。除非,你進宮幫我?” 
  他沉默著,似乎在掙扎著,終於還是點頭,“好。為了大哥的江山,我會想辦法進宮助你除去連胤這個卑鄙小人的。” 
  “謝謝……”我感激的盯著他,又想到我們現在的處境,不禁有些擔憂,“祈佑現在在這,我們很危險。” 
  曦說,“我在來的時候發現,四周隱藏了許多大內高手,祈佑是來尋你的?” 
  “怎麼可能……他是來尋他的哥哥。”我暗自一笑,將目光放在連城身上,“你的醫術一向很高明,你能不能讓連城儘快好起來,我們就能上路回昱國了。” 
  曦點頭。我的目光卻再次投放至外,在飄揚的風中惟獨剩下蘇思雲與祈佑並肩而立。蘇思雲一直緊握他的手,在說些什麼。而祈佑則是呆呆的立在原地,目光呆滯。知道真相的他應該如何後悔當初謀害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啊,曾經我不願將真相告訴他,就怕他會承受不住……但是,他是個無情的帝王,即使傷心也會很快淡去,將來再次振作管理國事,天下事。我相信,不會有任何事能左右他的。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5章:血染驚情劫(五)
  這兩日我心驚膽顫的與祈佑他們呆在一起,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他認出了我。這些日子從他們言語之中發覺,祈佑一直很消沉,目光有些渙散淩亂,似乎還沉浸在他母后那件事的陰霾當中。而且,他更堅定了要請祈皓回金陵了,我不知道他出於何種目的要將他們請回去,但是我看的出,他很孤單。他的身邊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唯有這個哥哥,雖然他們曾經為敵。但是血濃於水,沒有任何人能否認這個事實。 
  今日,連城終於由昏迷中清醒了過來,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但是臉上卻依舊掛著笑。我看著非常心疼,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有心情笑。端著盛滿黑汁的藥碗遞給他,“快喝了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像個皇帝。” 
  他欲接過藥,我立刻收回伸出的手,“算了,還是我喂你吧……你這個樣子哪端的穩。” 
  他無奈的動了動身子,“你的話好象變多了。” 
  我不搭理他,低頭吹了吹冒著熱氣的藥碗,再盛起一勺藥汁湊到他嘴邊,“快喝了吧,早些養好傷回宮去。” 
  他乖乖的吞下一口,因苦澀之味皺了皺眉頭,“你還變凶了。” 
  我瞪他一眼,又湊了一口過去,“快喝吧。” 
  連城卻握住我的手,藥潑灑在我們手上,他問,“你怎麼了?在生我的氣?” 
  我僵在原地,呆呆的望著碗中濃黑的藥,“連城,當我看見你背後身中兩刀……我真的好擔心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那就是我害了你……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害你為我丟了一條命!!” 
  他猛的拉過我,手中的藥碗摔碎在地,我狠狠的撞進他的懷中,他悶哼一聲。我知道他的傷口在疼,想掙脫,他卻摟的更緊,“對不起。” 
  我強忍著酸楚,哽咽的說,“你對不起什麼?從頭到尾都是我在對不起你啊。” 
  “真希望一直病下去。”他緊緊按住我的腦袋,將其緊貼他的胸膛,“我喜歡看你生氣時的表情,喜歡看你對我凶的樣子。” 
  我沙啞的朝他吼道,“你是傻瓜嗎!” 
  門突然被人推開,我們齊目望著曦匆匆進來,“今夜就走,我的手下已經趕來接應。” 
  “這麼急?”連城不解。 
  曦淡淡的說,“若不快些離開,我怕會再遇見殺手,而且……這兒不能久留。” 
  他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神色格外凝重的問道,“誰在這?” 
  我僵硬的將‘祈佑’二字吐出,換來連城一笑,“沒想到,你和他這麼有緣。就連來到夏國都能連續碰著。” 
  我淡淡的回避著他的話語,只道,“若要離開,我必須向他們夫妻二人道謝再走。”說罷,便匆匆出門。 
  當著祈佑的面,我很平靜的向蘇姚與祈皓感激道別,至始至終我都沒有看他一眼。眼睛,是會透露心事的。也許是因我的平靜面對,又或是曦的易容之術太過高超,我逃過了祈佑的眼睛。又或者是……如今他的眼中只有蘇思雲呢? 
  匆匆告別之後,與連城還有曦乘著馬車離開。我揭開錦簾探頭望著離我越來越遠的小屋,此次一別,何時才能再相見?或許是兵戎相見那一刻吧。輕輕放下錦簾,再望望始終將視線停留在我臉上的連城,我悄悄別開視線。 
  不可以,他是連城,並是寂寞中的依靠。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6章:曇花一現(一)
  在回昱國的路上,我們連續遇到了兩批殺手,此次那些殺手不止是沖我來,還欲致連城於死地。不敢相信,連胤竟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要殺,他已經急紅了眼吧。連城帶傷與那批殺手搏鬥,又扯動了才癒合的傷口,血滲透了一背。幸好曦的手下及時趕到,否則我與連城是在劫難逃。當所有殺手被她們解決之後,連城便昏倒在地,不醒人世。 
  我們不敢多做停留,帶著昏迷的連城連夜趕路回昱國,終於,在第四日才抵達皇宮。當太后問訊立刻請了數十位御醫為其診治,對於我則是冷言相向,甚至不容許我踏入鳳闕殿。我知道她認為是我害的連城,更不想再見到我。 
  帶著擔憂,我悻悻的去了儲秀宮見納蘭敏,她的眉宇間充斥著無盡的慘然,時不時輕咳幾聲,隱有病態。見到我來,立刻扯出笑容邀我同坐。她一邊剪著紙鳶一邊問,“聽說,皇上受了很重的傷?” 
  我點頭,心中的擔心無盡蔓延,“是我的錯。” 
  她輕咳了幾聲,帶著笑道,“誰都沒有錯,只因你們都太癡。” 
  見她咳聲不止,我忙去順順她的脊背,“姐姐怎麼了?要不要請御醫?” 
  她擺了擺手,“沒事,老毛病了,天氣稍寒便會咳嗽不止,習慣就好。”她將手中已剪好的一對鴛鴦送給我,我不禁失笑,“姐姐為何送我鴛鴦?” 
  她放下剪子笑道,“自從你進入這儲秀宮開始,你的臉上就掛著擔憂。” 
  輕撫上手工精緻的鴛鴦,我道,“是呀,連城現在還昏迷著,我怎能不擔憂?” 
  她道,“那你為何要擔憂呢。” 
  我的笑依舊未斂,“因為他……”說到這,我卻突然頓住了,想了許久才道,“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你知道,這樣的擔憂,只有愛人之間才存在的。我相信現在的你,對他的感情已經不單僅限於朋友之情了。”她了然一笑,“所以,這對鴛鴦是祝你與他白首偕老的。” 
  我不自然的放下手中的紙鳶,“姐姐別說笑,我不可能再愛上他人。” 
  “為何要封閉自己的心?敞開胸懷給他人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的歸宿不會是連城,連城愛的女人也不該是我。”我不能接受連城,因為至今我都無法忘卻祈佑給我的傷,或許……真能看淡祈佑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就能敞開心懷接受連城吧,但是……真的會有那麼一日? 
  “哪來那麼多顧忌。只要彼此相處的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又有誰規定,女人一生只能愛一個男人。那種封建禮教,所謂的三從四德我最不屑一顧了。”她含笑拍了拍我的手背,溫暖了我的心。 
  事到如今,竟還有人能對我關懷備至,悉心開導。女人與女人之間原來也可以有如此真誠的一份友誼,即使她仍舊顧慮祈殞心中最愛的那個人,或許是我。 
  “妹妹隨我來。”她握緊我的手,領我走出門檻。我們一同埋進漫漫黑夜之中,風露漸冷,她單薄的身子能承受住?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7章:曇花一現(二)
  儲秀宮後苑,草草分攜,滿地枯葉霜霜。最為觸目驚心的還要屬那滿地紛鋪如雪的曇花,她是帶我來看曇花的? 
  她指著幾朵漸漸萎去的曇花道,“曇花很美,但是它的生命卻極為短暫。開過後瞬間凋零,也正因它的短暫才讓人覺得可貴。” 
  蹲下身子,目光始終凝滯在這片曇花之上。我的手才觸及一朵開得冰清嬌豔的曇花,它卻開始緩緩萎落,最後凋零。我的心因它的凋零一陣疼痛,更多的還是惋惜……這麼美的花,生命卻是如此短暫。 
  “我帶你來這,只是想告訴你,當你發生自己已然動心之時,一定要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感覺。不要待到它逝去後才覺得可貴。到時候,將是你一輩子無法挽回的遺憾。”她摘下一朵剛盛開的曇花交到我手中,笑的溫淳,“你看,摘的及時,到你手中仍舊是絕美的曇花。” 
  看著手中的曇花,我的心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紊亂。不,我對連城,只有感動。 
  一想到此,我立刻丟棄手中的曇花,疾步奔離而去,獨留下納蘭敏一人於曇花之前。 
  小庭幕簾逢冬,百香寒縈鼻,涼風襲羅衣。 
  我一路小跑出儲秀宮,思緒早已被納蘭敏的幾句話打亂,她說的話已深深敲動了我的心。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會喜歡祈佑以外的人呢?我單手撫上額頭才發現滿是汗水。 
  這時,一名公公急匆匆的跑到我面前,“辰妃娘娘,太后召見。” 
  思緒變轉,驚詫的望著他,深知太后的召見定然不簡單。但心中擔憂的仍是連城此刻的狀況,便隨他一同進入太后殿。一眼望去,太后高雅的倚坐在鳳椅上,目光深凝著我,頗有淩厲之色。 
  “跪下!”她一開口就有著擋不住的怒氣。 
  沒有猶豫,我跪倒在大殿中央,雙手撐地,視線始終凝於地面,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辰妃,你竟敢蠱惑皇上與你隻身前去昱國,真不知你安的什麼心,害皇上受如此重傷。”她克制不住的朝我吼來,緊握的拳頭一下下的敲擊著桌案,聲音來回飄蕩在空空的大殿之上。 
  “是臣妾的錯。”我平靜的回應著她的怒氣,擔憂的問,“皇上……他的傷勢如何。” 
  “幸得上天僻佑,沒有大礙。”太后緩緩松了口氣,臉色立馬肅起霜冷之色,“辰妃,你該當何罪?” 
  一聽連城沒事,我心中的千斤之擔總算放了下來,“臣妾任憑太后發落。” 
  太后整了整暗紫深紅的鳳褶裙,泛起傲然之色,“哀家看你就是個不祥之人,戾氣甚多,克了皇上的天子龍威,自今夜起,你每日于昭陽宮的佛堂面對觀音大師誦讀佛經三遍,洗滌身上的媚野之氣。不經哀家的允許,決不能見皇上。”她的話娓娓道完,我卻未做任何回應,她又道,“哀家沒有忘記,多年前,一名少年直闖亓軍陣營,將我兒救出。哀家多次想謝謝那位少年,經一番打聽才得知那名少年正是城兒金屋藏嬌的女子。那一刻,哀家才重新考量你。女子有你這般膽識,定是名性情剛烈心存善念的女子,所以城兒封你為辰妃,哀家並未多家阻撓。而今,城兒為你險些丟去性命,這是哀家不能容忍的。” 
  “臣妾明白。太后說這麼多,無非是想讓臣妾心甘情願久居昭陽宮,不再與皇上有過多的接觸罷了。臣妾唯太后命遵從便是。”我深深磕下一個響頭,起身步出太后殿。 
  殿外迢迢黑夜,疏星幾許,如鑽閃爍。 
  或許,我是該用一段時間讓自己的心性平靜下來。同樣,也能降低靈水依與連胤戒備之心。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8章:貴寵傾六宮(一)
  一年後 
  又是臘月冬日,昭陽宮內淒淒冷寂,庭院落葉紛鋪無人掃理,風塵襲襲覆滿屋。宮內的奴才不是被我譴走便是自行離開投奔別的主,唯有蘭蘭與幽草,我怎麼趕她們都不走,一直陪在身邊。偌大一個宮殿如空城,靜的讓人覺得不夠真實。自一年前甘願閉宮不出後,我就沒有再見過連城。聽蘭蘭說,他來過多次,可是才邁進宮門卻又折了回去。我知道……太后的命令不可違。而且,我也不知如何面對他。 
  “娘娘,你又誦讀錯了。”幽草手捧佛經歎了口氣,“您把第一段與第三段混淆了。” 
  我正敲著木魚的手一僵,緊閉著眼簾倏地睜開,我望著欲燃盡的紅燭才知道自己又在佛堂跪了一整天。 
  人說念經理佛可以讓人心情平靜如水,無波無瀾,可是這數月的理佛卻使我的心情更加紊亂。腦海中閃過的是數月前已身為太醫院院判的曦給我來來的話。 
  “辰妃,有一個不知是憂是喜的消息,您想聽嗎?” 
  “說實話,你帶來的消息我還真不敢聽,但是卻很想聽。” 
  “一夜之間,亓國支持杜丞相的黨羽倒戈相向,四十多位官員聯名揭發其罪行,整理出三十宗罪名呈遞給皇上。” 
  我呵呵笑了一聲,“僅兩年的時間,真的好快。”記得我離開亓國之時,朝廷中仍是杜家一手遮天,祈佑用了什麼方法,竟能如此神速的解決了這個大患。 
  “廢後當日,他又冊了一位皇后。”他的聲音頓了頓,“蘇皇后。” 
  蘇皇后?我的呼吸窒了窒,隨後笑了,“冊後是好事……是好事。” 
  “還是放不下?” 
  我淡淡的搖頭,“只是覺得,很可笑。”是誰說,一旦剷除了杜家就立我為後?罷了,罷了,這些早已不重要,何必再去計較呢。 
  回神,輕放下手中的念珠,由軟墊上起身,感覺到雙腿有些酥麻,頭也昏昏沉沉的。我的心也漸漸放寬,心如明鏡。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愛人的權利,我不能要求一個人永遠將心放在我身上,這樣豈不是太自私?更何況他還是皇上。自從我決定離開亓國那一日起就決定將我與祈佑的感情放下,不是嗎?這些事我又何必耿耿於懷。 
  突然間,我仿佛解去了纏繞我多年的心結,放開了我的介懷。輕鬆一笑,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再望望外邊的天色,已近子時。本想回寢宮休息,卻聽蘭蘭低呼一聲,“下雪了!” 
  一聽到‘雪’,我就想到後苑肯定是萬梅齊放,伴隨著點點雪花之景定撼動人心。沒能克制住心中的衝動,忙奔向後窗,將那緊閉著的紫檀窗推開,一股沁涼之氣縈繞鼻間,放眼望著梅林,有雪花侵襲覆枝,卻襯的梅花更為嬌豔。 
  眉目一轉,卻望見一位衣著單薄而孤立雪海林中,靜靜看著我的男子,我僵在原地。 
  雪覆蓋了他滿滿一身,穿的那樣少,在這酷寒的雪夜,難道他不冷嗎? 
  猛然回神,我跳窗而出,飛奔進梅林,在他面前停住步伐,怔怔的望著他道,“你……怎麼來了。” 
  他神色變幻,滄桑的臉上終是露出了笑容,“突然想起,今天,是你的生辰之日。忍不住,我就想來看看,你過的可好……” 
  生辰之日,這四個字將我徹底震住。我才回想起多年前在丞相府與他說的一句玩笑話,“臘月梅花盛開時下的第一場雪就是我的生辰之日”。我沒有想到,這樣一句玩笑話他竟銘記在心,一直不曾忘卻。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 
  他道,“如果我們見面了,母后又會怪罪于你……其實,能遠遠看著你,就好。” 
  我無聲的笑了起來,有淚水沿著臉頰而劃落,雪花紛飛散在我們的身上。 
  他見我又笑又哭的,頓時慌了手腳,“馥雅,你若是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我的笑聲逸出了口,撲進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他那冰涼的身軀,淚水更加止不住的傾灑在他那單薄的衣襟之上,這份愛,我怎能辜負?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29章:貴寵傾六宮(二)
  那日後,連城握著我的手與我同去太后殿,當著太后的面讓她解除禁足令,口氣十分強勢。太后看著他這麼嚴肅堅定,便點頭赦了那個禁足令。但我知道,她對我的不滿又加深了一層,她一定認定我是個狐狸精,魅惑她的兒子吧。 
  此後,我真正成了連城的辰妃,真正的寵冠後宮,連城每日下早朝後只來昭陽宮。他陪我對弈品銘詩畫,與我暢聊他那一統江山的宏偉大志。在我面前,他絲毫沒有隱瞞的將他的野心吐露出,我總是含笑而靜靜的聽著他與我同享他的野心。因為我們不止是帝妃,不止是知己,更是夫妻。 
  每日盼他來到昭陽宮成了我的一種習慣,一種期許。有時一人獨處時,想到連城我竟會不自覺的笑了出聲。總會惹來幽草、蘭蘭古怪的眼神,久而久之他們也就習慣了。 
  曾經感歎過納蘭憲雲對袁夫人那經久不息的深深愛戀,曾經羡慕過溫靜若與弈冰的生死相隨。如今,我再也不用羡慕他人,因為我也得到一份天下無雙的愛。他沒有承諾過萬千寵愛於一身,但是他夜夜留宿昭陽宮,專寵專房。他沒有承諾過生生世世,我知道,生生世世太遙遠,今生能夠相知相守便是一種緣分。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我會愛上祈佑以外的男人,更何況我已經歷了那麼多坎坷波折。如今,我還能找到這樣一份乾淨的愛,擁有真正的幸福,我毅然願與連城攜手東山偕老,即使沒有孩子。 
  我匍匐在窗邊,望梅林間的香雪海漸漸飄飛,散落了一地,我的心中有著濃濃的失落,這梅花是要凋零了嗎?冬,過的可真快。 
  突然聽見梅林間傳來隱隱歡笑之聲,如泉水潺潺般悅耳動聽,我朝梅林深處望去。有一白一藍的身影正徐徐移動著,似乎沉浸在賞梅的樂趣之中,“蘭蘭,她們是誰?” 
  蘭蘭探出腦袋朝林間望去,半晌她才收回視線,“回主子,那是蘭嬪與瑾嬪。” 
  我點點頭,“皇上他有幾位嬪?” 
  她掰了掰手指,“現在有四位,蘭嬪、瑾嬪、媛嬪、香嬪。四位嬪中,皇上唯一寵倖過的也只有蘭嬪。她曾經同我們一樣是個小宮女,但是她甚懂承顏侯色,阿諛取容,將太后娘娘哄的一愣一愣的。當下便收她為義女,再迫皇上納了她。這樣,蘭嬪一昭得勢,矜功恃寵,平日來倚仗太后對她的疼愛,目空一切,就連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裏。” 
  幽草羡慕的說道,“其實,這麼多年來皇上一直以憂心國事為藉口而極少近女色。但是奴才知道,皇上的心裏只有主子,故對女色近而遠之。” 
  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與連城之間從並未言明。 
  我轉眸望著梅林間談笑的蘭嬪與瑾嬪的身影漸漸清晰,笑道,“其實連城他不用……”我的聲音猛然止住,望著她們二人正踮腳折梅枝,我立刻沖了出去。 
  她們二人握著手中剛折下的梅望著我疾步朝她們而去,立刻福身行禮,“臣妾參見……” 
  “你們竟敢在我昭陽宮折梅。”我冷聲打斷她們的行禮之言,走至她們面前將其手上的梅一把奪過。 
  瑾嬪立刻低頭,怯怯的說,“娘娘息怒。” 
  蘭嬪則臉色一變,口氣很不好,“辰妃何故小題大做,區區一枝梅而已。” 
  “區區一枝梅?梅乃高潔之物,豈俗凡之人可褻瀆之物。更何況,這昭陽宮內每一枝梅都是本宮心愛之物,你們折梅就是犯了錯,明知有錯竟也不知悔改,公然頂撞本宮,可知尊卑之分?” 
  “喲,辰妃你說的還真是滿口道理,蘭兒確實不知哪錯了。這樣也好,咱們去太后娘娘那由她老人家做個公斷如何?” 
  我看她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就覺好笑,“這蘭嬪你與太后娘娘之間的關係後宮盡人皆知,你要本宮同你找太后評理?” 
  她的笑意更大了,“既然辰妃知道……” 
  我即刻截了她的話,“那可否要求蘭嬪與本宮去找皇上評理?” 
  她紅潤的臉因我的話突然一變,傲然之笑轉變為冷然,“你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也敢妄自尊大,自以為能掌控後宮翻雲覆雨?就算辰妃你寵冠後宮又如何,也只會靠狐媚手段勾引皇上。靠美貌與手段得來的寵愛你以為能長久嗎……” 
  不等她將話說完,揚手就給了她狠狠一個巴掌,清脆的巴掌聲蔓延在幽靜的梅林,幽草與蘭蘭冷抽一口氣。 
  我冷冷斜了她一眼,笑道,“若說身份不明,你蘭嬪的身份不更加低微嗎?” 
  蘭嬪的殘留著鮮紅的五指印,她那喋喋不休的唇微微張開,怔怔的望著我。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0章:貴寵傾六宮(三)
  我在梅林打蘭嬪的事很快就傳到太后耳裏,她將我與蘭嬪召至太后殿。一入大殿我便覺得這挺像三堂會審,太后首座雍容而坐,副手皇后溫宛朝我淡笑,兩側分別坐著三位貌美的女子。 
  蘭嬪立刻朝太后撲了過去,跪在她跟前哭哭啼啼的哭訴著,“太后您要為蘭兒做主啊,辰妃竟不分青紅皂白的賞了蘭兒一巴掌。”說著,還指著頰上依舊未褪去的紅印,示意她並沒有撒謊。 
  太后心疼的撫上她的頰,稍加安慰。卻轉眸而怒視著我,“辰妃,蘭兒她到底哪得罪你了,竟下如此重手?” 
  我淡淡的笑道,“一,堪折梅,二,出言不遜。難道不該打?” 
  “一枝梅而已。”她蹙了蹙眉,又問,“蘭兒說了哪些遜言?” 
  我正要開口,蘭嬪立刻搶先一步說,“蘭兒只是提醒辰妃,至今皇上都未有子嗣。她來宮裏也有一年之久,也未見有何懷孕跡象。所以就勸她應該大度一些,讓皇上多寵倖那些個身子骨好的宮嬪,延續著皇族的後代,以定江山。可她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 
  不言不語的聽著她的話,我只覺好笑。蘭嬪,還真能演戲,難怪太后如此喜歡了。 
  太后聽罷,臉色倏變,氣憤的拍案而起,“辰妃,哀家真是不敢想像,你竟是這樣一個心胸狹隘的女子。歷代帝王最忌諱的便是專寵專房,你不依規矩也就罷了,今日蘭兒只不過說你幾句,便出手打人。你還要不要規矩了?” 
  聽著她一言一語的苛責,我只是低頭不語,更不想為我辯解些什麼。 
  太后又道,“算算日子,你專房有數個月,至今仍未有身孕。那既然辰妃你的肚子不爭氣,就該有容人之量,‘無後’可是君王的大忌。若這件事傳了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那句‘肚子不爭氣’似乎狠狠的戳上我的心頭,苦澀之感滑入心間。我深呼吸一口氣平靜自己的心性,“是,臣妾專寵專房是不對。是,臣妾是自私的想留皇上在身邊。是,臣妾的身子確實不好。但臣妾從不當連城是皇帝,而是夫君。如果皇上身邊總是圍繞著眾多鶯鶯燕燕,我會非常生氣,妒忌。對,自私、佔有、專署,這就是我對皇上的愛。” 
  “辰妃,你好大的膽子!”太后氣的全身顫慄,“來人,給哀家掌嘴。” 
  “母后!”一聲怒吼傳遍了整個大殿,使用人的目光皆望著連城匆匆而入。 
  連城淩厲的掃了眾人一眼,最後將視線投放在我身上,笑著握起我的手,“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太后的臉色煞白,“城兒,你可知辰妃何等大逆不道!” 
  連城將視線移至太后身上,“兒臣不覺她說的有何不對,我亦如是,將她當做兒臣唯一的妻子。”他頓了頓,頗有所指的開口道,“這樣自私佔有的愛,相信母后也曾體會過。” 
  太后聽至此,連連後退,不可置信的望著連城,目中有悲痛。 
  “兒臣帶辰妃先行離去。”連城隨口說了句,就拉著我出了太后殿。 
  一路上,他走的很快,我也很默契的配合著他的步伐,輕聲問,“你都聽到了?” 
  他點點頭,步伐卻依舊未停,“恩。” 
  “我是不是真的很自私?” 
  他聞我言,猛然停住步伐回頭凝視著我,“我只想知道,方才一番話,你是出自真心還是意欲與太后較勁?” 
  我認真的點頭,“真心。” 
  他幽深的眸子閃爍著異常的光彩,如天邊的鑽,照耀萬物。他說,“我說的也是真,一直將你當作我的妻。” 
  我笑問,“皇上可還需理政?如有閒暇,陪臣妾去觀落日徐徐睇朝霞映空,可好?” 
  他一愣,隨後也笑道,“愛妃之命,朕怎趕不從?”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1章:貴寵傾六宮(四)
  回到昭陽宮,我們在“離緣湖”旁倚坐,直到落日隱遁而去,黑夜來臨我們才起身欲回宮用晚膳,我卻突然想起半年前於此放的孔明燈。一時興起,我忙吩咐蘭蘭與幽草做了一個孔明燈,連城有些擔憂的問,“你想做什麼?不是又要祝願我找到心愛的女子吧。” 
  我不答,執筆在孔明燈上緩緩寫下十六個工整的大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鉛華洗盡,白髮紅顏。 
  當我寫好時,連城望著燈上的字喃喃重複了一遍,意猶未盡的在‘鉛華洗盡,白髮紅顏。’上停留著。 
  我拿起火把,將其點燃,任它高飛。 
  我仰望孔明燈道,“連城,太后說的對,我是個不能有孩子的女人。你是皇帝,必須有子嗣。” 
  他側首睇著我,問,“你不介意?” 
  “當然介意。”我不滿的回視著他,“我可不想連累了你的江山。”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良久才沉沉的開口道,“如果有一日我真與納蘭祈佑兵戎相向,你真的會冷眼旁觀嗎?” 
  沒想到他突然將話題轉移,我的思緒有些轉不過來,竟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我想,你會幫著祈佑吧。儘管你口中一直說你恨他,可沒有愛哪來的恨?” 
  “如果我說,我早已不恨他了你信嗎?”我頓了頓,又道,“自從我知曉他廢了杜莞竟又迫不及待的又立一後,我就看淡了。其實往事皆雲煙,我只想完成複國只業,與你共度餘生。” 
  他聞我之言眼中立刻閃爍著令我看不懂的疑惑之光,張了張口欲說些什麼,卻還是吞了回去。 
  我以為他不信我說的話,忙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笑著為我將耳邊垂落的流蘇勾至耳後,在撫上我的臉頰,“你說的話我一直都沒懷疑過。” 
  他低頭欲在我唇邊落吻,我立刻伸手捂著他壓下的唇,“有人!”我望瞭望四周,蘭蘭與幽草竟不知何時已沒了蹤影,溜的好快。 
  他扯下我的手,霸道的吻了上來,唇輾轉反復,蔓延下去。我必須踮腳才能迎合他的吻,他的吻與他溫和的外表一點也不像,激狂如驟雨,一寸寸點燃著我的激情。他的手隔著衣襟撫弄著我的酥胸,我們的呼吸夾雜在一起,濃濃的情欲蔓延。 
  我的雙腿已無力站穩,他一手緊緊的托著我的身子,另一手解開我那累贅的衣裳,溫實的手撫摸著我的光滑的脊背,唇慢慢落到頸項,一寸寸的種下屬于他的印記。 
  直到我與他雙雙跌倒在春日漸生的草坪之上,冷風灌在我赤裸火熱的肌膚之上,我才回過神,用力平息自己的呼吸,急急地去推他,“連城……快停下……這是離緣湖。” 
  他不理會我的抗拒,仍舊不斷的將我的衣物一件件除去,眼下有著壓抑不住的欲望,他濡濕的唇吻上我的雪峰。 
  我控制不住的輕吟一聲,醉眼迷蒙的在他耳畔道,“會有人的。” 
  他氣息紊亂的說,“有哪個不識趣的奴才敢來打擾我們。” 
  在他熟練的挑逗技巧下,我整個人化為一灘柔水。也顧不得此時身處何處,攀著他強健的臂膀,兩具火熱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腰腹用力往前一挺,我再也無法克制自己而嚶嚀出聲,他激情狂猛的一次又一次強而有力的抽送,在我身上點燃起熾熱的火焰。淺促的嬌喘聲和著雄渾低沉的呻吟聲交織出一片纏綿的惑人激情,濃密繾綣的愛意如潮水般奔騰。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2章:貴寵傾六宮(五)
  元宵那日,靈水依請我到皇后殿,說是太后賞賜了三條天蠶金縷衣給她,讓我過去選一件。當我踏入皇后殿之時,發現蘭嬪也在,她一見我的到來,臉色即刻冷了下來。我暗自思付,難怪靈水依這麼有興致,要我來挑選天蠶金縷衣,她是想再次挑起我與蘭嬪之間的戰火吧。既然她這麼想看戲,那我就演一場戲給她看吧。 
  當奴才捧著三件天蠶金縷衣到我們面前之時,蘭嬪驚歎了一聲。確實,滿目琳琅,鑽石耀眼,這一件金縷衣能供多少人一輩子吃穿不愁啊。 
  “好漂亮啊。”蘭嬪驚歎一聲,目光徘徊在三件金縷衣上。 
  靈水依指著它們道,“這金色貴氣雍容,紫色嫵媚冶豔,白色高雅脫俗。你們喜歡哪一件,挑了去吧。” 
  我的手輕撫過白色那件,光滑的質感傳遍了手心,靈水依立刻笑道,“這件白色的金縷衣最適合辰妃了,清雅脫俗。”說著便將它遞到我手中。 
  蘭嬪立刻由靈水依手中奪過,“這件是我先看中的。” 
  我只是笑了笑,“相較於白色,我倒是喜歡紫色,皇后就將這件紫色給我吧。” 
  靈水依皺了皺眉,“本宮覺得辰妃還是穿白色比較好。” 
  我睇了一眼蘭嬪,她正為自己搶到這件白色金縷衣而得意道,“蘭兒倒是覺得白色穿在自己身上比穿在辰妃身上更美。也只有狐媚之人才對紫色情有獨鐘吧。” 
  我的臉上依舊掛著薄笑,“是呀,紫色唯有狐媚之人喜歡,本宮承認。”頓了一頓,又道,“白色穿在蘭嬪身上確實脫塵美麗,但是,白色不是只有親人死去後才穿嗎?” 
  她的一張臉急速冷了下來,慘白了一片。 
  我繼續道,“難不成蘭嬪你的親人全過世了,所以才這麼喜歡白色。” 
  手中的白色金縷衣頃然掉落在地,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她氣紅了雙眼,惡狠狠的瞪著我。我笑著回視道,“怎麼?本宮哪里說錯了嗎?” 
  她突然一個箭步沖到我面前,雙手狠狠的將我一推。沒有料到她會突然沖出來推我,腳下沒站穩,連連後退……最後狠狠撞上了金色紋理大柱,我的頭突感一陣暈眩,只聽見蘭蘭一陣尖叫。但是我的眼睛卻陷入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了。 
  只覺得有一陣陣血腥之感傳入鼻間,有種令我噁心的味道,溫熱的液體沿著我的唇緩緩劃落。又是血嗎?我這輩子似乎與血結緣了……靈水依,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3章:貴寵傾六宮(六)
  在意識逐漸流離之時,我感覺奴才們七手八腳的將我抬上了床,四周淡淡的清香是屬於靈水依身上的味道,看樣子他們是將我扶上了她的寢榻。我只能感覺到四周有眾人的吵雜之聲,我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我的眼睛始終睜不開,疼痛由脊背、額頭傳遍了全身,胸口疼痛的似乎快要炸開。 
  “……快看看我們主子……她……沒事吧?” 
  “一定要……救救主子……她的身子……” 
  這一陣陣的呼喊聲,不用猜也知道是蘭蘭和幽草那兩個丫頭,在這個皇宮只有她們兩人是真正關心我的。 
  只聽見一聲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道,“娘娘……放鬆。”他的聲音蠱惑著我,緊握的雙拳也漸漸鬆開,接著,一陣清涼刺鼻的味道充斥著我的嗅覺,將我混亂的意識一分一分的拉回。 
  終於,難受之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舒爽清涼之感,眼睛也能慢慢睜開了。當一切景象都能進入我眼裏之時,我看到的是曦,他一身太醫官服,手中握著一小瓶藥望著我。再見到連城奔進殿,一臉心疼的看著我良久不發一語。 
  “皇上,娘娘她的全身受到強烈的衝撞,有淤血逆流之險,幸好救的及時……”曦將我的病情詳細的稟報給連城。 
  連城每聽一個字,眉頭便深瑣一分,最後冷冷的掃向靈水依與蘭嬪,“你們誰能告訴朕到底是怎麼回事!”很具有威脅性的一句話,夾雜著濃濃的怒火,仿佛隨時會殺幾個人以洩憤怒。 
  蘭嬪的臉色慘白如紙,神色恍惚的低著頭,雙手緊扣。靈水依嫻雅的笑著欲開口,我卻搶在她前頭道,“皇后娘娘……臣妾不知做了何事引得您大怒……你告訴我,我會改的。” 
  靈水依的笑容僵在臉上,“辰妃,你在說些什麼!” 
  我歎了口氣,蘭蘭立刻道,“皇后娘娘,您為何要推我們主子,您難道不知道她身子一向不好嗎?竟下如此狠手。” 
  蘭嬪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望望蘭蘭,再望望我,立刻點頭,“是,是皇后娘娘推了辰妃。” 
  幽草也附和道,“主子只不過與您同時喜歡上那件白色的金縷衣而已,您也犯不著下如此狠手吧?” 
  靈水依突然千夫所指,她眾口難辯的指著我們,“你們……本宮何時推了辰妃,明明就是蘭……” 
  蘭嬪一聽她就要喊出自己的名字,急急的打斷,“皇后娘娘,這滿殿的奴才可都看的清清楚楚,您何必再狡辯呢?” 
  當時在場的奴才中,除了皇后殿的奴才,其他人皆連連點頭。 
  靈水依望著這一切,猛地轉身瞪著床上的我,“辰妃,你這個賤人,竟敢污蔑……”她的話才說到一半,連城上前一步就甩了她狠狠一巴掌。她被打的七葷八素,瞢了許久意識才恢復,捂著臉哭道,“你打我?” 
  連城淡漠的回視著她,聲音冷硬,“靈水依,朕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現在就給朕滾出去,朕不想再看見你。” 
  靈水依怔怔的望著他許久,最後羞憤的離開了寢宮。 
  連城走到我的床邊,用袖口為我拭去額頭上因疼痛而滲出的冷汗,“還會疼嗎?” 
  我虛弱的搖了搖頭,“沒事。” 
  曦的神色卻格外嚴肅,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說,“辰妃娘娘的身子不能再承受如此重創了,也不知為何,她的身子非常虛弱……似乎有潛伏性未驅除的毒。” 
  “毒?”連城的聲音提高了許多,“怎麼會有毒。” 
  我平靜的解釋道,“曾經誤服的。”如果沒有這個毒,怕是當時的我根本不可能得到祈佑的應允而回夏國,這是我自己種下的毒。 
  連城似乎明白了什麼,著急的問,“能驅除嗎?” 
  曦道,“只要娘娘今後悉心調養,定能驅除的。” 
  “好,以後辰妃的所有調養由你負責,朕要速速看到成效。” 
  “是。”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4章:嵐苑驚情夜(一)
  自那次後,曦每日都能光明正大的來到昭陽宮為我診脈,若說上回嫁禍靈水依是為了報復也不儘然,更大的目的是為了給曦一個進入昭陽宮的藉口。在昱國除了連城,我根本是孤掌難鳴,想做任何事都是有心無力。正好,我的病這回是幫了一個大忙。苦澀一笑,從何時起,我竟然連自己的病都要利用了。 
  我與曦靜靜坐在漢白玉雕琢而成的小桌前,熏爐上香煙縈繞,彌漫著我們。四周安靜到只剩下外邊的風聲與我們之間的呼吸聲,感覺不夠真實。輕撫著曦為我親自調配的“冷香冰花茶”,他說這茶可以洗滌我體內潛藏不去的毒。 
  曦將一封信遞給我,“這是我的手下乘夜溜進連胤府中偷到的。” 
  我接過,將信封內的信取出,望著上邊墨黑的字問道,“這些字是連胤的筆跡?” 
  “從他書房內偷來的。”他隨意將手置在桌案上,“你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差嗎?” 
  我笑了笑,“知道。” 
  他異常疑惑,“為何你的體內會有這麼多種毒?很多人對你用毒?” 
  我回避著他這個問題,正色道,“不要問了。我現在關心的只是如何除去連胤與靈水依,如今連胤要殺的人已經不止我一個人了,還有連城。” 
  “你怕嗎?”曦突然問道。 
  我驀然抬頭凝視著他,“怕什麼?” 
  “殺太后。” 
  我的手突然輕顫一下,連日來與連城的共處,我竟然差點將此事忘了。殺……連城的娘?我真的要殺她…… 
  “怎麼?你怕了?”他的唇邊掛了詭異的笑。 
  僵硬著搖了搖頭,“現在說殺太后的事未免尚早,先滅亓、夏之後才是我殺太后之時。” 
  他揮了揮自己的衣袖,走到窗邊,仰頭望著碧藍的天空,庭下叢翠欲流,樓檻淩風。他的聲音伴隨著臨夏之風徐徐傳來,“我想,你該學點防身的武功,一來保全自己,二來有更大的把握刺殺太后。” 
  風也吹打在我身上,亂了額前的流蘇,手緊緊握拳,最後再鬆開。 
  他又說,“亓國那邊有些動靜了,祈殞秘密聯合了許多支持他的官員,他們都同意等待時機用力祈殞為帝。” 
  我略微有些奇怪的問道,“他用什麼方法官員支持他?” 
  “若說納蘭祈佑手斷高明,那麼納蘭憲雲就是神機妙算了。”他依舊佇立在窗邊,有些字被風吞噬,但是我依舊能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靜靜的等待他的下文。 
  “納蘭憲雲早就猜到納蘭祈佑不會心甘情願讓出皇位給祈殞,在有生之年秘密召見祈殞,曾給了他一箋遺詔,”傳位於皇五子納蘭祈殞“。”他頓了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都是機關算盡。也許這就是身在帝王之家的無奈,父子之間都要如此堤防算計,故而有詩雲:最是無情帝王家。” 
  遺詔!我心中暗驚,隨即又平復下來,這種事確實像納蘭憲雲所為。那祈佑是否知道遺詔的存在呢?或許他早就知道,所以遲遲未動手對付祈殞,只為顧慮他一怒之下將遺詔之事說出? 
  曦後退幾步,終於回身望著我,“連胤的字,你就好好臨摹吧,不要露出破綻。” 
  仰頭望著他那千年不變冰封的俊顏,我很自信的點頭,“臨摹這事難不到我,給我三日時間,一定臨摹出九分神似的字。” 
  他點點頭,信步就朝外走去,卻在欲邁出門檻時頓住了步伐,回首指著被我把玩在手心的茶,“別忘記,把它喝了。” 
  我輕聲一笑,打趣道,“我知道了,婆婆媽媽。”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5章:嵐苑驚情夜(二)
  曦離開後,我立刻取出紙筆開始臨摹連胤的字,一筆一劃工整的寫著。從小我就有個興趣——臨摹書法。記得我最愛臨摹的就是宋徽宗的書法,每次父皇看到我臨摹出來的字都會對我贊許有佳。 
  這連胤的字平平無特色,要臨摹他的字簡直易如反掌,只怕寫出來靈水依不上當就完了。這些日子曦也有盯著靈水依的一舉一動,似乎很安分,好象與連胤在沒有任何聯繫了。如果真要寫張字條給她,紙上該寫些什麼呢? 
  想著想著,竟想入了神。直到連城的出現,我手中的毛筆劃落在剛寫好的紙上,墨蹟印了好大一塊。 
  連城一語不發的將一旁供我臨摹的紙拿起來觀賞了許久,問,“這是二弟的字,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望著連城認真的表情,知道自己也瞞不下去了,“連城,你知道靈水依為何要毀我的容嗎?” 
  連城將紙放回桌上,“因為妒忌。” 
  “你錯了,不全因妒忌。” 
  他的臉上閃過數不盡的驚訝之色,聲音不住的提高,“那是因為什麼?” 
  我笑著搖搖頭,握起他的手淡然的笑了笑,“如果你相信我,就什麼都不要管,三日後我會給你看一個真相。” 
  他的目光掠過一絲異樣,手心回握著我,“我信你。” 
  我看著他信任的目光,心中被填的滿滿的,我謝謝他沒有追問下去,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該如何說清楚。若說了,他定然是不能接受的,惟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才能讓他相信。 
  他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將我拉入懷中,輕輕環著我的纖腰,頭深深埋在我的頸項間,鼻息噴灑在我的脖子上。我安靜的倚坐在他的腿上,將全身靠在他胸膛之上,“亓國那邊怎麼樣了?” 
  “一切都很順利。”他的聲音很低,感覺有些飄渺。 
  順利……順利的意思就是祈佑篡位之事很快就要揭發了,那他的皇位就保不住了。然後我就能複國了…… 
  “你在擔心他嗎?”他的聲音仍舊很低沉,言語中甚至帶著幾分冷凜。 
  “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複國了,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管理夏國。你是我的夫,夏國將來就是你的。” 
  “是我們兩個人的。”他的手臂又收攏幾分,緊緊的箍著我。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靠在他懷中,享受此刻的寧靜。複國之後我就要刺殺你的母后,那時,你會原諒我的所作所為嗎?一定不會的,他畢竟是你的母親。但是……我答應過曦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我不會失信於他。 
  當我以為時間要靜止的時候,連城帶著沙啞的聲音對我說,“馥雅,我愛你。即使要拿這個江山做交換,我也不會放你離開,沒有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他的這句話如同宣誓般,格外認真。 
  “如果有一日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不會。”他的這兩個字讓我全身緊繃,一時竟手無足措起來。又聽他輕柔的笑道,“如果你真做了對不起我的事那一定是我先對不起你了,所以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 
  我側首凝著他淨白如雪的臉,最後深深的注視的他的眼睛,“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好嗎。” 
  絲毫沒有猶豫的點頭,“好。” 
  一輩子,在我看來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對不起,連城,我欺騙了你。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6章:嵐苑驚情夜(三)
  嵐苑 
  月洗高梧,桐苑深深,夜寒袖濕。 
  我與連城早早的就躲在嵐苑的鳳台之上,借著月光正好一覽苑後的荒野之地,雜草芬芳,分外幽靜。我堅信靈水依會來,因為我在紙上寫了“諸殺辰妃”四個字。我相信,她做夢都想殺了我吧,更何況數日前我還嫁禍於她,公然與她叫板,怕是她這些天沒一日睡上好覺吧。 
  又等了近一刻鐘,一個人影朝這緩緩移動而來,我拉著連城閃躲至隱蔽的地方,偷偷探腦向外望去。 
  人影越走越近,月光傾灑在其身上,一張絕美的臉暴露在月光之下,顯得有寫蒼白詭異,神情異常冷凝。她的目光戒備的逡巡四周,這時,另一個黑影走了出來,溶溶殘月照射,依稀可辯出是連胤。 
  “不是說過,以後我們不再見面嗎?”靈水依冷硬的望著他。 
  “怎麼?不想見我?”連胤冷笑一聲,在寂寂荒涼之地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我早就與你一刀兩斷了,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她的語氣帶著幾分懇求,“現在的我只想好好做連城的皇后,好好愛他。” 
  “你早就不能回頭了,我們的事辰妃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殺她,我們二人都不會有活路的。” 
  一聽到“辰”妃二字,目光倏地轉換為陰狠,“那個賤人的命真夠硬,派那麼多殺手在夏國都不能殺了她,我很懷疑你的辦事能力。” 
  連城握著我的手一緊,我輕輕回握著他的手給予安撫,他才鬆開了幾分,定定的望著下面的一切,身上散發著殺戮之氣。 
  “我們不要說這些了。”連胤朝她靠近幾分,伸手去撫摸她的臉頰,“這麼久沒見著你,真的好想你。” 
  靈水依用力揮開他的手,“放尊重點,我可是皇后。” 
  連胤目光一凜,“靈水依,你少裝了,你被我摸的還少嗎?” 
  “你少拿以前的事來說,若不是你主動誘惑我,我會上了你的當嗎?現在怎麼會有這麼多麻煩事……”原本憤怒的聲音突然僵住,瞪大了眼睛望著連城一步步的走下鳳台,最後朝她信步而去。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然後指著連胤,“皇上……是他……”聲音再次僵住,眼前之人哪里是連胤,根本就是曦。 
  曦將手中的人皮面具丟棄在草叢中,“臣參見皇上。” 
  連城走到靈水依面前,看著她許久,“水依,朕早就知道馥雅的容貌是你毀的,之所以沒有處置你是顧念你姓”靈“,畢竟我對不起你們靈家。但朕萬萬沒想到,你竟與朕的弟弟勾搭在一起,再一次要殺馥雅。這一次,朕絕不會寬恕。”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淚水凝聚滿眶,卻出奇的沒有解釋沒有求饒。只是帶著哽咽之聲,“連城,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中沒有我,但我認為用自己的真心可以感動你,讓你愛上我。我盡心盡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我學會忍讓學會寬容,放下公主的架子遷就你,只因我愛你。可這個女人的出現把我的夢全部打碎!”她將目光恨恨的投放到我身上,“我妒忌她,憑什麼擁有你的愛!那日我明明助他逃離丞相府,她答應我不再會來見你,可是她說話不算數,她又回到你身邊,我算什麼?她憑什麼破壞我們的夫妻感情。”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7章:嵐苑驚情夜(四)
  “若說破壞,你才是破壞我們的第三者。”連城的聲音才脫口而出便怔住了靈水依,她迷茫的問,“我才是?” 
  “馥雅本就是我的未婚妻,若不是你執意求你的皇兄賜婚,我怎會娶你?我最恨的就是有人勉強我做不願做的事,儘管你對我再好,我也不會愛你。”連城說話聲雖低沉,卻暗藏著數不盡的無情。 
  靈水依身子一個搖晃,頃然跌坐在露水彌漫的草叢中,低垂著首,淚水滴灑在她的手背,“真的是我錯了?不會的……是她……都是她!沒有她我就不會一時被氣憤沖昏了頭,就不會與連胤做出苟且之事……” 
  “沒有她,我也不會愛你。” 
  連城一句話扼殺了她最後一絲期許,驚愕的仰頭望著連城,就連哭泣都忘記了。看著靈水依淒慘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之人。 
  “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她?”曦卻絲毫不為靈水依哭哭啼啼的摸樣所動,冷聲開口。 
  連城沒有思考便吐出“廢後”二字。 
  “皇上,別忘記,你還欠她一條人命,她的皇兄。”我沒能控制住自己,聲音便脫口而出。“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雖可恨,卻有可憐之處。” 
  “你不用假好心,都是你這個賤人。”靈水依瘋狂的朝我吼道,聲音不斷擴散在四周,格外淒厲。 
  “對,我就是要你依舊座在皇后的位置上,我要你永遠記得,你欠了我的。我要你一輩子都不能安心。”我上前一步,回視著她欲將我千刀萬刮的眼睛,“你要知道,你所作的錯事並不是廢後二字可以解決的,你將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 
  那一夜之間,連胤被格去官爵,終身不得踏入皇宮一步。靈水依的金印紫綬被收回,幽禁于皇后殿,再不得干涉後宮之事。連城這樣雷厲風行的做完兩件事,引得朝廷大多數人的不解與反對。但是連城並未解釋這些原因,這是家事,斷然不能讓朝廷大臣們知道的。 
  當夜,皇后的金印紫綬被白福公公送到昭陽宮,說是皇上吩咐,今後由我代理皇后掌管後宮,同時也引來了太后,還沒等我行禮,她一個巴掌就朝我揮來。我沒有躲,硬生生的接下這狠狠的一巴掌,半邊臉火辣辣的疼。 
  “辰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鼓動皇上對付自己的親弟弟與結髮妻子。”太后聲聲指責,火氣直沖心頭,整張臉因怒氣而漲紅。 
  我默漠然以對,“臣妾沒有。” 
  “今夜皇上一直同你在一起,才回昭陽宮就下了兩道旨意,他們犯了什麼大逆之罪值得如此?定是你用言語蠱惑皇上,廢了皇后而立你吧。哀家告訴你,不要妄想了。”她的聲音越提越高,全身皆因氣憤而顫慄。 
  “難道皇上沒和您說嗎?”我平靜的聲音與她憤怒的聲音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說什麼?” 
  我移步上前,附在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聽的到的聲音說道,“小叔子與大嫂有姦情,太后您如何看待?” 
  只見太后臉色驟然一變,動了動口,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清楚的看見,有幾滴冷汗沿著她的額頭滴落。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8章:驀然泣紅淚(一)
  靈水依與連胤的事經過了兩個多月,已經平復下來。但是連城似乎還不能放開,這些日子經常在禦書房幾日不曾出來,我也很少見到他,每次來都只是匆匆小坐一會就離開,說是有很多奏摺要批閱。我知道,他無法從連胤的事中抽身而出,是因為太信任這個弟弟了嗎? 
  原來帝王之家信任與提防竟是相互的,你若提防,壞了兄弟間的感情,你若信任,得到的卻是無情的背叛。曾經我身為公主,每日看著父皇撐著額頭想著該立誰為太子時,我就覺得很奇怪,不就是立個太子嘛,用的著如此費心嗎?但是經過了納蘭一族的奪權我才明白了當時父皇的憂慮,治江山比打江山還要難,尤其在立儲君之位時,竟是如此困難,生怕手足相殘,發生人間慘劇。人人羡慕帝王之家,誰又懂身為皇子的苦呢? 
  這些日子以來,連城表面依舊如常對我,但是他眼中時時流露的傷是騙不了人的。我不想多問,再次挑起他的傷。 
  而這些日子我也很少見曦,聽說連城頻頻召他進禦書房,似乎在商討些很重要的事。難道是對付祈佑?這麼快……祈佑的朝廷才除去杜丞相,元氣肯定大傷,按理說這個時機確實是對付祈佑的好機會……但是,真有那麼容易嗎? 
  今日我再踏入儲秀宮,才發覺自己很久沒有再來看納蘭敏了,是從一年前被太后禁足起吧…… 
  可當我推開屋門之時,卻見她病怏怏的躺臥在床榻她,咳嗽聲聲刺耳。我立刻沖到納蘭敏身邊,望著伺候她的那名宮女厲聲道,“怎麼回事?” 
  “小主她連日來重咳不止,奴婢去請御醫,可是他們看小主不得聖寵,就不肯來醫治。奴才想找辰妃您幫忙,可是當時的您又被禁足,根本見不到您。直到數月前才好了些,可誰知今日又復發,比以往嚴重許多。”她猛的跪下,身子略微有些顫抖。 
  “你現在就去請御醫,就說是辰妃的命令,不來的話,等著掉腦袋。”我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吩咐著。心中對納蘭敏的擔憂之情更是加重,她……若有事,我如何向祈殞交代?他臨送我們前,千叮嚀萬囑咐,托我好好照顧納蘭敏,我竟沒有做到,讓她病成這個樣子…… 
  我雙手緊握那只柔軟無力的手道,顫抖著聲音說,“姐姐放心,馬上你就能回家了,祈殞的手上有先帝給他的傳位遺詔,先帝……很聰明對嗎?臨死前都將了祈佑一軍……所以我們取勝的把握很大,很快,你就能回到他身邊,你可以做皇后,可以有你們自己的孩子。”我不斷的給她希望,給她期許,讓她有一個期望堅持下去。 
  她虛弱的笑著,黯淡無光的眼神有了一絲光彩,“皇后……孩子……”笑過後,卻是一絲絕望,“不,我的身子怕是已經撐不到那一刻了。”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39章:驀然泣紅淚(二)
  “姐姐不許胡說,你怎會有事呢?”我強扯著笑,撫慰著她。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如果我真的沒命……回到祈殞身邊……”她的淚水頃刻間滾落滿臉,濕了衾枕,看著她我的整個心都揪了起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回去再見祈殞最後一面……” 
  我的淚水濕了眼眶,硬咽下酸楚笑道,“只要你的病好起來,我們就回亓國,好嗎?” 
  她的眼光一亮,“真的嗎?真的可以回去嗎……” 
  我狠狠的點頭。 
  “娘娘,御醫來了。” 
  一聽見御醫的到來,我立刻由床榻邊起身,好讓御醫診脈,也不知是起的太快還是身體不適,眼前一片黑暗,腳下全然站不穩。御醫忙扶住欲倒的我,“娘娘,奴才先為您診脈吧。” 
  我搖頭,“先為多羅小主診脈。”我找了一張小圓凳坐下,單手撐著略微暈眩的額頭,望御醫為其紅線診脈。 
  半晌,他收起線,捋著鬍鬚道,“小主的病情因久不得治而積累成疾,再加上她性情沉默寡言,憂鬱而成心病,要治癒有一定難度,奴才覺得還是先解開小主的心病再行醫治。但是……治不治的好就難說了。” 
  聽到這,我的心稍提的老高,“你說什麼?治不好?”我的眼前突感一片黑暗,險些由椅上摔下,御醫立刻上前扶著我,“娘娘,您臉色很蒼白,奴才還是先為您診診身子再談多羅小主的病情。” 
  他將紅線繞在我的手腕上,診治許久,臉上由最初的擔憂轉而浮現出笑容,欣喜的大歎,“娘娘,恭喜您是個喜脈。您可是第一個為皇上懷上龍子的呀,恭喜恭喜……” 
  我的臉色漸漸僵硬,望著御醫的嘴巴一張一合,腦子突然無法再行運轉。 
  他說喜脈?我有身孕了?怎麼……可能 
  我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不可能!” 
  御醫因我的話錯愕了好一陣子,“娘娘,千真萬確,您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我仍然不住的搖頭,猶如聽見一個晴天霹靂,“怎麼可能有身孕……我一直服麝香近半年,早已是不孕之身……你一定診錯了。” 
  御醫再次撚起紅線為我診斷,我屏息望他臉上的表情,呼吸幾欲停止。 
  良久,御醫抽回紅線,疑惑的盯著我,“娘娘,您的以內根本沒有您所說的麝香存在,何來不孕之說?” 
  我倏地由凳上彈起,“你胡說!” 
  御醫立刻跪地而下,“娘娘息怒,奴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您若是不信,可請再幾名御醫前來診脈……” 
  我連連後退幾步,“不可能……”雙腿逐漸無力,思想一片混沌。房內突然陷入一片尷尬的氣氛,詭異到連我自己都不敢呼吸,只能緊緊將自己的雙指緊扣,指甲掐入手心,疼痛蔓延。 
  御醫有些畏懼的喚了一聲,“娘娘……” 
  我沉默了良久,最後深呼吸一口氣,“本宮懷孕之事,你們不准對任何人提起。” 
  “這……娘娘有孕是件好事……”御醫急急的脫口而出。 
  我厲聲打斷,“就按本宮的吩咐做,如敢洩露半句,唯你們是問。”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0章:驀然泣紅淚(三)
  斷雲連碧草,點點是春色,日暖風拂露,翠袖襯羅衣。我昏昏噩噩的的回到昭陽宮,望處處僚人的景色竟是暗淡無光。 
  幽草遠遠見我回來,便朝我跑來,口中還大喊著,“主子,皇上等您很久了。” 
  聽到這,我有片刻的失神,恍惚的後退幾步,欲往回走。 
  “馥雅。”連城一聲低喚令我止住步伐,我望著連城立在寢宮門檻之內,看著我的眼神那樣認真。淡淡的回避開,緩步向他走去。 
  “你怎麼了?臉色如此蒼白。”他擔憂的撫上我的額頭,“幽草,去請曦過來為……” 
  “不用了。”我急忙打斷。 
  他擔憂之色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慮之色,“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累了,休息會就好。你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忙嗎,不要因我耽誤了國事。”我強顏歡笑的將他往寢宮外推去。 
  “你是不是怪我這些日子冷落了你,其實……”他著急的想解釋,我卻笑著搖頭,“沒有,我怎麼會怪你呢。我真的只是……累了。” 
  望著我,他突然沉默了下來,靜靜的盯著我,似乎要把我看透。 
  我佯裝做沒看見,朝幽草笑道,“幽草,送皇上。”言罷,我也未多做停留,徒步朝寢宮內走去,身後很安靜,我卻始終沒有回頭。腳步聲聲回蕩在空寂的寢宮,微暗的燭火在桌案上搖曳,滴滴紅淚滾落,我便伸手去接。滾燙的紅蠟滴在我的肌膚上,火辣辣的灼痛,我用力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的哭出來。 
  ——沒錯,你這杯所謂的梅花釀,與當年我所飲之香味一模一樣。 
  ——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杯梅花釀內加有麝香!所以那日你見我飲此茶才略有激動之色? 
  ——是。 
  ——對不起。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沒什麼,只要你幸福開心便好。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人生,能飛多遠便飛多遠,再也不要回來了。 
  想到曾經的一切,我不禁笑了出聲…… 
  到底是韓冥騙了我,還我是誤會了祈佑? 
  “主子,你這是在做什麼!”才踏進寢宮的蘭蘭立刻沖到我身邊,一把將我的手由燭臺上抽離,忙將凝結於手心的蠟撥區去,再沖外邊大喊,“幽草,快打盆冷水進來。” 
  看著焦急的蘭蘭,我依舊掛著淡笑,“我沒事,你去請連曦大人過來。” 
  蘭蘭猶豫片刻,終於是放開我的手,信步跑了出去。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曦來了。他一見我便要為我把脈,我立刻將手藏在衣袖,“曦,這次我召你過來是想問下,我體內的毒何時能除盡?” 
  “再過三個月吧,只要你日日服下我為你調配的茶。” 
  “你的醫術確實高明呀。”我不住的讚歎一聲,“那你說我的身子有希望懷孕嗎?” 
  曦奇怪的睇掃我一眼,“當然有希望。” 
  “是嗎?那為何我與連城同房半年之久,竟不能懷上孩子?” 
  “你的身子確實太虛弱了,所以比一般女子要難懷一些。待到你的身子好起來,定能為皇上懷上孩子。你無須太擔心。”他細聲安撫著我。 
  我含笑而點頭,“對了,你初為我把脈之時,有沒有發現我體內潛藏著……麝香?” 
  “沒有。”他很肯定的搖頭,“你千萬不能亂碰那東西,若誤服了它,就真不能懷孕了。” 
  “是麼。”我平靜的笑著,藏在衣袖中的手卻在微微顫抖著。 
  “你的臉色真的很差,讓我為你看看。” 
  “不用了,曦。以後你無須再來昭陽宮為我診脈了。”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1章:驀然泣紅淚(四)
  夏雷陣陣,雨卷殘花,滿庭風雨落葉凋疏。孤立回廊階前望紛飛亂雨濺泥,聲聲敲心。這場雨似乎下了很久,卻始終不肯停。 
  在雨滴亂彈聲聲間,有人高唱:皇上駕到。 
  隔著密密麻麻的雨望去,連城在幾位奴才的擁簇之下,打著一把傘而來,即使傘很大,仍舊濕了他的龍袍,泥土沾滿了他的龍靴。 
  待到他進入廊內,我由袖中取出帕子為他擦拭額發間的殘珠,“這麼大的雨你還來做什麼!” 
  “相信你聽說了,蘭嬪有了我的骨肉。”他任我在他發間擦拭著。 
  “恩。”我點點頭,“是好事,皇上該開心。” 
  他輕笑一聲,“我是很開心。” 
  看著他臉上的笑,根本沒有笑到眸內,我知道,他想要一個屬於我們之間的孩子。但是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他,我必須先完成一件事,才能對他說。 
  見我沉默,他說,“剛批閱完奏章,突然想喝一杯你親手泡的雨前茶。” 
  為他拭幹了發間的殘珠我才收回帕子,“只為喝一口茶嗎?” 
  “只為一口茶。”他含笑摟著我的肩,“你肯為我泡杯雨前茶嗎?” 
  我倦倦的靠在他懷中,閉上眼簾,“不論多少杯我都願為你泡,但是……我想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他溫潤的聲音傳至我的耳中,暖暖的氣息拂在我的臉上,癢癢的。 
  “納蘭敏病了,非常嚴重。我希望帶她回亓國見祈殞一面。”我的聲音非常平靜,沒有起伏。卻感覺他的身子一僵,立刻回了句,“不行!” 
  我睜開眼睛,看著連城肅冷的臉色,心頭一緊,“她怕是快不行了。” 
  “不行。”依舊是這兩個字,我黯然垂首,望著腳下污泥飛濺,不再說話。 
  我們之間頓時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只聽連城的一聲歎息,“讓曦同你們前去吧。” 
  我霍然抬頭仰望他的臉,無奈中帶了絲絲寵溺,“你答應了?” 
  “現在能為我泡杯雨前茶了嗎?”他執起我的手,將我領進寢宮內。 
  感受到他溫熱的手心,我的心中湧現出愧疚之情,“你不擔心納蘭敏一去不回頭,將來助祈殞登上皇位後沒有可挾制於他的籌碼?” 
  “傻瓜。”他半帶苛責半帶愛戀的斥了一句,“相較於這件事,我更擔心的是你。我怕的是,你一去不回頭。” 
  我的眼眶一熱,“連城,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不准哭,我最怕你哭了。”他見我的眼淚隨時可能劃落,忙制止我繼續傷感下去,“我相信你,我會等你回來的。” 
  我笑著轉身走向桌台為他泡茶,淚水卻彌漫了了整個眼眶,滴入杯水,在澈明的杯中蕩漾出圈圈漣漪。有些事我一定要回去弄清楚,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的。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2章:梅花釀之謎(一)
  伴隨著陣陣夏雨,電閃雷鳴,我們乘著馬車再次回到亓國。看著離我們不遠的金陵,我的心竟有著一絲恐慌。兩餘年未再涉足,卻是如此熟悉卻又陌生。如今的我已經二十有二,一晃如夢,自亡國後已經七年之久了,真快!尤記得那時與祈佑的初見……想著想著我不禁苦澀一笑,都是往事了! 
  一路上,納蘭敏咳嗽陣陣依舊不能止,最嚴重那一次竟咳出了血,觸目驚心。曦一路上為了照顧她的病情走走停停花了十日才抵達亓國,而在這十日內,納蘭敏的病情破天荒的由最初的奄奄一息漸漸好轉,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中散發著異樣的光彩,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我興高采烈的沖出馬車找到曦,他卻一語不發的走到雨後煙霧彌漫的小溪邊,我跟了上去,“怎麼了,她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有好轉的跡象?” 
  他依然不語,默默凝望小溪內清水隨波逐流。 
  我的心漏跳幾拍,心知他的沉默意味著什麼,急急的上前一步,“她不再咳嗽了,臉色也漸漸紅潤了。” 
  “看事並不能只看表面。”淡淡的一句話,襯的溪水潺潺之聲更加清晰明朗。 
  “你是什麼意思?”我的話才落音,胃裏湧現出一股噁心的衝動,我忙捂著嘴幹嘔了。 
  曦側首望著我,神色如常,只是那對犀眸仿佛能看穿一切。待我平復了噁心的衝動,緩了口氣,朝他笑了笑,“可能水土不服,吃壞了東西吧。” 
  他不理會我的解釋,冷漠的環視了一會空曠的四周,用緩淡的聲音說了句,“出來吧。” 
  轉瞬間,七名貌美的女子從天而降,齊齊跪在他面前,異口同聲道,“主子。” 
  “藍菱,你們一路跟著,似乎有急事?”曦將冷眸投放在為首那位清傲的女子身上,我認出了她,那日在客棧內的白衣女子。我有些傻眼的望著她們七人,江湖中人都是如此神出鬼沒嗎?而且一次七大美女,多招人注目,如果真這樣進金陵,還不讓人給盯上。 
  那位被稱做藍菱的女子緩緩起身,將手中緊握著的白色信鴿遞給曦,“這個是我們昨夜劫到的信鴿,一直不敢出來與主子見面,是怕您不高興。” 
  曦不答話,接過信鴿,將綁在鴿子腳邊的紙條取下,才看清內容,原本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慮。我還在奇怪裏面寫了些什麼時,他已將紙條朝我遞來,我莫名其妙的接過,上面清楚的寫著:辰妃,馥雅公主。 
  “這是誰發的信鴿?欲飛往何處?”我心中暗潮洶湧,一股不好的預感蔓延著全身。 
  “誰發的倒不清楚,但是看這鴿子的走向,應該是飛往金陵的。”藍菱說話時並不看我,只是垂首向曦稟報,對我的態度異常冷淡。 
  “是誰,竟知道我的身份,還要飛鴿傳書給亓國。”我將紙條緊緊撰握在手心,暗自沉思著。這信鴿很有可能是出自昱國,但是知道我身份的只有連城,曦,嵐苑那夜連城還親口對靈水依說出我本是他未婚妻,那就是靈水依也知道了。曦每日與我一起,斷然不可能。連城就更沒有理由做這樣的事了。最有可能的就是靈水依,可她為何要這麼做,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再過幾裏路便是金陵,你們若繼續這樣跟著我,會引起眾人的側目,暴露了身份。”曦不再繼續追問下去,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轉眼間,七名女子如風般消失的無影無蹤,獨留下我們二人相對而立。曦蹲下身,揀起腳邊的一顆石子,用力朝清澈的溪水擲去,“這件事,你怎麼看?” 
  我不說話,等待著他說。而他卻起身,拍了拍略沾於手的泥土,“走吧。納蘭姑娘等的太久了。” 
  不等我,他自行朝馬車走去。我站在他身後乾瞪眼,我還以為他會發表一番高談闊論呢,沒想到他竟自顧自的走了?難道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是否和我想的一樣呢? 
  不過這次幸好,信鴿被她們給劫下,若真的飛往亓國那還了得?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3章:梅花釀之謎(二)
  黃昏時分,我們抵達了金陵城,那時的納蘭敏已經開始坐立不安了,目光閃爍著熠熠光輝,根本不像一個有病在身的人,我真的很怕她是迴光返照。希望,是她對祈殞的情讓她原本絕望的她振作了起來,或許愛真的很偉大。 
  “到了,到了。”納蘭敏在馬車內興奮的望著窗外繁華的街道,雙手緊握,眼神有些渙散慌張,亂了方寸,“好久都沒看到他了,不知他近來可好……” 
  “放心吧姐姐,我們早就派人通知祈殞今日會到,他一定在府上等你你呢。回到府中你就能見著他了。”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著她。 
  她漸漸平復了自己內心的慌亂,壓抑著躁動。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色漸漸暗寒,我們已經抵達楚清王府。由微掩的後門進入,看來他們是早料到我們會從後門進,故掩後門方便我們進入。 
  涼風徐徐,濛濛月華知,孤影枝搖曳。整個楚清王府如空城,一個人影也看不到。飛絮飄飄,回廊鉤掛的燈籠內未點燭火,靜的讓人覺得可疑。 
  “不對勁。”曦一聲未落,陣陣腳步聲回蕩在空寂的庭院當中,火把燃燃印照在我們的臉上,將漆黑的院落照的晃如白晝。數百名官兵將我們三人重重包圍,曦暗自撫上腰間,我知道,他欲拔出纏繞於腰間的軟劍,欲做出奮力一博了。 
  這時,祈殞被兩名官兵押了出來,他全身被捆綁著,兩把鋒利的刀架在他頸上,隨時可能割斷他的喉嚨。納蘭敏低呼一聲,“王爺!” 
  “等你們很久了。”冷硬的聲音中夾雜了幾分殺戮血腥之氣,讓人聽了都會有種不寒而慄之感。 
  我知道,這一次,又輸了。 
  眾官兵讓出了一條道路,身著金衣便袍的祈佑在韓冥的陪同之下走了出來,他魅冷的目光掃向我們,最後將視線停留在我身上,目光明顯一怔,他是沒有料到今夜我會出現在此吧。 
  他凝視我許久,終於還是淡淡的收回目光,對著曦道,“怎麼,很驚訝我怎麼會知道你們的計畫?” 
  “洗耳恭聽。”曦處變不驚的回道。 
  “納蘭祈殞,朕早就知道他手上有一份遺詔,朕早就知道他有謀反的異心。之所以不動他,正是顧念他是朕的五哥,朕希望給他一條生路。可是他竟不知進退,膽敢勾結昱國來謀奪朕的江山,這點斷然不能容忍。”他的目光中隱隱藏著一絲悲痛,更多卻還是那份與生俱來的冷血殘酷之色。 
  “你們懂得在朕的後宮安插奸細,難道朕就不懂在你們昱國安插奸細嗎?”將目光由祈殞身上收回,投放在曦身上,“真是不明白,你們在這麼危急的時刻竟還敢亓國。” 
  果然是昱國有奸細,那個信鴿定是欲傳送給祈佑的,只可惜被我們劫下了。這一切只能怪我,若我不是急著想要回來找韓冥要一個解釋,若不是納蘭敏在此時此刻病入膏肓,我們又怎會陷入此等危機之中呢。我們還是鬥不過祈佑,他……確實是一個天生的王者。 
  這時,一把劍破空而出,在火光的反射之下刺的我睜不開眼。待到一陣冰涼之感傳在頸間之時,我才睜開了眼睛。曦手中那把鋒利的劍已經架在我的脖子上,他一聲冷笑而望祈佑,“你覺得,是誰輸了這場遊戲?”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4章:梅花釀之謎(三)
  “你做什麼。”祈佑臉色肅然一變,盯著他手中那把劍冷聲開口。 
  “納蘭祈佑,你知道她是誰嗎?”曦的劍加了一份力道,狠狠的抵著我的脖子,“她是我昱國的辰妃,她的肚子裏懷著我大哥的骨肉。” 
  祈佑盯著我,眼神中有質疑。我卻回避了他的目光,用我的沉默來表示我的默認。我就覺得奇怪,曦身為御醫,看見我一路上連連害喜的症狀為何不聞不問,原來他只是在裝傻而已。 
  “既然她是……辰妃,還懷著龍嗣,現在的你是想利用她來威脅朕?”他一聲笑,卻是那麼諷刺,看在我眼中卻是如此刺眼。 
  “沒錯,她確實是辰妃,但她同樣是你的蒂皇妃,不是嗎?” 
  我看見祈佑的手緊緊握拳,寒光直逼曦,仿佛隨時可能殺了他,“你要怎麼樣?” 
  曦毫不在意他眸中之殺氣,竟發出一聲輕笑,“放過納蘭祈殞,納蘭敏,讓我們安全離去。” 
  “一條命換這麼多條命?”祈佑或許是被他的輕笑引導,竟也發出了一聲冷笑,“朕不信,你敢殺她。” 
  曦的手再次用力,疼痛蔓延著我的頸項,我看見有滴血沿著刀鋒緩緩劃落,一條醒目的血痕染紅銀白的劍,“那你試試看?” 
  我靜然不動,卻因疼痛而悶哼一聲,這個曦下手還真是重啊。 
  “好,你們走。”祈佑立刻下令讓眾人空出一條安全之路供我們離去。納蘭敏沖上前,將祈殞身上的麻繩的解開,扶著他尾隨著曦緩緩離去。 
  身後一大批官兵緊緊尾隨,祈佑的目光自始至終跟隨在我身上,是矛盾複雜之情。而我卻怔怔的盯著祈佑身後的韓冥,他在回避。根本不敢看我,他是在心虛嗎?這一切都是他在騙我嗎? 
  “主子。”曦手下的七大美女及時來到此處接應,一時,我們兩方成了對峙的狀況。 
  “朕說話算話,你放開她。”祈佑隱隱含著冷意盯著能夠不肯將我放開的曦。 
  “你放心,我會安全帶他回昱國的。”他勾起邪惡一笑,托起我的身子,翩然飛躍而起,迎著風,我驀然回首而望離我越來越遠的祈佑,心中迷茫。他向來不可一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此次的縱虎歸山他該知道有多麼嚴重的。我的腹中有連城的孩子,他真的認為曦會對我下殺手嗎?祈佑,你真的是個非常難琢磨的人,又或是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呢? 
  也不知曦帶我行了多少路,來到一處空曠的樹林,祈佑的兵早已沒有蹤影,不一會兒,祈殞與納蘭敏在曦的手下帶領也趕到。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5章:梅花釀之謎(四)
  明月懸穹天,暗香侵衣襟,我們彼此靜靜的立在原地,呼吸喘氣之聲混雜在一起。我看著神色依舊沉冷的曦良久,猶豫再三才開口,“你何時知道我有身孕的?” 
  “自那日你問起我麝香之事,之後又不讓我為你診脈,所以我便將此事告知于大哥。聽大哥一番言語,我便猜測你已有孕在身。” 
  “連城可知我有身孕。” 
  “知道。”他頓了頓,“那日大哥要放你回亓國,我再三勸阻,他卻始終相信你會回來,他說會在皇宮等你與孩子回來。” 
  看著曦的唇一張一合,一字一語傳進我耳中,原來他早知道……他早知道我回來的目的何在,卻仍舊要放我回來。我終於能理解他那一句“我怕的是,你一去不回頭”,他既然擔心,又為何放我回來? 
  “連曦,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神情陰黯難測。 
  我一聲冷笑,暗含著自嘲,後退幾步,“我會自己去找答案的。” 
  “辰妃!別忘了你的身份,你肚子裏懷著我大哥的骨肉。”他憤怒的扯著我的胳膊,第一次,見曦發怒,我還以為他一輩子都不知氣憤為何物。 
  “好,你要知道,我全告訴你!”他的聲音絕響在樹林,便隨嘶嘶夏風,格外森然。他的手下都微微變了臉色,錯愕的看著曦。 
  “我第一次見你,並不是在客棧,而是在亓宮的養心殿,你在我們面前舞了一支鳳舞九天。 
  或許你不知道,那日我扮演成大哥身邊的手下進入養心殿,我們此去的目的並不僅僅是晉見納蘭祈佑,而是刺殺納蘭祈佑。可是大哥對我說,你就是馥雅公主,是他的未婚妻。為了那次的刺殺我們安排了整整一年,卻因你的出現,大哥取消了。他說,不想你傷心。 
  半年後,再遇你,你是出逃的皇妃,我將你擄去蕪然山莊,用還你容貌的條件讓你進宮為我刺殺太后。但是殺太后只是一個幌子,我怎會因仇恨殺我一直尊敬的大哥的母親,其實早在大哥救我之時,便原諒了他。我對你說這個謊只為將你送到大哥身邊,待到你真的愛上我的大哥,我便會把真相告訴你。 
  對,納蘭祈佑一年前剷除杜家後,並沒有立蘇思雲為皇后,他的後位始終空著。他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到他身邊。但我不能告訴你,若你知道這件事,定然離大哥而去,所以我才撒了這個彌天大謊。“ 
  當他將一連串的真相說出之時,我卻笑了,“我從來沒想過,你與連城也會騙我。” 
  “大哥是後來聽你說起祈佑立後才起疑,跑來質問我。那時他才知道真相,你不可以怪他。一切都是我搞出來。” 
  我用力甩開他始終緊拽著我胳膊的手,調頭便走,曦沒有再阻攔我,只是戾冷的開口,“你若去找納蘭祈佑,我會讓你後悔。” 
  “有件事,我必須問清楚。”沒有回頭,依舊信步前行,身後再沒一絲聲音,而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見韓冥,他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6章:梅花釀之謎(五)
  徒步而行,朝韓冥的府上走去,他府上的守衛說是進宮還沒回來,我便坐在他府外石階上坐著等他。相信現在的他是與祈佑在一起商討如何攻打昱國吧,此事已經被揭發,連城是危在旦夕,隨時有動亂的可能。如今的連城身邊是最需要有人陪伴的,只要我解決了韓冥的事,我就該回去了,我承諾過,一定會回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人依舊沒來,我雙手抱膝,低頭俯視腳下的螞蟻一步步挪動著尋找糧食,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勤奮,看著它們我也不自覺看出了神。直到一個黑影擋住了我眼前的光,陰鬱籠罩了我整個頭頂。 
  我仰頭望著韓冥,他正靜靜的俯視著我,月光印照著他的身影,暖暖的金光煥然。時間在那一瞬間的凝聚,我們對視良久,都未有人先開口。 
  “爺,您回來了。”一名中年男子拉開厚實沉重的大門,必恭必敬的走到韓冥身邊,請他進去。 
  韓冥看了他一眼,再轉向我,“進去說吧。” 
  “我只有幾句話,問完我就走。”我由石階上起身,與他相對而站。 
  韓冥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你問吧。” 
  “梅花釀裏,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麝香?” 
  “是。”很簡單的一個字的回答,卻讓我覺得好笑而諷刺。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沒想到,你會去昱國,你會成為連城的妃。”他苦笑一聲,眼神依舊是淡淡的回避,“曾以為,讓你對皇上死心,你便會義無反顧的離開,尋找你心中的夢。我以為那是對你好,卻沒想到,將你推進了仇恨的深淵。” 
  我的心頭一陣酸楚,百般滋味縈繞心頭,“你只為讓我離開祈佑?” 
  他的臉色在月光的照耀下異常蒼白,我才發現,這短短兩年間,他的臉上已經浮現出滄桑的痕跡。只見他虛無的笑了笑,更是憔悴,“知道嗎,你幸福便是我最大的期望,可是你並不幸福。我也不知道皇上還會對你用什麼手段,不知道會傷你多深,所以我與姐姐一同撒下了這個彌天大謊。” 
  他突然將手伸進衣襟之中,掏出一本暗黃帶血的奏摺,最後遞至我面前,“我以為這個謊言可以讓你追尋屬於你的幸福,卻沒想到,讓你如此恨皇上。是我低估了你對皇上的愛,忽略了孩子對母親的重要性。” 
  我的手腳麻木,腦海中一片空白,顫抖著接過那封奏摺。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封奏摺會再次回到我的手上,胸口窒悶到連喘息都困難,再次凝望裏邊的九個字,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往事,竟依舊刻骨銘心,一刻都不曾淡去。 
  “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將它還給你了。潘玉,原諒我又一次的自私。” 
  知了聲聲絕響,破徹雲霄,襯的四周寂冷淒涼,府門懸掛的燈籠被風吹得輕然四擺。我們二人的影子拉了好長好長,僅是那短暫的沉默,我悠然開口,“忘不了,雪地中曾背我走過那條艱難路途的人。忘不了,在我最淒涼那一刻說要守護我的人。忘不了,在我大婚那日背我上花轎的人。更加忘不了,那個為了讓我尋找自己幸福而撒下善意謊言的人。” 
  看著他緩緩抬起始終低首垂目的頭,神色渙然。我繼續說,“陷害祈星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所以我不會恨你,更不想祈星的悲劇發生在你身上。”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7章:梅花釀之謎(六)
  韓冥的眼中熠熠泛光,似乎閃爍著一曾薄薄的霧氣,我的雙手緊緊捏著奏摺,十指生疼。驀然回首背對著韓冥,“找到了答案,我也該回去了。” 
  “回連城身邊?” 
  “我說過,一定會回去的。”將那份奏摺收入懷,淡然笑了笑,才欲提步前行離去,卻發現遠處幽暗之處站著一個黑色身影,我看不清他的臉,卻依稀可辨他的身份。 
  祈佑! 
  他在那裏站了多久,他又聽了多少。如果麝香之事被他知道了,韓冥將犯有欺君之罪,以祈佑的個性又會如何處置他?不會,如今正逢亂世,內憂外患,他不會對付一個手握重兵,對他江山有足夠影響力的人。 
  一想到此,我便安心了,放開心頭的焦慮而前行。 
  祈佑徐步而來,慢慢有陰霾籠罩的黑暗中走出,他的臉上覆蓋著層層肅冷,眸中隱隱有殺氣。卻不知那份殺氣,是對我抑或是韓冥? 
  “皇上!”韓冥似乎這一刻才發覺祈佑的存在,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擔憂之情。 
  祈佑的步伐由最初的緩慢而變快,直朝我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腕便將我扯向另一處。我無法掙脫他的鉗制,更不願費力去掙脫,有些事,是該解決了。 
  他帶著我走向黑夜茫茫的小巷,陰暗的小巷時不時發出幾聲老鼠的吱吱聲,還有腐蝕的腥臭之味。隨著他的步伐,跟在他身後而行,他走的很快,我幾乎快跟不上。不時的喘息著,有汗水滲透我的額頭。 
  終於,他停下了步伐,放開了我的手腕,卻始終背對著我。而我則是輕撫上那只已經被他捏的酸痛的手腕。 
  等了許久,他卻始終不發話,只是靜然的背對著我而佇立,如一樽冰雕,一動不動。從何時起,我們竟相對也無言了? 
  我扯出淡淡的笑容,率先開口,“你帶我來,只是為讓我看著你的背影嗎?” 
  “你真的要回到連城身邊去?”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再來亓國前一日我就承諾過,一定會回去,而且,我還有他的孩子。”儘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雲淡風清,不把悲涼表現在聲音中。 
  “既然有了他的孩子,為何又要回來?” 
  我不語,將視線投放在漆黑的邊緣,尋找黑暗中的角落,孤獨的傷痛。 
  他倏地回頭,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是因為你根本放不下,你根本不愛他。” 
  他突然的逼近讓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恐慌,一步步的後退,最後被他逼到牆角邊緣,我再也無路可退,“他能給我安定。” 
  “他不能!”祈佑的聲音霍然提高,“不久,我就會對昱國出兵,他如何給你安定?他如何保護你?” 
  “祈佑,你從來都不曾瞭解過我,就像我也不曾瞭解過你。”我無力的癱靠在牆上,終於能正視他的犀瞳,“我追求的不是地位,不是權利,我和連城在一起,並不是因他是皇帝,並不是因他能給我一個妃位,而是他能給我單純的愛與快樂,即使平凡無波也是一份心靈最深的感動。 
  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將他的快樂與憤怒與我共用,我們之間的相處雖然平淡卻安逸融洽,我的心也不會有與你在一起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我與你在一起雖然會有酸澀,甜蜜,幸福,是那樣色彩斑斕,轟轟烈烈,但是你給我的痛卻大過給我的愛。我們幾經波折才走到一起,我知道,這份愛情需要去珍惜,需要理解與維持,可是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信任。 
  和你在一起,我很壓抑。你給我的是封閉的心,給我的永遠是你的背影。你從不把你的心事與我分享,任何事都藏在心中默默承擔。你以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是為了給我幸福,但是你卻從來沒問過,我想不想要?“ 
                  第四卷 素綰九闕縈指柔 第248章:梅花釀之謎(七)
  我一口氣將多年隱藏在心的一切脫口而出,他聽完我的話,靜然的盯著我良久,緊繃的身子突然有些鬆弛,卻始終不發一語。我吞下一口夏日沁涼之氣,欲越過他離開,卻被狠狠按回牆角,“今後,我會盡我所能去補償你。” 
  “我必須回去。”我的聲音異常堅定。 
  “因為孩子?” 
  我不答話,靜靜的站著,他也不語,單手撐著我身後的牆。就這樣一直僵持著,他突然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聲音漸漸由最初的冷硬軟了下來,“我希望你不要走。這個孩子,我會當作……你我親生。”他似乎下了很重的決心,在“你我親生”這四個字上格外認真。 
  我不敢置信的望著他的瞳,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句話會是由這位天生殘冷無情的祈佑口中聽到的。打算由他的眼中找出此話的真假,但是他的認真與挽留之色,皆是再真不過了。或許,他說這句話時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又或許,這句話只是權宜之策。無論如何,孩子,畢竟是我與連城的。 
  我輕輕的搖頭,“不可以,連城在等我。” 
  他雙手緊撰著我的雙肩,“你根本不愛他!” 
  “那你愛我嗎?”我的一個問題突然問的他啞然,見他怔忪,我又開口,“還是你更愛你的皇位?”緩緩由懷中將韓冥給我的奏摺掏出,擺在他面前,暗自嘲諷的笑道,“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這句話的分量我懂,那一刻你對我的愛已經超越了皇位,你為了我們的愛打算放棄皇位我都懂。可是後來,為什麼會變了呢?只因你是皇帝,你就要扼殺我們的愛,將愛蒙上一層權欲陰謀嗎?” 
  他將手由陰冷的牆面收回,轉而緊緊握著我的手,看著我手中的奏摺,凝神思考了許久。感受到祈佑手中心的溫度卻是如此冰涼,好象……他的手心一直如此,似乎永遠沒有溫度,永遠都暖不熱。 
  “如今,你依舊是我心之所愛。”他猛然將我摟入懷中,緊的讓我幾乎喘不過氣。理智告訴我,應該推開他,但是我的心卻不想推開他,或許,這會是最後一次呆在他懷中,享受這最後一刻的寧靜了吧。這瞬間,他對我所做的一切傷害,似乎已經淡去。于他,我似乎永遠做不到狠心! 
  “對不起,我想為曾經對你所做之事做出一些補償。”他的聲音傳遞在我耳畔,飄飄灑灑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我輕臉靠在他的臂膀之上,想了許久,“如果你真的想補償什麼,就放我回去吧。將來在亓國與昱國的戰爭中,不論誰勝誰負我都不會為我今日所做的決定而後悔。如今,一統三國,是你的夙願吧。我也覺得三國應該統一,四分五裂,長年的戰爭早讓百姓身心疲憊了,應該有個明君去治理。” 
  感覺到他的手掌輕輕撫上了我的發,緩緩劃落,“於你,我絕對不會放手。” 
  話落音,只覺頸項間傳來一陣疼痛,我還沒來的及反映已經意識模糊的倒靠在他的懷中。再意識逐漸被抽離之時,恍惚聽見一個腳步聲傳來,聲音陣陣貫徹淒寂的小巷。 
         第四卷:素綰九闕縈指柔 露寒人影將漏殘(1) 

韓冥一路尾隨著皇上而進入小巷,在拐角出徘徊不定,不知是否該上前打擾,他憂慮的是皇上如果真要扣留潘玉,那將會引起一場大亂,帶著這樣的心情在原地躊躇這,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應該勸阻皇上。即刻轉出拐角之處,超前方不遠處的人影徐徐而去,卻見皇上一掌將她打暈。 
見到此情景,韓冥加快了步伐沖上前去,“皇上!” 
祈佑將倒在自己懷中的馥雅攔腰橫抱而起,冷淡的目光掃向韓冥,“回宮。” 
“不可以皇上,你不放回她會挑起戰爭的。”韓冥攔住了祈佑欲向前的步 
“朕就是要挑起這場戰爭。”他睇望韓冥一眼,神色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不容抗拒的王者之氣。 
韓冥一驚,霍然望著早已昏死過去的馥雅,“原來皇上是打算用她來做導火線,引發戰爭,可是您不覺得這樣做對她很殘忍嗎?” 
“成大事者,必須舍去一些捨不得,這便是帝王。”他的目光有些閃爍,摟著馥雅的手收攏幾分,“而且,對於她,我是不會放手的。” 
韓冥突然單膝跪了下來,“皇上,臣請求辭官。” 
“你在威脅朕?”他帶著一絲冷哼伴隨著淡笑脫口而出,“難道不想守護你的姐姐了嗎?她勾結朝廷大臣做著私家買賣,將一筆筆非法錢財私吞,你以為朕都不知道嗎?朕對她的容忍,皆因你在朝廷立的功。如若你離開了朝廷不再幫助她,可以想想你姐姐會有什麼下場?” 
韓冥一驚,心中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姐姐的事他確實早就知道,勸過多次,但她已經不能回頭了,他一直留在皇上身邊,為的只是姐姐,他不能棄姐姐于不顧,絕對不可以 
祈佑沒有再看一眼韓冥,逕自越過他,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背對著他緩緩開口,“你的欺君之罪,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丟下別有深意的一句話,將自己投身於漫漫長夜的星空下。 
涼風拂過韓冥的發絲,飄飄揚起。他知道皇上這句話的意思,他想必是已經知道我欺騙潘玉茶中有麝香之事吧。他緊緊握拳,目光狠狠的盯著黑暗的角落,這就是生在朝廷的無奈。若不是姐姐,他想,兩年前自己會帶著潘玉遠離吧。如果他不瞻前顧後,就不用可以用一些謊話去欺騙她…… 
他頹廢的起身,緩緩跟上了祈佑的步伐,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如霜,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盯著祈佑的背影,無聲一歎,這輩子,他怕是要捲入這場無休止的戰爭了。 
養心殿 
暖風回芳草。珠幕碧羅天,紅翠柳葉羞對。蘇思雲一直擔憂的徘徊在寢宮外焦慮的等待著祈佑的歸來,還記得數個時辰前,他領著一批禁衛軍匆匆出宮,似乎急著要辦什麼重要的大事。她的心一直不停的起伏著,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也不知在回廊前多少個來回與躊躇,終於見到祈佑的歸來,她不禁邁開步伐迎了上去,“皇上……”。聲音還未落下,步伐就僵住了,怔然的望著他懷中輕柔而抱的那個女子,在燈光搖曳中,微弱的照映著她那張絕美略顯蒼白的臉,忽明忽暗。 
“她……是誰?”看著祈佑一步步的朝自己走來,眉頭深鎖始終放不開。 
祈佑只是淡淡的掠她一眼,卻不說話,自顧自的朝寢宮走去。蘇思雲跟隨其後而進入寢宮,只見祈佑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龍榻上,指尖輕柔的撫過她的臉龐。 
蘇思雲怔怔的望著床上的女子,這張臉竟跟與長生殿畫像上的袁夫人如此相像?她難道是袁夫人?不……袁夫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難產而死,那她是誰?袁夫人的女兒?當這個想法竄入腦海她自己都覺得好笑。這個女子一看就比楚親王小很多,怎麼可能會是袁夫人的女兒呢?除非袁夫人從皇陵墓中爬出來,再次找了一名男子生下了這個女兒。 
“莫蘭,去請御醫來。”祈佑收回貪戀心疼的目光,側首朝一直守在宮中的莫蘭豐富了一句。 
莫蘭恭敬的大道,是:。“臨走之前,還深深的睇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看來皇上這是又要換新寵了呢?蘇思雲,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過如此。 
:皇上……:蘇思雲想插上一口說些什麼,祈佑卻不耐的打斷,“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她對突然而來的轉變有一些接受不了,她記得臨走時他還對自己悉心呵護,百般寵愛,為何才出去一趟就對自己如此冷淡,:皇上,臣妾等了您一整夜。“ 
累了就回去睡。“依舊如斯冷漠,“他眼中似乎只有床上的女子。 
蘇思雲的手有些顫抖,目光中閃爍這令人憐惜的水汽,仿佛隨時可能凝結成珠而滾落。又是一個女人。曾經有蒂皇妃,後有花蕊夫人,在有陸昭儀……如今這個女人又是誰!難道他深夜出宮只為這個女人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在他身邊是特別的,可為何他總是寵倖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為他付出的這一切,皆是過眼雲煙嗎?他對自己說的話全是假的? 
她冷硬的朝寢宮內走去,看得出來,皇上看這位女子時眸中帶著無盡的溫柔。她的手不禁握成拳,之家狠狠掐進手心,唇齒間狠狠的咬著,有血腥味傳至舌間,她狠狠將那股血腥味咽了進喉。 
最後,她翩然轉身而去,一腳拂過地上的塵土,帶出嗆人的之味。 

連曦與納蘭敏。祈殞在這片樹林裏一直等著馥雅,整整一夜,只是祈殞與納蘭敏偶爾會輕聲細雨說幾句話。連曦卻是僵在原地,目光一直深深的望著那條歸來之路。 
累了,他便慵自倚靠在樹幹上,靜靜的等待著辰妃歸來他到現在都是覺得,她是會回來的。可是如今東日初起的太陽越升越高,他耐心也一分一分的被磨光,“她不會回來了,走吧。“冷冷的一句話語打斷了祈殞與納蘭敏的暢聊。 
“再等等吧,我相信妹妹她一定會回來的。“納蘭敏立刻上前擋住曦欲離開的步伐,她不相信馥雅這麼不負責任,她相信,肯定是有什麼事牽絆住了她,:她有皇上的孩子,不會那麼自私留下的,我相信她。” 
“一夜了,有什麼事需要談一夜嗎?”連曦諷刺的一笑,再掠過納蘭敏看祈殞,“楚清王,你現在有何打算?” 
祈殞笑了笑“如今我已經是喪家之犬,你我的陰謀已被揭發,還能有什麼打算。你還是速速回昱國吧,祈佑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出賣他的人,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他的下一個目標定是對付昱國,你們要快些準備好……怕是要有一場大戰要展開了。” 
“我應該去的地方不是昱國,而是夏國。”連曦的眸中閃過一抹算計的亮光,深莫可測,“如果楚清王願意的話,就隨我去夏國證實一件事吧。” 
祈殞望著納蘭敏,還是猶豫著,她的身子似乎不太好。一路上總是帶著輕咳,臉色更是蒼白的令人擔憂。如果還要連日奔波,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他會對她有愧的。 
“不用擔心我,我的身子可以挺住。”看出了祈殞對自己的擔心,納蘭敏上前一步,輕柔的握上他的手,“我不想牽絆住你的腳步,你有你的任務需要完成。” 
再次猶豫了片刻,他才下定決心,回握著她的手,淡淡的望著連曦,“好,我們現在就啟程前往夏國。” 
“好,果然是辦大事者。:連曦猛拍上他的肩膀,此去夏國若是有了祈殞的幫助,這事一定能夠辦成。 
納蘭敏垂首著,淒然的扯出淡淡的笑。自己的身子怎麼樣她很清楚,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希望陪伴在他的身邊,陪著他一起完成他的夙願,這樣她就能安心離開。
 
  露寒人影將漏殘(2)韓冥一路尾隨著皇上而進入小巷,在拐角處徘徊不定,不知是否該上前打擾他憂慮的是皇上如果真的要扣留下潘玉,那將會引起一場大亂帶著這樣的心情在原地躊躇著,終於還是下定決心,0,應該勸阻皇,即刻轉出拐角之處,朝前方不遠處的人影徐徐而去,卻見皇上一掌將她打暈見到此情景,韓冥加快了步伐沖上前去,  “皇上!”
  計佑將倒在自己懷中的馥雅攔腰橫抱而起,冷淡的目光掃向韓冥,“回宮不可以皇上,你不放她回去會挑起戰爭的”韓冥攔住了祈佑欲前的步伐“朕,就是要挑起這場戰爭”他睇望韓冥一眼,神色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不容抗拒的王者之氣韓冥一驚,霍然望著早已經昏死過去的馥雅,  “原來皇上是打算用她來做導火線,引連城先發戰爭可是您不覺得這樣做對她很殘恩嗎?”
  “成大事者,必須舍去一些捨不得,這便足帝王”他的目光有些閃爍,樓著馥雅的手收攏幾分,“而且,對於她,我是不會放手的”
  韓冥突然單膝跪了下來,  “皇上,臣請辭官“你在威脅朕?”他帶著一聲冷哼件隨著淡笑脫口而出,  “難道不想守護你的姐姐了嗎?她勾結朝廷大臣做著私家買賣,將一筆筆非法錢財似春,你以為朕都不知道?朕對她的容恩,皆因你在朝廷立的功,如若你離開了朝廷不再幫助她,可以想想你姐姐會育什麼下場”
  韓冥一驚,心中閃過種重複雜的情緒,姐姐的事他確實早就知道,勸過多次,但是她已經不能回頭了他一直留在皇上身邊,為的只是姐姐,只為了保她啊如果他真的辭官那皇上第一個對付的就是姐姐,他不能棄姐姐于不顧,絕對不可以祈佑沒有再看一眼韓冥,逕自越過他,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背對著他緩緩開口,“你的欺君之罪,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丟下別有深意的一自話,將自己投身於漫漫長夜之的星空之下涼風拂過韓冥的發絲,飄飄揚起他知道皇上這句話的意恩,他想必是已經知道我欺騙潘玉茶十有麝香之事吧他緊緊握拳,目光狠狠的盯著黑暗的角落,這就是身在朝廷的無奈若不是姐姐,他想,兩年前自己會帶著潘玉遠離吧如果他不瞻前顧後,就不用刻意說一些謊言去欺騙她他頹廢的起身,緩緩跟上了祈佑的步代,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如霜,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盯著祈佑的背影,無聲一歎,這輩子,他怕是要捲入這場無休止的戰爭了當他們二人與元榮達成協定後便回到客棧,祈殞才推開卻卻見納蘭敏死氣沉沉的躺在彬涼的地面,一動不動,祈殞的呼吸在那一刹那的靜止猛的回神,沖上前將納蘭敏扶起擁入懷中,  “敏敏,敏敏……”他一聲聲的呼喚著她,希望能夠叫醒她連曦聞聲而來,盯著已奄奄 一息的納蘭敏,悠然開口,  “她已快油盡燈枯祈殞回首,狠狠盯著他,  “她的病怎會如此嚴重,你不是告訴我,她的病情很穩定嗎’”
  “不這樣說,你如何會同意與我前來夏國’”他的聲首如斯冷漠,仿佛天地間沒有任何人能帶動他的情緒,那份冷血,猶如暗夜之魂,  “你應該醒了,不要因兒女私情牽拌住自己步伐,我們是做大事的人納蘭姑娘是個識大體的人,她不會怪你的”
  “你閉嘴”祈殞怒斥一},眼眶微微泛虹,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真的不知道,她的病情竟到如此絕境,如果他早知道,絕對不會連日來馬不停蹄的奔波,讓她身心疲累, 多年前送她去夏國已使他自責至今而今,他該如何自對這位為了他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女子’
  不知何時,納蘭敏已經悠悠轉醒,舔了舔乾澀的唇,箋道,  “他說的對,你是幹大事之人,千萬不魯辜負了我的一番苦心”她一直都知道,祈殞非常想為先帝報仇,不是出於私心,全然是固為對先帝的父子之情她知道,先滴對任何人或許是無情的,但是對這個袁夫人與他的兒子,是疼愛有佳,甚至將他看做比自己的命還重要也正因為有了這樣情,才有了祈估弑帝的一幕吧……如果先帝能多分一些愛給他的孩子,或許就不會有當年的慘劇發生,他們兄弟之間根本不會爭鬥的如此兇殘祈殞盯倚在在自己懷中的女子,竟是如此嬌弱,如此單薄  曾經,他怎麼沒有發現,原來她也是一個需要男人悉心疼愛的女人,她也需要自己的關心而他,整日沉浸在母后枉死的悲痛之中,之後又一心想著為父皇報仇,竟忽視了一直默默伴在自己身邊的她納蘭敏驚詫的望著祈殞的眸中斯漸凝聚出水氣,最後聚滿而由眼腳劃落她立刻接住,虛弱的聲音不可置信問,  “是我而流?”
  祈殞緊緊握著她的手,已無發再言語,只能點頭“原來,你是在乎我的  ”她原本沉悶難受的心突然得到釋放,臉上的笑格外明媚,可臉色卻在一分又一分的變白變暗沉,血色早已褪盡“傻瓜,我怎麼會不在乎你”祈殞心疼的抱緊她,淚水時不時的劃落在臉頰,可見他對她的用情之深“我一直有個問題……多少年放在心頭卻不敢明言而問……  ”她的目光漸漸渙離迷茫,聲音也越來越沉,  “納蘭名與馥雅  誰才是你心第一人?”
  祈殞聽到這句話,有那片刻的沉默與猶豫,隨即毫不猶豫的答了三個字,  “納蘭敏”
  是的,這個問題也糾纏了他多年,仍不能解直到方才看見納蘭敏躺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當他聽連曦說起‘油盡燈枯’,他卻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是那樣強烈他才明白,多年來,一心牽掛之人唯納蘭敏一人之於馥雅公王,永遠只是母妃的一個影子,對她的情,從頭到尾僅僅是單純的迷戀,而非愛戀納蘭敏聽見他異常堅定的回答,心頭被甜蜜灌溉的滿滿的,強忍許久的淚終是無法克制的滾落她緊緊的回擁著祈殞,用細弱紋絲的的聲音說道,  “殞,能在有生之年聽見你這句話  我死而無憾半生之事……諸多煩憂,感謝有你的愛……君可知……我心……”聲音漸漸被吞噬,唯見納蘭的一張一合,卻再無法吐出一個字來,也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連曦一步步的退出了房間,千年清冷的臉上覆上了一層淡淡的傷感之色,愛情這兩個字是他終身部不屑觸碰的東西女人,他有,七大手下皆為他的女人,但是愛情,他從來沒有過因為愛上他的人只有三個理由,相貌錢財權勢,這樣的愛情魯來可做什麼在他將門閉上那一刻見到納蘭靜靜的閉上了水眸,臉上掛著安詳的箋容他想,這一刻,她是幸福的權利與愛情往往不能兼得,有取必有舍,正如馥雅,她與納蘭祈估之間正是如此在權利與愛情的衝突之下,又有誰能自持呢’
  有時候她會問自己,設計將馥雅推給大哥之舉到底是對是錯?真相大白那一刻,不僅傷了馥雅也傷了大哥到如今他仍然不敢相信,懷著大哥的孩子,她竟然然選擇留在納蘭祈估的身邊,她忘記自己腹中懷著與大哥的孩子嗎?
  她似乎忘記了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若傷害大哥,他一定不會放過她而今,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了大哥,這是絕對不可能原諒的事露寒人影將漏殘昱國連城在禦書房內批閱著手中的奏摺,但是思緒卻飄向了遠方,過半個月,他們還是沒回來嗎?或許是他錯了,根本不該放馥雅回去的……不,他一直部相信,她會回來, 臨走時她的眼神是那樣堅定,信誓旦旦的告訴他,一定會回來,他也一直部相信她固為她承諾的事,從來部做到了恍惚間,又回想起曾經在夏國第一次見到馥雅,那驚鴻一瞥,至今仍難忘正直臘月冬至,雪壓欺霜,北風呼嘯襲衣袂茫茫雪色,最最陰冷,萬里飛霜霜,滕朧清冷那時的他是下國的丞相,此次奉卞國皇帝之命秘密出使夏國,與夏國皇帝談判,聯手對付強大的亓國,該以什麼條件與之淡判呢?腳輕輕踏過滿地積雪,落痕滿地,一直隨行的小廝口中滿是抱怨“這就是夏國的待客之道?將我們丟在此處,也不派幾個奴才前來伺候著”小廝憤憤不平的嘟喃著連城只是輕箋,笑容中卻多了種含而不露的威嚴,  “若派奴才來伺候,不就等於昭告天下,我們下國的陰謀?”低聲提醒道,目光在宮內四處流轉,小廝一聽他此話也恍然大悟,便安靜的隨在他身後不再言語突聞環佩之鏗鏘,馥鬱之芬芳,他覓聲而去,單轉兩個回廊,如曲涇通幽乍時白茫茫一片梅林聞入眼簾,  “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足以兄容此刻之盛景,他不自覺走出田廊,呼喊頓然室了一室與貌冰清,芳容窈寬姿態蔥秀,固風飛舞,儼然彩蝶展翅側耳傾聽,林內那位緋衣女子口中輕唱之曲,是《暗香》
  舊時月色,算兒番照我,梅邊吹笛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何遜而今漸老,部忘卻春風詞筆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江國,正寂寂,歎年與路遙,夜雪初積翠尊易泣,虹萼無言耿相憶己長璉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又片片、  吹盡也,兒時見得聲音采而不膩,細而清脆,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凝神望這一幕,良久,一曲終罷,但見那名女子淺笑盈盈,掂腳攀折一枝粉梅,放置鼻間輕嗅緩而閉上眼簾,仿佛在享受此梅之香片刻間,她緊握虹梅原地輕轉,步伐逐漸變大,裙擺飛揚,衣袂綻開輕舞,妙不可言他在心中暗想,她是要起舞嗎’
  隨著身形的轉動,步子也急如閃電,手中的虹梅劃落,纖柔之腰如細柳擺動,飄揚,流轉,他不禁屏住呼喊感慨在這深官之中竟還能有如此出塵的清麗絕美女子,臉上儘是純美天真,她到底是誰,難道是夏國皇帝的妃嬪?
  “朕的公主,如何?”刻意壓低的聲音,似擔心會驚擾了林中起舞的女子“她是皇上您的公主?”輕輕轉身,卑謙的行了個淡禮,眼中閃出驚詫之色更泛著熠熠之光,    “朕唯一的公主,馥雅。”說起自己的女兒,他的眸光中盡顯寵溺之色,笑容始終徘徊在嘴角,可見他有多麼疼愛這個公主。
  “那麼皇上,我們談筆公平交易吧。”他的餘光拉遠,向梅林間依舊飄然起舞的女子望去,  “卞夏二國結下邦盟,滅亓之日,就是馥雅公主為我夫人之日。
  那時他知道,這是一種很唐突的要求,結盟若要和親,向來是公主嫁于皇上為妃嬪,而他卻只是個丞相。但是,他真的控制不住心中那蠢蠢欲動的情,所以自做主張的定下了這們親事,做了這件逾越之事。回到昱國,他只將此事告知了皇上—人,就連他的母親也未通知。畢竟他去夏國談的是國事,若對人講起和親之事,天下人又會如何看待’
  “皇上,蘭嬪求見。”白福的聲音隔著緊閉的朱門在外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憶。他將手中的奏摺放下,清了清喉嚨道,“讓她進來。”
  厚重的朱木們被推看,只見蘭嬪芙盈盈的托著銀盤而來,一身雍容的金黃長杉裙,顯得她格外嫵媚高貴。八月初的日頭實在毒辣,才走了一小段路我已經熱的滿頭大汗,汗水由背後溢出浸透了衣裳。一手用絲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另一手小心翼翼的托著銀盤,生怕碗裏邊的湯汁會灑了出來。
  待走到連城身邊,將其放下,  “皇上,這是臣妾親手為您做的水鎮鴨梨燕窩粥,有降火散熱的功效,夏日炎炎,您還這麼努力批閱著奏章,飲上一口定然能除去身心疲憊。”
  連城本不願接下,現在的他確實沒什麼胃口吃這些,但是一想到蘭嬪的腹中懷有他的孩子,使體諒她的苦心,伸手接過,  “蘭兒真是有心了。”
  當他將第一口送如口中時,水涼爽朗的感覺在口中相翻攪,最後滑入乾燥的喉嚨,直達火熱的胃裏。原本那燥熱的感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涼舒爽。
  “怎麼樣?皇上……”蘭嬪期待的望著連城,希望他能給一句讚賞,或者一句關懷。看著連城緩緩啟口之時,卻有另一個惠促的聲音傳來,  “連大人,您不能進去……”
  連曦風塵僕僕的由夏國趕回來,急著當面將事情稟報于大哥,卻被白福這個狗奴才檔在外面。他也不理會他的阻攔,逕自而朝裏禦書房內走去,  “大哥”聲音啞然止住,淡漠的看著蘭嬪,也不說話。
  “既然皇上與連大人有事商談,那臣妾先行退下。”蘭嬪勾起清雅之笑,將桌上的空碗收田盤內,蓮步而離去。在白福關上朱們那一刻,裏迫傳來一句,  “大哥,我已經與夏國結盟,亓國要對付我們怕是沒那麼容易……”
  蘭嬪的兩居之下依舊掛著淡芙,但是目光卻目爍不定,眉頭緊瑣,若有所思的離開了禦書房。
  而禦書房內,連城的臉色很難看,  “你沒有將馥雅帶田來?”
  “大哥,我在和你說有關昱國生死存亡之事,你竟然還問那個女人?她不回來了,她帶著你的孩子投入納蘭祈佑的懷抱了,你還信誓旦旦的說她一定會回來。”連曦有些惱火的看著他自小就尊敬的大哥,他什麼都好,唯—放不下的就是這段感情。他就不明白了,他身為帝王,要多少女人沒有,為何苦苦執著於一個馥雅’就因為始終得不到她的心,所以他就更加想要征服嗎’
  “不,一定是祈佑不讓她回來。”連城自若的笑了笑,他瞭解馥雅,既然她做過承諾,就不會違背。
  連曦有些無奈的看看他的笑容,更肯定了當時將馥雅送到他身邊是個錯誤的決定,大錯特錯的決定!她的到來,讓大哥沉溺于愛情的風花雪夜,她的到來,化解了大哥一直欲對亓夏二國的報復之心,她的到來,讓大哥將使用的注意全投放在她身上。曾經一直不知道紅顏禍水的危害,如此他是真正的見識到了,美人計,確實夠狠“大l哥,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不是辰妃,而是亓國。此次我們與祈殞的計畫被納蘭祈佑看破,那麼他隨時有可能攻打昱國,我們應該做好完全準備迎戰。”
  為何不先發制人,殺他個措手不及'”連城平復了一下心境,由椅上起身,自連曦走去。
  連曦一驚,忙道,  “大哥,我們要以靜制動啊。若亓國先行出兵,卻無理由,在民心點上就是一個重大的弱點,所以我們只能等。”
  他的手輕輕拍搭在連曦的肩膀之上,  “這一戰是不可避免的。祈佑扣壓住馥雅雕,只為引我前_去。”
  “大哥你既然知道,為何也要……”    “馥雅是我的妻于,她懷有我的孩子, 你要知道,他們……對我多麼重要。我說過,沒人能將她從我身邊奪走,即使賠上整個江上。”連城的聲音如此堅定,連曦卻木然了,傻傻的站在原地望著他,許九不能言語。
  他真的要為了個女人將自己的江山拿出去拼?雖然有夏國的助陣,他們未必會輸,但是……現在的他們只求自保,根本不能硬拼呀。若真硬拼,那將是自敗俱傷,血流成河。與亓國的衝突來的太過突然,百姓、軍隊部未準備好,貿然出兵是蔣之大忌“如果……皇上真的已經決定了,那臣……遵旨便是。”連曦一字一句地道,狠狠咬著牙將話說完,拂袖離去。
  連城頹然的掉上桌案,自嘲的笑了笑,連曦說的話他又怎麼不懂呢?確實,他不配做個皇帝,他沒有納蘭祈佑一樣的無情與野心。他只適合做個丞相,這個位置本不該屬於自己的……可自己卻硬要奪了過來。奪過來之後,卻又無力守護這個位置,是多麼可悲之事。
  連曦,他有將之謀略,更具備了帝王應有的冷血,所以,他比自己更適合坐這個位置。
  他提起筆,抽出一張雪白的紙,緩緩在上面寫下了兒行字。最後將筆置好,取出玉璽,很用力的在上面蓋下了一個方形璽印。
  露寒人影將漏殘蘭嬪回到自己的寢宮內,立刻支開了所有的奴才,找出一張小紙條,立刻提筆在上面寫著昱夏二國聯手。再走到懸掛于半梁的籠子旁,裏邊赫然一隻小白鴿在“咕嘟咕嘟”的叫喚著。她取出鴿子,將信綁其腳上,然後放飛了了出去。她緩緩松了口氣,全身無力的倒在軟帳內,盯著眩目的紗帳出神。
  四年前就被納蘭祈佑隱藏了所有身份安置進昱國皇宮由,她為了能夠得到信任,費盡心機博得太后的歡喜,最後一昭封嬪。她一直都_在秘密監視著昱國的一舉一動,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飛鴿傳書回去,這使是她多年來的任務。
  有多少次她都想放棄這個任務,想回家,看看父親母親是否安好。可是她不能,如果她走了,納蘭祈佑是不會放過她的父親母親的。為了家人,她必須忍,她必須一直扮演著刁蠻目中無人的蘭嬪。
  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小腹,臉上不禁浮現出安逸甜美的笑,裏面有一個小生命呵,是自己的孩子呀。雖然她對連城沒有愛,但是這個孩子卻是真正存在於身體內的,她會好好保護這個孩子……孩子若出生,自己就不再孤單,就有人能聽她傾訴多年不曾向任何人吐露的心事了。
  她緩緩閉上眼簾,腦海中閃現出辰妃的模樣,原來她就是馥雅公主呀,納蘭祈佑心系之人。從最初她就不曾想與她作對,因為看她的眼中總是有那汪汪的憂傷與孤寂淒涼之態,像極了—人獨處時的自己。但是她必須與她作對,田為她是一個刁蠻囂張的蘭嬪呀,她的目的就是攪的這後宮不得安寧。
  原本她也不知道直辰妃就是馥雅公主,也算是機緣巧合吧,靈水依皇后被禁于皇后殿,一直與皇后不和的她定是要去‘恭賀恭賀’的。卻在與靈水依的相互嘲諷中得知,展妃竟名馥雅,多年前就是連城的未婚妻。那時候地想到納蘭祈佑的飛鴿傳書中有提起,要自己為他留意馥雅公主,沒想到竟然會是她。
  當她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之時,只聽見寢宮大門被人—腳踹開,她因驚嚇由寢榻之上彈起,正待朝來人發怒,卻見連曦手中緊握著的鴿子,臉色倏地一變。
  連曦帶著幾名侍衛聞進了蘭嬪的寢宮,他冷冷的將手中已被捏死的白鴿丟至她腳邊,蘭嬪冷抽一口氣連連後退,最後,一個腳軟跌坐在地。
  “真I沒想到,亓國的奸細也不過如此。”連曦含著殘酷的芙走到蘭嬪身邊俯視若她。
  “你怎麼知道的。”她慌亂的田璉著他那噬血的目光,心跳徒然加速。
  “原本我也不太肯定是你。在見皇上之前,我曾向宮中奴才們打聽,原來蘭嬪你有養鴿子的嗜好。再一打聽你的身份,竟查無依據。所“我才會故意在你沒走遠之前,將口風透給你,你就迫不及待的要通知你的納蘭祈佑了,你還真個忠心的奸細呀。”連曦宛然搖頭歎息,  “可惜了你腹中的孩子,竟要同你陪葬。”
  一聽到‘孩子’,蘭嬪立刻捂住自己的小度,連連搖頭,眼淚如珍珠滾落“不要  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就憑你一個亓國的奸細也配擁有我大哥的弦于’”連曦朝身後的侍衛使個眼色,兩名侍衛立刻上前按住蘭嬪,另—名侍衛手端—碗墮胎藥朝她走去。
  “不要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太后……”蘭嬪哭喊著掙扎,無奈,兩名侍衛按的實在太緊,她根本無力動彈。看著藥一點一點的朝她逼近,她絕望了,難道上天真的要剝奪她唯一的孩於嗎?她太天真了,妄想可以一輩于在昱國做奸細,在昱國將自己的孩於產出,是她太傻了!奸細始終是奸細,怎配奢望擁有幸福呢?
  白福公公卻在此刻沖了出來,將欲喂進蘭嬪口中的墮胎藥—揮,狠狠的掉在地上。他喘著氣,拿著一道手諭對著連曦,  “皇上有命,蘭嬪雖為敵國之奸細,腹中子於卻無辜,亦是皇家之子,故而網開一面將孩子留下。待到懷胎十月產下龍於,再賜三尺白綾。”
  “謝皇上,謝皇上開恩。”蘭嬪聽到這些,原本絕望的臉上覆著一層希望之源,一邊笑一邊流淚的磕頭謝恩。而連曦則是黯然垂首,大哥他實在婦人之仁,繼續這樣下去,昱國怕是會毀於他的手中。算了,既然大哥他已經決定了,他又有何話說呢。但是作為他的弟弟,他一定會全力幫助大哥。
  亓國皇陵祈皓與蘇姚再次踏入皇陵之中,跪在母后的墓前,祈皓的臉上出現了歲月流逝的斑駁痕跡,原本俊朗帥氣的臉也因平凡時光而消磨的無一絲王者之氣。他的手輕輕撫上基碑,一寸寸的感受著杜芷希三個子。
  “母后,兒臣昨夜夢到您了。您叫我原諒祈佑對你的傷害,您叫我以大哥的身份去陪伴他,您叫我用親情去溫暖他那早已冰凍的心……您真的不怪他嗎?他可是陷害您致死的那個人。我就知道,您疼他始終超過疼愛我,不然您就不舍到天上還不放心祈佑,還掛念著他。”祈皓的聲音有些嘶啞,眼眶紅紅的,每次他來到母后的皇陵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年前,祈佑帶著他們一家三口田到金陵,說是讓他們前來拜忌母后,所以他們跟著回來了。可是祈佑卻硬要留下他們,他說,他在這個世平上已經沒有親人了,唯有他這個大哥.他希望自己能留下,能幫他一起將這個江山打理好。他沒有同意,絕對不能同這個陷害母后的人站在同一戰線上。所以,這樣一拖便是整整一年。
  “皓,我覺得母后對你們兩從來I沒有偏心過  ”蘇姚覆上了他那因長年耕種而生出繭子的手,素雅的臉上有那種可“誇人心曠神怡的芙,  “從小,你雖然站在風尖浪口,但是你的母后卻一直在保護著你,疼愛著你,給了你全部的愛。
  而祈佑呢?從小被母后冷落,不聞不問,雖然受到了保護,卻失去了母愛。
  長大了,祈佑親手將你從太子的位置上扯了下來,將母后逼入冷宮,他一直幫著那位‘疼愛’他的父皇。到後來卻發現,自己尊敬的父皇竟一直在利用他,而自己痛恨的母親竟用她自己獨特的萬式愛著他,那他又承受了多少呢’
  他的一生幾乎在孤單、仇恨、背叛中度過,現在他僅僅剩下你這個親人了……他想為他彌補自己曾經做錯的事,所以他找到了你,他希望你能留下,讓他將自己對虧欠母后的一切還在你身上。你不該拒絕他的,田為你是他的大哥,即使他做錯了再多的事,你仍舊是他的大哥,血農于水啊。你不會不懂的。”
  祈皓聽著蘇姚那聲聲動情的話語,他的心也軟了下來,矛盾卻依舊充斥著他的心間。是啊,從小祈佑就過著孤單的日子,默默承受著沒有母后疼愛的生活,他一直都能理解他的孤單。多少次他想親口告訴他,其實母后是疼愛他的,她冷落他只是為了保護他。可是母后不許他說,她不想給祈佑壓力,她不想祈佑參合進這場隨時可能丟去性命的皇室鬥爭。
  昨夜的夢,母后還告訴自己,原諒祈佑,他是迫不得已才為之,她從來I殳有怪過祈佑對她所做的一切。只因為,他們是母子。既然母后都能原諒他,為何自己不能原諒他呢’
  我是他大哥啊,唯一的大哥。”他喃喃自語起來,“姚兒,你說的對,血農于水。”多年來的心結仿佛突然打開,他用力將蘇姚摟入懷中,“姚兒,謝謝你。謝謝你這2多年來的陪伴,謝謝你跟隨著我過糟糠之日,謝謝你的理解我納蘭祈皓何德何能竟娶到你為妻,三生有幸。”
  蘇姚倚靠在他的懷中,深深的呼吸著皇陵四周那芬芳之香,眉目間神采熠熠,  “那我更要謝謝你,能將我放在心上。你知道,糟糠之日雖苦,但有你陪伴,我甘之如飴。”
  “如今我決定在祈佑身邊,彌補母后未給他的愛,你願意伴我一同在此嗎’
  “雖然我非常喜歡安靜的生活,但你是我的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咯。”
  他們兩人的歡聲芙語充斥著整個皇陵,將原本陰森淒哀的皇陵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暖色。

    
  嫣然淡紅塵
我在養心殿整整呆了十日,莫蘭與心婉經皇上的吩咐寸步不離的看著我,果然啊,她們兩真是聽命於祈佑的。想到曾經莫蘭偷偷的撫摸祈佑,眼底對他那深深的迷戀,想到曾經我手把手教心婉寫詩,她悉心的為我泡著梅花釀。我想,每日—杯的梅花釀是心婉真心實意為我泡的,卻田為韓冥的一個謊言我對她戒備了起來,甚至為了選跑而在她身上下毒。
  如今莫蘭與心婉站在我的面前,目光中葉我隱隱有著戒備,只因我的客貌已經不是曾經那張平凡的臉,不再是她們所識的蒂皇妃了。
  祈佑為何一定要硬留下我,我的腹中懷著連城的孩子啊,即使他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我知道,要一個帝王接受自己女人與他人懷的孩子是—件異常痛苦的事,即使他現在接受了,心中水遠都會有一根刺。待到他某一日怒火大發,說不準這個孩子就要成為一個陪葬品,君心難測,況且眼前這個人是祈佑,為了權利能放棄一切的祈佑。
  這幾日來我害喜的越來越嚴重,飯菜食不下嚥,看到油膩的東西都會不自覺的噁心嘔吐,非常嚴重。太醫說是我的體質太差所以害喜的症狀尤其嚴重,祈佑每日回養心殿都會要人為我準備—碗酸梅湯,儘管我很想喝,但是我卻沒有動一口,也I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喂,你這個女人怎麼不識好歹呀,我這輩於都I沒見皇上對哪個女人這麼上心過。”莫蘭看著我再次推開的那碗酸梅湯,再也忍受不住怒火朝我吼了過來。
  我不語,任她朝我恕吼,或許她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是個奴才了吧。
  “莫蘭……”心婉覺得她過於衝動,忙攔住衝動的她,  “她是主子,不可以放肆。”
  “什麼主子,我的主子只有皇上。她肚子裏的孩子還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呢,來歷不明也妄想進宮做主於。”莫蘭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依目漠然以對。
  “皇上!”心婉倏地一聲低呼止住了莫蘭的聲音,她也垂首呼了聲,“皇上祈佑邁入大殿,臉上雖是淡然之態,卻蘊藏著隱隱的怒火,  “不論她腹中之子是誰的,她仍舊是你們的主子。”
  兩人異口同聲同道,“是。”但我卻見莫蘭起伏的胸口,明顯在強壓著怒火,那神色是妒忌。我一直都知道,莫蘭是如此喜歡祈佑。
  祈佑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然後走到我身邊,望著一口未動的酸梅湯,  “聽說這幾日你根本沒吃什麼東西。”他於我對面坐下,深邃的瞳緊緊的注視著我,  為了孩子,你也應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我不答話,依舊遙望窗外的大雁於穹天盤旋,那是自由。原來自由對我來說竟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我知道,你在怪我囚了你。”祈佑的話語伴隨著大雁的啼嘶而響起,  “對不起,我是真的想留你在身邊。”
  “放我走……”這寫天來我第一次開口同他說話,而這三個字也是我連日來最想說的話。但我知道,他不會放我走。否則就不會有數日前將我打暈,囚於養心殿。
  “七日。到時候,要走要留,我都尊重你的意願。”
  七日為何是七日,他這是想要做什麼?難道又想到什麼計畫,利用我來時付連城還是鞏固自己的皇權?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他露出淡淡的苦澀,我只是單純的想要彌補你,僅此而已。”
  襟袂飄然,渺茫紫雲邊。闌幹雲如藹,鶯花嬌如滴.我與祈佑相對而乘著一萬小舟,他親自執漿遷舟湖上,碧水劃出漣漪,深深淺淺的朝遠萬蔓建,水聲潺潺。
  昨日,我答應了他的‘七日’,只是七日而已,一轉眼便過去。希望他能說話算話,到時候真的能放我離開.而今他領著我來到養心殿后的幽寂小湖,四處悲愴淒涼,荒蕪人跡。他卻獨自帶我乘舟而去,我心中奇怪也未問明所“。
  驕陽傾灑在我們身上,略感燥熱,一直劃漿的他額上滲有汗水,我很想為他拭去那滴滴汗珠。可是,我始終未有動作。今時不同往日了,我與他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終於,我們到達了對岸,他一手牽著我,另一手指著前萬,“馥雅,這七日我們就住那。”
  順著他所指而望,在密密麻麻的叢林間有一處小竹屋聳立其間,我有些詫異。這荒蕪的地萬怎會別有洞天藏著一處竹屋?
  我知道,你想過普通的日子。兩年前我就吩咐奴才秘密在此修葺一處小居,打算給你一個驚喜。還未修建完成,你卻離去而去。”他伴著我朝那條唯一能通往竹屋的花石小階走去。我的目光不斷遙巡著四周的一切,淺紅深綠,暖香濃濃。楊柳參差,堪憐許。這裏,是為了我而修建的?
  “這七日,不問朝政,只有我與你。”
  他的話音萬罷,我的步伐一頓,心頭湧現出一陣酸澀,眼旺的水氣開始彌漫。  ‘我與你’,曾經,我一直在期望,如有昭一日唯有我與他,那將會是我此生最快樂之事。而今,這份奢望,他要幫我實現了嗎’如果真的可以,我便可以沒有有遺憾的田到連城身邊了。
  “你是皇帝,怎能在此七日不問朝政'”我哽咽的開問,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
  “朝建之事自有大哥代為處理。”
  大哥?納蘭祈皓嗎。他們兩兄弟終於能夠和好了,我真心為祈佑感到高興,從此他將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了,他還有個親人,他的大哥。
  我們走進小座,裏邊格外雅致,清新的芬芳伴隨著野草的味道,讓我心頭暢快,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我緊緊田握著他的手,  “長生殷,為何給地。”
  他一愣,側首睇著我,眸中竟閃爍著笑意。我才發覺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尷尬的回避著。
  “初見她,聞她妙音之曲,我錯將她當你,有些失態。後來,我覺得那日她的出現仿佛刻意安排,使秘密派人調查她,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原采她的身份都是假的,她是昱國派來的人。之所以對她那麼好,只為降低她的戒心,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他說話時的神情異常愉悅,臉上保持著笑。
  聽到他說這句話,我的心寬鬆下了一口氣,壓抑在心的悶氣—掃而空。我又問,“那日,為何攜她同往夏國?”
  “你怎會知道'”神情一怔,蹙眉望我,最後恍然,  “難道那一家三口那個婦人是你!”
  我被他的表情逗笑,點頭承認了。
  他一把將我擁入懷中,狠狠的摟著我,我應該想到的……”他在我耳邊喃喃一番,“那年突然想起,你父皇母后的忌日快到,你流落在外,或許會去拜祭,於是我使去了……我怎麼沒想到,那個婦人會是你……如果當時我認出了你,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樣了?”
  深深的呼吸著他衣襟間的龍延薰香,整個臉埋進他的肩窩,淚水早已傾灑了他一衣,濕了他的龍袍。他真是去找我的……如果不是見他將長生殿賜給蘇思雲,如果不是見他攜蘇思雲來夏國,我又怎會誤會他的變心,我又怎會胡亂信了曦的話,最後接受了連城的愛。
  “如果沒有韓冥的那句謊言,我絕對不會有那麼堅定離開你的信念。你一次一次的利用了我,我都能找到理由說服自己原諒你,可惟獨麝香這件事……你知道,我多想擁有一個屬於我們之間的孩子,可是你卻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利。當我得知自己懷孕,得知體內根本沒有麝香,我的所有計劃都被打亂。”我顫抖著聲音,任淚水宣洩在他的龍袍之上,  “原來最傻的那個人是我……頭一次,我如此痛恨自己。”
  只覺祈佑的身子也在微微的顫抖著,但他的雙手卻在安撫著我,輕拍我的脊背,  “對不起,是我不好,才不能讓你對我有足夠的信任。”
  我們之間終於沒再言語,只是靜靜的相擁著。那一刻我是矛盾複雜的,心中竟隱隱想與他永遠在—起,但是理智與良心卻告訴我,不可以……這樣對連城不公平,對孩子也不公平。所以,我會好好享受這七日,帶著亓國最快樂的回憶而離開。
  終於,我平復了內心的暗潮湧動,輕輕的從他懷抱中掙脫,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這小屋這麼久沒人打掃,好多灰塵……如果我們這七日都要呆在這,應該好好打哩一番了。”
  說動手便動手,我們兩—人打水,—人打掃。這看似不大的小屋,打掃起來卻頗為費勁。直到碧水將落日吞沒,我們才汗水淋漓的將這個小屋打掃完畢。
  葬梅宛然歎
這兩日我們相處的非常和諧,就像  舉案齊眉。雖然這四個字很不適合形蓉觀在的我們,但是我仍然想用這四個字。這兩日我與他相處的異常平淡,卻很輕鬆,不像曾經與他在—起時,看不透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壓抑也一掃而空,取自代之的是安逸,舒心.這兩日除了有奴才每日從對岸送膳食,其他時間根本無人敢來打擾,就連隨身的侍衛也沒有一個,仿佛真的只是我與他。
  剛用完膳,我們使並肩坐在屋前竹階上,掉頭仰望漆黑的夜空,竟沒有明月,也無星爍。仿佛即將要有一場暴風雨,空氣間有些室悶。時不時還有蚊蟲在耳邊飛來飛去的嗡嗡直叫,祈佑的巴掌一晚上就I沒停歇過,直在幫我打著身邊圍著的蚊蟲。
  我笑望他的舉動,取芙道,  “打蚊子。想必你一輩於都沒做過這樣的事吧,皇上?”
  他仍然不停手中的動作,  “原來這就是平民百姓的生活。”
  見他頗有感慨,我不禁問,  “覺得苦嗎?”
  “苦。”他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很認真的回答著我,  “但是,這份苦卻讓我明白了—件事,原來幸福竟是這樣簡單就能得到。”
  “是呀,幸福有時只需要你—伸手便抓住,一彎腰便能拾得。可是有些人偏偏不願意伸—伸手,彎一彎腰。”我將視線由他身上收田,舉頭望暗夜之空。
  他卻伸手將我仰著頭撥向他,正對上他那時柔情似水的目光,我突然有種想要逃的衝動,很怕再次陷入他的柔情之中。正想要逃開之時,他的那熾熱的唇已經覆了上來,我連連將頭後仰,他伸手固定著我的後腦勺,濡濕的唇吻輾轉反復的深入纏綿。
  在他霸道卻不失溫柔的吻下,我漸漸進失了自己,不住的回應著他的吻。溫熱的掌心隔著衣襟撫摸著我的酥胸,我雙手漸漸攀上他的頸項,低低的呻吟聲由唇齒間傳出,似乎更引發了他的熱情,吻不斷的加深加重,仿佛要將我所有的呼吸抽走當他手緩鸌地解開我素衣上的盤扣,一股噁心的感覺沖上咽喉,我立刻推開了他,將臉轉向另一邊不住的幹嘔著。他立刻順著我的背,微撫慰害喜帶來的不適。背對著他,我仍舊能聽見他未緩和而下的喘息聲,讓我想到方才的一幕。若不是因害喜讓我推開了他,我想……那將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待到我慢慢緩和了嘔吐的症狀,他才擔憂的問,“好些了嗎?”
  我不看他,立刻由竹階上起身轉入屋中,他卻在我離開那一刻拉住了我的手,  “馥雅,我會將這個孩子當作我們的孩子,你相信我。”
  我緩緩閉上了眼簾,腦海中閃過無數張連城的臉,他說【我相信你,我會等你田來。一想到這,我的內心不再掙扎,睜開雙目,很平靜的說,  “但是,我卻不能。”
  沒有看他此刻到底是什麼表情,將自己的手由他手中掙脫,轉而進入了小屋,獨留下祈佑—人生在竹階上。夏蟲聲聲啼喚,似乎吟出了此刻的悲涼。
  次日,天未破曉我便起床,因為聞到了陣陣茉莉花香飄來,我突然想到曾經心婉為我泡的梅花釀,或許我採集一些露水可以將它按步就班,成為茉莉花釀。
  我想,為祈佑泡—杯荼,好象,我還從來沒有未他泡過荼呢。
  我拉開木門,一眼望去,竹階前祈佑正雙手抱膝,頭深深的埋在膝蓋間閉目而憩。難道他一晚上都I沒進屋?我立刻上前蹲下身於將他搖醒,  “祈佑,醒醒。
  他緩緩抬頭,睜開那惺忪的眼眸,目光迷茫毫無交集,像個……孩子。
  “怎麼了?”他似乎還沒意識到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沉入屬於自己的思緒中。
  看著他眼睛中隱隱有著血絲,我連忙道,  “你在這睡了一夜?要不要進去再補個眠?”
  “不用了。”他原本悝忪迷離的目光漸漸緩和,依稀是平常那犀利深逮的炯炯眼神。我有些失望,始終只有那一瞬間的單純啊,醒來又是一個令人畏懼的帝王啊。
  “你怎2就在外面睡了?”
  “想了些事,不知不覺就睡了吧。”
  “奴才給皇上請安。”徐公公不知何時已領著兩名奴才來到我們面前,畢恭畢敬的朝祈佑行了個大禮,“奴才按皇上吩咐將這兩株上好的梅種給您尋來了。
  “放那吧。你們可以退下了。”祈佑整了整衣襟由竹階上起身,漠然的看著他們。
  徐公公用眼神示意身後兩個奴才將梅放下,他又恭謙的說道,“皇上,您已經四日未上早朝了,朝廷大臣皆開始議論紛紛 ……“朕不認為四日不上早朝就會引起朝建的大亂,況且朕已將朝中之事交給禮親王代為處理。”祈佑的聲音有些冷'凜。我看著祈佑那線條分明的側臉,禮親王是祈皓吧,他已經願意回到朝廷幫助祈佑了嗎?那麼,祈佑的身邊就不會再孤單下去了,因為有了這個大哥……以我曾經認識的祈皓來看,他會成為一個好大哥的。兄弟並肩作戰,這樣,我也就能放心了。
  “皇上,蘇貴人這些日于一直吵鬧著要見您  說是大皇於整日來大哭不止。”徐公公繼續說道。
  “請個御醫為他看看就行了。好了,退下吧。”祈佑的目光中隱隱閃過不耐之色。
  “是。”徐公公也看出了他的不耐之色,很識趣的見好就收,小步恭敬的退了下去。
  看著他們遠遁而去的身影,我緊緊捏著手中的瓷瓶問,“蘇責人為你產下了大皇子嗎?那你為何不晉封她……”
  “她身為昱國派采的奸細,朕給她一個貴人的身份已是破格。她就不該妄想再次攀登高位,自己的孩子封王封太子。”話語中無不克斥著無情冷漠,原采他對蘇思雲也不過如此。難道在他眼中,女人要是I沒有利用價值後,他就會—腳踢開嗎?
  從雲珠到溫靜若,由尹晶到蘇思雲,都是祈佑寵愛的女人,可是當她們的價值不再有之時,下場又會是什麼呢?而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在祈佑身邊是特別的,因為他也曾利用我,也曾將我踢趕出局。
  我感覺到他不想談這些,使不打算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於是指著安靜的躺在地面上的兩枝梅種,“你弄兩枝梅種來做什麼?不會是要種吧?”
  他的臉色因我的問話而緩和下來,  “你才對了。”他朝兩株梅種走去,將其捧起,“去屋裏拿鏟子鋤頭,跟著我來。”
  聽他的吩咐,我跑到屋裏取出鏟子鋤頭,跟隨著他朝那片茫茫草叢走去。我們選了一塊土地肥沃適合種植的地萬,費了大半天的工夫才將梅種好。
  這時的我已經累的直不起腰了,倦倦的埋坐在軟軟的草叢中,夏日晨風徐徐吹來,格外涼爽。現在我的身于根本不能運動過量,容易疲勞。或許是因我體內的毒還未完全清除,又或許是因我的腹中懷著一個孩子。
  祈佑用鏟子支撐著自己的身子,臉上、衣上、手上滿是泥土,有些兒狼狽,卻未將他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掩蓋.他俯視著我問,  “你說這兩株梅什麼時候才會長大,開出粉嫩的梅花。”
  我歪著頭想了一想,“四五六七年吧。”確實不知到底多少年才能長大,使一下說了好些數字。
  他錯愕中帶著兒分無奈,  “那四五六七年後,你再陪我—起采看?”
  我黯然垂首也不回話,四五六七年,不可能……我一定要田到連城身邊的。
  現在的我能看著這株梅成長也不過四五六七天罷了。
  他將鏟於丟棄,與我並肩埋身于漫漫綠叢之中,“馥雅,我只想彌補當年對你利用所造成的傷害。我會盡我所能給你我擁有的一切,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
  “其實……我早就不怪你了。”這句話是真,就連我自己都不知何時已將他對我的傷害淡忘。是這幾日的相處?又或是得知他根本沒對我下麝香?還是選擇徹底離開他那一刻?
  我希望你能留下。”
  我撫上自己的小腹,  “在這裏,有一個小生命即將出生。他需要母親,更需要父親。”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我的手指撥弄著地上的泥土,“這些日子你確實對我非常好,我也找到了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與你平凡的在—起,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但是我很怕,在你面前我就像個白癡,傻傻的被你算計在你的計畫當中而不自長請你告訴我,這次是不是你又一次的利用?”
  他反問道,“想用真心,將你留下,這算不算利用?”
  輕風徐徐襲襟,叢草漫漫稀疏,我們相對再無言。

七日鎖情劫

  第六日,一陣電閃雷鳴將我由睡夢中驚醒,連日來的沉悶之氣是要散了,這場大雨熬了三日終於是要下了。我下床將敞開的窗閉好,免得大雨無情的催打進來。再躺回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閉目聆聽窗外嘩嘩大雨侵襲之聲,好快呀,誇天已經是第六日了。還有明天最後一日了,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突然,我想起了幾日前所種的梅,它怎能承受這大雨的侵襲?一想到這,我使由床上躥了起身,拿起一把傘就沖了出去。但是門才拉開我就停住了步伐,在飛濺的大雨之聲中我隱隱聽見裏邊夾雜著對話聲。我偷偷朝外望去,竹屋前的屋簷之下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祈佑,另一個是……我仔細瞧了許久才認出,是蘇景宏將軍。
  “皇上,現在昱夏二國聯手對付我國,而冥衣侯多日前已至前線與之交戰,您此刻應該坐鎮朝建穩定上下~,而不是呆在此處與-名女子風花雪夜?”蘇景宏聲聲指責,絲毫不畏他為皇上。
  “朕自有打算。”聲音沉鬱,看不出情緒所在,  “如今戰況如何?”
  “兩軍實力相當,臣想現在去助冥衣侯-臂之力,這樣咱們的勝算比較大。
  ”蘇景宏有些著急的想清旨速速增援。
  “過兩日吧,朕與你回去。”
  “什麼?皇上您也要學昱國皇帝一般御駕親征嗎?那可是-件很危險的事,臣不能讓您冒這個險啊。”
  “昱夏二國就算聯手,朕也不會怕。兩國貿然聯手,軍隊間根本毫無準備,而且兩軍將士第-聯手,很難有默契能無間配合?”祈佑細細的分析著,好象在此不問朝政呆了六日絲毫未減弱他此刻的理智。
  “既然皇上決定了,那臣誓死追隨便是。”
  我輕輕的退回了屋,小心的關上了竹木門,回想著他們所說的話,這場戰爭終於要開始了嗎?連城親征……一個皇帝離宮親征,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該如何是好?這幾天已經在開戰,祈佑竟沒有一絲緊張之色,處變不驚的陪著我不問朝政。他真的那麼有把握嗎’這次可是昱夏聯手呀我這是在擔心祈佑嗎?祈佑的對手可是連城,我孩子的父親呀,我竟然擔心他……從什麼時候我的心寬如此矛盾了?我的心砰砰一陣加速,就聯手中的紙傘都險些拿不住。
  只剩一天了,就一天而已,我就能回到連城身邊,我會與他並肩作戰,不管誰勝誰負。
  我將紙傘放了回去,安靜的躺回床上,有夾雜著泥土的草腥昧由窗戶的小目中傳至我的鼻間,我翻覆著身子,一閉上眼睛我的腦海中就會閃過那種種血腥的場面。冷汗不斷的由脊背、額頭滲了出來,我一直勸說自己,這場戰爭是不可避免的“叩叩叩!”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擾了我的思緒,  “馥雅。”
  是祈佑的聲音!我翻f身下床將門拉開,看著神色依舊的祈佑,我也保持著我一貫的表情問,  “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雨很大……我怕數日前的梅會被最雨淹死,那我們的努力就自費了。 ”
  我很詫異,他竟會這麼細心,現在的他似乎與曾經的他真的很不一樣,或許是沒有了帝王身份的束縛吧,所以才能如此安靜的陪著我,用他的真心來珍惜這份感情。可是七日的時間終究是要過去的,瞬間的消逝如曇花萎落,我的心會痛,但是它卻給了我最美好的田憶。
  “對哦,我都忘記了。”我裝作剛睡醒朦朧的樣子,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沖進座裏拿走傘,“快走,我們去看看梅……我可是希望四五六七年後能長大成為梅樹呢。”
  夜闌風雨雷電照穹天,水光瀲豔煙柳晚來急,當我們兩跑到那時,那細弱的梅已經被風雨吹折,有一枝已破土而出。我連忙上前將梅扶正,用手將其種植回去。雨水漸濕了我們的裙擺,靴早已被泥土覆蓋,水窪中的水浸濕了我的鞋。
  祈佑陪我一齊頓在梅樹旁,為我打著傘,防我淋濕。可他的整個身於卻已露在外面,雨水將他淡黃的單衣打濕,雨珠如簾般由他的額頭侵襲而下。
  經過一番努力,我終於將這梅重新種植好,措甲裏已經覆滿了深深的泥土,我拿著袖角擦了擦額上的汗與水,帶著笑容松了口氣,  幸好你叫醒我呀,否則我們的心血都白費了。”
  祈佑深深的注視著我,也不說話,目光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緒。他伸出手接了幾滴雨水,然後為我擦了擦右頰,“真髒。”
  我乾笑一聲,將紙傘朝他推近一些,我們真傻,幹麻只帶一把傘。”
  他也隨著我而笑了出聲,  “這,就是幸福吧。”
  “祈佑,我跟你說哦,以後每年都要來這看一次。”我指著這兩株梅,很認我會的。”他很認真的點點頭,又說,“其實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你,今天,你能為我解答嗎'”
  “記得我們初次見面嗎’我要與你談一筆交易,你毫不猶豫的點頭應允,那時我以為你的心中存在在無數的仇恨。可是到一年後你進宮,我才發現,你根本不想報仇,那你當初為何要答應我,為何要幫我?”
  “如果……我說是為了你,你信嗎?”現在說起來,連我自已都不相信,曾經怎麼會傻傻的為了才見幾面的男人放棄自己的終身幸福,而選擇進宮幫他呢?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著你,你那溫暖的笑,似乎融入我的心間。又或者是與你短暫的相處,你內心的孤獨牽引著我想要陪在你身邊,想讓你覺得自已不再是孤獨的。”
  他疑惑的眸中閃耀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只見他微微啟口道,  “馥雅,或許我們都是同一類人。孤獨且自私。”
  他竟當著我的面承認自己自私?還把B我牽扯進去了,我又一次被也逗笑了,“是呀,我們都是自私的,你為皇位,我為複國,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傷了他人也傷了自己。”
  大雨嘩嘩的將我們的聲音沖散了一些我們的聲音,顯得格外飄渺。我伸出手為他拭了拭額頭上的殘珠,“你與杜莞大婚那日……你竟跑到攬月樓告訴我,你要放棄計畫,那時我還以為聽到了天萬夜談,一向將皇位如此看重的你,是為了了我要放棄。”待我為他擦拭完額上的水珠之後,收回手,措尖輕輕觸碰著帶著水滴的枝幹。
  為何後來你要走?而不是陪著我與父皇對抗’如果你I沒有走的話,一切都會不一樣的。”聲音中帶著遺憾與責備。
  我一直認為,你若為帝,會是個非常好的皇帝,能給天下帶來安定。但是讓我萬萬I沒想到的是,先帝竟然計中有計,如果我早知道,或許……他就算要殺了我,我也不會離開的。”我看他正瑣眉深思著什麼,我了然一笑,“一切都是往事了……我們已經不能回到從前了。曾經的就讓過去好嗎?”
  我的話說完,卻又是一陣沉默,這陣子,我們似乎經常聊著聊著就突然沉默而下。密雨如散絲,嘩嘩的將我們半個身於打濕,兩株梅種在我們之間被好好的護著,這是我與他親手種植的,也是唯一屬於我們兩人的東西,“後的我會一直掛念的。
  七日就像一陣風,飄然使逝,我依依不捨的與他乘上了小舟,遷湖而歸。碧秋煙微,幻渺幽靜,瀾瀾之水,紅漾碧虛。這七日,是我人生中過的最開心的七日,即使最後會傷了自己,我也無撼。
  記得在返湖那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馥雅,我知道你還是愛著我的,就像我一直都_在愛著你。”
  那時的我已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只是凝眸而望湖面,看著我們水中的倒影出了神,良久我才開口問,  “你真的會放我離開?”昨天我想了一夜,總覺得祈佑不會那麼簡單放我走,因為如今的我是一個非常好的籌碼,若用我之腹中之于來威脅連城他會選擇利用我嗎?
  我想,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選擇利用的。因為,這是關係著自己江山安定的大事,若他真的要利用,也無可厚非我會親自將你送到他身邊。”他的聲音異常堅定,我也不再猜測他下一步想要做些什麼,只是笑著伸手淺進了水裏,冰涼的感覺侵襲著我的手心,心頭也漸漸舒暢了。
  接近岸邊之時,我看見了蘇景宏與祈皓佇王在岸邊,迎接著祈佑的歸來。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從現在開始,他是亓國的皇帝,我是昱國的辰妃。只希望這次的他不要再讓我失望,我很怕再次被他利用.

  烽火連硝煙

荒煙外,號角連天,城郭聳立,硝煙彌漫。當我隨著祈佑的大軍來到兩軍對壘的主力軍帳時,我看見了韓冥,他似乎因連日的征戰消瘦了好幾圈,眼中覆滿了血絲。聽說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十日,兩軍實力相當,傷亡人數也差不多,如今好象是在打持久戰,誰能堅待的更九一些,誰就是勝利一方。
  “昱國怎會和夏國聯手的’”祈佑漸步走到軍帳主位而坐,拿起擺放著的兵力分佈圖觀察良九,手措握拳,輕敲著桌面,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裏邊一片沉默,在場諸位將士都沒人答話,我接受到蘇景宏那戒備的眼神,原采他們都_在防我!我悻悻的笑了笑,識趣了揭開簾帳出去了。
  雲鎖斷岩,陣雲神州,海海騰沸,山山動搖。四周彌漫著血腥的味道,我徒步走到軍長外的山巔迫緣,俯望那一片片山川之下的具具殘骸,那都是一條條人命呀  風霆迅,動北陬,戰爭帶來的是妻離子散,動亂來的是百姓衣食無著。
  亓國所在位置很佔優勢,他們處於山巔高峰,敵軍的一舉一動皆收眼底,居高臨下從人的心理上來說是一種有利的,卻是的易守難攻。所以兩軍的對壘才會持久抗爭著而,任何一方都不敢輕易動手,倘若動手,兩敗俱傷。我想此次昱夏二國的聯合也是逼不得以,只為自保吧。我想若要自保,應該不成問題,主要是取決於祈佑滅昱的心到底有多麼強烈。
  突然之間我想起了曾經所做的一切,頭一次對自己一直複國的信念開始有了懷疑二皇叔奪我父位之時,已經血濺甘泉宮,喪了一條又一條的人命,而今我又想著複國,那將又是一場殺戮,又將是血流成河就算真的複國了,該如何處置二皇叔呢’是殺是留?他的子女們是否又因我挑起的這場戰爭而恨我呢?若他們如我,也時時刻刻的算計著如何為他們的父皇報仇,那這場鬥爭將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恩怨何時又能了結呢’
  是不是,我做錯了?我一直所堅持的到底仇恨,似乎已經蒙蔽7自已的心,為了—已私欲竟然想將百姓們推入萬劫不復!曾經的那個馥雅公主到哪里去了?
  她追求的只是一個平淡的生活,從什麼時候開始,仇恨竟扼殺了我僅存的純真呢連城,現在的你是{在怪我有有遵從諾言而惱怒,我只希望這場戰爭能夠快快結束你能平安度過這危機,希望我們再見之時,你能聽我對你的解釋“父皇,母后,原諒馥雅又一次放棄了複國”伴隨著滾滾風聲,我對著蒼穹呢喃一句,  “我不要複國了,我不要生靈塗炭,我不魯血腥殺戮,或許父皇母您會覺得我糯弱,您會覺得我太過仁慈但是你們會知道,那一條一條都是人命,都是母親十月懷胎而生,況…… 至今為止我都沒有聽見有人傳言二皇叔不是個好皇帝,更沒有聽到夏國百姓的怨聲栽道足已見得,二皇叔一直在好好打理夏國,他的錯,只是弑君奪位如唐玄宗,弑兄奪位,i是為人所不齒,可是他的功卻掩了他的過,他開創了前所未有大唐盛世,貞觀之治”
  “你終十能放下仇恨了嗎”韓冥欽佩的聲首接下了我這句話我驀然田首而凝望著一身銀甲銀盔的他朝我信步而來,怎麼,這麼快就商討完了軍情嗎?
  “我依稀記得你說過‘誰說女兒就不能為國出力而報效朝廷?並不是天下紅顏皆如妲己媚王,喜妹亂官,我潘玉要做做做被唐太宗尊之為師的長孫皇后 !’
  那時候我覺得你是我見過最有大氣的女子,對你的關注不自覺多了幾分”待到與我自對自之時他才停住步伐,多日的征戰他已經更顯滄桑7,我卻不知該用什表情來自對他他繼續娓娓而道,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考慮何謂‘大愛’,剛才聽你一席話,才真正懂得,大愛不是悲天憫人,大愛不是一統天下,大愛不是忠心0侍主大愛是屏去心0之仇恨,大愛是心0系天下百姓臣民,大愛是為從苦中尋找誡命真理如今的你,做到7”
  “不要把我誇的好象是個救世主,我真的做錯了很多很多”
  “就怕你明知自己做錯,卻依然我行我素”他沉默了許九,將目光投放至我的小腹,  “裏自有個孩子,是這個孩子讓你懂得了一切吧”
  “是的,我一直都想擁有一個孩子,與祈估的孩子……但是冥冥中卻註定我不能與他有孩子  ”我苦澀一笑,田首睥睨煙苗迷茫的一片,如此荒涼“看的出來,你還是放不下皇上,為何不留下呢”
  “你方才也說7,大愛而大愛中也包括責任,我不能如此自私,不顧他人感受”
  雲屯壁壘,丕振聲靈,韓冥上前一步,與我同望穹天,有蒼鷹飛過,一聲嘶鳴“你可知,皇上之前將你打暈囚入官,是為用你來牽制連城,用你讓他棄械投降。而萬才,他竟說要送你回去,我不知這幾日發生了什麼讓皇上改變了他的初衷。”他的字眼被大風吞去許多,我必須豎耳聆聽,只見他繼續道,  “能讓皇上如此,唯有你。現在我才發現,在麝香這件事上,我是真的做錯了。”
  聽著韓冥的一字一句,我的心仿佛被人掏空,原采他是真的想過要利用我可是為何要放棄呢,江山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還是他有必勝的把握’
  “你還如此介懷嗎’我都不怪你了。”我用平穩真誠的聲音來證實我對他的原諒,  我現在只想快些田去,如誇兩軍已交戰的不可開交,我身為連城的辰妃,應該陪在他身邊的。”
  蒼翠拂雲,紫霓青霄,正待韓冥要開口說話之時,祈佑的聲音隨風而散進耳中,“你就那麼想要回去到他身邊嗎。”
  我的身子—僵,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轉身笑道,“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到連城身邊嗎’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他無奈的笑了笑,  我已經派探於送信去了,今夜子時,連雲坡,我會將你親自給他。”
  我疑惑的看著他,心中有些戒備,  為什麼你要親自去?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想親自見見連城,你畢竟曾經是我的女人。”他遠遠的佇立著,大風卷起塵土,風沙飄渺,  “如果我真的要利用你,我直接拿你威脅他交出昱國便好,我相信,你與腹中之子在他心中有那個分量。”
  看著他疃中毫無起欺騙騙之色,我選擇了相信他,田為這了日,他讓我看見個一個真正的祈佑。

  黯然城殞逝

暮色沉沉,山嶽藏形,滿目蕭然。祈佑原本欲與我共乘一匹馬而前去,我卻拒絕了,獨自乘上一匹馬,不想與他有過多親密的動作,更不想讓連城看到。這樣的矛盾,是我從來沒有過的。
  此次祈佑去只攜了韓冥一同前去,身後帶著一隊精兵,我不禁會擔心他這樣前去,會不會有危險?萬一連城事先在那埋伏好一大隊人馬將他包圍怎麼辦?又或者,祈佑埋伏了人?我不安的乘在馬背上連連回頭,想看看身後有沒有秘密隨行著軍隊,祈佑見我連連回頭,帶了些無奈,  “你看什麼?”
  我連忙收田視線,將目光投遞在前方,望寥寥黑夜,明月照亮路連,“I殳什麼。”
  韓冥緊緊隨在我的身旁,目不斜視,—語不發,這漫長的一條路格外寧靜,唯有身後精兵整齊的腳步聲與馬蹄聲,不再有人說話。離連雲坡越來越近,我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駿馬每踏出一步是出的‘蹄霄聲讓我的心沉入低谷。
  輕撫著白馬頸項間的那一縷縷柔猾的細毛,頭有些昏昏沉沉。這條漫長的路很快使結束,前萬火光點點,一大批與之相當的人馬已經早早駐紮於此,我第一眼見到的使是連城,他手握馬前韁繩,目光瑣定於我的身上,但是我卻沒看到一直與連城寸步不離的曦。
  對上他有些蒼涼的眸我有些心虛,有些恐懼。
  我們在離他們有一丈之遠時,停下了步伐,“昱國主來的可真早,等了很九吧。”祈佑帶著嘲諷之音朝他喊了過去。
  連城始終盯著我,  “你終於回來了。”
  一句言淺意深的話不高不低還是傳進了過來,他見我的第一句話,竟是‘你終於回來了’。他一直在等我嗎?他不怪我的失約嗎?
  我沉重的“恩”了一聲,翻身下馬,欲朝他而奔。祈佑立刻也隨之翻身而下,—把上前緊緊扣住我的胳膊,不讓我朝前走。
  “連城,如果朕用她威脅你放棄這個江山,你願意嗎'”祈佑捏著我的胳膊很用力,疼痛兒乎蔓延到骨於裏去。我強恩著疼痛看著連城,我知道現在的祈佑正在裝作無情,他不能露出他的弱點讓對方看出。
  “納蘭祈佑你果然是個天生的帝王,是的,我比不上你,田為你早己經絕情棄愛,為了鞏固權利你可以放棄任何。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會為了權利犧牲我的兄弟,親人,女人,孩子。”連城的手鬆開了韁繩上前一步,“所以,為了我所重視的人,我甘願放棄一切,哪怕是這個皇位。”
  祈佑聽罷先是不屑的冷芙,漸漸的變為征傲之芙,  “好一個重情重義的連城,難怪能擄獲地的心。”陰戾之語讓我打了個冷顫,卻聞他猛的收回笑聲,嚴肅的說道,  “你真當那麼沒出息,要利用她來威脅你放棄皇位嗎’我告訴你,我很期待與你在戰場上—較高下。”
  我感覺到他緊捏著我的手已經鬆開了許多,我的疼痛微微得到緩解,他又說,  “馥雅,是我納蘭祈佑唯一重視的女人,你連城……配的上她。”
  連城終於將始終投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轉移到祈佑身上,他芙了芙,“原來你也是個性情中人。”
  此時的祈佑已經將我的手完全鬆開,  “你走吧。”
  他沒再看我一眼,背轉過身不去看我,我1側首凝望著他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使轉身朝連城走去。我的腳步很沉重,每走一步猶如千斤重,我的頭亦有些暈眩,是受剛才害喜的症狀所影響吧。才走了兒步我使突然頓住了步伐,連城那千年不變的柔光今日卻有些黯淡,風動了他的發絲,擋去了他的眼眸。
  見我不再前行,他邁開了步伐朝我而來。看著他一步步的接近我,我在心中下一個決定,從這刻起,我就是辰妃,心裏只能有連城,我必須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一個母親的責任。
  在對面火把的照射下,刺的我眼睛有些疼痛,正欲邁開步伐朝前走時,幾道銀芒由正前萬黑夜之下劃出。此刻的場景讓我想到那日連胤對我的射殺,我的第一個反映是箭,第二個反映就是祈佑。
  我倏地回身朝依舊背對著我的祈佑大喊,  “躲開!”邁步使朝他沖了去。
  祈佑聽到我的聲音,第一個反映是回首望我,目光有隱隱有悲痛,似乎還沒反映過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在離他兒步之遙外,停住了腳步,用全身擋在住他……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同一時刻韓冥也由馬上跳了下來,朝我奔來,“閃開。”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朝我嘶吼著,臉色蒼白如紙。
  當我以為全身會中箭之時,卻沒有感覺到疼痛,而韓冥的步伐竟停了下來,祈佑原本進茫注視我的目光也轉向另一處  他與韓冥看的都是一個地萬,我的身後。
  我呆住了,根本不敢再回頭,我怕看到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大哥”是喊的聲首,有些淒厲祈估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大批軍隊,帶隊之人是蘇景宏,他怒氣騰騰的領著兵由黑夜中沖了出來,。中中還大喊著,  “言而無信的小人,竟敢對皇上放冷箭”
  我被眼前的一幕征田了神,猛然回首,看著離我幾步之遙的連城,他擋在了我身後  我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現我一個字也無法說出連城卻笑了起來,  “馥雅,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中唯有納蘭祈佑”說罷,整個人狠狠的趺在了冰冷的草地之上,曦的手中執著金弓立在連城身後,不可置信的看著連城,再月仇恨的目光盯著我,最後掃向祈估原來連曦與蘇景宏部是躲在暗處保護皇帝的人,不一樣的是,連曦竟會朝祈估放冷箭兩軍的兵如潮水一樣相互從黑暗中湧出,戰鼓四起,烽煙百穿,蘇景宏手持大刀朝連曦劈了過去兩軍的士兵開始了一長生死撕殺,有身先士卒的士兵被殺,血濺上了連城那白如冰雪的衣裳我沒有顧兩旁旁撕殺的場自,而是朝連城奔了過去,用盡全身力氣要將他扶起,卻固他沉重不堪的身子而一同跌倒在地我的手心有些粘濕,有血腥的昧道傳遍我的鼻間我顫抖的抽出手,愣愣的望著雙手的血……連城的背後上下一排連中三箭,流出來的血,竟是刺目的黑血“連曦  你這個混蛋,竟然在箭上抹毒l”我如瘋了一般朝正在與蘇景宏撕殺的連曦吼了過去,他一個分神朝我們這邊望了一眼,卻險些被蘇景宏砍傷“不要激動  會傷了……  孩子的  ”連城虛弱的伸出手,為我抹去眼氾濫而落的淚,可他越是為我擦,我的淚越是洶湧的往下滴落,  “你知道,我在來之前便已做出了死的準備,所以我已經寫好了遺詔,傳位給曦……若有幸能活著幫你回來,我將會領著你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平凡普通,不問俗事”他帶著笑,笑中有蒼白,唇上帝著青紫,明顯的中毒我用力張口,我想說話,非常想與他說話,想說對不起,想要他原諒我但是仍舊不能發出任何聲首他月力挪了挪身子,將整個臉貼上我的小腹,雙手虛弱的摟著我的腰,  “這是我們的孩子……”他的聲首如遊絲,仿佛即將顫去,我被恐懼填的滿滿的“連曦,你快來救救你的大哥……求你救救他……”我終於扯開了聲首,伏跪著朝他哭喊著,連曦是神醫啊……他的毒,只有他能解或許,他能解連曦頻頻回首,一邊應付著蘇景宏的糾纏,一邊擔憂的看著我們,  “你先讓我去救大哥……一會我再與你打”他夾雜的怒氣,瞪著始終不放過他的蘇景宏,他現在根本毫無心情與之打鬥“自作孽,不可活”蘇景宏一聲冷笑,步步緊逼,刀刀致命一見這個情景,我再望望似乎要不行了的連城,他的笑依舊掛在臉上,如此沭人,他低聲道,  “我聽見孩子叫我嗲’了,孩子在叫我呢”聲音還夾雜著興奮之感心頭傳來一陣絞痛,我的腦海中閃現了一個想法……吸毒或許,喊毒能將他救活,他就可以活下來了  我狠狠的將插在他背後一枝箭拔了出來,只聽得連城一聲痛苦的聲音傳出口中。我俯下了身子,對著那道被箭射穿的傷口便吸去,才觸碰到那血腥之感,卻被韓冥狠狠拉開,  “你做什麼l”
  “你別管我  ”我揮開他的手,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我不能讓連城死,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死l”
  “他的毒已經侵入五臟六腑,你看看他的人中,早已被黑氣彌漫,是死兆”他指著連城的額頭要讓我看清楚,  “你若要為他吸毒,等於白白犧牲你的性命,還有你的孩子!”
  我征然的看著連城那漸漸變黑的臉,我有些不敢相信見連城的口中湧現出黑血,血由唇邊蔓延滴落,最E灑在翠綠的草梢之上他的目光由最初的迷離渙散轉變為嚴肅認真,強撐著自己的意識對我說,“馥雅……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其實我從來 …沒有真正愛過你,我愛的只你那張絕美的臉……我愛的只是你的公主身份……我愛的只是梅林中鳳舞九天的你”
  我聽著他的一字一語,我的笑窯伴隨著淚水而湧出,我最著頭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愛我”
  “我這樣一個男人……你根本無須為我傷心流淚,你不要覺得欠了我什麼……去過你自己想過的……  生……”他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完,眼睛便已閉上,整個身子的重量正在我身上,格外沉重我伏在他的懷中,感受著他原溫&熱的身子漸漸變冷變僵原本以為……我會為祈估而死,卻沒想到,連城卻因我而亡……哈哈……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其實最該死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連城,你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啊,在你J臨死之前要給我一個可以安心度過餘生的謊言為了讓我不難受,不愧疚,你竟說你不愛我’
  若不愛我,你怎會在夏國為護我而身中幾把匕首?若不愛我,你怎會在梅林中遠遠而望我的身影’若不愛我,你怎會不顧一切為我擋下那致命三支毒箭’
  你就是這樣不愛我的嗎’原來,你就是這樣不愛我的“呀一一聲哀絕悲涼的吼聲震撼了所有人,連曦手中之劍自如流光,狠狠朝蘇竟宏刺下致命一劍韓冥眼見不好,飛身上前的瞬間抽出了腰間佩帶的劍,銀芒閃耀著點點火光,他將連曦致命一劍隔開連曦手起劍勢,眼眶中有淚水,卻堅持著不肯流溢而出,  “納蘭祈估,這個天下終將統一,而你的夙願是統一這乾坤破陣之天下對吧”他的目光流露著前所未有的冷皓噬血殺戮,比以往的他還要陰冷許;祈估漠然的回視他,兩人之間的詭異之氣愈演愈烈,周避的撕殺似乎更加襯托了他們之間的肅冷之色,連喊又開口了,“只魯我連曦在一日,你男籃祈估就妄想統一三國,一人獨大”
  祈估聞言而冷笑,  “想與我爭天下,先看看你今日到底能不能離開此處”
  “就憑這些個蝦兵蟹將也想攔我’”他環視四周一圈,又一名士兵倒在他腳迫,血染虹了他的紫靴,他一腳踢開那個士兵,朝我走來我怔怔的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每行一步,陰冷之氣與悲沉之痛將四周盡情的渲染直至他單膝跪在連城身邊,沾滿了血的手覆蓋上連城的額頭,  “大哥,為了一個女人,值得’”
  我眠睜睜的看著連曦將連城的屍首由我懷中奪過,起身之時,他看著我的眼神格外'凜然與複雜,還有那深深的悔恨,  “擋我者,死!”連曦長劍—揮,一手攜著連城,另一手瘋狂的殘殺著兩旁的士兵,鮮紅的血濺了他們一身,仍不能停止連曦瘋狂的殺戮。
  他瘋了,他瘋了。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連曦的刀撕割在他們身上,一股噁心的血腥刺激著我的鼻。噁心之感沖上心頭,還有那愈來愈重的額頭,仿佛整個人飄忽在雲端之上,最後重重的跌落了地獄。

  殷紅憾血淚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我身處軍帳之內,我呆呆的望著暗藍的帳篷,裏邊空無一人,寂靜到讓我覺得不夠真實。
  馥雅,我愛你。即使要拿這個江山做交換,我也不會放你離開,沒有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其實,能遠遠看著你,就好。
  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餘願足矣。
  我聽見孩子叫我l爹’了,孩子在叫我呢。
  須臾,我那僵硬的身子動了動,手輕輕撫上了小腹,孩子……你真的叫爹了嗎?可是你還沒出世,爹就離開了你,你會怪娘嗎?是娘害死了你爹啊如果,那日我不是傻傻的想要為祈佑擋了那三箭,連城就不會為了救我而身亡。如果,那日我不是那麼任性的想要回來找一個答案,就不會被祈佑扣留了下來。如果,那日我不被仇恨蒙蔽了心,就不會自私的去找連城。沒錯,我就是個禍害,走到哪都會有人喪命。父皇母后死了,雲珠死了,祈星死了,弈冰溫靜若死了,現在連城也死了眼角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滴路在衾枕之上,在炎炎夏日我競感覺到寒冷。
  我麻木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恍惚的走向桌案,找到一支兔毛筆,捏著花梨木筆桿中端手有些顫抖的在紙上寫了一首詞:
  近來無限傷心事,誰與話長更?從教分付,綠窗紅淚,早雁初鶯。
  當時領略,而今斷送,總自多情。忽疑君到,漆燈風,癡數春星。【選自滿清第一才子納蘭容若《青衫濕悼亡》
  當詞寫罷,一股血腥之感傳八喉間,我不住輕咳一聲,殷紅的血噴灑了出來,將我剛寫好的詞染紅了好大一片。手中的筆無力掉落於桌,我猛的拿起袖擦拭著紙上的血,越擗卻越發的蔓延開,我越用力擗著,單薄的紙已經被我蹂躪的不堪入日。這血,像極了連城身上沾染的血,我要擦乾淨,乾淨了就不會再有缺憾剛進軍帳內的祈佑使看見這樣一幕,他舉步沖到我身邊,將我狠狠擁入懷中,“馥雅0”
  我在他懷中掙扎著,我不能再倚靠在祈佑身邊了,他已經不是我的丈夫了,我的丈夫是連城,我是辰妃-我是辰妃一連城都為我送命了,我怎麼能投麼他人懷抱之中,我無法說服自己,我會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用盡了全身力氣從他懷抱中掙脫,“你不要碰我。”
  祈佑厲色朝我吼道,  “你吐血了,你必須去休息-”他上前一步,我便後退一步,始終與他保持著三步之距。
  “我不要  ”我揚起衣袖擦了擦唇邊的血跡,堅定的搖頭。
  “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嗎?照你這樣了去,遲早有一日孩子會因你的體虛而流產。連城已逝,你與他之間僅剩的就是這個孩子了,難道你不要想這個孩子了嗎正好,我看這個孩子也礙眼,走,我幫你找一個好方法將這個孩子打掉。”說著使上前扯著我的手腕,似乎真的要將我帶出去打掉這個孩子。我立刻攀附著桌案,死死的抱著它,生怕他真的把我的孩子弄掉。
  祈佑見我這個樣子,重重的歎了一聲,鬆開了我的手腕,“你如此在意這個孩子,就應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把它生下來,因為這是你與他的孩子。”
  聽他柔聲相勸,我終於平復了我激動的情緒,我無力的蜷曲著趴在桌案上,淚水一滴一滴的打濕在桌暗之上,將紙張打濕。
  “我們回家好嗎?”他佇立在我身邊,也不在動我。
  “家?”我還有家嗎?
  “亓國,昭鳳宮。”
  “不,我不去。”
  “你的身子太虛弱,如果流落在外你的孩子非但保不住,怕是連你的性命都難保。”祈佑一字一字的說著,語氣格外強勢,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我不知道,你的身體為何會這麼差,我給你了的毒,你L經服瞭解藥不是嗎?難道沒有清除乾淨?”
  我將頭重重的靠在桌上,  “我自L服的毒,不關你的事。”我靜了心來思考了許久,他說的對,為了孩子我必須養好自L的孩子。我不能再意氣用事,不能再一味的沉浸於悲傷之中。我必須振作,我必須親自將我與連城的孩子撫養長大,“你還在打仗  ”
  “不打了,我們回家。”祈佑見我平靜了下來,這才上前將我由桌上扶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將我扶回了床上,  “這場仗若真要打,必定兩敗俱傷,對我沒好處。現在只能另想它法瓦解他們的勢力。”
  看他說起朝政之事時的神情讓人格外折服,將全身上下的王者威嚴發揮的淋漓盡致。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吧,也難怪雲珠為了他甘願以身試毒。這樣優秀的男子,我配不上,更不敢配,如今的我更沒資格配了。
  淒然一聲輕筻,我身心疲憊的將整個身子埋進了被枕間,思緒飄忽。我真的要回到祈佑的後宮嗎?那個後宮我還能去嗎?對,如果真的要回去,我必須隱忍,不今天鋒芒畢露。那樣才能保護我的孩子,保護自己。
  說到做到,當日祈佑便吩咐所有將士便拔營而歸,黃沙滾滾,抬望眼,朝天闋。這一來,我親眼看著連城在我的眼前送命,為我而死。這一去,我將又回到祈佑那險惡深宮,如何自處。
  昱國又該怎麼辦?他們的皇帝駕崩,昱國定然大亂。
  我已經寫好了遺詔,傳位給曦。
  連城的這句話傳到我的耳邊,傳位給曦  曦離開時那荒絕殘酷的眼神太可怕了。我一直都知道,曦是一個無情的人,他說或,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最重要的人。第一個是他的母親,第二個是他的父親,第三個是連城。如今這三人皆去,這天下他已然無牽掛。那麼他若登位那昱國有將會是何番景象?空前盛世抑或水深火熱祈佑,以你的才智,以你的無情,能與連曦對抗嗎突然間,我覺得連曦會變成第二祈佑,因為他們共同孤單,他們……很像。

  重主昭鳳宮
    昭鳳宮
    我被祈佑再次帶回了昭風宮,這一次引起了宮中奴才們的竊竊私語,還有後宮妃嬪的紛紛不滿,尤其是蘇恩雲為最。當我還沒與祈佑進入昭風宮之時,蘇思雲便怒氣衝衝的領著自己的奴才朝我們疾步而來。她一身素青薄衫襯的她清麗脫塵,沒有過多繁複的首飾,唯有那一張未多加傅朱施粉的玉頰,顯得她單純脫俗。這也是祈佑對她格外特殊的原因之一吧。
  “皇上,昭鳳宮可是雪姐蛆曾經居住的,您怎可讓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住進這’這對雪姐姐不公平。”她還沒站穩腳步使朝我們揚聲而來,甚至I殳給祈佑行禮,可見她在後宮中的地位。
  我看著蘇思雲一直望著祈佑的美眸感覺有些好芙,她此次前來真的是為了所謂的‘雪姐姐還是自己的地位?而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我一下,似乎很不屑看我呢。
  祈佑對她的放肆沒有發怒,只是淡淡的睇了她一眼,  “不要鬧了。”
  “皇上你說我鬧’這昭風宮是皇上您一直封閉不許任何人住入,可見您對雪姐姐的情深。而如今您卻為了這個女人將昭鳳宮賜給地,我為雪姐姐抱不平。”
  蘇思雲的聲音越扯越高,與鳥的啼鳴之聲合奏著。
  聽她那為‘雪姐姐虛偽抱不平的聲音,我竟沒有產生厭惡,田為她的聲音很甜膩,如百靈在空穀間鳴唱。如果我現在告訴眼前的她,她所謂的‘雪姐姐就站在她面前,她會有何反映呢’一想到這我使不自覺的芙了起來。
  我的芙聲終於是引得蘇思雲的正眼,她蹙著柳眉上下打量我一番,帶了兒分警告之色,“很好笑嗎?”
  我的笑客並未因她的冷凜親而停止,只是收起了芙聲,“蘇貴人和那位雪姐姐可真是姐妹情深。”
  “當然啊,我一直將她當作親姐姐般看待。”蘇思雲說罷,又將目光放回祈佑身上,  “皇上,這女於來歷不明,又沒身份,住入昭風宮不適合。”
  祈佑卻在此時握起了我的手,溫熱的感覺傳入手心,他說,  “她是所有奴才的主子。”
  “主於’皇上您封她了’”她有些錯愕,帶了一絲不信任。
  我松下一口氣,截下了祈佑欲往下說的話,“皇上說,以後我就是昭風宮的辰主子。”
  祈佑握著我的手突然鬆開了,手心的溫度在那一刻如曇花般消逝,我有一些黯然,但是芙依目未斂。
  蘇思雲疑惑的望著我,有些好芙的重複了一遍,  “辰主於’”
  祈佑上前一步,轉而握起蘇恩雲的手,  “是的,今後她就是昭風宮的辰主於。”他的聲音突然轉柔,是的,初在長生殿時祈佑對她的目光就是這樣,柔情似水,讓我無法辨認真假。
  蘇思雲—接受到祈佑的目光,臉色也漸漸浮現出了屬於女子的奸羞之態,聲音低了許多,“主於是幾品妃位?”
  祈佑笑了笑,輕彈一下她的額頭,  “昭風宮最大的主子.”
  她一聲呼疼,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只是昭鳳宮嗎?”
  “恩.”
  我看著蘇恩雲的怒火被祈佑的柔情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滿足與甜蜜,這就是祈佑的手段嗎’或許,曾經的那段時間,蘇恩雲與祈佑就是這樣過來的.“好了,朕觀在陪你去長生殿看看咱們的兒.”他將蘇思雲揉入懷中,隨後朝莫蘭與心婉道,  “送振主子去昭風宮,好生伺候著.”
  “是,皇上.”二人齊聲道.看著蘇恩雲與祈佑遠去的背影,我的芙容終於是緩了下來,站在驕陽似火的明日之下,強烈的陽光讓我覺得有些刺眼.我看到的,一直都是蘇思雲與祈佑那甜蜜的背影,真是……讓人妒忌.自嘲的芙了芙,我轉身朝昭風宮走去.這個昭風宮原本是我與祈佑共同水遠的一個地萬,而現在,長生殿才是他與蘇恩雲共有的一個地萬吧.偌大的殿宇依舊如當年那般金碧輝煌,只是常年未有人在此居住,疏於打掃,色澤有些暗淡無光.我踏進了宮門檻,宮n兩側依舊是那香氣怡人的花圃,可惜生了些許雜草無人整理,有些淒涼的味道.奴才還是以往伺候過我的奴才,那滿庭的花草依舊栩栩生長,如此繁密茂盛.我走至花圃後的小苑站著,摒退了左右,置身於茫茫柳絮間,暖風揉青萼,淋漓盡日.田首芙春風,暗自思量.我不敢踏入寢宮一步,或許是擔心吧,如誇的我還有資格住這昭風宮嗎?裏面有太多太多與祈佑的回憶.可為了這個孩子,我必須住進來,我必須保護我的孩子,不能讓任何人危害到我的孩子.“辰主子,您不進去?”不知何時,浣薇恭謹的出現在我的身後輕聲問起.聲音中有些疏離冷漠,很硬板.“浣薇,一別兩年,又見面了.”沒有回頭,伸出雙手接住飄落的幾簇柳絮只聽得身後一聲冷冷的抽氣聲,她朝我走近了幾步,“你 ……我用目光掃禮四周一圈,見四下無人,我使轉身帶著薄芙凝著浣薇,“才兩年而已,就不記得本宮了?”
  她雙唇微微的顫抖著,眼角有些濕潤,雙膝一彎,拜倒在地.帶著一聲哭腔,“蒂皇妃!”
  我立刻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警告她,  “如今的我不再是蒂皇妃.”
  她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激動之色,紅著眼旺,強忍著j淚,“您……您怎麼回來了.”
  扶起她,輕握著她微涼的雙手,  “浣微,曾經你的相助我一刻不曾忘記,如今我再次歸來,能相信的只有你—人.只希望你能一如即往的幫助我,不足奪權,不是爭寵,只是保護我的孩子.”
  “孩子?和皇上的?”浣薇將目光投放在我的小腹L,閃閃的水氣中有這異樣的光彩.我沒有正面回她的問題,只是淡淡的芙,  “這個孩子我把他看的比命還重要,我不能沒有他.如果要保護這個孩子必須犧牲我的良心,我想,我會選擇犧牲我的良心的.”
  浣薇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我,隨後點頭,很堅定的說道,  “兩年前我都選擇犧牲自己的一切幫您遣跑,現在當會不顧一切的幫助您保護這個孩子,而且在這個後宮,主於要是還抱著良心0,抱著善良,您的孩子一定不能安全出生.我希望看到一個與以往不一樣的主於!”
  “太后娘娘來了……”莫蘭信步朝我們這兒走來,口裏還用著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在離我們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她停住了,怪異的看著我與浣薇之間的神色,“辰主子,浣薇做錯了什麼?”
  浣薇陋將自己眼角的淚擦了擦,“沒事,只是辰主於太像……奴才的姐姐,所以有些失態罷了.”
  莫蘭不疑有他,掠過浣薇朝我說道,  “辰主于,太后娘娘朝昭鳳宮這來了,您要不要準備一下去迎接?”
  太后娘娘我上前一步,腳踏過滿地紛鋪的柳絮。發出細微的聲音,  “不用了,直接去正殿晉見太后娘娘.’
  “可是……”莫蘭上l下打量了我的衣著一番,神色有些挑別.“怎麼?嫌我穿的寒酸?”我挑眉而望.“沒有……辰主於穿什麼都是最美的.”莫蘭的笑容立刻變為討好,畢恭畢敢的讓出一條路,“辰主子請.”
  約莫—拄香的時間,我姍姍而到正殿,金碧輝煌的大殿中迴響著玉杯磕畦碰碰的聲音,來曰不斷的蔓延著.正中央一鼎偌大的全爐有瑞腦香正燃燃而燒,將—股綿延的恍如仙境.我昂首而入,越過全鼎正對上太后那風華不減當年的美眸.她起先的淩厲在看見我時立刻閃現出詫異,她放下手中一直把玩著的茶水,僚地由椅上起身,用不可思議的目光來曰打量著我.對著她的審視,我絲毫未覺彆扭,福了福身,  “參見太后娘娘.”
  “潘玉?”她脫口而喚,隨後露出了然的笑容,不中斷點著頭,重複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不知太后娘娘光臨昭鳳宮有何貴幹?”我用平穩無波的聲音問道.“原本是挺多話想對你說的,可是見到了你,突然間發覺很多事都可以不用說了.”她後退幾步,重新優雅的坐回了椅,單手再次把玩著案幾的杯,“哀家知道你是個聰明人.”
  我看著佇正在四周的奴才,突然莞覺得才多了也是個礙事的麻煩,  “多謝太后娘娘誇獎.不知娘娘可能摒退左右,咱們也好單獨說話?”
  她了然的笑了笑,揮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而我卻獨獨留了來浣薇,因為我信任她.“太后原本是想來拉攏辰主子抑或是警告辰主子?”我猜測著唯一可能的兩個理由,因為我再也找不到有什麼好理由能讓她移駕來見我.“目的是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後宮,將是你的天下.”她的一番話讓浣薇摸不著頭腦,視線來曰在我們之間打轉.“太后謬贊了,我一直認為,掌控這個後宮的應誼是太后娘娘您.”不是謙遜虛偽之言,我知道,她的勢力找就不止蔓延著這個後宮,還有朝廷.光是手握金陵禁軍的韓冥就已經是她很大的靠山了,若非祈佑有•心諸殺他們,否則沒人敢動他們分毫.“不不,在見你之後哀家就知道,這個後宮已經不會再受哀家的掌管了.一個女人想在後宮翻雲覆雨,只有得到皇上的•心,只有皇上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太后,翻雲覆雨我不想要,我想要的只是腹中之子能安全的在後宮涎產.太后,你一定有這個能力保住我的孩子吧.”
  太后不可置信的盯著我,目光競含著幾分暗嘲,“誰的孩子i”
  “誰的孩子不重要,我只要這個孩子活下來.你是瞭解我的,我說過不會和你爭權就一定不會去爭,但是如果誰要動我的孩子,我會與她鬥到底.”我的聲音格外堅定,堅定到我都不認識這樣的自己.如誇這個孩子已經是我唯一活下來的希望,我只想好好保護他,因為我是這樣愛這個孩子,因為我欠了連城那樣多.我能補償的,只有將自己所以的愛補償在這個孩子身上,給他我所能給的一切這次與太后談的非常順利,因為我們都毫無保留的說出了自己所要所追求的,我要的是孩子,她要的是權利.這樣,我們兩根本沒有任何衝突,她沒理由來加害我的孩子,我也沒理由去分刮她苦•心經營的權利.浣薇同我出采之時已是滿滿一頭大汗,她一直說著,  “嚇死我了,嚇死我“她很可怕嗎?”
  “也只有您敢這樣和太后說話.記得一年前,蘇貴人仗著自己懷有龍子,競當面頂撞起太后,太后當場給了她幾個嘴巴子,打到她趴在地上,險些流產.剛才您對太后娘娘的態度是放肆的,奴才真怕她會沖上采也賞您幾個巴掌,那您的孩子……”浣薇說起當時的情景還是•心有餘悸,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聽到這我只是笑了笑,並不多做曰答,只問,“蘇貴人一向都目空一切嗎”刹那間又想到了蘇思雲當面阻止祈佑領我住入昭凰宮時的刁蠻勁,還有他們兩人之間相互的‘情趣.“是的,皇上真的很寵她,寵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浣薇有些感慨的神遊著,似乎在曰想著祈佑對蘇思雲的好.我不動聲色的聽著他的一字一句,臉上的笑容依目不變,低著頭朝前安靜的走了許九,又問,“現在朝中有發生什麼大事嗎?”
  “沒什麼大事……就是今科文武狀元是皇上欽點的.聽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武功,學識都高人幾等,相貌堂堂,很多官員都對他讚不絕口,說是將來定能有一番大作為.”
  “十六歲的文武狀元?叫1什麼名?”
  聽說,叫展慕天.”
  我的步伐倏地一頓,跟在身後的浣薇差點兒撞了上來,  “怎麼了?”
  “展慕天?”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過,為何這麼熟悉?我一定在哪聽過……

  原此幕天顏
    夜裏,—位自林是李太醫的來到昭風宮為我診脈,說是以後我的病情由他全權負責.他年約四十,小眼小鼻,鬍鬚滿腮覆了大半個臉.他每為我把脈多一刻,神色使憂慮一分.看著他的變臉,我的心跳漏了兒拍,頭一次我如此擔心自己的病情,立刻著急的脫口問道,  我的身子如何?能安全待產嗎?”
  李太醫收回紅線,將其鞋繞回,神色很是凝重,“辰主子,您的體內曾經中過毒,後來又經人診治洗去大半毒素.”
  我收回手腕,暗暗佩服起這個太醫,祈佑親自請來的太醫確實有點能耐,“恩,李太醫說的不錯.”
  “只可惜了,並未完全清除完.敢問辰主子先前服的什麼藥,竟能如此神速的清除體內潛藏的毒’”他眉頭松了些許,但是仍有著止不住的憂慮,難道我的病真的嚴重到這樣的地步’
  嗨天喝—位郎中為我泡的冷香水花茶,具體藥方我倒不太清楚.”
  “這茶倒是第一次聽說……”他垂眼,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微臣會盡力診治辰主子病,您以後每日要服下臣給您開的萬子.要保住孩子,每日切記不可動恕,不可跑跳,不可疲累.如心情壓抑之時,去幽靜的地萬小走,吹吹夏日暖風,放鬆心情.”
  我認真的將他的話一字一句的記在心裏,  李太醫,那我的病……以後煩勞您多費神了.希望能儘快清除體內的毒,也好安心待產.”
  李太醫將藥廂收拾好,“微臣會盡力的.以後微臣每日旱午晚會'派人送一次藥,辰主子若想保住孩子保住性命的話……務必服下.”
  再次點頭,還親自將李太醫送出寢宮,看他投身隱入茫茫黑夜中,我始終未將目光收回.輕倚在宮們]之側,浣薇上前攙扶著我,“主子,睡去吧?”
  我想出去走走.”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順著她的力道朝外走去.夜幕流聲碎,群壑鳥棲定,淡霧濕雲髻,深竹暗香浮.在昭鳳宮遊蕩了許九,我有些疲累,正想吩咐浣薇回寢宮之時,我突然想到了杜莞與尹晶,我好奇的問,  “杜莞與尹晶現在何處?”
  “在曾經關押先後的碧遲宮.”
  我突然興起,使要浣薇帶我去,她稍有些猶豫,隨即使領著我朝碧遲宮而去.這條路很漫長,多年再踏入碧遲宮又想起先後死前那幽怨的眼神,黑暗無底的深淵一樣,讓人不寒而慄.如今的碧遲宮比起當年破舊了許多,殘破的屋簷下有即將掉落的瓦片,四周還有揮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濕的黴昧.難道,杜莞和尹晶就住在這樣邋遢的地萬嗎?祈佑,她們畢竟是你曾經的妻子,你寵愛的女子,為何你能這樣無情的將她們丟在這不聞不問?說起來,尹晶才是最無辜的吧.當年陸昭儀的流產根本是祈佑有手策劃,最後打擊了皇上,再將罪名嫁禍給尹晶.她或許到現在還不明白,到底是誰害了她.門微掩著,四處爬滿了蜘蛛網隨風飄灑著,浣薇伸手將其拂淨,再將門推開,  ‘咯吱一聲響,一個黑影突然躥了出來,淒厲中夾雜著興奮,  “皇上終子要接我回宮了i”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浣薇被嚇的連連後退,一把躲到我身後,伸出一隻手指著那個身影,“主子……鬼呀.”
  我凝眸望著那個黑影一步步的踏出門]檻,衣衫襤樓,蓬頭垢面,她的眼睛帶著興奮在我們身上來回打轉.月光的傾灑照耀下,將她的臉完全呈現出來--尹晶.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竟是當年那個高傲不可—世的尹晶,難道進入冷宮之人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嗎?我正想上前開口詢問,又見一個身影躥了出來擋在尹晶前面,是杜莞.相較子尹晶衣著的狼狽,她算是正常一些的了,  “皇上在哪?”她四處張望了許九,沒有見到人影,使收曰了目光,恨恨的瞪著尹晶,“做夢吧你,皇上怎麼還會來……”
  “皇上是愛我的,他不可能丟我一直在此的,他會來接我回去的……”尹晶喃喃的開口,依舊不能接受自己將永遠囚禁在冷宮的事實.“哈哈,世間競還有對納蘭祈佑那麼真心的女人……”杜莞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一個個都是蠢貨,納蘭祈佑根本沒有•心,根本沒有愛,你們還這麼愚蠢的去愛他,去飛蛾撲火.他的眼裏只有權利,只有他的皇位,在他眼裏任何人都能利用……我真為你們這群女人感到可悲.還是我的皓哥哥好還是皓哥哥好.”杜莞笑著笑著流下一抹清淚,似乎沉溺在自己的回憶之中.原來杜莞一直都不曾忘記祈皓,或許那是最初的愛戀,那才是刻骨銘心的愛尹晶因杜莞的話後退幾步,無力的靠在朱紅大拄之上,杜莞將目光放到我身上,突然目露驚恐之色,“你你……你不是死了嗎i”
  “娘娘還記得我.”我平靜的面對著她的救動之色,浣薇也漸漸平復了恐懼之色,由我身後站了出來.“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你與袁夫人好像…………  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納蘭祈佑最愛的人是你  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女人……”
  杜莞朝我走近了一步,  看到你,我突然覺的自己並不可憐.”
  聽罷,我立刻問道,“這些都是聽誰說的!”
  我也忘記了……  忘記了.”她嘿嘿的芙了幾聲,  “你想知道嗎?想知i道就幫我把皓哥哥請來這裏,我要見他.”
  我看著她格外認真的表情,我芙了芙,“好,我會把祈皓請來見你.但是,你一定要告訴,到底是誰和你說的這些話.”
  杜莞帶著詭異的芙盯著我的眼睛,幾乎要看到最深處,  我會的,只要你讓我見到皓哥哥.”
  尹晶卻突然朝我沖了上來,浣薇一見不好,連忙檔在我面前,“你幹什麼!
  看著尹晶一步步朝我沖過來,目光中帶著憤恨,杜莞一個上前,狠狠的抓住尹晶的頭髮,  “臭女人,你要對她做什麼!她還對我有價值呢!”
  “你說皇上最愛的人是她……你說是她!!”尹晶瘋征的尖叫著,聲音淒厲,在這寂靜的碧遲宮如此駭人.浣薇真的是被尹晶嚇到了,連忙{攙扶著我,  “主子,咱們快回宮吧.您忘記了,太醫說您不能受驚啊.”
  “杜莞你等著我,希望到時侯你能把實情告訴我.”臨走之時我又看了看杜莞,才同浣薇離去.步出碧遲宮,仍然可以聽見尹晶的尖叫聲聲.七郎是我的,是我的,你們都別想把他搶走.尹晶,真的如此愛祈佑嗎’
  如果她知道把她遞進冷宮,將罪名嫁禍給她的人正是她一直牽掛的‘七郎’
  ,她又會做何感想呢’
  次日,一大早我使向莫蘭打聽了一下祈皓,她告訴我說正在與祈佑子御花園召見那位今科文武狀元.一聽到此我就覺得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既可以見到那個讓我覺得熟悉的‘展幕天’,又可以見到祈皓.我隨手披上—件薄杉,髮髻上輕別—枚翡翠薰玉簪,使隨著莫蘭而前往御花園.碧玉妝,悒輕塵,露漸散.徐公公遠遠見著我來,立刻跑到祈佑身邊通報了一聲,祈佑點了點頭,再朝我看來.而我的目光看的卻是與祈佑祈皓並坐圓桌之上的那位少年……漸漸走近,那少年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我怎麼看都覺得眼熟.“馥雅,你怎麼來了’”祈佑起身朝我迎了過去,親昵的執著我的手,我有些不自在.祈佑真是個善變之人呀,昨日還當著我的面時蘇恩雲如此柔情,今日卻時我這樣,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突然有些懷念當初與他在小竹屋的七日,沒有權利在身,一切都是透明如紙.我聽說誇科文武狀元年僅十六歲,所以一時止不住好奇就過來瞧瞧.”我再次將目光投放到他身上.說不出來的熟悉之感.“聽說狀元名¨展慕天?”
  這時,那名少年也由石凳上起身,朝我作了個輯,“回主子,正是。”
  聽到他的聲音,記憶突然如泉水般湧出。
  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有誰知道下一句?”
  姐姐我知道,這是唐朝李商隱的《石榴*,下一句為,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不知道大家是舌還有印象,詳見夢魘駐紅顏想到這,我不禁脫口而出,“展幕天,你父親為你取這個名字一定有他的用意吧’出仕朝建,幕得天顏。”
  他一愣,猛的抬頭看著我,目爍不定。僅僅望了我一眼使王剖將頭低垂而下,似乎有些失望。原采也真的是那個孩子,當年真是沒看錯他,確實是個人才。
  十六歲而已啊,就能出仕為官,可見他的才學是真的高人許多。
  “主子說芙了。”他恭謙的芙了芙,聲音平穩無波。
  “時了,有首詩的後面旬我記不太清楚,不知能否請狀元爺告訴我呢?”
  “主子請說。”
  “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
  此話一出,他始終低垂著的頭再次揚起,怔怔的打量了我許九都不說話。祈皓芙著開口了,“怎麼,這樣一首詩就難倒狀元爺了’”
  “下一句正是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我怎會忘記呢’”仿佛注意到自己的失志,展幕天立刻收回目光,低聲回道。
  祈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們兩人之間的異樣,邀我坐下,當四人對而自坐之時,祈皓芙道,“沒想到,潘姑娘能死而復生,對子皇上來說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呀”
  我芙了芙,不語.如誇時子祈佑,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我們小坐了片刻,就有人來報,說是朝廷中有緊急的事需要祈佑親自去處理,他匆匆交代一聲使離去.他的背影依舊是如此高傲難以令人親近,但是他的背影卻少了那份孤單……那份孤單早已經被祈皓的歸來撫平許多了吧.恍惚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拾起桌上金盤裏擺放的龍眼,晶瑩剔連白如雪,  “不知禮親王可進記得—名叫杜莞的女子’”
  祈皓怔了怔,“表妹她在冷宮吧.”
  “她渾渾噩噩的呆在冷宮,心中卻依舊想著你,希望能再見你一面.你知道,她對你的愛,從始至終都不曾變遷.”說罷,我將龍眼放入口中,才一嚼,滿口沁涼甜膩蔓延了我整個舌尖.我的心中只有姚兒,我從來只當她是表妹.”祈皓說起蘇姚之時,聲音突然轉變的格外認真,目光中含著柔情.“可是她一直認為你是喜歡她的,一直認為你娶蘇姚只是先後的勉強.如果你想讓她解脫,親自與她說吧,這樣她才能真正的活下來,好好的活著.”
  祈皓低下頭,雙手相互摩擦著,似乎還在猶豫著什麼,我繼續道,“杜莞,畢竟是你的表妹,她那樣愛著你.”
  他霍然起身,金錦絲綢的衣裳摩擦著發出一聲輕響,帶起了一陣微風, “我會帶著姚兒一起去見她的.”丟下這樣一句話,使長揚而去,惟獨留下一陣細若塵埃的泥土味.而此刻的御花園內獨獨剩下了我與展幕天二人相時而坐,誰都沒有說話,四周被冷凝的空氣充斥著.我不開口,是因為我一直在等他先開口,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認出我.畢竟,見他之時,是毀容前平凡的我.如今,人面桃花,他還能認出,終於,他開口問了句,“你是那個姐姐?第一個給我吃上桃子的姐姐第一個吃上桃子我愣住了,難道當年的一個桃子,是他第一次吃我不知道,一個桃子,竟能讓他如此記陋深刻.

  清然莞之死
   天街雷雨漸如珠,大風洋溢灑萬物,皇都璃瓦彈簌簌。
  夏日就是如此,一場傾盆大雨就這樣毫無預警的侵襲而來,風中帶著潮濕的泥土氣味,有些腥人之感。我斜靠在窗上回想著昨日與展幕天的見面,他真的不如當年那般稚嫩了,渾身上下無不充斥著成熟之感。曾經他還矮我許多呢,三年不見竟出落的比我還高,儀錶堂堂。難怪宮人都說,他將來定非池中之物。
  後來,他與我說起家裏的情觀,只能用一個‘苦’字來形容。父親為了讓他能上私塾,把積攢多年的錢全給他去上私塾,家裏卻衣食無著,好些次他都想要放棄念私塾,每次提起此話,父親總會拿起木棍狠狠的抽打他。口中還喊著“你這個孽子,老子為了你能上私塾,將來能出人投地,把家裏僅有的飯錢都給了你。為了能讓你進京趕考,將唯一一畝甜都賣絝了地主,你現在同老子說不讀?”
  我才知道,原來展幕天的童年是這樣過來的,也難怪他會因我一個桃子而銘記多年。更沒想到,當年的那個孩子競能一躍龍門,登上了新科文武狀元之位。
  祈佑對他似乎也是欣賞有佳,不然就不會邀他來到御花園了,他的前途,真的會是不可限量啊。
  聽說昨夜祈皓真的攜蘇姚去見杜莞了,這樣我的任務完成了。待這場雨停歇後,我應該去瞧瞧杜莞了,希望她能說話算數,告訴我,到底是誰告訴了她那些話。為什麼要告訴她?是我多疑嗎?不過,再怎麼猜測,今晚都是會有答案的。
  忽聞風雨間有人唱道,  “皇上駕副一’
  一聽祈佑的到來,一宮的奴才們紛紛跪地相迎,我整了整被風淩了的發絲,將散落的流蘇句至耳後,出宮相迎。祈佑的龍靴濕了些許,他也未太在意,徐徐走副我身邊,  “喝了太醫開的藥,身子好些了嗎?藥有沒有效果?”
  我隨口答道,  “恩,還行吧。”其實李太醫與連曦給我的茶比起來根本就有著天壤之剮,而且李太醫開的藥真的很苦,苦副難以下嚼。每日喝三次那種苦藥,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祈佑‘恩’了一聲便獨自坐副寢榻上,臉色有些冷凜,似乎遇見了不好的事。我也不去詢問,等著他先對我說。他沉默了許久終於淡淡的朝我笑了笑,“怎麼了?”
  被他問的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些好笑的回道,  “這句話似乎該我問你。”他今天確實有些奇怪,以往他遇到任何事似乎都能很好的隱藏情緒,而今卻不能了,這是為何“昱國,連曦登位,封夏國的湘雲公主為皇后。”他頓了一頓,沉思片刻又道,“夏國皇帝自降身份,對其稱臣。”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確實是件很棘手的事,其影響力不容小窺啊。我相信連曦肯定已經將我的身份告訴于二皇叔,而二皇叔當然是懼怕我會慫恿祈佑對付他,為了自保,情願降低身份稱臣來保全這個國家。如今我才真正開始看懂二皇叔,雖然他是奪我父皇之位,但是他卻為了夏國臣民的安危,甘屬受此屈辱。他確實是一個,好皇帝。
  “我想,要有一場惡戰要展開了吧?”我臉色依舊不變,細聲的回答。
  “我必須儘快對付昱國,那個連曦比起連城要可怕許多。”
  我的胸口悶悶的,有些黯然的看著祈佑,  “兩國交戰,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這個天下如果繼續四分五裂下去,百姓就真的要處於水深火熱中了。一時犧牲,成就天下安定。”
  “是,你說的我從沒否認過,天下是泣統一。可是你為何沒有想到用一種更好的辦法呢?宋太祖,陳橋縣變,黃袍加身,不費一縣一卒使得到那個皇位。”
  “婦人之仁。”他怒氣騰騰的丟下四個字,使起身欲離開。
  心中那原本的期許也漸漸往下降,如果此刻說這番話的人是蘇思雲,他又會有何總態度呢?看著他欲邁出寢官之門的步代,我不住的提高了幾分聲音朝他道,  “當然,我沒有你的蘇貴人懂得討你歡心,我只是就事論事。好吧,既然你愛聽我說話,那你以後都不要來了。”
  他的步代突然停住了,緩緩轉過身注視著我,  “好好,是我的錯。”他聲音帶了幾分無奈,朝我走來,摟著我的肩輕聲道,  “以後我們都不要再吵架了,就像那七日一樣相處好嗎?”
  “不可能的。祈佑,記得我答應同你回來之前與你說過的話嗎?只要我的孩子安全出生,你就讓我帶著孩子離開,你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的。”我從他懷中脫身而出,  “我知道你的後宮,女人多,厲害的女人更多。如果我真的與你走的太近,得到你太多的完愛,我的孩子……”
  “有我在,沒人敢動你的孩子。”
  “有的。”
  “誰?”
  “蘇貴人。”
  空氣中突然由最初的絲絲曖昧轉變為寂靜冷凝,祈佑低著頭似在沉思,似乎在掙扎著什麼。難道  蘇思雲在他心中真的已經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她不會的,馥雅。”祈佑格外的認真的看著我,用很堅定的語氣對我說著這六個字。我完全被他這六個字個怔住,真的如此  信任“你怎麼知道她不會?”
  “我保證。”
  我保證。
  這三個字竟是由他口中說出來的,他拿什麼為她保證?他對蘇思雲如此信任是呀,蘇思雲這兩年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祈佑已經不止因她是奸細而完她,利用她了    如果他們的感情真的到了如此地步,那我便是第三者,那祈佑當初那所謂的‘七日’根本就是一個大笑話。把我的孩子當作他的親生,根本就是因為他不在乎。
  “馥雅,你  ”祈佑看著我的表情突然慌了慌神,才想開口,卻被一個聲音給打斷。
  不好了皇上,杜皇后上吊自盡了。
  聽到這,我的心略噔一跳,杜莞上吊自盡?她竟然會選擇自盡?可是她她明明答應我,要告訴我那些話到底是誰對她說的,她怎麼能就這樣死了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也沒顧的上祈佑,疾步沖出了寢宮,跑進茫茫大雨之中。浣薇立刻朝我喊道,  “主子  太醫說不能跑,孩子會有危險  主子因為浣薇的這句話,我才停住了奔跑的腳步,不可動怒,不可跑跳,我暗暗告戒這自己。此時的浣薇撐著一把紙傘為我隔開了那嘩嘩侵襲的大雨,我的渾身已然濕透,殘珠一滴一滴的沿著額角劃落至臉頰。我遙遙而望著佇立在寢宮門外默默看著我始終未有動作的他,心中仿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既然,祈佑不能保護我與孩子,那我就只能自己保護了,我只能自己保護。
  當我正欲朝碧遲宮前去看看杜莞之時,只見祈皓一臉哀痛的轉進了昭風宮。
  他手中緊緊捏著一條雪白的繡帕,走近我之時,他停住了,伸出手將那塊繡帕遞給我,  “這是昨夜我離開碧宮前,表妹讓我交給你的。”
  我接過,放至手心展開,裏邊赫然有一顆夜明珠,價值不菲。再看看繡帕上,竟是用針線而繡的幾行赤紅的字:潘玉,對不起,為了見皓哥哥我對你撒了個謊。其實,那些都是我四年前偷聽來的。
  這兩句話,看似平凡無奇卻又意義深遠,怎麼會這樣?杜莞為什麼要自殺留給我這繡帕就好,為何還要給我一顆夜明珠?難不成她還擔心我沒錢用,這太不符合邏輯了。
  “昨天夜裏臨走時,她還笑著祝福我與姚兒,她笑的很開心  她似乎真解脫了。可為什麼要選擇死呢?”祈皓的喃喃自語聲被大雨洗刷了幾點。
  祈佑終於是朝我走了過來,神情有些複雜難解,低頭凝望著我手中的繡帕與夜明珠,沉思了艮九。再側首而望祈皓,  “杜莞真的是自盡?”
  “件座驗過傷,確實的懸樑自盡。”祈皓悠然而歎,語氣中無不藏著自責,“昨夜  我根本不該帶著姚兒去見她,這才刺激了她,這才今她有了死的念頭“厚葬皇陵。”祈佑聽罷,丟下一語便長揚而去,沒有打傘,孤獨的走在雨中,大雨侵襲了他滿身。我很想帶著傘追上去,很想陪他走完這條路,可是我卻克制住了自己內心的衝動。
  如令他的身邊已經有蘇思雲的陪伴,我在不在他左右,都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我的身上已經有了連城的骨肉,我更不能追上去,決不能那樣自私。
  那一夜的思緒,直到戌時我還拿著杜莞留給我的繡帕與夜明珠凝望艮九,始終不能解其惑。若說將這繡了字的帕子給我是說的過去,可是這夜明珠  她為何要給我夜明珠呢?真的很莫名其妙,杜莞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送給我一顆夜明珠.“繡子,夜明珠  夜明珠,繡帕  ”我喃喃著重複著,這到底有什麼關係?又或許是我多疑了“主子,您怎麼還不就寢?老拿著這兩樣東西左看右看,有什麼問題嗎?不就是一個帕子和珠子嘛。”浣薇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奇怪的問著。
  我置若未聞,仍舊喃喃憊叨著,  “繡帕  夜明珠,繡……明珠,繡珠?”
  我立刻由凳上彈起,  “繡珠,難道杜莞要說的是珠兒?”我一回首,正對上浣薇疑惑的目光,我沖上前,一把將她摟住,  “浣薇,還是你來的好。”
  沒等她反映過來,我已經小步離開了寢宮,我要去找太后,我相信太后一定知道這件事。杜莞說她偷聽到這些,那就是雲珠說的?想起那日太后將雲珠召進太后殿內說了一番話,才出來她就暈倒了,沒有人知道她們在裏面談了些什麼,只是可見太后與雲珠的關係也不一般。那杜莞很可能是偷聽到雲珠與太后說話。
  四年前偷聽到的。
  四年前不正是祈佑初登位那一會嗎?雲珠為什麼要與太后說起我在去往太后殿的路上我浮想聯翩,想了眾多個可能性,卻仍不能解釋。若當初,不是她們急著置雲珠於死地,我想,可m從她口中知道更多的事吧。雲珠,你到底還有什麼秘密呢在太后殿外我的求見卻得到奴才的一句:太后娘娘不在太后殿。
  我奇怪的上下打量她,也不知她是否在說謊,而且  這麼晚,太后能去哪呢帶著疑惑,我準備步出太后殿,打算明個再來問清楚。可正當我穿插過一片幽暗的草叢之時,我聽見了幾聲低低的哭泣之聲若有若無的傳來。我不禁打了寒戰,這麼幽靜無人的地方竟會有人哭泣,難道是女鬼?突然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覺到好笑,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女鬼呢我躡手躡腳的穿插過草叢,覓聲而尋,今夜無月,惟有幾疏星幾點,閃耀星空。四周勉強可m看見前方之路,我小心的朝聲音處走去,哭泣聲越來越大,我的好奇心越來越重  因為這個哭泣的聲音我認識,是太后,太后怎會一個人躲在此處哭呢當我轉入這片深深的草叢中,真正看到眼前的景象之時,徹底驚呆了太后正撲在韓冥的懷中哭泣著,韓冥不住的輕拍她的肩膀。
  此時,韓冥也發現了我,由於四處太暗,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見他下意識的將太后一把推開,速度之快  就像,兩人做了什麼虧心之事,被我抓了個正著原本,姐姐哭泣,弟弟安慰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為何要躲在此偷偷摸摸的安慰但是,為何要在見到我那一刻用力推開了他的姐姐


浮生煙雲夢


黑雲翻墨,風潛入夜,秀秀相宜.他們兩尷尬的看著我,相互間都沒有再說話.唯剩夏蟲‘吱吱的嗚叫聲.這樣的景象實讓我震驚了許九才回神,現在這一幕,真的好詭異,怎會如此韓冥?太后?我怎麼都無法將他們兩人拉扯到—起.“潘姑娘,你找哀家有事?”最先I恢復失態的是太后,她擦盡淚水,清了清嗓子朝我走來.“沒什麼事.”我笑著搖了搖頭,再看了看那一直隱在黑暗中的韓冥,他的身於有些僵硬,我還是不打擾了.”說罷我使轉身而去,我的腳踏過漫漫草從,發出陣陣聲響.沒有人攔我,但是我聽見了有一陣腳步聲跟在我身後,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卻被一聲低喚叫住,“潘玉!”
  他的聲音讓我停住了步伐,沒有回首,禾王在原地等待他的下文.待他走到我身側,有淡淡的歎息傳來,“是的,她不是我親姐姐.”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我王刻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因為我不想知i道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更不想將自己也牽扯進去.我有感覺,這將會足一個令所有人喪命的大秘密.“十三年前我家遭遇變故,我僥倖運了一條命,幸得她救下了我.這麼多年來,她對我很好……”韓冥不搭理我,繼續說著,卻被我打斷了,  “韓冥,你的“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訴皇上.這是欺君之罪,連累我沒關係,可我不想連累她……我欠她太多了.”韓冥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懇求著我,可見他與太后之間那常人無法想像的‘情’.“對於你們的事,我沒興趣知道.只要你,不要傷害到祈佑.”我回視著他的眼神,裏邊的情緒很真,我相信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更明白了,曾經我為雪海,初入太后殿為宮女時她為何時我諸多刁難,為何總是提醒我少接近韓冥,為何要與韓冥甘冒欺君之罪騙我麝香之事  原來,這個太后一直這樣愛真她的悌弟’,用這樣獨特的萬式在保護著他.原來,愛情也可以這樣無私的.我們兩突然之間僵待了下來,我們之間突然沒有了話題,很安靜當我以為兩人之間再無話可說之時,韓冥卻突然轉移了話題,  “你知道養•心殿后的那個小竹屋嗎?”
  我一愣,“怎麼了?”
  “這幾日,皇上天天夜裏都會去.”
  “去  做什麼?”
  “這兒日,下了幾場大雨……皇上說,那還有你們種的梅.”
  那有你們種的梅.他夜裏去小竹屋是為了我們親手種的自株梅?他一個皇帝,光國事都處理不過來,為何單單要為這兩株梅那麼上心呢我恍恍惚惚的來到養心殿外,突然之間好想要見祈佑,卻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進去打擾.徘徊間,卻碰上了我此時最不想碰L的人  蘇思雲.她乘著玉輦,一身淡紫輕裳錦緞衣,在細風中飄連著.鬢角間斜插著一支玲瓏八寶簪,顴間錐著淡紫花鈿,秀氣中帶著淡淡的嫵媚.手中棒著一個孩於,不時低頭逗齊著他,還於發出‘咯咯的輕笑.當玉輦在養心殿外落下,蘇思雲高傲的步下玉輦,小心翼翼的捧著手中一歲左右的男娃,雙頰白裏連紅粉嫩粉嫩,一雙炯炯的大眼連著是氣.這就是他們的孩子--納蘭永煥.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她帶著嬌媚的笑,不時輕輕拍著孩子的背,像極了一個母親.看到這樣的情量,我的手不禁扶上自己的小腹,還有七個多月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到時候,我也可以做一個母親了.一想到此,我使露出了笑客.可是,一巴掌就這樣狠狠的朝我揮了下來,我立刻後退一步,緊緊握著她的手腕,“蘇貴人……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你剛才為什麼要笑,你在笑我的孩子?”她使勁抽著自己的手,我卻狠狠的握著不讓她掙脫.“怎麼,蘇貴人很怕別人笑嗎?還是自己做了虧心事?”我頗有所措的暗嘲一句,她片刻的走神,隨即朝兩旁的侍衛道,“快去請皇上出來.”
  兩名侍衛對望一眼,隨即轉身朝養心殿內沖了進去,而我卻始終握著她的手腕不放.蘇思雲無奈,只輯一手托著孩子,另一手任我捏著,表情有些得意,似乎……她料定了祈佑會幫著她.而我,卻突然沒把握了,因為祈佑對她是那樣特別,如今我與蘇思雲鬧矛盾,他真的會站在我這邊我的心中開始憂鬱彷徨,捏著她的手漸漸開始失去力氣,當我想放開的時候,祈佑出來了.他的目光徘徊在我們兩人之間,深不可測.蘇思雲一見祈佑的到來,她立刻f扯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帶著哭腔,淚水毫無預兆的滴落,“皇上  您終於來了.她欺負我與煥兒.”
  刹那間,我回頭對上祈佑深連的目光,沒有說話.終於是將緊捏著蘇思雲的手悄然鬆開,我不會哭,不會撒嬌,所以我註定要輸吧.“你現在立刻f帶著煥兒曰長生殿.”祈佑的話氣很平淡,但是平淡中夾雜著絲絲警告.“皇上?明明是她……”蘇思雲突然停止了哭泣之聲,驀然仰頭看著祈佑,那{長原本清麗的淡妝被淚哭花,有些狼狽.“朕,不想再重複一遍.”陰鷙之聲又提高了幾分,日帶寒光直射於她,駭住了她.蘇思雲豌手緊緊揉著懷中的孩子,緊咬下唇,眼神無不流露著隱怒,來曰飄蕩在我們兩人之間.“那……臣妾告退.”一跺腳,轉身踏上了玉輦,悠悠的離去.我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遠去的身影,我沒有料到,祈佑什麼都沒問,就選擇相信我,還將她怒斥而去.我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昨天他還信誓旦旦的對我說,他能為蘇思雲保證,而今日這樣大的轉變,真的讓我不知所措.他的•心究競在想些什麼,他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何必同她動怒呢?”祈佑的聲音驚擾了我的思緒,他輕托著我的脊背,將我帶進了養心殿.我剛才可是在欺負你的蘇貴人與大皇子,你不生氣,”
  “她不先惹恕你,你是絕對不會先去挑釁他人的.”祈佑低聲笑了出來,我的神色卻僵硬了.他還是瞭解我的,如此瞭解我的祈佑,如今我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呢.獨與他漫步在這養心殿的花石階之上,暗塵被夏風卷起,*吹散了我原本的燥熱.殿宇巍峨,流麗瓦目目.側首看著祈佑面容上那蟄伏已久的東西,似乎正在蠢蠢欲動.他似乎市話要對我說.果然,他無比鄭重的執起了我的右手,十指緊扣,“馥騅,你說我從來都將事情默默的藏在心裏,不肯與人分享.現在,我就將蘇思雲的事,告訴你.”
  我靜靜的聽著他格外低沉的聲音,他真的要告訴我嗎,似乎,想了很九,才打算告訴我  他能對我坦白,我是誼高供還是難過,我很早就同你說過,蘇思雲是昱國的奸細.可是,呈國的奸細遠不止她一人,為了將所有的奸細抓出必須控制住她.”他將我的手按到自己的•心窩之上,“這裏,一直都只有你!”
  起先因祈佑那句‘奸細遠不止她一人’呼吸險些停滯.後因手心感覺著他心臟的跳動,我的心似乎也跟隨自動,那份強烈的感覺讓我手足無措.他原本緊蹙的眉毛慢慢舒展開來,笑意漸濃,  “那日,望著你倉皇的奔出寢宮,浸入那漫漫大雨.那一刻,只覺你又將離我而去.”
  眼眶中慢慢凝聚著淚花,眼前的他一點一點的模糊著,呢喃的問,  我們的梅……可還好,”
  他的指尖滑過我的臉頰,抬手捋起我肩上的碎發,只聽他輕輕說,  “一切安然  我還想在四五六七年陪你一道去賞梅呢.”他那一雙清日細細打量著,仿佛怎麼也看不厭,片刻又道,  “真希望,你能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聽此話,我欲開口想拒絕,我怕給了他一個希望一個承諾,他會說話不算話,真的想要強留我在這個皇宮.我的聲音才脫口而出,雙唇使被他單手按住,出聲打斷,  “七個月,持你的孩子出生,再給我答復.”


  韓冥身世謎
    在養心殿與祈佑聊到子時三刻才罷,原本祈佑要留我在養心殿就寢,但是我卻婉拒了.只道,  我來這,不是為了做你的而,而是為了保我的子.”.祈佑未做他言,只吩咐左右侍衛用他的龍輦護送我回宮.寂寞正雲霧,深夜風煙襲,出香暗斷魂.這回去的路上我想了許多,皆是關子祈佑與我閒聊的話,讓我最深刻的還是蘇思雲.我問他,既要寵她,卻不封她,難道不怕她起疑?祈佑卻是回了我一句不可思議的話,一年前,蘇思雲親口時他坦承了而己的身份,那時的她已懷有身孕,她求祈佑能留下那個孩子.祈佑留下了她的孩子,而且,不計較她奸細的是很粉,給了她更多的寵愛.而蘇思雲也沉溺在這份寵愛之下,甘之如飴.我想,蘇思雲是愛祈佑的,更愛那個孩子.所以她才坦承了而己的身份,懇求祈佑能留下那個孩子.可祈佑說,蘇思雲的內心絕不如外表那麼單純,她的心中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不說,定是有所顧忌.所以他打算,用寵愛慢慢化解她的戒心,讓她將隱藏與亓國的奸細全數抖露出來.聽了這麼多,我只給了祈佑一句話,  “若真要化解她的戒心,皇后之位給她,太子之位給納蘭永煥.”
  祈佑一口回絕,給了三個字,“不可能.”
  我問為什麼,難道你不想一網打盡他只答,皇后之位,我承諾過給你,除你之外,任何人妄想.我都已經將當初那個承諾看淡,而他卻始終執著嗎?我很亂,真的很亂.從何時起,我面對愛競會如此紊亂,拿不定主意.理智說,現在已經容不得我—錯再錯了.回到寢官,最先見到的是守夜的莫蘭與心婉,她們見我來先是行個禮,後恭敬的迎我進去.“主子,聽聞您今夜與蘇貴人發生了衝突.”莫蘭水遠是好奇心最重,也最愛言是非之人,  “您以後可要當心她哦,別看她外表那麼單純,其實她可有城府了,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對您不利的.”
  邁進寢宮門檻那一刻,我霍然頓住步伐,冷冷的掃她一眼,“莫蘭你可聽過,說是非者定是是非人.”
  她聽完,立刻默默垂首,噤聲不語.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更不想看清,驀然轉入寢宮,將厚重的門關上,將她們兩人隔離在外.沒走幾步就看見浣薇獨而倚靠在桌旁,單手支著搖搖欲墜的頭,還有桌上一直擺放著的藥  她一直在等我那?我朝她緩步走去,浣薇或許是聽見腳步聲,立刻驚醒,“主子,您回來了.”她有些慌亂,目光急速投放在桌上的藥,伸手在碗邊試了一下溫度,“哎呀,都涼透了,奴才再去給您熱一遍.”
  看著微弱的燭光映照在她側臉,那一刹那我仿佛再見到雲珠.她總是在深中等我回來,將那—碗湯熱了一追又一追的等我回來.我立刻想要接過她手中的藥碗,  “不用了,這麼熱的天,喝點幣藥沒有大礙浣薇忙收回手,不依,  “主子,您的身子不行,一定得喝熱的,您等著我,很快!”她生怕我會特了她手中的藥,一溜煙端著藥碗就沒了人影.我帶著淡宛的笑客坐在回凳之上,靜靜的等待著浣薇回來.無聊之即,將隨身攜帶這的夜明珠取了出來,雲珠……雲珠和太后有什麼關係?或許說,雲珠和韓冥會不會有關係?如果沒有關係,無緣無故為何要說起我?雲珠與他們很熟家父沈詢乃聲名顯赫,功高蓋主的大將軍,卻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謀逆之罪而滿門抄斬.十三年前我家遭遇變故,我僥倖選了一條命,幸輯她救了我.六年前,謀逆罪名,滿門抄斬.十三年前,遭遇變故,僥倖逃脫.七年前雲珠說,六年前滿門抄斬.七年後,韓冥對我說,十三年前家遭遇變故.時間克然出奇的吻合……這到底是巧還是……那次之後,我就與哥哥失散了,為了找尋他,我遊蕩在外皆以偷為生.哥哥腦海中猛然目現出一抹靈光,難道韓要是雲珠的哥哥門突然被推開,嚇了我一大跳.定睛—看,是浣薇端著藥進來了,她小心翼翼的端著剛熱好的藥生怕會灑了出來,最後來到桌旁放下,  “主子快喝吧.”
  “辛苦你了,浣薇,我這個主子很難何候吧.”拿起藥勺,放在嘴邊輕輕吹散熱氣,然後一口咽下.只有一個字形容--苦.這到底是什麼藥呀,苦到這種程度,真懷念連哦的荼,真懷念……昱國的一切.“怎麼會,主子你是奴才見過最和善的主子了.”
  “和善?”我而嘲的笑了笑,“好了,你退下吧,我要安寢了.”淡淡的摒退了她,我拿著勺一口的飲著碗中那漆黑的藥汁,苦澀的感覺蔓延了仝身.難道,如今的我給人的感覺還是和善嗎?如果真的是和善的話,那我就很難呆在這個後官,更難保全我的孩子.更何況,現在的祈佑也不使保我,因為他要從蘇思雲那下手,如果真調轉頭來保護我,他的計畫就要泡湯了.我知道,這個後宮皆在猜測我度中之子到底是誰的,祈佑沒有解釋,我更沒有解釋.流言蜚語就這樣鋪天蓋地的四處流侍著.蘇思雲這個人,我還是暫時不要再去招惹了,能避則避吧.次日我聽聞一個消息,展慕天被封為侍中,侍從皇帝左右,是個不錯的官位.真沒想到祈佑會如此看中展慕天,十六歲初為狀元使一舉封為侍中,相信朝建中會有許多人不滿吧,也不知展慕天能舌承受住四面而來的壓力.今早我取浣薇帶話去太后殿,希望能見韓冥一面,還給太后帶去三個字“沈繡珠”.果然,不出一個時辰,韓冥就來到昭鳳宮,我摒退左右隔著插屏與之會面,只為了防人說閒話.不過即使是這樣,也還是會有人說閒話的,可我不介意,難道我被宮人說的閒話還少嗎“辰主子,你給太后那句‘沈繡珠不知是何意?”韓冥的聲音冷冷的由插屏另一端傳了進來,隔著插屏我只看的見他的身影,卻看不清他的神情.我誇天只想問你,十三年前的變故,可是洗家的變故?”
  “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驟然沉默,指尖撫過插屏,“記得多年前在雪地你背我走的那條路嗎?我相信了你,我告訴了你我的真名,如令你能不能如當時我對你那般,告訴我實情”
  插屏另一端突然安靜了下來,我靜坐等待著他對我說實情,雖然我的心中隱隱有個底,但是我還希望能親口聽他說.我想,你已經精到了吧.是的,我是珠兒的哥哥,沈逸西.那日與珠兒失散之後,我倒在了韓府門外……那時正碰上姐姐,她得皇上命回家省親,正好,救下了我.姐姐她本性很善良,根本不願捲入那是非之中,為了幫我,她這麼多年都在與杜皇后鬥.還記得那日在碧遲宮我殺杜皇后的一幕嗎?其實,是我慫恿皇上這樣做的,因為,我要親手殺了那個害的我家破人亡的士人.憑什麼她做了那麼多壞事還能留下一條命?”
  韓冥的聲音頗有激動之色,我聽著他那滿腹仇恨的話語,再次沉默了.原來當年的杜皇后與韓昭儀的十年之爭競是因沈家滅門而挑起的,我一直都以為她是一個野心極大的士人,原來,卻是事出有因.“靜夫人懷孕那夜,太后昭雲珠去太后殿說話,我記得你也在裏面,你們說了什麼導致雲珠一出殿使暈倒?”我問起了一直藏在心中始終不能解釋的一個問題.珠兒一直都不知道我就是她的哥哥,那夜我將實情告訴了她,因為我知道,她即將要成為皇上下一個犧牲的人.我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平靜,平靜到……仿佛像一個木偶,神色黯淡無光.沒想到,她一出殿使暈倒了,站在裏迫看著她那嬌弱的身子,我好想上去扶她……但是我不能.頭一次,我恨而己的無能,競然連妹妹都保護不了.”說到動情處,他的聲音逐漸哽咽,嗓音有些顫抖.“你恨皇上嗎?”聽到這裏,我想到一個最大的關鍵,殺妹之仇韓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很堅定的吐出兩個字,“不恨!”
  “為何不恨?”
  “因為他是皇帝,他有他的苦衷,若珠兒不死,將會是我們死.”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似乎在強忍著痛苦,  “所以,你不能將我的身份告訴皇上.否則,會牽連出我慫恿他殺母之事,你能為我保密嗎?”
  “只要你不做傷害祈佑的事,任何事,我都會為你保證,會站在你這一邊.”我緩緩由插屏後走出,正對上韓冥已經濕潤的眼睛,我親口對他下了一個保證.

長生殿之變

  萬頃孤雲風煙渺,雲峰橫起步晚歸.草木崢嶸漸枯萎,明滅晴霓迎目秩.秋日是比較悶燥之季,懷著孩子的我心情也日漸壓抑,看著已經隆起的小腹不免有些擔憂.如今的我若沒有重要的事絕對不會離開昭鳳宮,就怕有個差池會令孩子不保.每日的膳食與補藥都是浣薇親自去準備,所有的東西只能經浣薇一個人的手.如若莫蘭與心婉碰過,我是絕對不會碰它分毫的.雖然這樣未免太過疑神疑鬼,但我一直都認為小心使得萬年船,所以至今我的孩子仍安然在我的腹中成長著.李太醫為我診脈時說過,待產期是正月前後幾日,算算日子,大概還有三個多月.只要我再堅持三個月,孩子就能安然出生了,該取個什么名好呢撐著頭,我開始思考著孩子的名字.匐訇在宙檻之上遙望那火紅的一片楓林,側目沉思良久.若是個男孩就叫……連憶城,若是個女孩就叫……連承歡.“憶城,承歡……”我喃喃著這兩個名字,笑客漸浮,心情甚好.“主子,長生殿又派人來請您過去了.”浣薇帶著微微的喘息邁入寢宮,  “已經第五回了,要不,您過去一趟?”
  我挺著疲累無力的身子朝浣薇而去,蘇思雲已經派凡請我五回了,也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么藥.我不能去,很有可能是個計謀,想危害我的孩子.“不知道主子你在擔心什么?”浣薇的喘息聲漸漸平復,頗為不解的朝我走來,小心的攙扶著我的胳膊,  “主子,奴才知道您一直把這個孩子當作您的命_在疼,所以擔心蘇貴人會加害你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依奴才來看,蘇貴人應該不會蠢到在她的地萬謀害您的孩子吧.”
  “可她突然請我過去,不免讓人產生懷疑.”我仍是有些擔心,我可不敢拿我的孩子擊賭.“常聽人說,有了孩子的姑娘呀……每日總是疑神疑鬼的,今個奴才總算是見識到了.”浣薇打趣而取笑著我,她這個了頭在我面前還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但她說的確實在理,蘇恩雲怎會傻到當眾對我下毒手,說不準她有什麼事要時我說呢’
  “好吧,蘇貴人都請了這麼多次,我就去一趟吧.”
  長生殿雙閼籠煙,淡淡凝素.小院閒庭,上苑將煦.蠢蠢火燒雲,暖日漸飛綿.當我來到長生殿時,唯有兒名奴才在外侯著,當我問起蘇貴人之時,她們使請我去了寢宮侯蘇恩雲.等了許九卻不見她來,忽聞幕簾帳後傳來兒聲啼哭之聲,我覓聲而去,一個金鑄小巧的搖籃中,那名未滿周歲的納蘭永煥正哇哇啼哭著,好不不可憐.我不禁上前將孩子由搖籃中接出,有些笨拙的拍著她的脊背,細聲安慰,“永煥乖,不哭……你的母妃的,怎麼丟你一人在此不管?”
  浣薇在一旁抿嘴輕笑,  “主子瞧您心疼的,若您為母親,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不搭理她的取笑,心疼的撫慰著懷中那嬌弱的孩子,他的哭聲也漸漸止住,帶著淚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此時,我打心眼裏喜歡上這個孩子,儘管他是蘇恩雲所出.“浣薇你看,用煥將來定是個美男子,長的多水靈呀  ”我繼續逗弄著這個孩子.浣薇湊上前,伸出一個手指輕輕劃過孩子的臉頰,再點了點他的唇,笑道,“奴才倒是覺得,主子您的孩子出生,一定比他還好看.”
  孩子突然“嘻嘻”的笑了起來,我們也被他逗的開心起來,笑聲原原不斷的回蕩在四舟.“放下煥兒!”一聲尖銳的恕語夾雜著擔憂扼斷了我們的笑聲,懷中的孩子許是被這一聲驚到,又哇哇大哭了起來.回首看著蘇恩雲一個箭步沖上前來,一把奪過繈褓中的孩子,上下打量孩子一番,確定無恙之後才戒備的盯著我,  “架子可真大,連請五回才肯移架前來.“不知蘇貴人召我前來有何賜教,”瞥了她一眼,今日她穿的格外妖嬈,麗治冶容.頭頂靈蛇髻,珠翠環繞,顯然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難道她是刻意如此,我感覺你時我有諸多戒備.”她輕輕晃動著身子,打算讓孩子止住哭聲,可是仍啼哭不止.“蘇貴人是多心了.”我悻悻一笑,隨意回了句.蘇恩雲王刻抬頭想說些什麼,突然間,孩子的哭聲遏止,蘇貴人身後的奶娘大叫一聲,“大皇子!”
  這一聲吸引著我們的目光急速凝聚在懷中那個孩子臉上,只見一目黑氣正悄然蔓延在孩子的臉上,頃刻間已彌漫一臉,而孩子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也漸漸合起“快……快傳太醫.”蘇恩雲的臉色慘白一片,刹那間變死灰,頓時,長生殿陷入一片混亂.這一切的一切像極了當年我親手拿掉靜夫人孩子的那一幕.太醫與祈佑幾乎同一時間趕到寢宮,而太醫只是稍看了一眼孩子,便沉痛的搖頭,  “皇上,貴人,大皇子已無力回天.”
  “你說什麼,”蘇恩雲厲聲尖叫,淒慘的聲音駭到所有人的心中.“是劇毒,蔓延的實在太快.”太醫哀歎一聲,緊接著蘇恩雲使放聲大哭,淚涕不斷外泄,而她的手卻是緊緊接著孩子那漸漸僵硬的身子,沉溺子哀痛的情緒當中.看著此情此景,我終子明白了,原采她召我來就是為了演這一場戲.可我萬萬I殳有想到的是,蘇恩雲竟連自己親生孩子都能犧牲.如今,一些矛頭都指向子我,我當然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可我並不在乎他們信不信,我只在乎祈佑信不信.“是她……是她害了我的煥兒……是她.”蘇恩雲一個回神,勃然變色,怒目切齒的將所有矛頭時准我.在場所有奴才皆抽抽一口氣,數百雙質疑的神色開始掃視著我,包括……祈佑.浣薇見此情形‘咚的一聲跪倒在地,朝祈佑大喊,  “不是的,主子雖然抱過大皇子,但是她鮑對不會對大皇子下毒手……皇上明鑒……”
  祈佑緊緊握拳,一步步的朝我走來,冷漠之氣克斥全身,與我對視許九,卻始終不發—語.“皇上  你快采看看煥兒  最後一面.”蘇思雲低聲哭泣著,不斷喚著祈佑進去.祈佑聞聲立刻轉身,我卻伸手狠狠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想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祈佑用盡了自己的力氣將胳膊抽回,  “夠了 i”說罷,頭也不回的朝蘇思雲走去.根本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將手抽回,而且用了那么太的力氣,我狠狠的向後仰,直接掉在地上.看著他一步步的朝我遠去似乎急著想看納蘭永煥最後一面.而我的下身開始疼痛、麻木,一陣冰涼之感由下身劃出.我的冷汗一滴滴的掉落,痛到我連叫喊的聲音都沒有.直到浣薇一聲。。‘主子……血……血……”她沖上前將我接在懷中,淚水洶湧如洪傾灑.才走出幾步的祈佑聞聲霍然回首,怔怔的呆正在原地看著跌在地上的我,呆住了.許就都不曾說一句話.只見血沿著我的下身開始彌漫,殷紅的一片將我的裙角染缸,所有人都被這出人意料的一幕驚呆了,瞠目結舌的看著.“孩子……救……我的孩子……”看著所有不動聲色的人,我幾乎絕望的用盡自己的全身力氣喊道,  “納蘭祈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猛然回神,正刻朝太醫嘶吼道,  “你幹杵在那做什么,快救人,快救孩子太醫被祈佑那瘋狂之色駭了一下,手中的藥廂一個沒拿穩掉在了地上,巨大的迴響聲驚了所有人,他們沖上前七手八腳的將我由地上抬起,往蘇思雲的寢榻而去.祈佑大步艱在其後,我仰頭對上他那雙愧疚、心疼、自責的目光,我的淚水沿著眼交滴落.這個男人  就是我馥雅愛了七年的男人,這個男人……就是我馥雅甘願為他犧牲一切的男人,這個男人  就是如此一次又一次傷害我的男人.“皇上!”蘇思雲在原地朝祈佑大喊一聲,  “您……不要臣妾了?煥兒也是您的孩子啊!”
  祈佑的步伐僵了一下,回首睇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孩子,毅然轉身,隨我而去躺在蘇思雲的寢榻之上,聽著太醫當著我與祈佑的面前說,這個孩子,已無力回天.我依舊如此平靜……怔然盯著祈佑的側臉,我的心很疼……我防著所有後宮的宮嬪卻始終沒有防過祈佑,原來這就是天意,天競然連我與連城最後一絲骨血都不留給我.當祈佑黯然回首望著床上的我時,我哭了,  “祈佑……你知道嗎,一個時辰前……我還在為這個孩子取名呢.我想.女孩的話.就叫納蘭承歡.男孩的話就叫納蘭憶城.”
  “納蘭?”他的眼旺有些微紅,在聽到我這句話時有那一刻的不敢置信.“是的,你不是說會將這個孩子當你的孩子疼嗎?所以我要帶著孩子留在你身邊  ”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不斷的劃落,我強忍著全身的疼痛繼續道,  “本想等這個孩子出生後再告訴你我的決定……但是沒想到……這個孩子,競如此薄命  ”
  祈佑立刻沖到寢榻邊,緊緊將我擁入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靠在他的懷中,我依舊沒止住自己的哭泣之聲,只是伸手曰擁著他,我不怪你……不怪你……”
  “留下來好嗎?我們會有我們自己的孩子……以後我們的孩子就叫納蘭承歡…… 納蘭憶城好嗎?”他的聲音也開始哽咽,聲音中有微微的顫抖.我鄭重的說了一個字,“好.”
  我一定會留下來的,一定會。

人之初,性本善

  直到深夜,待我的身子稍稍有些好轉使由長生殿轉移回昭風宮,祈佑本是要陪我回宮的,我卻要他留在長生殿陪蘇思雲.他非豫再三也抵不過我的堅持,留在了長生殿陪她.但是我知道,即使他留在蘇思雲身邊,心中仍會牽掛著我.由剛才祈佑隨我而去就能看出,蘇思雲在祈佑心中的真正地位,如果祈佑真愛蘇思雲,一定會留下陪這樣一個喪失孩子的母親,而不是隨我而去,擔一個懷著他人孩子的女人.愧疚也好,心疼也好,這個孩子終是經他之手才會黯然殞去的.我要他一輩子都記住,這是他欠了我的.所以,他對我說,關子大皇子的死,他不會向任何人追究.他終究是在懷疑我嗎?還是又一次的佈局陰謀那夜我躺在榻上再一次吐血,嫣紅傾灑了滿床的被褥,觸目驚心.才端了滿滿一盆熱水進來的浣薇一見此量,雙手—抖,連盆都無法端住,  “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水灑滿了一地.“主子……你咳血了……”她猛的沖上前來,跪伏在床榻之下.我看著她焦急的樣子,手緊掐住她那只有雪白的帕子正為我拭唇角血跡的手,“是不是你……浣薇……是不是你!只有你碰了那個孩子……”
  浣薇的眼眶紅腫,似乎經過一番大哭,而今我一番質問,淚水再次滴落,  “對不起……主子……奴才沒有想要害您,更沒想到您的孩子……奴才真的沒有想要害您  ”
  握著她的手開始顫抖,淚水彌漫了眼旺,我泣想到,真的是浣薇.我是如此信任她……而她卻出賣了我,我冷冷的笑道,  “是我錯了……這個世上怎會有第二個……雲珠.”是我傻,競傻到將她當作第二個雲珠,但浣薇終究是浣薇,怎麼可能變成雲珠呢浣薇聽到此,臉色慘白一片,  “浣薇一直將您當作自己的主子,從來不想去傷害您.但是……奴才這次真的是身不由己……”她手中沾染血跡的帕子飄落在床,我鬆開了她的手腕,將那萬帕子拈起緊撰手一.“大皇子死的時候……那滿臉黑氣,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因為連城死前,與他一模一樣.浣薇,那毒是連曦給你的吧……真狠,真狠.”我的腦海中匆匆閃過大皇子與連城死前那一刻,臉上所有的症狀,何其相似“他們說……主子你知道的太多,絕對不能再留你子皇上身邊,否則會壞了他們的大事.所以我們利用大皇子嫁禍給你,讓皇上趕您離開.奴才真沒想到會害了您的孩子……他競將您推開……”浣薇匐訇在地,不斷的磕著響頭,  ‘咚咚’之聲不斷迴響格外刺耳.額頭上也被磕破,血沿著額角劃到臉頰.看著她如此,我笑了起來,淚水隨之滴落,胸口壓抑,  “知道嗎?十五歲,我經歷了喪父之痛,喪母之痛.二十二是,我經歷了喪夫之痛,喪子之痛.到如今,我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活下去呢?水遠沒有什麼能比那四痛還要痛的.”拿著帶血的帕子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抹了去,繼續道,  “納蘭永煥雖不是我的孩子,可他卻是無辜的小生命,他還在繈褓之中,他什麼都不懂.你們怎麼能忍心殘害這樣一個孩子?人說虎毒不食子,蘇思雲作為母親,真的忍心如此對自己的孩子浣薇蜷曲身子,淚水滴滴濺落在地,蔓延了一塊又一塊的水垃,  “蘇思雲根本不知道我們會害她的孩子.上頭吩咐給她的任務,只要清你去長生殿,我們有個計謀能將你驅逐出宮.”
  一聽到這我使笑的更開心了,高興到能支撐著自己的身子下床了,浣薇怔怔的看著我,淚水依舊滴落.我看的到她眼中的真誠,那是難以做假的擔憂,我跪下身子與之平視,“好呀,蘇思雲想要害我,現在把她自己的孩子給害了.”我不禁笑了出聲,眼淚也滾滾自落,  “為什麼,我知道你們要對什祈佑……我沒有插手,我只想把這個孩子安全生下來.只要生了下來,我就會離開,會走的遠遠的.為什麼你們就是不放過我!為什麼!”我的聲音如斯淒厲,緊掐著浣薇的雙肩不斷的搖晃著,哭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浣薇不斷對我說著對不起,不斷的道歉.“只有三個月啊……三個月你們都等不了嗎?”我雙手無力的由她肩上劃落,  “你不能體會,親眼看到一個已經成形的死嬰由我腹中而出的感覺……那是我的孩子!”
  心婉和莫蘭許是聽到我的哭喊之聲匆匆闖了進來,“主子怎麼了?主子!”
  她們兩人將癱坐在地的我扶起,重新攙扶回床,將我安置好.我木然的凝望著錦帳,頭深埋衾枕,淚水無聲的劃落.我太懦弱了,總是顧忌左右,有所保留“主子,孩子沒了可以再生的.”心婉將被褥為我腋好,關懷的安慰了一句“都說蘇貴人很有城府了,您太不小心了.”莫蘭的聲音中有些責怪,甚至藏了一些看好戲之態.我的眼神依舊禾滯,但是卻開口說話了,  “害人誰不會呢?我也會.可我始終相信人知初,性本善.他們做任何錯事都有他們的原因,他們可恨必定有可憐之處.所以我每做—件事都不會做的太絕,我會給他們留一條生路.可為什麼我的仁慈,最終換來的是什麼?”
  “主子說的不錯,人知初,性本善.可是您也要知道,壞人終究是壞人,他們必須要為自己做的錯事負責.”心婉將一直跪坐在地痛苦不止的浣薇扶起,“人都要學會堅強,心慈手軟您就註定不能成為強者.”
  “你們都退下吧.”現在的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好累……真的好累.本想保留著與祈佑那七日的美好回憶,順利產出孩子厲害這個是非之地,可是上天不允.上天要這個我愛了七年的男人親手毀了我唯—生存在世上的希望,為什麼不能聽我解釋?為什麼要那麼用力的推開我?難道他連聽我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祈佑,既然你不想聽我的解釋,不想知道一切,那就誤會下去吧.我的孩子換你的孩子,這算是公平了吧.

溺浣薇之死
  拂拂深幃,清歌掌露。
  新寒襲襟冷香浮,臘月九重閑虛過。
  自流產之後,如白駒過隙,忽然已過兩個月。自上回長生殿之事,祈佑真的沒再追究,隻字不提。而我也一語不發,閉口不解釋,晃晃在昭風宮靜養了兩個月,每日祈佑都會命人進許多補品到這,我照單全收。我一定要養好身子,只有身子好了才能真正站起來。而這兩個月,我為自己找到一個活下來的理由,報仇。為了我那死于腹中的孩子,我要向所有對我施加過傷害的人十倍的討要回來。
  而這個罪魁禍首就是主導長生殿悲劇發生的幕後黑手。
  經過這幾個月的靜心思考,長生殿那日發生的一切的確令人匪夷所思。曦是何等聰明的人,怎會將擺明瞭的嫁禍在長生殿上演,他當祈佑沒一點腦子?而且祈佑當時的反應也太過,如此明顯的嫁禍他會看不出來?我怎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謀害他的孩子?可他為什麼又要裝做不信任我,甚至激動的推開了我。難道他是在作戲嗎?可為什麼要下如此重的手,故意還是無意?我寧願相信是無意的,這樣才能少恨一點。
  曦主導這場戲的目的又在哪,真的只是為了驅逐我出宮?一向聰明的他不會做這麼傻的事。我猜測只有兩個原因,其一,為了謀殺蘇思雲的孩子,用我做引,混淆眾人的視線。其二,正如浣薇所言,我會壞了他們的事,為了給我一個警告這兩個原因我都不懂,蘇思雲如此愛這個孩子,他將其謀害,不怕蘇思雲倒戈對祈佑抖出全部?又或者是一種懲罰,因為她愛上了祈佑?為什麼又要給我警告?我怎會對他們的計畫有影響,我根本是什麼都不知道。
  金獸噴香瑞靄氨,宮寂微涼寒如許。我桌著單表推開窗,一股沁涼透骨之氣傳遍了全身,涼颼颼。難怪今日如此寒冷,原來下雪了。今年第一場瑞雪降臨了,呼吸彌漫,將眼前的視線模糊,伸出雙手去接幾簇如鵝毛般的雪話,才飄落手心便融化。
  突然想起,今天,是你的生辰之日。忍不住,我就想來看看,你過的可好“臘月梅花盛開時下的第一場雪就是我的生展之日……  如今在也沒有人記得我的生辰之日了。”我輕喃一聲,看雪花覆蓋枯枝,簷瓦,雪白一片,沁人心脾。我仿佛又見遠處的雪中立著一名男子,他深深的望著我,始終帶著沐人之笑。
  連城,我連你的血脈都保護不了,你一定很怪我吧。
  “主子。”浣薇滿身霜雪的進入了寢宮,  “縣部侍耶展大人奉皇上之命在御花園為各位娘娘描繪丹青呢。畫的可神了,仿佛活脫一個真人。”
  “展大人?”我將伸在窗外有些冰涼的手收回袖中,回首看著浣薇,如今的我依舊留她在身邊,或許是因為她眼中那誠懇的表情,我再給了她一個機會。
  “就是那位十六歲文武狀元展幕天。”
  “短短數月就升為縣部侍耶?”祈佑這是何意?將縣權轉交培展幕天?那韓太后那邊會同意“浣薇,我們去御花園。我倒挺好奇,這位展大人的筆真有你說的那麼神說罷就喚浣薇為我梳妝,似乎好久都未細心裝扮過一次了,再撫上螺子黛卻是如此生疏。任浣薇為我做著飛天髻,而我則是淡淡的描著芙蓉遠山眉。拿起胭脂香粉輕撲於臉,淡淡雅妝將我襯的格外清豔。
  是時候了。
  “浣薇,我的孩子流產,你也有份的。”我雲淡風清的笑道,目光時不時由鏡中觀望身後浣薇的表情。
  她執著玉梳的手在髻上僵住,神色有些慌亂。我又繼續道,  “我的身邊全是奸細,我的一舉一動都被你們監視著,連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是不是很可悲?”
  “奴才懂主子的意思。”她的手緩緩鬆弛,繼續為我梳髫,  “奴才知道,這條命是主子饒的,否則早在您流產之後就將此事告知皇上,奴才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您的事,奴才絕不向上頭透露半分。”
  “好,浣薇你要記得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我的孩子在天上看著你呢。”
  金樓冰蕊疏疏,翦翦沐雪垂垂。浣薇撐著傘為我擋雪,我身控銀狐裘衣遮去風寒,兔毛靴一步一個腳印踩在厚厚的積雪之上,孜孜作響。老遠就聽見御花園內傳來妃嬪們的歡笑聲,我放眼望去,御花園的小亭之內圍了五六名妃嬪立在展幕天身側細細觀望他置於畫架上的畫,時不時發出幾聲輕笑。
  當我走進亭中,始終坐於小凳之上的展幕天立刻起身一輯,  “展主子。”
  “聽說展大人在此為眾妃嬪描繪丹青,所以前來向大人討厭一副丹青。”我的語出,幾位妃嬪皆用目光掃視著我,我含笑而回視。
  “原來一向孤高自許的展主子也有些雅興。競湊這份熱鬧。”說話的是鄧夫人,她懷中接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孩子。我猜想,這就是祈佑的第一個女兒,納蘭降雪。而鄧夫人此時的晷貌也比當年遜色許多,身材微肥,是生過孩子的原因吧“鄧夫人說笑了,我從不孤高自許,只是不愛與俗人打交道罷了。”我略為恭謹的向她微微頷首,不顧她的一張臭臉轉而笑望展幕天,  “展大人自然不是俗人,文武雙全,少年才俊,我幕名已久。”
  展幕天聽罷,恭謹的表情漸漸扯開,泛起如沐春風的笑,  “展主子謬贊,臣愧不敢當。數月前聽聞您流產,不知……可安好?”
  看他原本帶笑的神色漸漸冷凝,最後僵著,眉頭深瑣,瞳中無不克斥著擔憂。我立刻用恬人的笑來表示如今的安好,  蒙展大人記掛,很好。”
  他的眉頭這才鬆弛而下,  “展主子請坐,微臣現在就為您畫一副丹青。”
  解開銀狐囊表交到浣薇手中,我端坐而下,勾起淡淡的笑容正對著展幕天。
  他拿著手中的墨筆看著我艮九,歎了口氣,才動筆。
  亭內很安靜,所有有人都靜立望著展幕天正勾勒的畫上。我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腰杆有些僵硬,雙肩也很酸累。但我不敢動分毫,只期盼著這畫快些完成終於,一個時辰後,展幕天在自上落下最後一筆,周圍一片唏噓的驚歎之聲。見大功告成,我才松下雙肩。
  “展大人,您真偏心,瞧你把辰主子目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宛若從畫中走出來一般,瞧瞧這神韻!”妍貴人嘟著櫻桃小嘴,再將自己手中的畫軸攤開,“而這張雖美,與這幅畫比起來,簡直有著天壤之剮。”
  我饒富意味的望著她,這後宮的女子都是如此有著攀比爭高之心,不論何事都不甘輸人一等。待浣薇為我披上裘表,我便上前觀望展幕天為我做的畫,畫中之人確實宛然如生。可為何……總覺得有另一個人的影子。我仔細的觀察著,在腦海中搜尋著記憶。
  “展主子可滿意?”他將畫由花梨木架上取下,親自擺放於我的面前。
  這畫中人競隱孩了我之前那張平凡的臉,對,就是雪還那張臉,他竟然還記得“展大人費心了。”接過畫,將其卷好,“能否借一步說話?”
  他訝異的看了我一眼,後點點頭,與我朝御花園深處走去。
  韻韻清弦,雪落無聲。
  我與展幕天踏入一處荒蕪之處,命浣薇於一旁守著,若有人接近速速上前提醒.“展主子,不知您邀臣來此有何事。”他一直與我保持著一步之遙,畢恭畢敬的問道。他真的很懂分寸,即使在四下無人依舊守著君臣的禮儀,也難怪祈佑會如此信任他。
  “以後,四下無人之時你還是如三年前那般喊我姐姐吧。”我們兩都沒有打傘,紛紛揚揚的雪花一片片覆蓋在我們的身上,堆積成薄薄的一層霜。
  展幕天步伐依舊如常,平穩有序。沉默了一會才道,  “姐姐,如今再見,你變美了,變成熟了。”
  “而你,變的更有出息了。”我順勢接下他一句話。
  “記得那日你被強行征入宮為宮女,那時我就恨透了朝廷這個骯髒的地方,甚至連科舉都不想再考。可是,我想將姐姐救出去,所以我一直努力希望能出仕朝廷。可沒想到,如今的姐姐客貌非昨昔,身份競成了我的主子。”他不住的一聲笑,卻顯得格外僵硬,語氣中克斥著淡淡的失望,  “我看姐姐過的不錯,原本想要辭官歸,,但是數月前我聽聞姐姐在長生殿謀殺大皇子,而且身懷六甲的孩子被皇上親手拿了。連日來,朝廷中不斷有人上奏要將您驅逐出宮,為了保護姐姐,我毅然接受了皇上的縣部侍耶一職。我想,我應該掌握權利,這樣才能保護姐姐,對嗎?”
  聞他此言,我步伐一僵,驀地回首看著他,  “你說什麼 ?”
  他見我步伐一僵,他也停住了步伐,躬身而道,  “我不認為姐姐會做謀害大皇子的事,在長生殿下手,除非姐姐傻。”
  “權利這東西,可沾不得。”我暗暗提醒了一句,也擔心他會捲入這朝廷的旋渦中。
  有了權利,才能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不是嗎?”展幕天沒有看我的眼睛,視線始終徘徊在雪地之上,  “我的父親在一次暴亂中去了,如今我已是孤身一人,無牽無掛,救姐姐離開是我唯一的希望。既然姐姐要留在後宮,那我這個做弟弟的必須在朝廷掌權。”
  怔怔的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我似乎在誰的身上看過……是韓冥,當他說要守護我的時候,與他的眼神一般無二。我側身而望那冰涼的湖面,雪一縷縷的掉落,最後化在水中。
  展幕天卻倏地回首,望一片枯木叢中,  “偷聽夠了吧!”陰冷淩厲的聲音才落,他縱身飛躍枯木叢中,一把揪出了一個躲孩在裏面偷聽我們說話的人  浣薇。
  浣薇的臉色很僵硬,被我們抓住了卻沒有料想中的恐懼,只是平靜的看著我們。
  “浣薇,你真讓我失望。我今日給過你機會,沒想到,你還是選擇背叛了。
  ”我立在原地絲毫不動,臉上的笑也依舊懸掛兩靨,  “記得我說過,我的孩子在天上看著你呢。”
  浣薇緊咬下唇不說話,曾經對我那滿目的誠懇也不復見,只有著那傲然的冷漠。原來,之前的忠誠都是裝出來的,這個後宮,真的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相信。誰都有可能在你背後插上一刀,就如此刻的浣薇,曾經那冠冕堂皇的說著是真心當是我主子,說知恩圖報,根本就是假話。只為放鬆我的戒心,來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這就是宮廷呀。
  “如何處置她?”展幕天用眼神詢問著我,另一手狠狠的扣著浣薇的頸項。
  我悄然轉身,看著那茫茫的湖面,隨性的吐出兩個字,  “溺死。”
  展幕天一聽我的話,毫不猶豫的揪著浣薇,將她的上半身根據按入湖水之中。只見浣薇雙腿不住的蹬著,雙手瘋狂的在水中掙扎,水花濺了展幕天一身,可仍舊抵不過展幕天的力氣。
  我看著這一幕,腦海中閃現的是浣薇曾為我做的一切。
  她助我逃走,並不是真當我是主子,而是因她為曦的人。
  她夜夜等待我的歸來,並不是真關心我的身子,而是因為要博取我的信任。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地的。
  終於,浣薇的雙手漸漸停止了掙扎,雙腿無力的癱軟。展幕天一個用力,將浣薇丟進了湖中,由懷中去出一條帕子,插了插自己被水花濺濕的手,  “一個丫鬟的死,不會對姐姐你有影響吧?”
  我淡淡的笑了笑,將視線由漂浮在水面上隨波而蕩的浣薇身上收回,  “不小心掉落湖中,溺水身亡,展大人你是人證。”
  展幕天笑了,  “姐姐,弟弟會一直在你身後幫你的。”

悵惘雪飛揚

  靈月在韓冥一巴掌下顯得格外狼狽,她的鬢髮有些淩亂的散落在耳邊,鮮紅的五指印掛在臉上.她—語不發的望著韓冥,—動不動.韓冥拽著靈月的手將她往外拖去,“你現在就給我會府待著.”後吩咐殿外的侍衛將他押回府中.看到這裏我不禁為靈月的處境命運感到悲涼擔憂,她在韓冥身邊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嗎而此時鄧夫人懷中的女娃被嚇的哇哇大哭,悲愴的哭聲縈繞滿殿,太后揉了揉自己額頭低喝一句,  “夠了,要哭回你的寢宮哭去,省的看在哀家眼裏心煩.鄧夫人一的神情有些慌張,急急的摟著孩子離開了太后殿,而此刻只剩下我與太后韓冥僵坐在漢白碧玉桌前.我雙手置子腿上,靜靜的等待他們的下文.韓冥舉杯將酒—飲而盡,再重重的置回桌上,•心情似乎很不好.我時不時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他,•心中疑惑頓生,他與我多年前認識的韓冥有很大不同,難道時置身子權的關係?權利真能讓人變化如此之大太后將一臉的倦態掃去,直起腰杆問,  “你時打算繼續留在皇宮?”
  “是的.”
  “你說過不與哀家爭權.”她的聲音愈發的冷硬.淡淡的回視她的淩然之態,  “前提時孩子順利出生,但太后沒有做到.”
  “這不能怪哀家,是皇上親收將你的孩子殺死,你若要恨,恨她使是.”
  我眨了眨眼,疑惑的看著太后,不解的問,我怎會恨皇上呢?他可是我的夫君呀.”
  “你在說假話,你臉上的表情告訴我,你恨他.”她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一切般,深深的注視著我.“奴才不知太后娘娘還會看相.”我笑了笑,悠然起身,“恕奴才先行告退.”不顧太后有沒有應允,我使朝寢宮外走去,才走幾步使回首凝望韓冥,  “能不能麻煩冥衣候送送我?”
  韓冥身子—僵,複雜的睇了我一眼,再看看太后,即起身相連.擻暗暮寒,細雪紛飛,凍寒三尺.花夕在我身後撐著傘,片片雪花如飛絮鵝伸灑在傘上,韓冥與我同步而前,兩排深深淺淺的腳印沿著這條蜿蜒的路徑蔓延了好長—擇.韓冥一路上都沒有說一句話,一直都說時我在說,他只是靜靜的聽著.“突然間發覺我認識的韓冥競不是以前的韓冥了,那個曾說守護我而忠子皇上的韓冥似乎已經不見了,你現在守護的是權利,忠心的是太后.”我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他的步伐停住了,我也隨之而停下.他的話題卻突轉到我的身上,  “你離開皇上吧,他絕對不會是你的歸宿.”
  “他是不是我的歸宿你怎麼知道,你是他嗎?你是我嗎?”我莞爾的笑了一笑,  “你似乎一直都想我離開祈佑,是私心,還是別有用心?”
  “不論你如何猜測都好,這句話我只說最後一遍,離開納蘭祈佑.”他很沉重的將話說完,後退一步,向我淡淡的行了個禮,曾經我說過,不管路再難走我都會陪你走完,如今我只送到這了.”
  從他嚴肅認真的表情中,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會保護他的姐姐,永遠不可能再與我站在同一戰線上了.以後……各為其主.看他緩緩的轉身,我深呼吸一口氣笑道,“韓冥,我還欠著你一條命,我會還的.”
  他的步伐泣有停,沉穩的朝前走著.我看著雪花飄灑在他的發間,有些悵惘,連茫.我與韓冥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的“主子,回宮吧.”花夕眼神格外冷靜,似乎根本不受我與韓冥那番對話的影響,我暗暗欣賞起這個花夕.展慕天選的奴才,果然非同—般.“不,我們去長生殿.”似乎該去安慰安慰那個喪失愛子的蘇思雲了,都好些日子了,聽說還沒從哀傷中複舒過來.嗤鼻一笑,邁著悠然的步伐朝長生殿而去.長生殿燈火微暗,大鼎裏焚著瑞腦香,幽幽散入暖閣深處.揚席而望,蘇思雲蜷曲著身子倚靠在寢榻間,手中緊緊的摟著一個衾枕,目光有些渙散.我將在場的奴才皆屏了去,獨留下我與蘇思雲同在—處,她一見到我立刻沖我大喊,“誰讓你進來的,你給我滾出去.”
  我不怒反笑,移步朝前而去,  “蘇貴人為何如此激動,怕我再害一次你的大皇子嗎?”
  —停我提到‘大皇子’她的神色晃露淒慘之色,淚水急欲滴落.我走到榻便,執起絲帕為其拭去眼角那點點欲落的清淚,  “哦,我差點忘了,你已經再沒有孩子再讓我害了.”
  聽到這,她狠狠的瞪著我,突然丟棄懷中衾枕,起身就朝我撲了過來,雙手似乎想要掐我的脖子.我一個閃身躲過,她重重的跌下了床,狠狠的摔在地上.我冷眼看著她跌落在地,無力的癱軟著,沙啞的呢喃著,“為什麼,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子……”
  “為什麼?你怎么不問問自己?”我蹲下身子,單手緊捏著她的下顎,讓她抬起頭采看我,  “若你不心懷鬼胎的想要害我,你的孩子會死?”
  她的眼神與我觸矗之時產生了極度的不自然,“你……都知道……”
  我捏著她的下顎又用了幾分力道,她一聲呼痛,“嘖嘖,真是可憐,如今的你就像一隻老虎被人去了爪子.與其每日沉溺在喪子的傷痛中,為何不振作起來,為自己的孩子報仇呢?”
  “報仇?”她低低的重複了一遍,慌亂的將與我對視的目光移開,“不行我鬥不過……”聲音越發的弱小,最後隱遍子唇中.“告訴我,一直操控著你的人是誰,在這皇宮中還有誰是你的同黨?”我輕附在耳邊小聲的問,她的身子顫抖著,卻始終不肯吐露一個字,我又繼續道,“說出來,皇上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他會保護你的……”
  她的目光開始朦朧迷離,目光禾滯,輕輕啟口,“同黨是……”
  “妹妹!”
  一聲擔憂的聲音從殿外傳來,蘇思雲的目光一怔,驀然恢復,聲音也打住.我有些惱火的看著匆舡朝我們而來的楊溪容,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來.只要她再晚來一步,蘇思雲就會鬆口了 !
  “不知道辰主子這是何意?乘妹妹思緒混亂之時想對她下毒手?你害了打皇子還不夠,還想害妹妹?”楊溪容沖上前將蘇思雲由地上扶起,揉在懷中輕輕撫慰著.“若真要害她,你進來間到的已經是一個死屍了.”我的唇邊劃出一個弧度,悠然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蘇貴人,我還會來的,希望你銘記我剛才說過的話.”
  “等等!”她脫口叫住正欲離開的我,我可以告訴你全部,但是,有個條件.我要做皇后.”

滄海巫山雲

  離開長生殿我的心情有些矛盾,一路上不停的回想著蘇思雲的那句‘我要做皇后’.她還真獅子大開口呀,要做皇后?就怕她有命做上那個位置,沒命從那個位置上下來.皇后?她做夢!
  我的步伐漸漸沉重,花夕不解的問,“主子,您這不是回宮的路啊.”
  我知道.”沉鬱的吐出一句,輕吸了一口幣氣,滿度的燥熱也隨之而散去,我們是要去禦書房.”
  此時的雪已經停了,借著四周懸掛著的微暗的燭光,整個皇宮都成了白茫茫一片.我呼吸著清甜冷冽之味,心情逐漸開朗,壓抑之態—掃而空.女子最期盼的就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可我卻從未盼過,因為身處宮廷,就不要妄想著~心人”.民間尋常百姓都有三妻四妾者更何況帝王將相?後宮佳麗云云,我卻日漸老去,祈佑的心又是否能一直在我身上?曾經我要求的並不多,只要他心有我,我在他身邊是特殊的就好.可這樣的執念,卻害苦了我呵.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禦書房,正碰上剛由裏邊出來的展慕天,他輕向我拜了一個禮,  “辰主子這麼晚還采見皇上.”
  我低低的應了一聲“恩”
  “皇上心情不佳,主子謹言慎行.”展慕天若有若無的提醒著,言罷使移步而去.我立刻讓花夕去送送展慕天,也好讓她將我這的消息告訴他.徐公公得我之命進去稟報祈佑,一會便出采邀我進去,口中喃喃道,  “初有蒂皇妃,後有蘇貴人,現有辰主子……”
  聽他未完之言我頓了頓步伐,側首而望他,  “如何?”
  徐公公一本正經的呵著腰,“現有辰主子寵冠後宮.”
  我了然,後提起衣袂將唇一笑,  “心心說話中聽,待我出來重重有賞.”我回首跨進了那一闌朱紅門檻,金磚漫地,光平如鏡.我滿面的笑容刹那間沉了下來,後有蘇貴人?嗤鼻一笑,望那—殿的黃龍紗帷帳,最後停留在一幅被表好的畫之上,畫中之人不正是那日展慕天在御花園為我畫的那幅畫嗎……競被祈佑表起來了.燭火皆是通明如炬,我一步步的朝其邁近,畫清晰的呈現在我的眼眶內,右下角被人題上了一行字:曾經滄海難為誰,除卻巫山不是雲.這筆跡是祈佑所有無疑.當我漸漸沉入思緒之時,之覺得一個影子將我蘢罩了下來,身子被人由背後接住,  “你怎麼來了?”他的氣息灑在我的發頸間,拂在肌膚上激起粟粒.“想你了.”我的臉上再此泛起笑客,慵慵的靠在他懷中,來的時候我看見展大人從這離開了.”
  “與他商議了一些朝政之事.”他的聲音很低沉,聽不出喜怒.若真如展慕天所說,他心情不佳,那我似乎該順誰推舟,讓他恕上加恕吧.“你似乎向借由展大人來打擊韓家的勢力?你不信任韓冥了?”我試探性的一問.我一直都很信任他,之不過韓家的勢力在朝廷意見構成了威脅,我不得不弄個人出來與他們分廷對抗.”
  我了然的點了點頭,在他懷中轉過身子,輕輕環上他的腰,“祈佑,我剛去看過蘇貴人了,她的情緒似乎不好.”
  “幾個月采她一見到我就哭,問她什麼也不說.如今我看到她哭的樣子就煩,若不是為知道她口中的秘密,我才懶得踏進長生殿.”頭一次聽他口中說起蘇思雲充滿著厭惡之情,原來如此,蘇思雲與尹晶一樣,只是杜棋子.她的地位也僅此而已呀.我本想安慰她,由她口中套問出幕後之人……可她卻說……”我的聲音適時的頓住,祈佑忙問,“她說什麼?”
  “她說,要她說幕後之人可以,都是她要做皇后.”我娓娓而道,時不時的觀察他的表情.果然,他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原本淡然的面容突然轉為陰霾,目露寒光.“她是這樣說的?”祈佑一字一句地道.在他懷中我點點頭,“是呀,其實我覺輯,若她登上皇后之位,興許她真能……”我的話還未落音,只覺得他的手臂一緊,僵硬的吐出幾個字,  “她做夢.聞他之言我笑了起來,  “你不想知道幕後之人了?”
  “不,我寧願多花些時間親自找出幕後的黑手.”他語罷,我不著痕跡的由他懷中掙脫出來,田道,  “你是皇上,該如何決定你自己很清楚,我不會干擾你的決定.”
  後淡淡的轉移了話題,將視線投放在那幅畫之上,手指扶上那幅畫,一寸寸的下移,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是你寫的嗎?”
  他也伸出手,撫摸著上面那一行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摟.突然間的沉默,我感覺到他的猶豫,此時的他一定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蘇思雲做皇后之位.不論他的答案是什麼,我都不會介意,因為,至始至終我都沒有期待過自己登上皇后之位.所以,祈佑的任何決定都影響不到我,我之想找出那個代替連曦操控一切的幕後之人.“不,皇后之位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他—語即出,我的手僵在畫上,仰首而望他認真的表情.心中的苦澀仿佛在那一瞬間使蔓延開了,皇后之位我真的從來沒有稀罕過,此時你明明可以利用的她的,卻放棄了.若你真是為了我,那為何當初又要選擇利用,將我們兩人的關係逼到如此田地.該利用的時侯你卻放棄了機會,不該利用的時侯你卻選擇了利用我,這算什麼?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我伸手撫上他的手背,“祈佑,好些日子都沒再見到靈月心主了,你能不能宣她進宮,我想見見她.”
  “怎麼突然想到靈月了?”他反手回握著我的手心,雲淡風清的問.“因為我想到祈星……他的死終究是有我的責任.我想見見她,對她道歉“想來,我也好九沒見到她了.”他沉思片刻,才道,“好,找個時間我叫韓冥攜靈月進宮見見你.”
  宮中日漸透出喜慶的氣氛,再過數日使是除夕之日,又將是個豐足的新年.近日來的大雪不斷降落,寒意越發濃,正應了那句【瑞雪兆豐年’了.而庭院內早已是白茫茫一片,樹上更是光禿禿略顯淒幣.換了曾經在昱國,冬日裏還可以望望梅,而今之能面對這鵝毛大雪簌簌飄落,將禿枝凍如銀裝素裹.長生殿應該是萬梅齊放吧,至今為止我還沒真正見過長生殿的梅盛之景呢.想必蘇思雲定然站在梅樹之下觀賞那憾動人心之景吧.說起蘇思雲,自上回我‘安慰’過她之後,她出奇的恢復了以往的神采.時不時打扮的貌美脫塵朝養心殿跑,而祈佑對她的寵愛依舊如常.宮人都竊竊私語的討話著昭風宮與長生殿的主子,誰更得皇上的寵愛,也好借此計好奉承.當然,最後討論的結果是蘇貴人比較得寵.第一,祈佑去的最多的地萬仍舊是長生殿.第二,我只是個辰主子,根本沒有品級.而上次蘇思雲和我提過封後之事,誰也沒再提起過.或許蘇思雲當時也就只是為了敷衍打發我不再繼續追問奸細之事而隨口胡謅的一句軋笑話罷了.蘇思雲是個聰明人,深知自己奸細的身份不可能居子高位,對這名分之事也從不向祈佑爭執計要.而韓家子展慕天在朝建中已經形成了兩股勢力,記得半月前亓國邊境突然湧現出一股能對朝廷產生威脅的軍隊,祈佑當下就派展幕天領兵而征.展慕天不負眾望,僅位用了不到十日的時間就將其剿滅,棒著那名首領的首級歸師,皇上龍心大悅,賞了他一座府邸,專門設宴養心殿為他慶功.可見祈佑對他的信任與寵愛之程度,早已經超越了—般的君臣關係.這展慕天一立功,朝廷內私下對他年幼便位居高官的後疑言論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百官的巴結討好.這後宮對他年少英傑之事也誇的神乎其神,就連心婉與莫蘭也時不時的對我提起.見到展慕天在朝建中的勢力日漸擴張,開心之餘也心存憂慮,韓家的勢力早已經根深蒂固,要與之分廷抗爭是一大難事,展慕天要萬事小心才好.相信韓家已經知道祈佑重用展慕天的原因是為了牽制他們,定有所顧忌,不敢明日張膽的對付其勢力,希望展慕天能在此刻爭取到有利的時間,培植好自己的勢力,這樣才能穩坐朝錒.“主子,靈月心主在外求見.”花夕高聲唱宣道.一聽靈月心主來了,我的思緒一定,立刻道,“快請.”這盼了半個來月,她總算是安全來了.想必韓冥是一直在找著藉口推脫祈佑,而誇再也找不到好理由來推脫,故而才勉強准許她前來.靈月邁過門檻向我走來,神情如大病初愈般顯得格外蒼白,步伐虛浮搖搖欲墜.我擔憂的上前想扶她,卻被她避開,“不敢勞煩你.”
  “怎麼,心主為何對我心存敵意?”我收回手,慵自坐下,為自己倒了杯剛沏好的大紅袍.“潘玉你多年前就害我母妃傷心欲絕,其後又奪我夫君之愛,後嫁禍我哥晉南王入牧自刎,最後連累我母妃枉死.你要我對你慈眉善目?”她仰頭哈哈一笑,笑中帶著清淚及抹,緩緩劃落.正端起茶欲飲的我手一個顫抖,滾曼的茶水灑在我的手背,卻沒有察覺到疼痛.不對,害她母妃傷心欲絕時我是以此刻的容顏與之相識的,可嫁禍祈星之事卻是以雪海的面容示她,她如何能斷定雪海與潘玉同為—人“你怎麼知道的?”我將手中的茶放下,冷冷的問.我怎麼知道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被韓冥被軟禁了三年.”她的笑使有些訕訕的,一步步朝我而來,“就是無意中知道了雪海使是潘玉,韓冥才軟禁我三年啊.”
  我詫異的起身,與她相對而正,但見她繼續啟口而道,“韓冥讓我來昭鳳宮時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將此事洩露半句給你知道.否則,他會殺了我.”
  “那你為何進要說出來?”
  “因為,我不怕死.”

幕後人之謎
  我緩緩抱上了桌上的手爐重新坐回了凳上,手爐裏焚燒而出的沉香_屑,縈縈繞繞,若有似無的飄灑而出,清連的香縈繞四周.靈月似乎也恢復了曾經那屬於公主的驕傲,昂首而高責的與我相對坐下,用犀利的目光打量著我.我的手緊緊捂著手爐,懦懦不安的回想著靈月說的話,也就是說,太后也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了.靈月被軟禁三年只因知道潘玉就是雪海?只是因為這樣嗎我緩緩問道,  “除了這個,你還知道什麼秘密?”
  她隔著微開的窗遙望那一苑的銀白,笑笑,  我的答案,你不滿意?”
  我拿起長長的細簽撥著手爐裏的小木炭,隨性而道,  “只是很訝異,韓冥會因為這樣一點小事而軟禁你三年.”
  她神色從容,  “不然你以為呢?”
  我以為你還知道了別的什麼事……”我正想套靈月的話,卻聞有人唱道,“蘇貴人駕到.”
  我與靈月齊目而望,身材修長,頭戴珠翠的蘇思雲盈盈而來,滿臉驕矜與高傲,與不九前我在養心殿所見的蘇貴人完全是兩個人.或許那夜我的到來是她振作的理由,我也很慶倖她能振作,我也不想對付一隻沒有爪於的老虎,那樣太便沒有多大的挑戰性了.“喲,這位是……”蘇思雲風風火火的邁了進來,睇著靈月問了句.我很有禮的向蘇思雲曼聲介紹著,  “冥衣侯的夫人,靈月心主.”
  “哦,原來是靈月心主呀,難怪有如此高貴典雅的氣質,眸光熠熠帶著飛揚的神采.”蘇思雲的嘴巴喋喋不休的稱讚著,我也就冷眼旁觀著.睜著眼睛說瞎話怕是蘇思雲最拿手的絕活了,瞧瞧靈月那一張慘白如紙的臉以及那黯淡無光的眸,怎麼都難以和神采飛揚、高貴典雅聯繫在—起.不過她來的確實也砷,正好就選在靈月心主在的一刻前來,似乎有什麼別的目的.眼角一飛,靈月似乎很不給面於,輕蔑的道,“這又是哪位庸脂俗粉在本公主面前唾沫橫飛,一點禮儀都不懂.”
  蘇思雲臭著一張臉卻不好發作,只輯淺淺的勾起笑客,  “臣妾當然是比不上靈月心主更高貴了.”
  我笑望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靈月果然還是老脾氣,正如當年給朝我臉上狠狠潑下的那—杯茶.不過靈月是真性情,把對一個人的喜惡全表現在臉上,比起一向善於偽裝的蘇思雲倒是真了許多.興許這靈月的真性情就會害慘了她自己“太后娘娘有指示,今年的除夕之夜,我與你在百官宴席之上共舞一曲.我現在來找你商量著.”蘇思雲見靈月不再說話使側首而說明了來意.“共舞?”我蹙了蹙蛾眉,太后這是何意,競要我與蘇思雲共舞“你行不行啊?”靈月哈哈一笑,用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蘇思雲一番,“人家潘玉的鳳舞九天可是讓當年的靜夫人之狐旋舞都黯淡無光,你憑什麼與她共舞呢?”
  蘇思雲的表情—僵,帶這驚恐之態望著靈月,  “你說什麼?”
  我得離開了,韓冥還在等著我呢.”靈月不再說話,帶著優雅卻蒼白的笑離開了此處.此刻唯獨剩下了我與蘇思雲,她突然的沉默使得的氣氛怪怪的.靈月的這番話似乎有意無意的在揭露我是雪海的身份,而她對蘇思雲異常的敵意也很奇怪,難道這些都是韓冥讓她說的?那韓冥的目的在哪“你是……蒂皇妃?”她的聲音微微的顫抖著,突然又激動的尖叫一句,  “難道你就是那個馥雅?”
  “怎麼?”我奇怪於她的激動,就算連曦沒有告訴她我的身份,她也不該這麼激動的.“原采你就是那個馥雅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還記得那日我唱了一首《疏影》……  皇上他飛奔而來將我緊緊擁在懷中,他說馥雅,你終於回來了.”她的眼角緩緩祝下了一行清淚,隨後將緊閉著的眼簾睜開,  我以為皇上對你之不過是一時新鮮,他的心會一直在我身上的,卻沒想到……所謂的辰主子,就是馥雅.”
  我看著她悲傷的神色以及那絕望的語氣,心中突然閃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靈月在蘇思雲面前那看似隨性卻別有用心的話,太后突然吩咐我與蘇思雲的共舞,而蘇思雲如此巧合的與靈月撞在—起“皇上愛的人是你,可為何寵我要比寵你多?”她喃喃自問一句,隨即又哈哈大笑一聲,“原來皇上他為了從我口中得知幕後之人,競用感情來套住我,想從我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原采他從來沒有愛過我!都是騙人的……都是騙子”她瘋狂的恕吼一聲,措著我狠狠的道,我水遠不會告訴你們,到底誰是幕後之人,水遠不會.”
  看著她說完便瘋狂的朝宮外奔去,我站在原地沒有動.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給了我一十很明確的答案太后.太后這麼做的目的,只為讓蘇思雲對祈佑死心,讓她知道祈佑至始至終都在騙她,那麼……蘇思雲定然因為仇恨而不可能將幕後之人吐露出來.可是太后這樣做,不正是告訴我,她就是那個幕後之人嗎難道這件事韓冥也有份?不對……韓冥不可能,他如此效忠於祈佑,不可能會背叛朝廷的.那月有一個理由,韓冥早就知道太后是連曦的人,所以他要保護這個對他有恩的女人……所以,他毅然與我劃清了界線,選擇守護他的權利,守護他的姐姐.我該不該……將這件事告訴祈佑?該不該我的雙拳緊緊握著,腦海中目現出長生殿那一幕幕,還有那引產而出的死嬰我要告訴祈佑,我要讓祈佑懲冶韓太后,我要她為我的孩于償命韓冥,我還欠著你一條命,我會還的.我還欠著韓冥……害欠著他,不能傷害他最重要的姐姐.不,我欠的是韓冥,不是韓太后.帶著複雜的心情我一步步朝養心殿走去,那一路上我走的很慢很慢,走走停停.或許此時的我是複雜的,為什麼會是太后呢?太后為什麼要這麼做,幫著連曦對付祈佑……當初祈佑的皇位也有她的功勞啊.可在此時我的步伐卻突然僵住了,遠遠望去,韓冥與靈月筆直的佇正在前萬,視線始終停留在我身上.我的心頭暗自一緊,告訴自己不能心軟,我的孩子可是韓太后間接害死的.待我走近,步伐還未站定,韓冥卻屈膝在我面前跪了下來,我連連後退,“你做什麼!”
  “請你放過我姐姐.”他的聲音無比誠懇,還帶著隱忍乞求之態.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別過目光不去看他,用冷硬的聲音回復著他.我知道姐姐那一點伎倆是瞞不過你的,你現在要為你的孩子報仇是人之常情,可姐姐她的初衷只是殺了大皇于讓蘇思雲不再沉溺在愛中,而目的只為趕你出宮.”他的解釋與那日浣薇的解釋一模一樣,有及分真假我真的看不連也摸不清.我將目光投放至韓冥的臉上,“你什麼都知道?”
  靈月也‘咚的一聲跪在我面前,  “雖然我與韓冥之間早已沒有了愛,但他永遠是我的夫.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姐姐,我只希望你能放過他.”
  帶著笑,我的目光徘徊在兩人之間,  “你真以為我會為孩子而去揭發太后嗎她犯的是大錯,膽敢勾結昱國危害亓國的江山,光這一點就不能客恕.”
  韓冥忽然間的沉默以及那緊握成拳的手隱隱在顫抖著,我掠過這一幕,逕自越過他們,絲毫沒有放棄繼續朝養心殿而去的步伐.才走幾步,韓冥猛然朝我嘶喊著,“潘玉,記得你還欠我一條命嗎?我現在要你還給我.”
  我的腳步猛然一頓,已經無力再次前行,帶著苦澀的笑驀然回首而望他,  “所有事我都能答應你,唯獨這件事不行.你的恩情我只還給你.”
  “你放過姐姐,就等於是還我的恩情.而現在,我就要你還這份恩情.”他的聲音異常嚴肅冷冽,口氣有著堅定不容抗拒的氣勢.突然間他的語氣又軟了下來, “我保證姐姐不會再犯,求你給她一個機會.”說罷狠狠在地上磕下一個響頭,血在粗糙的地面上印了小小一塊,卻是如此令人駭目.韓冥這是在逼我,他果然是瞭解我的,正有了他的瞭解,也就有了現在這一幕求情的戲碼.這樣驟然知曉了一切,心下也有淡淡的心疼和了然.我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後點點頭,我終於明白了,永遠不能接受他人的恩惠,因為那是要還的.”
  他的身於微微一震,倏然間想開口說些什麼,卻隻字未吐露.我心裏霎時湧起一股酸澀之意,仰起頭望那雲淡蒼然的穹天定定道,  “如今你我兩不相欠,太后若再做—件錯事,我決不會如今天—般心軟.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行同陌路.”

初探慕天傷

  那夜又下了好大一場雪,展慕天偷偷潛伏了進來,天色昏暗濛濛讓人伸手不見五指,寢宮內沒有點燈,我們兩靜靜的相對坐在漢白碧玉桌前聊了許九朝建內的事.“你幫我去注意韓冥.”我怎覺得韓太后這件事有很大的蹊蹺存在著,韓太后似乎故意在告訴我,她就是幕後之人.聰明如她,為什麼要做出這麼明顯的事來讓我揭發他疑惑的望著了好—會兒,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我奇怪的問,  “怎麼了他掙扎許九才道,  “數月前皇上也要我監視韓冥的一舉—動.”
  我驀地一怔,“皇上也要你監視韓冥?還說什麼了沒有?”
  “沒有.”展慕天搖了搖頭,後歎了口氣,“這數月來我一直派人監視著韓府,卻沒有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但是這樣的寧靜卻更加的可疑,家僕可疑,丫鬟可疑,韓冥曼可疑.但就是說不上來什麼地萬可疑.”
  手掌輕輕拍著桌面,發出細微的聲響,我的心也撲撲的跳著.難道祈佑也早就懷疑韓冥了?那他如果有把握的話還留著蘇思雲做什麼?難道他真的喜歡蘇思雲?不不,祈佑眼裏那明顯的厭惡是騙不了人的.我必須去找祈佑問個明白……不,如果韓冥沒有問題的話,我這樣貿然去詢問祈佑,或許會把韓冥推入萬劫不復.還是先查個清楚明白再去詢問祈佑,我不能魯莽.  “慕天,你一定要好好調查韓冥.但是有任何消息千萬先來稟報我,皇上那邊你暫時敷衍著.”
  展慕天雖有疑惑,卻害是點頭應允了,  “皇上說,只要我辦好了這件事,就晉封我為兵部尚書.”
  “雖然晉封後對你我都有很大的好處,但是你晉封的這樣的快,只會讓自己掉的更凶.你在朝廷中萬事都要小心啊,千萬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人.都是—群見風使舵的官員!”我擔憂的提醒著,  “你尤其要注意的是祈佑,他是個非常可怕的人,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你萬萬不可做出背逆他的事.否則就是有十個展慕天都會死在他手中.”
  “這我都知道,若要調查韓冥根本無須讓我前去調查,其實皇上這次只是為了試探的我忠心.不知姐姐有沒聽說過皇上秘密訓練的一個情報組織?”他見我搖頭,自己也微微歎了一聲,“皇上他確實是個很厲害的皇上,做任何事情都雷厲風行的.而那情報組織我也是聽朝廷中四處傳言的,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聽到這我也陷入了沉思,情報組織?總不會空穴來風吧?“慕天,你上回說起你的父親在暴亂中死了,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想再繼續談祈佑的事,淡淡的轉移了話題,也想對展慕天瞭解的曼多一些.展慕天一聽到我提起父親,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由於屋內黯淡無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渾身上下散發的悲傷之氣.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慕天,到底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都是朝廷中的那群狗官!”他憤怒的捶了一下桌於,發出一聲悶響,  “俗話說的好,官官相互!”
  “那一年的旱災,糧食顆粒無收.朝廷撥了三十條大船的糧食用於賑災,可是到了那群貪官的手中,他們克私扣不放.若要糧食,掏錢來買.而那些糧食的價格與以往翻了十倍的價錢!我們窮人家的當時民聲栽道,義憤難填,我們組織了一場暴動.將狗官打的鼻青臉腫,好不狼狽.而那些糧食我們也搶到了手中,解了一時的溫飽.可是那群狗官克上報朝廷,說我們不守規矩,競在賑災派米之時發動暴亂,將糧食全數搶奪一空.朝廷沒有查實克取兵下來鎮壓,那次暴亂死傷無數,而我的父親也在那場暴亂中死去.而他臨死之前還將那辛辛苦苦積攢的一百兩銀子交給我,囑咐我一定要考上科舉,要為所有枉死的百姓討會一個公道.那時候我恨透了朝廷,我—度想放棄科舉之路,但是我想到姐姐你害身處水深火熱,又想到父親臨死前的話,更想到那群狗官的貪贓枉法,我就堅持了下來讓我慶倖的是,來到朝廷我很快輯到了皇上的賞識.曾經我以為那次的暴亂的責任完全歸咎於皇上,可是當我瞭解到皇上他根本不知道暴亂這件事時我很驚訝.多日的相處,我發現皇上真的是一個好皇帝,他雖然狠毒,但是心卻兼濟著天下,他的夙願是—統三國,他想讓四分五裂的國家能夠不再有動亂.”
  寥寥一番動情之語讓我陷入了沉默之中,這官官相互狼狽為奸的事朝廷一直都存在著,但是,如今親耳聽見仍是感觸良多.原來展慕天會變的如此冷酷無情,是因為這樣一場暴亂啊,父親的枉死……而祈佑,他是個好皇帝……我一直都知道,並且從來沒有懷疑過.但是他的手段太過於強硬狠毒,為了統一三國,到時候必然血流成河啊.

 死鱔除莫蘭

  也不知是否我們細微的談話聲過大,外邊傳來莫蘭輕輕敲門之聲,“主子,您還沒睡嗎?”
  一聽見莫蘭的聲音我與展幕天立刻噤聲,一定是剛才展幕天說到動情之處,聲音漸漸放大所致,我們兩都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視線四處徘徊不定。又聽聞外邊傳來花夕的聲音,  “你疑神疑鬼呢吧,這麼晚主子當然已經就寢。”
  “不行,我得進去瞧瞧。”莫蘭有些生疑。
  花夕壓低了聲音斥道,  “你小聲點,別瞎嚷嚷吵醒了主子,吵醒了她可有你受的。”
  漸漸的,外邊的聲音也漸漸隱通而去,我才與展幕天移步到後窗,外邊的雪花依1日紛飛如鵝毛。他一個翻身而出,雪順勢打落在他的全身,  “姐姐保重,弟弟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我很鄭重的點頭,  “朝廷風起雲湧,你萬事小心。”說罷,立刻附在他耳邊輕聲道,  “明日你派個人去趟禦膳房為我辦件事  ”
  我輕聲說道將事情簡單明瞭的說完,而展幕天只是點頭,並未多問。
  看著他漸漸走遠,那淒然的背影漸漸淹沒在雪花之中,這才輕手輕腳的關上了窗。走到臥帷軟榻之上,將整個身子埋了進去。思緒飄飄忽忽的移到莫蘭身上,心婉與莫蘭都在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尤其莫蘭為最。每天夜裏都要為我守夜,其目的不正是想寸步不離的監視著我嗎?夜裏都這樣,那白天還不被她盯的死死的。我一定要想個辦法除掉她,一定要。
  思緒漸漸開始神遊,眼皮也開始打架,最後安靜的合上了雙眼,沉入了夢香次日,花夕早早的便進來為我梳洗,我身著裹衣端坐在妝台前,任花夕用象牙翡翠梳在我的發絲上一縷一縷的拂過理順。莫蘭打了一盆適溫的熱水進來,  “主子昨夜睡的可好?”
  凝望著境中的自己笑了笑,  “睡的很好。”
  “那就是奴才多疑了。昨夜恍惚間聽到主子屋裏有男人的聲音,定然是聽錯了吧。”莫蘭不動聲色的筻道,輕柔的將水盆擱置下。
  我平靜的撫上自己那烏黑的絲發,“莫蘭T頭還真愛說笑,深宮大院哪能有男人呀。”
  而花夕也很平靜,理順我的發絲後,將象牙翡翠梳培教會妝盒內,然後走到金廚邊取出一件薔薇淡紅千辯裳,百鳥爭鳴蘭月裙,  “主子快換上衣裳用早膳吧我點了點頭,  “莫蘭,去幫心婉張羅下旱膳吧,我這有花夕就夠了。”
  “花夕還真是討主子歡心,啥事都離不開她了,莫蘭也該學學花夕是如何侍奉主子的了。”她益發笑的放肆,隨後邁著輕微的步伐而離開。
  花夕一聲冷哼傳出,“在主子面前都如此張狂。”
  “沒辦法,誰叫我這個主子沒有品級呢。”我淺淺一笑,在腰間打了上一個蝴蝶同心結。
  “讓奴才去教訓教訓她。”她的唇便劃起一個弧度,看似笑卻非笑。
  “我自有辦法收拾她。我的身邊絕對不容許有這麼多奸細,必須培植出我自己的勢力。”將身上的衣裳穿好,轉身朝寢宮外走去,  “對了,花夕你去為我尋一本書來,宋朝提刑官宋慈所著之書《洗冤錄集》。”
  晌午之時,大雪依1日如常紛紛灑落,將小徑四處覆蓋。奴才們皆拿著鐵鏟與掃帚將積雪已被官人們清掃乾淨,那條直通的小徑才魁強能見,寥寥望去路面凍得似乎有些滑。簇簇白雪,暗香浮動,茫茫一片曼顯得昭風官的冰清玉潔。
  祈佑上過早朝便來到我的宮裏,看著他時常冒著大雪來到昭風宮不由得心中黯然,我摒退了四周的奴才,快快的陪他靜坐在窗前賞雪品茶。
  “馥雅,你怎麼了,今天似乎總在神遊之中?”他吮了一口龍井,再揉了揉額頭,昨夜似乎未睡好的樣子。
  我指著窗臺之上一盆葉色蒼翠有光澤的君子蘭道,  “這花像你,含蓄深沉,高雅肅穆,堅強剛毅。”
  他淡淡一聲筻,隨口接道,“也象徵著富貴吉祥、繁榮昌盛和幸福美滿。”
  看他眼底緩緩浮現出綿綿柔情,我心中巍巍一動。  ‘富貴吉祥’暗指我與他的高貴身份,  ‘繁榮昌盛’意指亓國的強盛,  ‘幸福美滿’是在指此時的我們嗎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所謂的幸福美滿?原來他眼中,這樣就是幸福美滿了。
  我順手折下開的盛澤的君子蘭,拈起瑞放在指間輕輕旋轉了幾圈,  “可是這花遲早是要凋零的。”
  他沉默了片刻,後由我手中接過那采君子蘭,  “馥雅,我知道委屈你了,連個名分都不能給你。很快……很快……”他的聲音蒙繞在‘很快’之上卻沒有說下去。
  我在顧盼間微筻道,  “祈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蘇思雲在你心中到底是個什麼位置。”
  他聞我之言有片刻的怔神,似乎在思考著我這句話的含義。我見他不語,又道,“在我面前你表現的似乎很厭煩他,但是你包容了她許多。奸細的身份、刁蠻的性格。而且你信任她,甚至沒有傷害過她,而你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
  ”我頓了一頓,又道,  “而且,你將一個敵國派來的奸細留在枕邊,她隨時可能對你痛下殺手。”
  我一長串的話竟然引來他的輕笑,我蹙眉嗔道,“你還笑?你今天不解釋清楚你對她的感情,你就別想用膳。”
  聽到我這句話,他的筻聲放的曼大,蔭蔭之聲蒙繞在屋內。他拉過我的手,用了幾分力,將我拖進他的懷中,我順勢而倚了進去。
  他在我臉頰邊落下一吻,  “你是在擔心我吧。但是我要告訴你,我絕對沒事我知道他下面還會有話對我說,於是便安靜的倚靠在他懷中,聽他靜靜說話,心如明鏡。
  “大概在三年前,長生殿出現了兩名刺客,若不是蘇思雲與韓冥我怕是早就死在刺客的劍下。那時我才發現,培養一批保護自己的暗衛有多重要。這兩年我訓練了一批死士,分別為三太組織。”聽他娓娓道起長生殿的刺客,我的心‘咯噔’一跳,莫不是說那次我與曦一同前往長生殿盜畫“那批死士分為鴿組,主要負責為我收集情報與三國的消息。鷹組,主要女責埋伏在我四周保護我的安全。夜姐,主要女責接收我的命令暗殺追擊。所以我的安全一直都有鷹姐在守護著,任何人想動我,除非先殺了那批死士,所以,區區一個蘇思雲絲毫威脅不到我。”他用只有我們兩人聽的到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著,似乎怕被人聽見。我也知道,這是一件極為保密的事,這也是皇上最後的底線,他告訴了我,這是對我的絕對信任嗎我回接著他的腰,輕輕笑了出聲,“那你對她那麼好?如果她的利用價值沒了,你會殺她嗎?”
  “你希望我殺她嗎?”他不答反問,似乎……在猶豫呢。
  “如果我要你殺她,你會殺嗎?”
  “只要你說殺,我便殺。”
  說的倒是堅定,但是我辯不出真假,於是乎淡淡的勾起一抹薄笑,  “我哪有那麼狠的心會要她死,她畢竟是那樣愛你,從來都沒想要傷害過你。你不是魔,你也有人性,我相信你不會殺她的。”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才敏開口就聽見一聲,  “皇上,主子,午膳來了。”
  我立刻由祈佑懷中起身,站在窗前眺望著由心婉、莫蘭領隊,後面跟隨著五名奴才手捧禦膳小心翼翼的由路上走過,他們的步俐№,生怕一個不留神會在冰上打滑。這次我吩咐了他們只做家常小菜便好,只有我與祈佑二人同吃,根本無須鋪張浪費。
  “祈佑,你處理了一天的朝政,餓了吧。”我拉著他的手朝小花梨木桌上而坐,祈佑神情有些不夠自在,許是剛才想對我說些什麼卻被心婉的突然到來而打亂了。
  心婉與莫蘭拿著碗筷試吃著桌上的膳食,祈佑握著我的手接了下話,  “不要再多疑了,對她我僅剩利用。”
  莫蘭動筷的手僵了一下,似乎在想他這句話中的‘她’到底在說誰。我用餘光掃了她一眼,她才發覺自己的失態,趕忙夾了一塊鱔魚放入嘴中嚼著。我一直懸掛著的心緩緩放下,正目望著祈佑,  “我知道,都知道。”
  祈佑聞我之言似乎松了口氣,  “吃吧。”他親自為我拿起玉筷,遞交給我手上.我的筷子首先停留在人參燉鱔魚,  “這是鱔魚?如此腥的東西也拿上來?”
  “奴才剛嘗過,禦廚已經去了腥味,肉質細滑可口,主子可以服下。”莫蘭謙和的回道。
  祈佑卻是一聲冷喝,  “你不知道她身體不好,太醫禁她吃過於油腥的東西嗎你們怎麼做奴才的?現在就給朕撒了。”
  “皇上息怒,奴才該死。”莫蘭立刻跪下,心婉則是戰戰兢兢的將那盤鱔魚撒下,  “這都是禦廚所做,奴才也毫不知情。”
  “算了。”我擺了搖手,息事寧人。
  用過午膳我送祈佑離開,就聽聞一個消息,莫蘭粹死。
  件座草草檢驗了一下屍體,說是誤服有毒之物而死,祈佑聞言大怒,命人清查。
  最後證實是責烹煮那盤鱔魚,是死鱔魚,所以當時的莫蘭腹痛難止,片刻後即死。祈佑將禦膳房的主廚撒下,還賜死了女責烹煮鱔魚的那位禦廚,這事就這樣了結了。
  我安靜的在桌案前聿起那本花夕為我尋來的《洗冤錄集》,翻開一頁,笑望那一節字:鱔魚死後血凝固,食之易中毒,不可食用。
  指尖輕輕劃過那段字,方才我還在擔心鱔魚會被心婉給試吃了,但是……就算心婉吃了,那也只能算是她命不好,替莫蘭受罪。誰叫她們兩同為奸細呢這只是禦膳房的一次失誤,誤將死鱔魚烹煮,送到主子這。他們該慶倖的只能是幸好我未服下,而不是懷疑,這是一次預謀許久的謀殺。觀且,莫蘭只是一個宮女,又有誰會為了區區一個奴才而大肆調查呢莫蘭死後,查出鱔魚有問題,祈佑立刻放下手中的朝政來到昭風宮。還未等我開口,他就已經將我緊緊擁在懷中,“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吃鱔魚。”聲音是那樣的真誠以及擔憂,我也不禁動客,清淚劃落。
  傻祈佑,你堂堂一國之君,競害怕我會出事。那當初你又怎麼狠的下心對我用毒呢!

除夕夜賜婚

  除夕之夜,那漫天的大雪已落了三日,終於停歇了下來。今日宮中來了許多誦經祈福的僧人圍繞這養心殿日夜誦經,直到夜裏才散了去。祈佑在殿上宴請了數拉重臣參加了此次除夕之宴,有蘇景宏大將軍,禮親王祈皓與王妃蘇姚,冥衣侯韓冥,六部尚書、侍耶、侍中。後宮來了韓太后,三夫人,陸昭儀,妍貴人,蘇貴人。來的都是大名頂頂的朝廷重臣與後宮寵妃,我坐在蘇思雲下席總覺得自己的身份不與這個場合不匹配,我可是個沒有品級的女子。
  殿內一片歌舞昇平,朝廷重臣相互飲酒,不時跪拜而下向祈佑敬酒祝賀。鄧夫人突然興起,含笑而望這對面而坐的蘇姚,輕聲開口道,  “聽聞王妃是有名的才女,正好這兒同坐了一名誇科狀元,你們兩可得相互比比文采了。”鄧夫人言才罷,周圍的人都紛紛頷首而符合,一直催促著他們二人做首詩。
  蘇姚側目望著祈皓詢問他的意見,而他則是用那溫柔的眼神示意她來一首詩。蘇姚兩靨連起絕美的笑,眼波一轉,脫口而道,  “採蓮人在綠揚津,在綠揚津一闋新,一闋新歌聲嗽玉,歌聲嗽玉採蓮人。”
  她的一首詩采落音,周圍都為她這首詩而發出一片叫嗟歎聲。我也暗暗輕歎她的才學,這疊字聯可謂詩對的既工整又雅高,詞中沒有華麗的修飾辭藻卻披露了尋常百姓女子的平凡之日,有著入世脫塵之感。
  “展大人,該你了。”周圍頓時有官員嚷嚷著,我也將目光投放至展幕天身上,這應該難不倒聰明過人的他吧。果然,他立刻脫口接道, “賞花歸去馬如飛,去馬如飛酒力微,酒力微醒時已暮,醒時已暮賞花歸。”
  好對,對的太好了。蘇姚對女子採蓮賞花歸,展幕天對男子飲酒騎馬歸。都是尋常百姓家的生活寫照,這便是尋常百姓家的生活啊,也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周圍一片喝彩之聲,就連祈佑都露出讚賞之色,  “展大人與王妊之才學確實不相上下。”祈佑沉思了片刻又道,“展大人令年有二七之齡吧,可有家室?”
  展幕天倏地一怔,似乎已經猜到祈佑下面要說些什麼,沉鬱的回道,  “暫未娶妻。”
  “那朕給你指樁婚事可好?”
  “回皇上,臣不……”他立刻離席而道,似有拒絕的意思,但是速中觸碰道我的眼神,將未完的話咽了回去,“謹尊聖命。”
  祈佑將犀利的視線投放至蘇景巨集身上,  “蘇將軍,朕聽聞你府上還尚有一女,似乎剛過笈棄之齡,朕將你的女兒指婚給展大人如何?”
  蘇景宏也立刻離席,  “皇上,展大人年少才俊,配小女實委屈了。”
  “蘇將軍,既然實皇上賜婚,你還要推脫?”太后淩然的掃向蘇景宏。
  他垂首猶豫艮九,  “臣,遵旨。”
  這一次的賜婚來的突然卻又讓我感覺是蓄謀已久,如今展幕天正是培植勢力之時,祈佑突然將這手握重縣的蘇景宏之女賜婚給他,其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不正是在助其一臂之力嗎。而今展蘇二家一聯姻,那就等於又往上爬了幾分。我之所以用眼神示意展幕天讓他不要拒絕,正是猜別祈佑的用心,若展幕天拒絕了就明顯的在與祈佑作對,那祈佑令後還會信任他嗎?如果一位大臣連皇上的信任都無法得到,他就水遠只能做個默默無聞的小官。我不希望展幕天一時意氣,別時候便會萬劫不復。
  除夕之夜就在一場賜婚下結束了,花夕在身後為我掌燈,寒風素素侵襲在我們身上。路上的雪依舊未融盡,濕了我的靴子,腳底冰涼。我特別希望能快些回到官裏,這樣就能快些脫掉那被冰雪浸透的靴襪,烘烤暖爐,躺進被窩。
  “辰主子,走的累了吧?”蘇思雲乘這玉輦由我身旁而過,慵懶的躺靠著睨著我,  “哎,誰叫你沒品級呢,只好委屈你步行而歸了。”
  我莞爾一笑,  “是呀,蘇貴人貴寵六宮,乘玉輦是身份的象徵。”說別此處她得意的笑了起來,  “知道就好。”
  “但是男人的心您知道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通常都是喜新厭舊的,更何觀皇上?他身邊美女如雲,三年一次選妃,來來回回徘徊在他的身邊的女人不計其數。你又怎能保證他對你十年如一?觀且的你的身份  ”我驀地將聲音頓住,注視著她漸漸變色的臉,  “下面的,就不用我繼續說了吧?蘇貴人是聰明人。”
  “只要我一天不吐露心中的秘密,皇上他就不會動我。”她的手緩緩拂上額問的珍珠花鈿,笑的格外清麗嫵媚。
  “你跟了皇上這麼多年,競還是一點不瞭解他嗎?兩年多了,你若是再拖下去,皇上的耐性可是要被你磨光的。”我的步伐未停,同她的玉輦並肩而行。
  “皇上不會動的我。”她放聲一笑,魅惑之聲回蕩在空寂的夜裏,格外驚悚。此刻見別的她與往日見別的她根本就是兩個人,她終於在我面前露出了真面目了,這就是蘇思雲呀。她又憑什麼你們肯定,祈佑不會動她?她只不過知道幕後人的秘密而已,用的著如此張狂嗎“馥雅公主,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吧.你想單憑一人之力來報仇,簡直是異想天開,識時務就快些離開亓國。”
  “很抱歉,讓您失望了。我還打算留下位皇上生個孩子。”
  她的臉色因我這話而變色,冷聲冷語道,  “那也要你生的下來。”
  “試目以待吧,蘇貴人。”我的孩子已經被你們害過一次了,我還會那麼傻讓你們再害一次雪壓白絮飛,濃郁冷香撲。
  最後我與蘇思雲分道揚鑣,這一路上我同她的言語問充滿了火藥味,這是我們第一次正面叫板吧,或許我與她的戰爭才剛剛開始。我也期待著與她的這一場爭鬥,我想,會非常有趣。
  我與花夕轉入回廊的拐角之處,正見韓冥迎風而立,粱上搖曳的燭火映的他半邊臉忽明忽暗,影子也拉了好長好長。我迎上他,與他並肩立在風中,如刀的冷摩之風將我的臉蛋劃的有些疼痛。花夕很識趣的後退至拐角邊緣,避開了我們“冥衣侯是在等我?”我率先開口,淡淡之聲隨這冷風飄散。
  “是。”
  “有事嗎?”
  “謝謝你沒有將姐姐的事抖露,那日,對不起,我必須保護我的姐姐。”
  “我能問一句嗎?”見他點頭應允,我才開口道,  “與太后,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姐弟?情人?”
  韓冥的身子一怔,終於將仰望黑夜穹天的視線收回,轉投放在我身上,  “恩人.”
  得到答案我頷首了然,“還有個問題,能問嗎?”
  見他再次點頭,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上他那對殤淡的瞳,一字一句的問道,  “五年前,我被靈水依毀容而跌下崖,你是如何發現我,並救別我的?”
  他的神色不變,但是卻沒有說話,我淺淺一笑,目光幾乎能看道他的心底。
  曾經我沒有詢問他如何救別我的,那是因為不向提那段傷心不堪的往事。而如今我的再次問起,卻是發現,這個問題已經不得不問了。但是我想,他是不會告訴我的,於是我又問道,  “聽說天下第一神醫術高超,卻從不醫輕易救人。當日你居然能找到他為我整容,你真是挺厲害的。”
  但見他微微啟口,只說了一句,  “潘玉,不要管這些事了。”
  “你讓我不要管?你要讓我的孩子白白死去嗎?”我略微有些激動的提高了聲音,想別孩子,眼眶有些濕潤。我強忍著淚水扯出笑容,放低聲音道,  “你不懂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正如你當初欺騙我,祈佑對我下了麝香。”
  “那件事,對不起。”他的聲音並無多大的起伏,我諷刺的一笑,  “不要再對我說對不起了,我們早就兩不相欠了。”我將即將劃落的淚水逼了回去,側首道,“花夕,回宮。”
  “是。”一聞我言,花夕邁著小步朝我奔跑而來。我沒有再看韓冥一眼,邁著沉重的步伐朝回廊深處走去,花夕凝視這我的側臉,有些擔心的的問,  “主子,您哭了?”
  “沒有。”我矢口否認道,看著皚皚積雪堆積在樹權之上,聽點點滴滴劃落而下,聲音清脆悅耳,  “幫我培展大人帶個話,查查蘇思雲的身份。”頓了一頓,又想別韓冥,隨即道,  “還有韓冥的身份。”
  蘇思雲,如此肯定祈佑不會動她,為什麼 ?
  韓冥,眾多謎團似乎都凝聚在他的身上,何他有關係嗎?我不信,韓冥是個好人,至少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情歎暮顏花

  元宵節那人,宮人都忙碌了起來,紛紛拿起細竹與紅紙做著燈籠,然後吊掛在樹幹之上,等待夜幕來臨時燃起燭火許願。還有人折起紙船,中間端擺一支紅燭,任其隨波逐浪。宮人每到元宵佳節都會做這樣一件事,他們都希望願望成真,這也算是一種心靈的慰藉吧。
  夜幕低垂,這個昭風宮被幻若流霞的璀璨之光籠罩著,豔紅的燭光將禿樹映的爍爍明豔。寒風侵襲將燭火搖曳,粘在燈籠上的願望被風吹的飄揚而起,我站在樹下沐浴著風中之光,望懸掛於樹的燈籠,一片祥和的紅耀花了眼。
  我被那一個個願望吸引住了,不禁凝神而念起:
  佑父母身體健康,女非常掛憊你們。
  早日脫離這陰暗的深宮,恢復平凡的生活。
  念了許多願望才發覺幾乎是千篇一律掛念父母,脫離皇宮,其中也不免有幾個期望自己飛上枝頭的願望。其實人各有志,有人期望平凡安逸就會有人期望榮華富貴。二者卻是永遠相互的,你平凡安逸註定要承受生活給你帶來的總總苦痛,你榮華富貴註定迷失本性而一人獨立孤獨之巔。
  “主子你看,這是展大人費了好一番精力為您找到的暮顫花。”花夕捧著一盆藍色的花卉至我面前,  “您瞧,多美。說是祝您元宵快樂,早日為皇上懷上龍子。”
  我悻悻一笑,嗅著花散發出那強烈的香氣,曾經在書上看過所謂的暮顏花卻沒親眼看見過。曾經在他面前隨性感歎過暮顏花的花意很像我同祈佑的愛情,卻沒想到這麼難見的暮顏花卻被他找來了。據說它只有一夜的生命,那今夜就是它最後一夜的生命了?與曇花倒是很相像呢。伸手將花接過,指尖輕輕撫摸著那紫色的花瓣,  “展大人有心了。”最近的他應該籌備著與蘇景宏的小女兒蘇月的婚事吧,聽說婚期是在二月初七,好巧不巧的與我的生展撞在用一日。聽說祈佑還會親自為他們主婚,如果可以,我真想隨祈佑一同前去看看幕天的妻子。但是,若我主動提廈定然會使祈佑懷疑我與他的關係。最好  他能主動對我提起,如何能讓他主動提起呢帶著滿腹沉思來到碧波縈澡的湖岸邊,將暮顏花擱置腳邊,伸手探進冰涼的湖水之中,凍寒之感傳遍整個手臂,稍後才適應了水溫,將停靠在四周的小船紛紛朝湖心蕩漾而去。
  看那一帆帆的小船,我想起了現在朝廷正商討的大事,以韓家為首上書請求祈佑立後,首選鄧夫人,其次陸昭儀。詳細的消息我倒不是很清楚,有些日子沒親自見到幕天了,興許是婚事的事太忙了吧。
  “多少暗愁密意,唯有天知。”我滿腹悲涼,猶自吟起,仿佛又看見多年前與連城共放孔明燈之景,他的愚望是我能夠幸福。幸福好像卻離我越來越遠了,本以為有了我們孩子,可以將對你所以的愧疚就補償在孩子身上,對你的虧欠也能少一些。
  忽見湖中倒影,祈佑不知何時已立於我的身後,我錯愕的回首仰頭望他,他的目光深沉幽暗,“你在想什麼,來到你身邊這麼久都沒有覺察到。”
  我立刻起身,雙腿間的麻木讓我險些沒站穩,他立刻扶住我,  “小心。”
  我的眼前竟然一片黑暗一下子沒了思考,無力的癱靠在他的懷中,晃了晃自己險些失去知覺的額頭。他擔憂的為我揉著額頭,  “頭暈了吧,看你蹲在岸邊那麼久。”
  含著七分的筻,三分的嬌嗔,朝他懷中鑽了鑽,  “我在想,若能同你一起許愚就好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他見我的狀態稍有好轉,便將手移放至我的額頭鬢髮之上,  “你想許什麼願望?”
  我稍作沉思,才道,  “為你生個孩子,但我希望是個女孩……承歡。承歡膝下,我們一家三口共度天倫。”
  他將懷中的我收緊了幾分,  “不行,要生個皇子。將來你可是要做皇后的,做了皇后若沒有皇子會被朝廷大臣們議論的。”他的聲音有些強硬,我的笑容卻有些黯淡,苦筻一聲,“朝廷的大臣不正在給你找皇后嘛。”
  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臉色有些難看,有著蓄勢待發的怒火。我剛就在奇怪他來到我身邊之時似乎有些快快不快,原來是因為封後這件事。我立刻問道,“怎麼了?”
  “韓家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聯合眾多官員逼我立後,滿口的仁義大理說的頭頭是道。鄧夫人?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才推舉她。”他冷哼一聲,“這後官之事想來由太后打理太久了,我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我由他懷中掙脫而出,朝他露出甜甜的笑顏,  “祈佑,到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你是個好皇帝,你能將這個天下治理好,同時也能將這個後官整頓好。”見他臉色稍有緩和,我便蹲下身子將暮顏花捧起,  “你看,暮顏花。”
  他陪我一起蹲身而下,輕輕撫摸上花瓣,  “很美,但是人比花更嬌豔。”
  “貪嘴。”我巧然一笑,略有所指的笑道,  “你可知道暮顏花的花意?”見他瞳中的茫然,我便徐徐而述道,  “暮顏花的花意,為了愛能燦爛一瞬,隨之逝去。它的精神,就像曇花一現,美麗過,卻僅僅是那短短的一瞬間。”
  他的眉頭因我的話而漸漸開始深鎖,似乎欲將我看透徹,  “馥雅,我們之間的愛絕對不會是那一瞬間的燦爛。”
  我亦默默,艮久只道, “希望如此吧。”
  他見我有些黯然,便不再與我繼續談廈這個傷感的話題,只道,  “你知道二月初七就是展幕天的大婚嗎?”
  “略有耳聞。”
  “知道為何要選在二月初七嗎?”他又問,這一問可將我問的驚愕,他的意思難道是他握著我的雙手,溫和的笑道,  “二月初七是你的生展,我可沒有忘記。到時候我將親自為其主婚,順便攜你出宮。你不是一向喜歡宮外那自由的生活嗎我欣喜的撲到他懷中,急急的脫口而道,“君無戲言。”
  方才我還在愁如何才能讓祈佑主動提起帶我出宮之事,卻沒想到,他早就準備好了二月初七攜我出宮。真是,用心艮苦啊。
  而腳旁擱置的那盆紫色鮮豔的暮顏花在此時競開始慢慢枯萎而落,驀然將眼帝緩緩而閉,不去看它凋零的樣子。暮顏花,滄海一束,唯有一夜,璀璨過後,隨風而散。


笙簫冷華知

  展府處處紅幃喜煆,熙來攘往的官員幾乎能將門檻踩破,個個衣著光鮮捧著手中的賀禮將展府的院落幾欲堆滿,可見如今的展幕天在朝廷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此刻有皇上親臨,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芝麻小官皆來展府湊上一腳。但眾多沒有接受到帖子的官員還是被隨行祈佑而來的禁衛軍攔在府外。
  此時正值初喜,空中下起了綿綿細雨,給許多人造成了不便,也正是伴隨著這場霏霏細雨,一對新人踏看紅地毯朝正坐主位的我和祈佑漸步而來。兩側隨行的花童由手中拋出那血紅的玻瑰,那一片片花瓣灑在他們的發頸問,有些殘留而上,又有些滾落而下。
  展幕天與蘇月皆是一襲紅妝嫁衣,但是木然的表情卻應正了二人時這莊婚事的不願。我細細打量著蘇月,頭頂厚重繁複的鳳冠,額前零落的珠翠隨著她的步伐相互交鳴,鏗鏘作響。她的身材甚為較小玲瓏,臉上卻散發著脫俗的靈動之氣,其氣質與蘇姚一般無二。
  他們二人跪在我們面前奉上了茶,展幕天在我面前至始至終都很平穩,平靜的目光恭謹的掃過我與祈佑。而蘇月則是垂首而奉茶,沒看我們一眼。
  一連串瑣碎的婚禮終於在一聲‘遙八洞房’下結束。我有些疲累的靠在椅子之上,祈佑則同蘇景宏說起了話,在他身邊的我總覺得蘇景宏對我頗有敵意,於是盈盈一拜借由煩悶便離堂而去。
  綿綿小雨依舊,飄灑在我的發絲之上,沁涼的微雨拍打在我的頰上凝結成細微的水珠。我走入幽靜的小院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之香,是殘留著的梅香。
  我覓香而尋,曲徑通幽,刹那問,數百株梅闖入眼簾。褪糟梅稍,歸來舊處。
  “姐姐。”展幕天一臉黯然的佇立在我身後,競不知何時出現的,那樣無聲無息。
  “你的府上競種植了這麼多梅。”看的出來,他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對這樁婚事的極度不滿意。我也不便與他繼續提成親之事,轉而談起了這滿園的梅樹他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麼低的沖我勉強扯出一笑,  “姐姐生辰快樂。”
  我一愣,奇怪他為何會知道。轉念又想起元宵那日祈佑提起我的生辰,想必隨行的花夕也聽見了吧。於是了然一笑,  “謝謝。”
  他沉默片刻,  “既然姐姐生辰,低低就遙你兩個消息。”他掃望了一眼四下無人的梅林,才道,  “韓冥,是天下第一神E的徒弟。”
  我一怔,天下第一神醫的徒弟?難怪能請到他為我整容呢,原來他們競有此等關係  不對!若他是天下第一神醫的徒弟展幕天此時又開口低語道,  “據聞天下第一神醫又禰神秘老人,他一生只收過兩名徒弟,一個精修醫術一個精煉武學。這個曦,相信姐姐已經猜到了,正是昱國的皇帝--連曦。”
  婚禮完畢,祈佑本想帶我去好好觀賞下這繁華的金陵城,我卻藉口不舒服推脫了。祈佑不疑有他,趕忙將我帶回宮,尋來御醫為診脈。車太醫為我煎了一副藥,祈佑親自將那黑汁一口一口的喂進我的口中,直到碗見底他才放過了我。讓我好生休息,明日再來看我。
  祈佑前腳剛走我便吩咐花夕去太后殿請韓冥於錦承殿相見,我將一身的綾羅綢搬,珍珠翡翠全數取了下來,丟至妝台之上。換上一件單薄的蓮荷素表,臉上的脂粉也全數由清水洗盡。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色漸暗,樹影浮動,我才動身前往錦承殿。
  那一路上,我走的很慢很慢,    殘飛絮,深處杜鵑啼,如此悲傷的嗚叫似乎狠狠的敲擊在我心中。
  直到錦承殿,在月光黯淡燈火微明的殿中,我看見了韓冥的背影。木然的朝他走去,他聞我腳步聲驀然會首,我的眼光在這已經黯淡無光的殿中掃視了一番,隨即輕笑,  “你知道我為何邀你來此嗎?”他不說話,我繼續朝前走,聲聲腳步在空蕩的殿中來回不斷的縈繞,  “這,就是祈星背叛我與他之間的友情之地。
  他將我灌醉,套出了我的話,最後逼得祈佑不得不將你的妹妹,雲珠推出作替罪羔羊。”
  他的目光隨著我的步伐而動,當我說起雲珠之時,他的臉色突然閃過一抹令人難以察覺的陰據之凜。我注意到了,同時也笑了,  “韓冥,不讓我對祈佑說,雲珠是你的妹妹,只因怕祈佑會因你與雲珠之間的關係而開始對你戒備。其實你一直在恨祈佑,你恨祈佑將你妹妹當作替罪羔羊而推了出去。所以你選擇了與你的師兄連曦一同聯手對付祈佑!”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面無表情,神色並無起伏。
  “你不懂?連城死之前,我清楚的記得你對我說‘他的毒已侵入五臟六腑,你看看他的人中,早已被黑氣彌漫,是死兆’。試問一個不懂醫術的人怎會說出這樣一番看似普通卻大有深意的話來還有第一次,客棧中我對心婉下毒,而你給了心婉一顆解毒九,使穩定下她的病情。我還記得你說過‘幸好此毒的分量下的不多,否則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她’,一介武夫競如此熟悉藥理。而那次巧遇連曦,並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預謀吧他突然笑了起來,  “你似乎知道的很多。”
  “韓冥,你口口聲聲要我去追尋我自己的幸福,口口聲聲是為了我好,其實你和連曦早就預謀好要將我送到昱國,你根本就知道孩子對一個女人的重要性,因為你的姐姐也被人謀害導致不孕。你要借用我的仇恨來幫助連城,你要我用仇恨去對付祈佑,對不對!”我的聲音漸漸提高了許多,在空蕩幽深的大殿是如此淒厲。
  終於,我的步伐在他面前停住,他的笑意愈發大了,卻不說話。我有些自嘲的笑道,“當年我被靈水依毀容,你為何能救到我?我記得早在數日前你已經離開了昱國,為何你害會出現在昱國?只有一個解釋,你還有未辦完的事,所以你逗留在昱國遲遲未歸。為何要在昱國逗留?是因為有熟識之人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隱瞞了。”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似乎將所有的煩悶之氣全教吐露而出。
  “曾經,我是真心幫助納蘭祈佑奪得皇位,更覺得他是個好皇帝,所以我選擇了幫助他,忠心他。可是,他競利用了珠兒,我唯一的親人。
  其實早在三王大婚那日我便與珠兒相認,我一度想放棄仇恨與珠兒遠走,過一些平凡的日子。但是珠兒說她不走,她想一輩子陪在你與納蘭祈佑身邊,因為,一個是她愛的男人,一個是她愛的姐姐。她對你們兩的情是我始料未廈的,所以我選擇留下,繼續復仇。
  記得那日在太后殿外,珠兒突然暈倒嗎?其實我與太后對她說的是‘與納蘭祈星合作,將祈佑的所做所為全數摟露’,但是她不肯,她誓死都要保護納蘭祈佑的地位,只因她是如此的愛他。後來珠兒因一封匿名信而死在亂輥之下,我以為是祈星做的。於是我慫恿納蘭祈佑,殺其母后嫁禍祈星,來個一箭雙雕,一為我沈家報仇,二為珠兒報仇。
  我以為一切都會就此結束,卻沒想到那日由你口中得知,送匿名信的人是納蘭祈佑身邊的公公!自那一刻起,仇恨就在我體內生根發芽,珠兒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納蘭祈佑,而納蘭祈佑卻對珠兒做出這樣不恥之事。我便找到了我的師兄,連曦。
  是的,我承認是刻意要將你送到連城身邊,是想用你的仇恨來幫助連城。可是,你竟然懷孕了,我的謊言不攻自破了。我百般要連曦勸阻連城,絕對不能讓你會到亓國,但是連城卻因為愛你,放你回來了。我們的計畫正因為連城的一時心救,完全被打亂。
  你知道我們的計畫是什麼嗎?兩國交戰之時,利用你來要脅祈佑,讓祈佑心神大亂,這樣,他自然就打不出好戰了。可連城偏偏要放你回來,真是……個情字弄人呵。”
  他緩緩敍述著一切,時不時發出幾聲冷笑,幾聲自嘲。我呆呆的聽著他口中的一切,其實我早就心裏有底了,可是當我親耳聽到韓冥說出真相之時我競還是如此傷心。連曦、連城、韓冥競一起欺騙了我,這次的陰謀可真是煞費苦心啊,自六年前就開始籌謀了,如今被我揭發了,那我是要死在他的手中了吧。
  突然我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飛快的腳步聲,我才回首便見到蘇思雲手握E首,朝我狠狠刺了過來。一個手臂將我摟過,一腳踢開了蘇思雲的手腕,匕首飛了出去,  ‘哐當’一聲跌落在地。蘇思雲撫著自L疼痛的手腕怒視韓冥,  “早就叫你殺了這個女人,你卻偏偏要護著她!現在好了,她全知道,你還要護著她!”
  “沒人可以動她。”韓冥冷硬的吐出這句話,我訝異的側首而望他堅定的表情,欲從他的眼中找出此話是真誠還是別有用心。
  蘇思雲聽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單手指著韓冥道,  “你還責怪我沉溺于納蘭祈佑那虛假的愛中不可自拔,那你自己呢?不同樣為了一個女人,打亂了我們多年的計畫嗎?你比我可憐,至少我得到了納蘭祈佑的寵愛,我和他甜蜜的相處了三年。而你呢,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她,甚至  連一絲絲的甜蜜都沒有。”
  看著蘇思雲近乎瘋狂的臉,以及那悲傷的神色,我持脫出韓冥的懷抱,低低的喚了一聲,“連思。”
  她驀地怔住,狂笑之聲啞然而止,驚詫的凝視著我久久不能說話。我繼續道,  “或許我該稱你為連思吧。連曦曾經對我說過一個故事,那個故事中卻沒有提及他還有個妹妹……”
  她漸漸後退幾步,最後跌坐在地,輕笑了出聲,  “好久  都沒有人再叫我連思了,好像是連城大哥在陰山大敗那一次吧,六年了……  我離鄉背井來到亓國整整六年,曦哥哥為我偽造身份,讓我接近納蘭祈佑,更想讓我蒙得他的寵愛。
  到時候,我就能從他那刺探到更多的情報。
  我苦心與你結拜為姐妹,只為學你的儀態,喜好,舉止,神情,因為納蘭祈佑愛你。若我能學到你幾分,得到納蘭祈佑的寵愛是輕而易舉的事。終於,你的逃跑給了我一個機會,那夜我故意在納蘭祈佑會途徑的地方用酷似你的聲音唱了一首《疏影》,他果真誤認我是你,當夜就寵倖了我。
  往後,他待我真的很好,又賜長生殿,又日夜專寵,我不禁陷入了他的柔情之中。甚至幾度忘記了我來此的意圖,是奸細啊。我是來做奸細的,怎麼能胡亂動情呢?直到我懷上了納蘭祈佑的孩子,我選擇了放棄自L奸細的身份,我想與他長相廝守,我想有一個與他的孩子。於是我在他面前坦誡了自L的身份,他接受了我,也接受了孩子。我更加認為他是真心愛我的,幾度我想對他說出亓國的奸細,但是我不能,因為這是曦哥哥籌謀多年的計畫,我不能毀了它。
  直到你的出現,納蘭祈佑對我的寵愛再不如前了,卻也還是時我百依百順。
  直到曦哥哥用浣薇的手殺了我的孩子來警告我,可我仍舊一心一意的向著祈佑,因為孩子沒有了可以再生。當我知道你就是馥雅的時候,才徹底明白,納蘭祈佑他從來都沒真正愛過我,他對我做的一切都是假像  或許,他早就知道我是連思,他留下我只為來牽制曦哥哥。
  多可笑啊,我的愛竟是如此卑微不堪。”
  她最後一句自嘲之聲讓我的心一痛,我相信,祈佑早就知道連思的真實身份了,否則絕對不會如此包容她。是呵,我的到來確實壞了他們的計畫。
  連思猛的瞪著韓冥,  “早在她發現你與雲珠的關係時我就叫你殺了她,你就是不殺,偏偏要用我孩子的死來驅逞她出宮  可沒想到,她的孩子會被納蘭祈佑給弄沒了,哈哈!她的孩子可是曦哥哥一直想要的孩子,卻沒你們那愚蠢的計畫給弄沒了!”她笑的格外詭異,神情似乎害有些癲狂。
  我驀地凝望著韓冥,  “一直操控著所有事的幕後之人是你。”我早已經知道他的一切,卻還是想親耳聽見,聽見這個我從來不曾懷疑過的韓冥。
  “是。”回答的即乾脆又俐落。
  “當初靈月公主說的一切,也是你安排的?故意要我將視線轉移到太后身上”
  “是姐姐她要是月說的,因為她知道你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不查出幕後之人是絕對不會甘休的。所以她背著我叫靈月對你說那些話,因為她想一個人承擔下所有的罪名,她只為保我。她真傻,真傻。
  為了幫我復仇,她卷人了後宮的權利之爭,與先後鬥的你死我活也不甘休。
  為了幫我妹妹報仇,競甘願背負奸細的罪名……她做的喲且都是為了我,她從來都沒計較過任何的回報。是吧,她真傻”
  他不禁露以苦澀一笑,卻是比苦還難看的表情。他說的話更讓我驚訝,原來那天的一切都是太后自作主張。我改慶倖的是,這一切並不是韓冥所為,他並不是無情的人。但是仇惟真的會讓人變  變的如此可怕,我不正是如此嗎?正因為仇恨,我溺死了浣薇,毒死了莫蘭……甚至想要利用祈佑的愛,來報復他故意將我推倒,害我的孩子死去。
  “韓冥,殺了她。她已經知道我們的一切了,她不能留下。”連思突然恢復了自己的情緒,將跌落在地的匕首撿起,遞給韓冥,  “她根本不愛你,從來沒有愛過你,這樣也就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韓冥接過了匕首,凝望那閃著寒光的匕首良久,再將目光投放至我的臉上。
  猶豫,矛盾在他臉上掙扎徘徊。片刻後,他拉過我的右手,將匕首遞至我手心,“我甘願死在你的刀下,你可以為那枉死的孩子報仇。”


暗夜闌珊殺

  握著匕首的我之覺得雙手冰涼,微微有些顫抖,松了鬆手卻又用力握緊.他是真的讓我殺?還是又一次的苦肉計?當我還在猶豫著到底該怎麼辦時,只聽一聲聲雙掌相擊之聲蕩入大殿傳進耳中.我們三人齊目而望錦承殿之外那被漆黑的夜蘢罩著的外面,那黑暗中目出一個黑影,漸漸朝我們而來.“好一場精妙絕倫的計謀,真是精彩、精彩.”終於,那個身影走出黑暗,淒寂的只光他灑在他身上.是祈佑,他的全身上下部散發著冷凜陰鷙之氣,還有那始終無法掩蓋的殺氣.不止我驚訝他的到來,就連韓冥與連思都有些驚訝.他怎麼會來,難道他早就知道我會來見韓冥?難道他已經知道我與慕天的秘密聯繫嗎祈佑在離我們十步之遙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
  他聲音方落,數十位黑衣鐵面之人由四面八萬湧現,將我們團團包圍著.難道,這就是祈佑口中所說的死士?什麼時候競無聲無息的埋伏進了大殿因周,由他們的身行步伐采看,都是頂尖的高手.“真沒想到,朕一向信任的韓冥克會是昱國的奸細.”他雙手置放在身後,睥睨著韓冥,瞳光深莫能測.“你以為我來亓國只是為了 當奸細?你錯了,我故意透露出奸細之事,讓你分神去清理他們.這樣你才會漸漸忽略此時的昱國,好讓他們有時間儲備糧食整頓軍隊,只是沒有想到,我會暴露的這麼快.”韓冥上前走了一步,越過了我,遙遙與祈佑對峙著.“朕沒想到,你會是雲珠的哥哥.”他清然一笑,卻沒有理會韓冥此刻說的話有多重要.目光悄然掠過我,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儘快脫離那危險之地.我—接受到他的目光,正欲邁步朝佑離開,卻被連思一把扣住,單手奪過我手中的匕首,“納蘭祈佑!”她沖著祈佑大吼了一聲,刀鋒狠狠抵著我的頸項.祈佑一見此刻的情量又朝前邁了一步,  “放開她.”聲音帶著濃烈的警告意味.我會放開她,但是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連思挾制我的手又用了幾分力,“告訴我,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是連曦的妹妹?”
  “是.”
  聽了這個答案,連思沉默了—會兒,才輕笑一聲,我感覺到她的身子有些顫抖,“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我?”
  “是,當朕知道你是連思之時,就打算將你終身留在此處作為人後,將來若兩軍對壘你是一個很有利的籌碼.但是朕發覺,在你的背後還有著更大的勢力,所以打消了將你囚禁的念頭.”祈佑的目光漸漸由我身上轉向連思,“相處了近三年,說對你沒有感情是假的,但那只是一種習慣,習慣就成了自然.”
  果然是知道的,我終於明白那日我說起連思會謀害我的孩子時,祈佑為何能保證地不會.是呀,這個孩子按理來說,也是連思的外甥,她怎會殘忍的去傷害大哥的孩子呢?再聽著祈佑當著我的面承認了他對連思畢競是有感情的,我競有些慶倖.慶倖的是,祈佑畢競還是個有情人.若他說對連思沒感情我還真會看不起他,與一個為他放棄付出如此之多的女人相處三年,競只是殘恩的利用,一絲的感情都不給,那就太可惡了.對祈佑是可悲,對連思是可悲,對我更是可悲.“習慣?”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呼吸略微有些沉重,  “早就知道給我的是杯毒酒,可是我偏偏要奮不顧身的飲下它,是啊,我中毒了.”
  有冰涼的淚水劃落我的頸項之上,冰涼刺骨,她哭了?為祈佑而哭嗎?事到如今,她依舊因為他而流淚.原來她對祈佑的愛一直都如此深,深到放棄了自己的責任,深到自傷都心甘情願.韓冥緩緩後退幾步,將我與連思一同擋住,出聲詢問道,  “納蘭祈佑,如果今日我要利用潘玉的命來要脅你放我們安全回到昱國的話,你會答應嗎?”
  “你們逃不了的.”祈佑冷硬的聲音毫無起伏.“你只要回答會不會放我們離去.”他豪無考慮的又問了一追,只聽得因周陷入一片安靜,我雖然看不見祈佑的表情,但是我能想像到他猶豫之色.是的,他是個天生的王者,但是,卻不會是一個好丈夫.韓冥倏然轉身,直勾勾的盯著依舊被連思用匕首抵著的我,“你看見了嗎,他在猶豫.如果今日換了我是他,一定不會猶豫,甚至毫無考慮的放他們走.因為……奸細放走了可以再抓,但是心愛之人若因此死去,就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了.”他緩緩伸出手輕易的將連思抵著我的匕首移開,“利用心愛之人的命去完成自己的野心,我韓冥做不到.”
  此刻我最想看到的是祈佑的表情,但是看不到,因為一直被韓冥擋著.但是,看到了又如何,他對我的利用還少嗎?“他是皇帝,必須權衡此事的輕重,我能理解.”淡淡的一句話連我自己都聽不出真假.韓冥盯著我瞅了片刻,將我推了出去,“韓冥不會利用一個女人來保命.”
  他的力氣很大,一把將我推出數步,我一個踉嗆險些摔倒,幸好我穩住了身於.鷹組數十名高手一見我安全脫離,立刻將他們二人圍的更加嚴實,我終於看見了祈佑,看見他那隱忍的表情.我步步朝他走去,眸光徘徊在他那張俊顏之上,從何時起我的記憶中卻對他如此模糊呢.是的,當祈佑說起他對連思有一種所謂‘習慣’的感情,我並不心痛.因為我對連城也有著如他那般異樣的情愫,或許就是他口中的‘習慣’.兩年與之日夜相處,突然之間他的離開仿佛少了些什麼,心中空蕩蕩的.恍惚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陣廝殺之聲,我的步伐停住,不敢往後看.我想,那會是—段非常血腥的畫面.韓冥,不論他的武功再高,若要面對祈佑精心訓練的這批死士還是會難以逃脫吧.我是在心軟嗎?他可是主導長生殿悲劇的幕後之人,我的孩子也是因他的計畫而死的.他該死,傷害我孩子的人都該死.一忘不了,雪地中曾背我走過那條艱難路連的人.忘不了,在我最淒涼那一刻說要守護我的人.忘不了,在我大婚那日背我上花轎的人.更加忘不了,那個為了讓我尋找自己幸福而撒下善意謊言的人.陷害祈星是我這輩於最後悔的事.所以我不會恨你,更不想祈星的忠劇發生在你身上.不.不能死.我驀地回神,幽幽的望著祈佑,他堅定的眼神以及身上的殺氣使我沒有開口求他.我知道,韓冥在朝廷中不論黨羽、兵權都是祈佑的一大威脅,今夜韓冥若不死,明日韓冥將會利用自己掌握的權利來對抗祈佑.唯有韓冥死,皇權才得以保證,所以祈佑對其必殺之.也正因考慮到了這點,祈佑才會對韓冥用我威脅離開時有所猶豫吧,皇權與愛情,他選擇的是皇權為重,所以成就了這樣一個成功的帝王.而連城選擇的是愛情,所以他註定失敗了.可連城的失敗卻又成就了連曦的崛起,將來……祈佑與連曦會是天下二雄,如當年劉邦項羽相互爭個你死我活,誰是劉邦誰又會是項羽,日後怎會有個答案的.我與祈佑就如此沉默相對而立,他的目光中有對我的虧欠,我儘量當作沒看見,我再也不能說服自己相信他了,期望他要美人不要江山?不,他不是商紂王,我更不是蘇妲己,他不是淫亂暴君,我更不會惑亂天下.我要的,只是為我的孩子報仇,彌補對連城的虧欠.突然間,廝殺之聲停止了,我的思緒再也無法轉動,僵硬的轉過頭凝望身後.韓冥身中數隻,全身下上有著猙獰的傷口讓我想到父皇,那時他也是身中無數刀,最後血流盡而死.我一步步的朝已經拜倒在地的韓冥走去,每走一步,心就漏跳一拍.連思站在韓冥身邊,他的血已經濺了連思慢慢一身,臉上也殘留著點點血垃.我在韓冥面前跪了下來,一股熱淚湧入眼旺,最後滴在光平的金磚之上,將那殘餘的灰塵沖盡.他顫抖的抬起那滿是鮮血的手為我抹去臉上的淚痕,絲絲情意無疑展露在眸中.他用那氣若遊絲的聲音笑道,“潘玉,我還是……喜歡那張平凡的臉……平凡乾淨的臉.”
  我沒有躲開他的手,只是點頭,用力點頭.“記得在桃原那一月一見……記得那日你為我吟唱《念奴嬌》……記得我背你上花轎……那時,真希望我使是你的新郎……迎著我心愛的妻子……回家”他為我抹擦淚痕的手漸漸沒了力氣,卻硬撐著想繼續為我將淚抹乾淨,  “一直喚你為潘玉,只因……我愛的人始終是潘玉.”
  猛的抽緊心,哽澀的望著韓冥的表情.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為何始終喚我為潘玉’,雖然這只是個假名,假到連我自己都忘記我還做過潘玉.可沒當他喚起潘玉之時,使提醒著我,我還做過潘玉,我還為了祈佑曾經不惜一切來到宮廷.潘玉……卻是早已經不復在,可韓冥卻仍舊要這樣提醒著我.“韓冥---”身後傳來歇斯底里的淒厲之聲,韓冥將即將緊閉的目光漸漸轉移到我身後,只喚了一聲,“姐姐……”臉上掛著安逸的笑,永遠的合上了雙眼我似乎從來沒見過韓冥笑的如此輕鬆,或許是因為已經徹底擺脫了仇恨給他帶來的壓抑,所以他才能這樣笑.是嗎,你終於能解脫了.可是我卻靠舊被那無底的深淵牢牢鎖住,這個枷鎖我是怎麼都甩不開了.太后想來到韓冥身邊見其最後一面,卻被鷹組死死扣留在原地,不許接近.“將蘇貴人與太后拿下,押進天牢.”祈佑踩著緩慢的步伐朝我們這邊走來連思木然不動,人鷹組之人將鐵拷將自己的雙手柑制住,她盯著祈佑,“你真的要將我關進天牢嗎?如誇我已經是你的習慣,突然沒了我,你還能習慣嗎?”
  “任何習慣都能戒律的.”平淡一句話卻如此無情的將連思硬生生打入地獄,“在朕眼裏,除了馥雅,其他女人一文不值.”
  連思的目光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眸中競然有著羡慕!我無聲的冷笑,垂首望著臉色漸漸蒼白冷卻的韓冥.除了馥雅,其他女人一文不值.我是該為這句話感到榮幸嗎?不,一點也不榮幸,反而覺得很悲涼,很好笑.“朕不會殺你,你畢競是連曦的親妹妹.”祈佑在我身邊停下了步伐,彎下身於將我托起,  “馥雅助朕順利將亓國潛藏的奸細全數捕獲,晉封為一品雅夫人我順著他的力道而起,雙腳的麻木令我不得不倚靠著他,卻感覺他的渾身如此冰涼,我的全身泛起簇簇寒栗.他今日能如此對待連思,難保他日不會如此待我……真會有這麼一日嗎?


瑤草碧何處

  我看著祈佑將今夜所發生的一切處理好,隨後使拖著疲累的身於與沉重的心情與祈佑回到了昭風宮,翠微宛然風,絳幕掩香風.我環著自己微幣的雙臂跟在祈佑身後踏入高高的寢宮朱檻.寢宮之內寒氣甚重,但是看著他的背影我更覺得冷.仿佛那一刹那,我與他形同陌路,我不禁想問,這是我認識了八年的祈佑嗎“你現在一定在怪我借你口套出了韓冥所有的話,再次利用了你.”他背對著我站在寢宮中央,仰頭而望頂上那琉璃珠.離他有三步之遙的我無聲的笑了笑,怪?如今的我還有資格怪嗎?他從來都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我,仍舊是有所保留.  “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會與韓冥在錦承殿見面.”
  “你應該早就知道,心婉是我的人.”他—語道破,隨後又道,“不要怪我事先沒通知於你,我知道你與韓冥的交情,若這事告知於你,你定然會心慈手軟多麼冠冕堂皇的一句話啊,將利用我的責任推的一乾二淨.我朝前邁了好幾步,與他面對面而立,  “你說的這一切,倒像是在為我好?”我嗤鼻一笑,對上他那深連的眸于,“利用我對付我的朋友,這是為我好?”
  “他有當你是朋友嗎?你的孩子可是他……”他的話還沒落音,我使激動的打斷,  “是你,納蘭祈佑!害我孩子的那個人是你!”咄咄逼人的語氣今他有些失神,片刻不語.而我便繼續道,  “韓冥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我的孩子,他只是想利用這件事讓你懷疑我,讓你能將我送出宮.可他沒你聰明,更沒你絕情,當你發現長生殿發生的事有蹊蹺,當下使知道了事情的輕重,你故意推開了我,對不對.”
  我一口氣說出了自己憋在心中多日而不能宣洩的憤怒,而他則是靜靜的盯著我,複雜的情緒充斥著全身.祈佑又一次的沉默,屋內靜謐的讓我覺得格外詭異,片刻後他帶著自責愧疚道,  我承認,我是故意推開你,只是沒想到孩子會掉酸澀的熱氣頃刻間蒙上了我的眸,淚水在眼旺中打轉,他上前一步,我立刻後退一步.“馥雅,對不起.”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
  “你難道不知道,我虧欠了連城多少情?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孩子對我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我多想將對連城的虧欠投放在這個孩子身上?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孩子足唯一支撐我活下來的理由?”淚水終於恩不住溢了出來,滴滴落在自己的手心,冷如寒冰.他伸出略微有些顫抖的手為我抹去臉上的淚痕,這次我沒有躲.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勉強的扯出一笑,  “祈佑,每當我想起你對我的所做所為,我想恨你.但是你是我愛了八年的男人!如今我捨不得的,只有我們之間的那一份情而已.”
  “你也是我愛了八年的女人.”他非常認真的說下這樣一句話,隨後將我狠狠擁入了懷中,我會補償你的.”
  又是這樣一句話,記得什麼時候,他也對我說,會補償我.到如今,就是殺了我的孩子作為對我的補償嗎?我的手輕懷上他的腰際,聽著他的心跳聲,“你要真想補償我,就給我一個孩子吧,我真的很想要個孩子.男孩對嗎?這樣我才能做你的皇后,做你唯一的妻子.”
  “你原諒我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問,手又收攏了幾分,身子有些顫抖,“馥雅,你會是我的皇后.只要韓家的事穩定了下來,我就會讓你做我唯一的妻子,我的皇后.”
  “你知道嗎,我和展大人很早就認識了.”我試探的性的將我一直不敢心諸而出的事說出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祈佑他一直都知道我與展慕天多次秘密見面.舌則,以展慕天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查出韓冥與連思的真實身份.只有以個原因,祈佑的人在暗中幫助了他.當展慕天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他猜測我肯定會去找韓冥,所以鷹組之人才會事先埋伏在那.他的身子—僵,隨後緩緩鬆弛,  “我知道.”
  果然是知道的,所以我現在對他坦承,正好可以去了他對我的疑一.佯裝驚訝的說,“你知道?”
  “恩.”
  “我與慕天算是舊相識了吧,記得那年我被靈水依毀容之後……”
  就像是閒話家常那般,我娓娓的對祈佑敏連起當年如何被人毀容,如何易客,再如何與展慕天有過一面之緣.進說起在昱過,連城對我那種種的好.是的,我說這些,一為坦白,因為我與展慕天的事沒有事能瞞的近祈佑的耳目.二為讓他愧疚,更為讓他覺得,比起連城,他待我有多麼的可惡,多麼狠.只有讓他覺得對我有太多太多虧欠,我才能真正的生存在這個後官,也只有這樣,我才能為所欲為.昨夜韓冥之死,韓太后蘇貴人被囚,舉朝震驚.翌日展慕天也被提升為兵部尚書,韓冥所屬的—般兵權歸他所有,另一半兵權祈佑自己收回掌控.速度之快讓朝野都無法接受,直到他們真正反應過來之時,大事已經成定局,無可挽回.韓家的殘餘勢力刹那間群龍無首,成為一片散沙,相信祈佑會乘此機會逐個擊破吧.這就是祈佑的做事手法,雷厲風行,一刀見血.直到所有事情都解決之後,眾人才恍然太悟,這使是祈佑的手段.而昭鳳宮也接道了兩道聖旨,一是冊封我為正一品雅夫人的聖旨,而另一道則是放心婉離官歸家的聖旨.放心婉回家這道聖旨倒是另我有些驚訝,如今她才二十有四,提早六年離開皇宮是不可能的.除非,這是祈佑承諾給她的,只要她監視著我,將我的一舉一動都稟報給他知道,心婉就能提早離開這個皇宮.祈佑也說起昨日是她通風報信的,也就是說,心婉利用我得到了這個擺脫皇宮的機會.冷笑一聲,想離開皇宮?她在做夢.妄想利用我得到離官的機會,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當下我使吩咐了花夕為我辦—件事,乘此刻的心婉才離開昭風宮不九,去一處幽靜無人的地萬劫殺她.不論她親自動手也好,還是命令隱藏在四處為慕天命是從的人動手也好,我只要心婉走不出這皇宮.我的手緊緊攀附著窗檻,  望淡香幾縷,玉宵雲海露,香林森森.大概等了一個時辰,花夕踏著平緩的步伐回來了,附在我耳邊輕聲道,  “主於,已經處理好了.”
  我將手由宙檻上移開,轉身步至桌上,端起花夕為我準備好的龍井茶輕吮一口才問,“屍體呢?”
  “拋屍枯井.”花夕冷淡的拋出這四個字,我便放心了.“主子……”她有些遲疑的喚了聲,隨後將手攤開擺在我面前,“這是她臨死前,掙扎著遞交於我的帕子.”
  我疑惑的凝望著花夕手中那素淨的綠帕,一手拖茶,另一手取過帕子,那上面繡著幾行密密麻麻的字.
  遼闊蒼穹,千林白如霜.
  臥看碧天,雲煙醃藹間.
  細葉舒屑,輕花吐絮,綠陰垂暖,只恐遠歸來.
  臨水夭桃,倚牆且酬春.千里暮雲,瑤草碧何處.
  隱隱青塚,畫戟朱翠,香凝今宵,遙知隔晚晴.
  這詩……好熟悉.我的記憶開始一點一滴的轉動回想,對了,這詩是心婉為我作的詩呀.(詳見葬花亦心傷1)她為何要將這首詩繡在帕子上?她是祈佑派來監視我的人不是嗎?她對我的好,皆是為了能夠早點離開這血腥的皇宮啊.可她為何要將這些字繡字帕子之上“她臨死前說過什麼沒有?”我倏地回神,急急的問道.花夕沉思片刻,才道,“隱隱約約聽見她說著……  ‘皇妃’二字.”
  聽道這,我的手一松,始終端在我手中的那杯茶狠狠掉在了地上,另一手的帕子也隨風飄散,在空中打了幾個圈才掉落在地,與那隨了的杯與蔓延的茶掉落在—起.皇妃難道她早就知道,此刻的辰主子,便是那日的蒂皇妃.

心緒暗淒迷

  半年後長辛蟬韻請弦鳴,翩翩風雨落翠山.我登上東宮深處幽靜的‘遙攬山’望浮雲瓤飄,風煙連茫.感受這夏未畦凰襲諜,蕭索風漫連眼.如今的我已經貴為正一品雅夫人,寵冠後宮半餘年,無人敢與我當面爭鋒.在後宮我有皇上撐腰,在朝廷我有權傾朝野的展慕天維護,此時的我早已經貴不可言了.這半年間後宮發生了兩件大事,陸昭儀神秘失蹤,下落不明,宮中盛傳士鬼作祟.鄧夫人精神失常,時而征性大發虐打絳雪公主,皇上憤怒之下被遣送碧退宮.這一切的一切都印證著,那個皇后之位非我莫屬,只等今日展慕天的凱旋而歸了.三個月前,慕天受皇命與昱國大將在兩國的邊境開始了一場空前盛大的戰事.聽說,數日前傳來捷報,慕天勝利歸師.皇上對我說,只要慕天此次完勝而歸,那就封他為丞相.如今,他真的勝利了,那皇上說的話可是要兌現的.算算日子,今日也該到了.我聽花多說,登上東宮的‘遙攬山’使能一覽金陵之景,正好可以觀望到慕天的軍隊由金陵城而進入.我希望第一眼就能見到他,看見他安然無恙我才能放下懸幣著的心.這次他是自請出征,我自是不同意.他才十七歲,根本沒有打過如此大的烽火之戰,如何能與那身經百戰的昱國大將匹敵呢?而他卻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貴.即為保國也為一博,因為他需要更大的權利擁護我登上皇后之位.朝廷中,以蘇景宏為首,一直反對立我為後,口口聲聲說我是紅顏禍水,更何況我至今仍無所出,不能母儀天下.半年來,蘇家與展家由原本的親家變仇家,在朝廷分為兩大派,一方擁護我,一萬打壓我.但是他們的目光皆死死的盯著我的肚子,可半年來我的肚子根本沒有動靜.其實早在半年前我已經由太醫的口中得知,我身子異常虛弱,再加上有那一次的流產,我早已是不孕之身.這個消息我沒有准許他傳出去,我也不能讓他傳出去.叩叩叩一聲聲虛無的聲音蔓延了空寂的山谷,我不禁收回思緒,凝神傾聽.—會兒才辨認出這個聲音是木魚敲擊之聲,心中疑惑頓生,這荒寂之處怎會有木魚之聲呢“花夕,你聽見了嗎?”怕自己會聽錯,我問起一直佇立在我身側的花夕.聽見了.”花夕點點頭,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出聲為我解釋道,  “那是屬子空明堂傳來的佛音,裏邊居住的是頗有盛名的靜慧師傅.三年前,皇上命人將其請進宮,賜空明堂子她.”
  “靜慧師傅?為何請她進宮?”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聽人提起,十分好奇.“奴才也不知,只知皇上每月都會一次,一待就是一日一夜.”
  “領本宮去瞧瞧.”
  帶著三分好奇七分疑惑,我與花夕漫步下山,荒煙四起,青山暮暮.我們一路覓著清脆的木魚聲,花了好大一番精力才找到空明堂所在.堂外野草浸身無人打理,略顯荒涼.花夕領路,我們走進了小院,院由有—簇簇含苞待放的白蘭花正享受著暖日的拂照,濃郁無比的香縈繞鼻間.中間一片空曠小地上圍了一片菜園,裏面青鬱的菜開的盛澤.闌外灑了許多米粒,許多麻雀黃鶯子此啄米而食,這一切的景象如尋常百姓家—般無二.我突感自己仿佛身在一處世外桃原,而非殘酷血腥的後宮.“施主來此處有何賜教?”一聲蒼老婦人之聲將正處子欣然之中的我喚過,我朝聲音源處而望,—名年近六旬的尼姑正手執念珠,用悲然的笑望著我.“您是靜慧師傅?”我亦然上前,恭謹的躬身而行了個禮,似乎很九都沒有對誰如此恭敬了,在後宮一向都是他人與我行禮.我也不知怎的,一見到她便有一種崇敬的心態.“正是貧尼,不知施主何許人?怎會出現再此?”她始終保持著那溫和的笑,似乎很九很九都沒有見到如此真誠的笑客了.在後宮,眾妃嬪奴才無不對我是阿諛奉承,帶著討好的微笑,九而九之我使認為那就是所謂的笑.可今日見到她,卻發現,世上的笑唯有她這般表情才能林之為笑,真的很乾淨.“她是雅夫人.”花夕上前一步,將我的身份托出.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驚訝之色,從頭至腳的將我打量了一番,隨後舍笑而點頭,“原來是雅夫人.”
  “師傅知道我?”
  她不言不語,只是邀請我進入空明堂,堂內擺放了偌大一個用金砌成的彌勒佛,佛前供奉著香油.四周皆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燭香.靜慧師傅與我面對面盤腿而坐在彌勒佛前的兩出個鵝黃色軟墊之上,花夕則立在堂外守侯著.堂內安靜的出奇,但這份靜卻不會讓我覺得恐慌.這半年間,我獨處寢宮之時,怎會覺得身旁有人在死死的盯著我,所以不管何時何地我要花夕陪著我,要多和我說話.舌則,四周一安靜下來,我就會胡思亂想.“夫人自踏進空明堂那一刻眉頭使深鎖,可見心中有千般事.而夫人的雙手始終緊握戍拳,可見您內心的不安與恐懼.”
  一聽她這樣說起,我才發覺自己的雙手真的是緊緊握成拳的,慌忙鬆開了.不自在的笑了笑,卻又瞧見原本帶笑的彌勒佛突然怒目而視,凶煞的瞪著我.我打了一個冷戰,心跳怦怦而加速,  “它……為何如此凶煞的看著我?”有些後怕的問道.“施主,您請閉上眼睛.”她也不急著解釋,只是喚我閉上眼睛.我猶如著了魔般閉上了雙目,接著使聽見一聲聲木魚聲敲入耳中.“告訴貧尼,你第一個見到的是誰?”
  “陸昭儀.”我喃喃脫口而出.腦海中目現出的是那夜我用三足白綾親手將其勒死後丟入與心婉同在的那口枯井.“現在,您又見到了誰?”
  “鄧夫人.”畫面一轉,突然閃現出碧遲宮由鄧夫人大喊冤枉的淒厲之景.是我買通了鄧夫人身邊的宮女,在她飲的茶中投入幻靈散,只要飲下,腦海中便會產生幻覺,故而多次動手虐打兩歲的絳雪公主.“為何單單想到她們?”
  “是我加害子她們.”
  “為何加害?”
  “為妹妹報仇.當年皇后、靜夫人、鄧夫人、陸昭儀四人將我的妹妹杖死子亂棍之下,我要為她報仇.”多年前翩舞閣內,那一幕幕血腥的場面再次闖入我的腦海.我跪著懇求她們饒過她,還有她們冷聲的譏嘲,還有始終保留著的血帕“夫人請想想快樂的事“沒有.”
  “夫人現在的願望.”
  “沒有.”
  “您可以睜開眼睛了.”
  我倏然睜開眼簾,拿起衣袖拭了拭額頭,才發現汗水早已將衣袖浸濕,染了好大一片.我不住的喘息,平復內心的恐慌,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我克想不起來了,“靜慧師傅,我剛才說什麼了?”
  她但笑不語,揚手—措那樽彌勒佛,  “您瞧.”
  順她所措而望去,萬才見到的凶煞彌勒佛已經不復在,依舊是那慈眉善目,喜盈盈朝我笑的彌勒佛.“為何會這樣?”我漸漸平復了心中的驚恐,出聲問道.“心魔所致.”她的手不停的撫弄著奄床,神情格外安詳,  “記得三年前,皇上第一回踏入此處,與你說了同樣一句話,  ‘它為何如此凶煞’,與您一樣,目為心魔所致.”
  “何為心魔?”
  “恨念,貪念,妄念,執念使你迷失了做人的本性,你有欲望,野心,但是你的內心深處卻在掙扎矛盾.你害怕,迷惑,驚慌.二者相斥,所以導致了您現在的心魔.”她—針見血的將我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我的拳握的更緊了,冷汗漸漸由額頭上滲出.“如何才能解開心魔呢?”
  “擯棄心中的雜念,放下仇恨,不要再迷惑驚慌,這樣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放下仇恨?”我冷笑一聲,說的何其容易,怎能說放就放下的?“不可能,絕時不可能.”
  她倦然歎了一聲,沉默半晌,“施主可有做過今自己後悔至今的事?”
  她提起‘後悔’二字,我的腦海中頃刻間目現出祈星陪我—起捕捉螢火蟲的一幕幕,帶著傷感之聲點點頭,  “有,我將他當作最好的朋友,因為他怎能逗我開心,逗我笑,更能理解我.我無條件的給予了他相信,但是他回報我的卻是背叛,他害了我的妹妹.所以我恨他,我選擇了嫁禍他.最後他死了,就在我的面前死了,那一瞬間的恨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那悔恨.事到如今我仍不能釋懷,從此再也沒有人喚我做了頭了.”
  “如今你還有恨的人?”
  “有.”我黯然垂首,緊握成拳的手緩緩鬆弛而下,  “他是我最愛的人,卻傷我最深.我不能理解,既然他愛我,為何要利用我達到他的目的.他明知道我身子不好,進要將我推開,今我的孩子流產,他這樣配說愛我?以愛為名在傷害我,利用我,這算愛?”
  “那你想如何報仇?”
  “他說過,月要我喜歡,就割下半壁江^子我軋樂.這是他說的話,就得兌現,不是嗎?現在我喜歡這個江山,我想玩這半壁江山了.”我帶著輕諷的笑客說著這句話.“就算你將這半壁江山玩沒了,之後呢?就為孩子報仇了嗎?你就能開心嗎”她的手突然握緊了我的雙手,很暖,幾乎將我那冰冷的心暖熱了.“夫人知道嗎?你在說起這一番話之時,目光迷離,複雜,矛盾,貧尼知道您的內心也同樣在掙扎.貧尼只想說,有了先前的後悔,應該吸取教訓,不該再犯同樣的錯誤.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子兩個相愛之人克相互仇恨利用,這條曲折複雜的道路您真的想用血腥去解決?將那份曾經滄海桑回的愛去扼殺?扼殺之後呢,您會如當年那般,後悔、自貴,這就是您想要的?傷了他人,同時也傷自己?”
  禾禾的望著她的唇一張—合的啟著,我的雙手再次握拳,  “不,他不能原諒她聽到此處,目光中含著忠憫,握著我的手又用了幾分力氣,“何苦將仇恨時刻埋在心裏,為何不試著寬恕?這樣才能做回原來的自己,這樣才能解脫.”
  峨找不到藉口去寬恕.”淡淡的笑了一聲,那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迷惘,這就是笑嗎“夫人可知,如今烽火四起,亓呈二國的形勢嚴峻,勢如水火,—觸即發.而夫人卻不顧亓國此時的危機,依舊為皇上製造混亂,欲將其半壁江山毀了.您知道這樣會造成多大的威脅?亓國百姓何辜.夫人知道何謂大愛嗎?”
  驀地一怔,我由軟墊上彈座而起,  “靜慧師傅言重了,馥雅何德何能克會將亓國顛覆.當今皇上是個英明之主,他不但聰明而且很有能耐不是嗎?凡是對他有價值的東西,他都會不顧一切去利用,難道還愁贏不了昱國嗎?”
  “夫人似乎對皇上有很深的成見.”
  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終子產生了一些戒備,  “靜慧師傅是出家之人,相信並非多言之徒,今日我與你談的這些您不會四處亂傳的,對嗎.”我揮了揮沾了些許灰塵的衣袂,再整了整衣襟,看她真誠的目光,一顆懸幣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轉身朝空明堂外而去.貧尼期待夫人有空再來空明堂小坐,貧尼想為您解開心魔.”
  聽見身後傳來她的聲音,我的步伐沒有停頓,依舊幾步朝前而去.裙角帶起了一陣陣暗塵之昧,有些刺鼻.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說了這麼多隱藏子心的話,是因為她那悵鼻誠的笑在牽引著我對她說的吧……但是說出來,我的心情確實好過了許多,不再如曾經那般迷惘,恐慌.花飛柳絮殘,瀟湘昔日風定露.斜陽映風散,赤紅染穹覓行雲.蕭瑟添盡未,恨與宵長絕纖塵.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空明堂,我在東宮內的遊廊之上慢慢而行,緩緩遊蕩.也不知繞了多少個丐卻依舊逗留在東宮的遊廊之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似乎在那一瞬間已經嶽記了會昭風宮的路.我的步伐突然停頓住,腦海一片空白,定定的盯著遊廊旁的朱紅石柱.萬才靜慧師傅—席話似乎深深種植進我的腦海之中,敲打在我的心上.我不禁自問若真的將祈佑的半壁江山玩沒了,我就能開心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恨他.恨他曾經對我欺騙,恨他對我利用,恨他親手害了我的孩子,所以我要報復他.我知道,這個江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要毀了他最重要的東西,正如他毀了我最重要的東西—般.這半年來,我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勢力,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登上皇后之位,這樣才有更多的資本與祈佑對抗.可是靜慧師傅卻說我這是為了一己私利而置亓國百姓不顧,是的,如今昱國與亓國的戰事迫在眉睫,當時我想的就是乘此時形勢越亂,更好培植自己的勢力,乘機清除朝中那對我不利的大臣們.但是我卻沒想到,這樣卻是在惑亂亓國,將亓國的百姓推向水深火熱之地.難道我真的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何時起我已經變成了史書中那禍國殃民的‘禍水了頭一回,我後問起這半年的所作所為,真的錯了嗎?我,真的做錯了嗎?不,我沒有錯,我的孩子難道就該死嗎“夫人……”花夕望著呆站原地的我,細聲輕語的喚了我一聲,我黯然而回神.發覺現在的自己真的很失態,忙整理好紊亂的心緒,攏了攏披肩的白錦天蠶絲後披風,準備收拾心志會昭風宮,才欲邁出步伐,使聽見遊廊的拐角另一處傳來竊竊私語之聲.“這次展慕天打了個大勝仗,皇上似乎很開心,聽徐公公說,皇上似乎有意將丞相之位給他.”低沉細膩的士子之聲若有若無的傳來.“若他真坐上了丞相之位,那展家可就是權傾朝野了,這雅夫人必然勢頭更大,做上皇后之位是遲早了.”另一個平穩的女子之聲也飄蕩而來.聽出其中一個聲音正是楊溪容,我的唇邊勾勒出淺淺的弧度,放慢腳步朝拐角處走去,耳朵也細細聆聽她們接下去要說的話.“皇后?哼.”一聲冷笑,  “也要她能懷上龍子,若懷上龍子也不一定生個皇子,她離皇后之位還遠的很.”
  “依皇上對她的寵愛程度采看,似乎並不打算等她產下龍子,使欲封她為後.”楊溪容有些焦慮的放寬了一些嗓子,  “如今雅夫人在後宮—人獨大,在朝廷更有展慕天為其掉腰,如若再做了皇后,怕是咱們都沒好日子過了.一定要想個辦法阻止她做皇后……”
  “這你不用擔心,她與展慕天的關係慎密,經常私下有來往.我們可以用這件事來大做文章……比如說,雅夫人與展大人之間的姦情……”
  我饒富意味的聽著她們頗有興趣的談著我與慕天,她們還在為想到一個妙計而沾沾自喜時,我已經轉入拐角之處,映入眼簾的是香鬢雲墜,嬌眸水玉的妍貴人.迎風舍笑,質雅高貴的楊美人.踩著倦然的步伐,帶著無起伏的聲音道,  “預謀算計他人之時,最好現看清楚四周有沒有人.”
  兩人臉上的笑客—僵,側目望著我盈盈朝她們走去,臉色慘白一片.半晌才回神,  ‘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顫抖道,  “臣妾參見雅夫人.”
  “這麼大的禮本宮怎敢受呢?”我走到她們面前,聲音依舊如常,垂眸掃視著地上已是冷汗連連的兩個人,  “方才本宮聽見什麼來著?說誰與展大人有姦情”
  “臣妾隨口胡謅亂編的……”妍貴人的仝身都開始顫抖著,似乎將眼前的我當作比豺狼猛虎更可怕的東西.我的臉色一'凜,  “胡謅亂編?你有幾分資格在這後宮胡謅亂鎬?”音量刹那間的提高,來回縈繞在這淒寂無人的回廊之中,“花夕,給本宮掌嘴.”
  “是,夫人.”
  花夕領命,正刻提步上前,狠狠就給了妍貴人一個嘴巴子.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巴掌之聲,妍貴人身子—偏,狠狠向右傾斜,撞上了那朱紅的石柱,悶響傳遍了四周.緊接著,揚溪容一聲尖叫在四處不斷縈繞迴響,我蹙了蹙眉,看著妍貴人的額頭撞在石柱上,血液傾灑在其上,緩緩劃落自下,將雪白的地面染了紅紅的一大片,我心駭然.妍貴人在奴才的七手八腳之下抬回了寢宮,我沒有跟隨而去,更不擔心她的傷勢如何,因為這是她自作自受,妄想玎蔑我與慕天有姦情.是的,我的心早已經變的如此冷硬,再沒有任何事值輯我去牽掛擔憂.也許有吧,我的弟弟慕天.萬才聽起妍貴人陰謀著想散播我與慕天有姦情的消息之時,我的心立刻漏跳了好幾拍,我不敢想像,若這件事真被散播出去,子我,子他,會有什麼影響.儘管清者自清,但是誰又能堵住這幽幽眾口?傳多了,自然就會有人信.這宮闈的黑暗與爭權我早就領教過了,要在這個地萬長九生存下來,只能讓他人不能生存下來.慕天剛立戰功回來,若是在此刻引起了什麼亂子,我很擔心祈佑會做出什麼事來.深夜,花夕傳來一個消息,說是妍貴人的傷勢已無大礙,皇上親自前去探望親自去探望妍貴人?那妍貴人定會在他面前添油加醋的詆毀我了,若我沒有料錯,他馬上就套駕臨昭鳳宮.果然,一聲皇上駕到證實了我的精測,我起身相迎,還未站穩看清眼前之人就聽見他的一聲後問,“妍貴人做了什麼事使輯你如此動恕,競拽著她往石柱上撞?”隱隱壓下的怒氣卻仍舊無法格飾他此時的怒氣,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容恩我.我在期待,什麼時候,他是他的極限.我在等待,什麼時候,他再包客不了我了.拽著她朝石柱上撞?我輕笑一聲,她還真能將死的都說成活的.論嘴上功夫我地真是比不上她了,掛著淡淡的笑,正沉思著該如何回答他的話.是否認妍貴人的毓加之罪,還是直接將妍貴人欲散播我與慕天有姦情告知?應該是選擇後者吧,這樣,就沒有人再膽敢用這件事來大作文章.當我正欲開口時,他的臉色已經覆上了一層寒冰之霜,淡漠的凝視著我,複雜的開口道,  “馥雅,不要將朕對你的客恩,g作你欺淩後宮妊嬪的資本.”
  我微啟的唇因他這句話漸漸合上,手腳有些冰冷.這句話,是在警告我嗎他的目光鎖定在我的臉上,流連了片刻,默然轉身欲離開.我淡淡的出聲喊住了他,  “祈佑,這就是你對我最後的容忍限度嗎?”
  他的步伐僵在原地,沒有回頭,我細細打量著他的背影,等待著他說話.而他沉默了很九,才歎了一聲,“不是容忍.我一直在用•心去疼愛你,把你當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疼愛.”話罷,他未作停留,邁檻而出.我立刻追了幾步,卻又停在了門檻前.無力的倚靠在宮門之上,遙望他那毅然孤傲的身影漸漸離我遠去,豢香消,風漸漸,天慘黑雲高.我的心底五昧參雜,異常淒涼.祈佑,你說的話依舊是如此動聽.如今我們的愛情還剩下了什麼?我想,僅僅是那最後的虧欠,與最後的仇恨十日後,兵部尚書展慕天受封為當朝丞相,權伸朝野.經過多日的爭論與皇上的堅持,今日對我的冊封聖旨與金印紫綬已經送到了昭鳳宮,宮中的奴才們一見聖旨到來,皆眉開眼笑的沖進了寢宮請我出去接旨.我聞訊並沒有想像中的開心,也不理睬身後已經跪了滿滿一大片請我接旨的奴才們,只是獨倚銅鏡妝台前慵自梳頭.鳳菱霞披,玲瓏翡翠,金凰鈿簪.望著鏡中致雅雍容,邪秉膩蔓的那{長臉,猛然將手中緊握的玉梳摔在地上.身後的奴才們皆戰戰托兢的伏在地上,花多開口道,“夫人,棘心心在外等侯您出去接旨.”
  我用銳利的眼神掃了眼已碎成兩半的玉梳,再望望伏了一地的奴才們,不禁冷笑起來.自上回祈佑帶著憤怒離開了昭鳳宮之後到至今已經整整十日,他未再踏入過此處,而我也采再去見他.如今的封後聖旨與金印紫授送到這算什麼?一個貴任?一個承諾?一分愧疚我該出去接下那道聖旨的,這半年來我一直都在盼望這一天的到來,而今已經到來,我卻怯躡了.甚至覺得自己很卑鄙,覺得自己的做法竟是如此不堪,現在的我似乎與祈佑曾經對我的利用—般無二.從什麼時侯開始變的呢?是由空明堂回來之後使開始後退了.每日每夜我都在曰憶著靜慧師傅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每夜都無法安然入睡,只要一以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因我而受害的人.浣薇、莫蘭、心婉、鄧夫人、妍貴人,沒日沒夜的糾纏在我的腦海之中,回想往事,我競親手害了這麼多人.這還是馥雅嗎?•心狠手辣,冷血無情,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雙手沾滿了一條條人命,更背負了一條條血債.曾經那個馥雅心主呢?天真無邪,嚮往自由,心系天下,如今在我的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了,有的只是那個追逐權利,立誓報仇的邪惡女子了.這就是我想要的?在仇恨中迷失人的扣陸,甚至放棄了做人誼有的原則.就算你將這半壁江山玩沒了,之後呢?就為孩子報仇了嗎?你就能開心嗎苦將仇恨時刻埋在心裏,為何不試著寬恕?這樣才能做回原來的自己,這樣才能解脫.夫人卻不顧亓國此時的危機,依舊為皇上製造混亂,欲將其半壁江山毀了.您知道這樣會造成多大的威脅?亓國百姓何辜.夫人知道何謂大愛嗎“夫人!”花夕又喚了一聲.我一'凜,猛將垂掛在耳上的玲瓏耳墜卸下,由子拉扯的太快,我的耳米一片疼痛之感蔓延著.我卻未感疼痛,又將紫金鳳冠取下,頓時青絲如雲散落在頸邊垂至腰間.最後一把將身上那累贅的千褶鳳牧皇后衣脫下,掉落子腳邊,唯著薄涼的輕紗白衣子身.見此情景,花夕驚呼一聲,“夫人您做什麼.”
  我不答,越過眾奴才,走至盛滿清水的盆邊,舀起—掌沁幣入骨的清水潑至腔上.清水將腔上那班厚的脂粉洗了去,刹那間我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對著清水中的倒影,我露出一抹笑容,很九很九,都沒有這樣輕鬆的笑過了.貧尼期待夫人有空再來空明堂小坐,貧尼想為您解開心魔.我想,我該去見見靜慧師傅了,我需要她為我解開心魔.我已經無力再承受每夜被夢魘糾鞋,夜夜驚醒,午夜夢回總是感莞身旁縈繞著那些因我而遇害的人.我總是時自己說,她們的死是罪有應得,是活該,但是我的心依舊不能平復.現在的精神已經大不如前,很怕,若繼續這樣下去,我真的會精神崩潰.

鸞鳳盡鉛華

  我一身鵝黃素衣,未經傅粉拖朱描繪秀客,任青絲披肩飛泄.沒有讓奴才跟著我,獨自來到空明堂,堂內沒多大的變化,依舊是那燭香彌漫滿堂.白霧縈繞因周將我目目包裹,仿佛走進了仙境—般.放眼望瞭望空蕩的由堂,靜慧師傅不在裏邊,子是我使子堂中等待著.目光遊移在這空明的殿堂,最後停留在那樽彌勒佛身上,它似乎比曾經更加和藹可親了.上前幾步,我提起裙擺跪在了軟墊之上,雙掌輕合,閉上眼簾恭謹的拜著眼的彌勒佛.三叩之後,我聽見一十腳步聲平穩的傳來,我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靜慧師傅.她揭開裏堂的錦皇簾幕而踏出,右手依舊執著那串念珠,眸中帶著讓我安魂的笑.“夫人來了.”她禮貌性的朝我行了個微禮,那表情似乎料定我會來.“靜慧師傅,我想,我需要你為我解開心魔.”我依日跪在軟墊之上,眸子深深的凝聚在她的身上,誠懇的請求.她與我同跪軟墊之上,仰頭望彌勒佛,現恭謹的磕了三個頭,才穩住身子,娓娓而連,  “既然要解開心魔,必須現解開心結,能告訴貧尼,此刻您正在想些什麼?”
  吟日,冊封皇后的聖旨來了,那是我期待已九的聖旨,但是我卻不開心.那一瞬間,我想到的是靜慧師傅您的話,更有那莫名的哀傷.”
  “哀傷什麼.”
  “我不知.似乎在心痛,曾經我願為之付出一切的愛情到如今似乎僅剩下了淡漠.他對我再也沒有愛,僅有的是最後—份虧欠內疚.我一直暗暗告誡自己必須堅定的自己的步伐,應該朝前走水遠不要回頭.可是今日我卻發現自己退卻了,克退退不敢朝前走.在矛盾之中,我想到了靜慧師傅,我希望您能為我解開心結.”聲音中無不帶著迷惘,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或許當初我就不該踏入這空明堂,不該與她暢聊了那麼多不足為外人道的心事.噴尼可以為夫人解開心結,但是,結果如何,夫人必須勇敢的去承受.”
  她的語氣由最初的淡然轉變為認真自嚴肅.聽她話裏有話,我略微有些遲疑,最終還是頷首而應,“我會承受的.”
  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娓娓道來.“記得您初來時自林雅夫人,貧尼有些訝異,您問貧尼為何會知道你.其實,每只皇上都會來空明堂一次,除了他的江山朝政,他談的最多的還是—名女子,叫馥雅.所以貧尼對您早已經是如雷貫耳了.三年前,他第一次見到貧尼就說起了夫人,他說,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他必須犧牲自己心愛的女人來完成大愛.而這個大愛就是天下蒼生百姓.要統一天下,首先要做的使是穩定朝錒,但是朝綱上杜丞相只手遮天.那時的皇上初登大寶很被動,手中的兵權並沒有完全鞏固,他根本沒有實力將杜丞相一家剷除,所以他必須安心謀劃,他需要的是時間.沒有辦法,他只能找逐個擊破,他首先要對付的使是杜皇后,子是他狠下了心利用了夫人你.說完了這些,他為此祝下了幾行熱淚,並在佛祖面前跪了七日七夜,一直在仟悔他時你所做的一切.第一次見到高高在上的偉大帝王如此脆弱,貧尼感動了,所以會選擇進宮住入空明堂,皆因為想將他的心魔除去.他置身子權利之中,故自迷失了本性,做出了許多殘忍更令人發措的事.但是,這使是帝王呀,那份無奈與掙扎是常人所不能體會的.我的心有震撼,為那在佛祖面前跪七日七夜而震撼,沒有人對我說起過這件事,我更加不知道.原本無力的仝身漸漸緊繃起來,怔然的想著那場面,常規七日七夜仟悔嗎靜慧師傅平靜的瞥了我一眼,給了我許九緩神的時間,才繼續接道.“這三年間,每只貧尼都會為他講佛經,讓他接去那殘恩的本性,學會寬恕.因為一個皇帝若是連那僅有的包容之心都沒有的話,就不配登上帝王之位.他悟性很高,很快就學懂了,所以他去找回了自己的親哥哥,這是他懂得的包容之心.約一年前,他在貧尼面前萬寸大亂,皆因他親手將夫人的孩子害死了.那夜,他的眼底滿布血絲,不斷的時貧尼說,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將你度中之子g作自己的親生孩子,他沒想到你拽著他胳膊的手會那樣用力,更沒想到他一時未控制自己的力道將你推倒在地.我想,能讓這位帝王如此失去萬寸的人,只有夫人你一個.”
  我的手不斷的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腦海中不斷重複著她的話.我知道他對我的愧疚,也正因為知道他對我的愧疚,所以我才利用了這份愧疚在後宮中我行我素,才得到了祈佑對我如此的包容不是嗎?如今的我與當年的祈佑有什麼區別呢我倦然的笑了一聲,“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夠將所有的責任推卸嗎?原本我可以做母親的,我會有個孩子承歡膝下.正因為他,所以我終身不孕,水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
  她一怔,泰然的日光漸漸轉為忠憫,“夫人是不孕之身?”
  我自嘲的笑了笑,“很可悲吧.”
  她倦悠長歎一聲,目光若有所思的盯著簾幕,似在沉思著什麼,片刻才點頭,  “一個女人,若是沒有孩子,沒有愛人,沒有親人,更沒有信任的人,真的是—件很悲哀的事情.貧尼終子能理解,為何夫人會有如此深的仇恨.”
  我黯然垂首,十措緊扣,用了很大的力氣.只聽的靜慧師傅念叨一聲,啊彌陀佛!”隨後由軟墊之上起身,子我身邊繞了一圈,“即使是如此,貧尼也希望夫人能兼顧天下蒼生,莫為一己之私而毀了天下,到時只會陷入無底自責的深.夫人在仇恨中,迷失了自己,貧尼相信夫人本性淳樸善良,舌則,也不會得皇上如此憐惜.”
  我閉目,目入腦海中的又是那一幕幕驚擾我深夜無法入睡的畫面.父皇,母后,皇兄,雲珠,祈星,弈冰,溫靜若,連城,心婉,浣薇,莫蘭,韓冥,陸昭儀,鄧夫人,韓太后,連思……每個人的臉禮一遍遍的閃現,飛速轉動.我倏然睜開雙目,只覺額頭上的冷汗已經沿著臉頰滑落,  “靜慧師傅,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她沉默了許九,似乎在猶豫著雙日,卻還是開口說道,  “了卻塵裹,淡看世俗.”
  “靜慧師傅在說什麼?”我一怔,十措驀地一顫,衛問了一追.“唯有如此,夫人才能解脫.”她恭謹的朝我深深行了一個大禮,“有些事,夫人必須承受,不為自己,為天下.”
  我直了直僵硬的身子,緩緩起身,含著忠然可笑的目光望著她,“為何,定天下,要犧牲女人.”說罷,我轉身而去,沒有再回頭.疾步而行,漸漸遠離空明堂.徘徊過羊腸小徑,望柳綠青煙,水波蕩漾,殘絮散落在我的發間,我伸手去接那點點柳絮.突然間我止住了步伐,靜慧師傅怎會有如此太的膽子同我說下‘了卻塵寰世俗這句話.是祈佑,一定是他授意靜慧師太這樣時我說,美其名是‘為天下’,實際上還是為了他自己的私心,借他人之口讓我放棄一切,如今他克也要這樣對付我了嗎.如果這真的是祈佑的目的,那我就更不能放手了.狠狠丟下手中的柳絮,我轉身朝空明堂自去,若我沒有痛錯,此時的祈佑定然在空明堂,他就曾躲在那簾幕之後聽到了一切.既然他已經聽到了一切,我已經再沒什麼還顧慮的了.有些事情,是要自己親自去解決的.我躡手躡腳的再次進入空明堂的小院,不出我所料,裏迫侍來隱約的談話聲,我悄悄躲在空明堂外的石柱後,側耳傾聽裏面的聲音.我的心漸漸混入了穀底,果然是祈佑子靜慧師傅的聲音.我沒有想到,這又是一次預謀,納蘭祈佑,你又一次欺騙了我.我無力的攤靠在水幣的石柱上,唇遍再次勾勒出自嘲的笑客,其實,世上最傻的女人就是我馥雅.我還如此自負,自認為能與祈佑鬥.我果然是比不上他呵“了卻塵寰世俗,為何要時她說這些?”祈佑的聲音夾雜著'濃烈的憤怒之聲噴尼也是再三考慮才說出這番話.皇上,貧尼看見了雅夫人的心,早已經被人傷的傷痕累累,這是她唯一的退路.若非如此,她水遠無法放棄心中的仇恨,將來……她必為心魔所折磨,痛不欲生.”靜慧師傅的聲音格外誠懇,  “況且,皇上聽見了她對你的恨,您還放心將她留在枕邊?”
  “靜慧師傅,你錯了,其實我一直心如明鏡.”他長長的歎了一聲,“早就知道如今馥雅對我的恨,自那日她狠心的用死蟮毒殺了莫蘭,我就知道,她的恨一直存在著.”
  聽到此處,我不僅打了個寒戰,他知道莫蘭是我害的?他知道?我的思緒突然目現出那日祈佑緊緊擁抱著我,焦急的說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吃鱔魚”.“心婉,陸昭儀,鄧夫人,她做的一切,我都沒有去追究,只因那是我欠她的.終身不孕,是我給她最大的傷害,一輩子都還不完.但是,我依舊要冊封她為皇后,這不但但是對她的虧欠,更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承諾.想用愛子包客來淡化她的仇恨之心,更想將所有最好的都給她,但是,我才發現,再也不能進入她的心底.”祈佑的聲音有些哽咽.“皇上,如今正是烽煙因起之時,您不能將心思再放在兒女私情之上了.為了天下,貧尼請您放手.”靜慧師傅語氣中夾雜著焦慮,還有那勸慰,“您是明君,您應該兼濟天下,您的責任是統一天下.百姓再也不能承受連年來的戰爭,天下再也不能因分五裂了.”
  “我很後悔.”
  “後悔什麼?”
  “篡位奪嫡.曾經以為那個皇位是我水遠無法放下的一個夢,可事到如今,我累了.為了做這個皇位,我弑父,弑母,殺兄,利用我最想保護的女人.只為了鞏固這個皇位,為了這個皇位真的犧牲了太多太多……就連我心愛之人也對我懷著仇恨之一.”祈佑的聲音入狂風驟雨來的那般猛烈,救動的嘶吼著,  “這一切只為了這個皇位!只為了這個皇位!多少次我想丟棄這個皇位,帶著馥雅遠走天涯,過著神仙眷侶的日子……但是我不能,因為我是皇帝,我對亓國有責任.噴尼一直都知道,您是個好皇帝.”
  我更是不可置信的捂著唇,他原來,一直都知道.不要將朕對你的客恩,變成你欺淩後官妃嬪的資本.原采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會時我說這樣的話,原采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後宮的所作所為,而且一直都在包客.淚水終子無法克制的由眼旺中滴落,灼更了我的臉頰,最後滴在手背.既然他都知道,還要留我在身邊,他既然知道我想危害他的江山,還是要留下我,甚至要封後.封後……只因,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承諾.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我要你做我納蘭祈佑名正言順的妻子.九五之尊也是凡人,他也嚮往天倫之樂.捂著唇的手悄然垂下,我邁步由石柱後走了出來,帶著淚水子哽咽,我問,“這些話,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二人驀然側首朝我望來,眼中皆有著驚訝.我一步一步的朝祈佑走了去,淚水滴滴滾落,朦朧的目光怔怔的盯著眼旺帶著淚水的祈佑,  “如果,這些話你能親口時我說,或許現在的我就能少恨一些.可是,你從來沒有時我說過,從來沒有.”
  “馥雅……”他動情的輕喃一句,溢滿眼旺的淚水悄然滑落.啊彌陀佛.”靜慧師傅緊緊握著手中的念珠,  “皇上與夫人之間似乎存在著很多難以解釋的誤會,貧尼只想說,若一時相愛之人不能敞開心房,午夜促膝長談,那是—忤很悲哀的事.”她歎息連連,  唏望此刻,你們能放下一切,將心中所想道出.”
  深深鞠了個躬,轉身離堂,揭開簾幕走了進去.空蕩蕩的大堂之中唯剩下我與祈佑,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對視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水波透明碧如鈧,殘陽鋪水玉塵塘.我與他再次泛舟湖上,黃昏日暮斜暉如火,鋪在我們身上,將半個身子染紅.他說,一直都想再次帶我來到這,想與我並肩去看那兩株由我們親手種植的梅樹.我的心情有些悵惘,忠幣.腦海中目過的是那七日的平淡生活,若要說真正的快樂,唯有那短短的七日而已.在湖面之上,祈佑並沒有動手劃槳,自是靜坐不動,任風將水面卷起陣陣漣蒲,蔓延至遠萬.我們自都垂首睇望著水中的倒影,沉默了有大半個時辰,依舊相對無言.夏未的暖風棘徐而吹,我們的小舟始終徘徊在湖中因擺,始終到不了岸邊.“靜慧師傅說的對,若一對相愛之人不能敞開心房,午夜促膝長談,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仔細想來,我們真的從來沒有真正交遷心,曾經覺得自己很失敗,從來都沒有真正走進你的心底.但是後來,我瞭解了,你的身上水遠都留著那道防線,那道防線沒有任何人能夠_逾越介入,包括我.”最先開口說話的是我,水遠都是我.他從來都不會主動時我交心,除非我時他後問,舌則,他永遠都是那個被動的那個人.“我以為,你都知道的.”他由水中的倒影瞧過我,直視我的眸,聲音中有淡淡的苦澀.“是的,我都知道.”好笑的點點頭,他這話說的對,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我等待的是你親口對我說.”
  我用力揮手,打破了平靜的湖面,更將我們二人的倒影打碎.水花溉起,濕了我的袖,也濕了我的發,  “那次我因為你的利用而逃去昱國,可沒想到又被你抓了回來,你用七日的平凡生活想將我留下,可是我沒有留下.不止是因我有連城的孩子,不止是因我時連城有深深的愧疚,還有一十更重要的原因.”頓了頓,才道,“那七日,你確實對我很好很好,但是你對我的好只會將我推的更遠.七日,我一直在等,等你親口對我解釋皇陵下毒之事,但你始終沒有開口對我說起隻字片語,說明你還是不相信我.”
  他的身上也濺到許多水漬,點點落在他的臉上,他未伸手去抹擦,而是很認真的在聽我說這些,然後深沉的給了我一句,我以為,不用我解釋,你能理解的.”
  “是,我都知道.”我的一窒,一股惱火之氣湧上心頭,狠狠的拍打了一下湖面之上的水波.剛恢復寧靜的湖面再次被打破,我的全身已經溉滿了殘珠,激動的朝他吼著,  “每次你利用完我之後,就說【對不起,我會補償你的’你不知道,在我眼裏,這句話是對我莫大的侮辱.你以為我要的是補償嗎?不是,我想要你的解釋,我想聽你對我說出你的苦衷……雖然那苦衷我知道,但是我想聽你親口說!”
  “為什麼不問?”他的臉色漸漸浮現出迷茫,殤然,不解.“問?你要我拿什麼顏面去後問那個我最愛的男人?”原本蜷曲而坐的我倏地由舟上起身,低頭俯視著依舊靜坐的他,“問你,為什麼當初要你們狠心的對我下毒?問你,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愛的男人要利用我去鞏固皇權?你告訴我,情何以堪?我是個心主,請你讓我給自己留下那最後一絲驕傲好嗎?”酸澀的淚水襲上眼旺,一層層霧氣迷蒙,我再看不清他的表情,真的好模糊.他似乎動了動口,我黯然的打斷而接下,“就像那日在長生殿發生的一場變故,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故意推開我的.而你,也明白,我早已經知道.但是你沒有解釋,你只是再次時我說【對不起,我會補償你’,對,你的補償就是讓我做皇后.那時,又一次讓我感受到自己被你侮辱.我的孩子,換來的競只是皇后之位,你知道的,皇后之位我從來不稀罕.”
  淚水無聲無息的滑下,淚痕蔓延,我的聲音愈發的顫抖著,  “而剛才,我在空明堂所聽到的話正是我一直想要你親口告訴我的話.如果,那一番話在半年前你能親口時我說,或許……我對的你恨就不會來的如此洶湧猛烈,更不會折磨的我痛不欲生,讓我踏上了那條不歸之路.”
  祈佑緩緩站了起身,與我面對面相望,他的表情是痛苦,自責的,眼眶也是紅紅的,在那一瞬間似乎老了,更滄桑了.他問,  “如果現在,我再對你說,進來的及嗎?”
  他懇切的表情讓我一怔,這個表情是信任,不悔,與當年的漢成王—般無二.他由窗口攀爬而入,他對我說“所有計劃,停止”,是的,那是九違了的表情.自他登上皇位之後,再沒對我露出過此等表情,如今再見,我的內心洶湧澎湃無法止住.我用力咬著下唇,沾了水漬未幹的手緊緊握拳,盯著眼前這個他許九都不說話.直到舌尖感受到那'濃濃的血腥昧,我才鬆開了緊咬著的唇,仰望蒼穹,大雁劃過.我悠悠開口吟道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舂風百事非.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只又西.(選自納蘭容若《采桑子》
  娓娓念罷,因周只剩下微波蕩漾,潺潺水聲.天色漸晚,風勢更大,這才將我們的小舟吹至岸邊.他率先上岸,後朝我伸出手厚實纖長的手欲拉我上岸.我盯著他的手半晌,終子選擇將手交到他手心之中.我們的手都很涼,交握在—起卻更顯水寒連骨.踩著'濃濃的野草,清晰的泥草昧闖入我的鼻間,我的心情由最初的緊繃而逐漸放開,僵硬的步伐漸漸放開,隨他一步一步的朝那曾經有著屬子我們七日回陋的小竹屋.夜風拍打在我們身上,將衣袂卷起,衣角飛揚,他伴著我的步伐,緩緩而行.他遙遙望著初露頭角的明只被烏雲遮蓋著,烏黑散落在頸項的發絲隨風微微搖動,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而今才道當時錯,會晚嗎?”
  他見我沒說話,使苦澀一笑.看在我眼裏克有那絲絲的疼痛,以及莫名的傷感,動了動嘴角沙啞的說道,“不晚.”
  聞我此言,他淡淡的句起了一笑,終子將沉著的臉鬆弛自下,不氍不徐的對我娓娓道來,  “就從那日雲珠死後說起吧……”
  “將雲珠推出去頂罪我也子心不恩,但是沒有辦法,祈星知道的太多.直到那日我查到,祈星一直在民間因處尋訪那位幫你易客的神醫,想用這件事與包藏沈家之女的罪名來對付我.你知道,祈星已經不得不除,所以我利用你到天牢,將他逼死.其後杜家在朝廷為禍,後宮由杜莞把持,朝建由杜文林掌控,這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我知道,要打壓杜家必須從杜莞身上下手,逐個擊破.原本我打算利用靜夫人來對付杜莞,可是當我發現她與弈冰克私下有染,還懷了一個孽子,我所有的計畫都被打亂.事到如今,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找尋一個對皇后如此仇視,又有足夠的智慧與杜莞鬥的女子,不得以,我選擇了你.因為雲珠的死,你早對杜莞有恨,所以我順水推舟,用皇陵下毒之事將你的仇恨更加點燃.更為了名正言順的給你寵愛,我選擇由你來揭發靜夫人與弈冰的姦情,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對他們手下留情了,那一刻我就知道馥雅始終是馥雅,你的心不夠狠.正好,那日你為我推薦了一個女子叫尹晶,她的氣後高傲脫俗,頭腦聰慧,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顆陰狠無比的心,所以我選擇了她.而我更不想再利用你,所以我將你冷落,再也不見你.在長生殿,我看見大皇子的慘死,又見蘇貴人一口咬定是你害死了孩子,我就知道,這又是一個圈套.當你要對我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之時,我必須阻止你說,否則我在連思身上下的功夫就全毀了.所以我佯裝憤怒將你推開,但是沒有想到,你會因此而流產.那一刻我就知道,與你之間好像再也無法挽回了.從莫蘭之死開始,我就知道你對我的恨,你對這後宮的恨,我每日每夜的自責愧疚,回想多年來我對你所做的一切,克是如此卑鄙,一次又一次利用了我最想保護的女人,將她傷的體無完膚.你恨我是理所應當,為了補償你,我對你所作所為置若罔聞,因為這些都是我欠你的.你就算真的想要毀掉我的江山,我也不會怪你.這半年來,每每午夜夢回由噩夢中驚醒,我都會不禁回首多少年來我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為了保住這個皇位,穩定朝錒.這個皇位就是一個惡原,它讓我做了太多太多無法挽回的錯事,想就此丟棄,但是理智告訴我,不能.我既然用這麼多人的血穩固了這個皇位,若就此丟棄,那使是一個昏君,天下百姓將如何看待我?我對亓國有責任,所以我不能自私.”
  聽他將那幾件事清楚明瞭的敍述,我的心結也已經慢慢打開,這些話我等了太九太九,今日能聽見他親口時我的解釋,所有的怨恨似乎消散了不少,“這些解釋正是我想聽的,但是你從來都不與我提及.所以我恨你,帶著那份恨,我也走上了—條不歸之路.”
  “你還恨我嗎?”
  我不知道.但是靜慧師博說的對,如今亓國與昱國的交戰迫在眉睫,我不能執意欲豇你江山.百姓何辜.”
  感覺到他握著我的手有些顫抖,我不禁用了幾分力氣回握著他.追踏過漫漫草叢,將螢火蟲驚飛,漫天縈繞.那一瞬間的砰然心動,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幕,我鬆開了他的手,伸出手心,幾隻螢火蟲停留在我的手心.我舍笑而望著對面的祈佑,有兒只螢火蟲停留在他的發梢之上,他的眼中印著滿滿的螢光,眼底深處藏著我.“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喃喃吟出,我雙手用力—揮,停留在我手心的螢火蟲翩然而去.我在原地輕旋個一個圈,發絲舞動,  “祈佑,我為你再舞一曲鳳舞九天,謝謝你對我這半年來所作所為的包容.”
  他的目光中舍那屢屢柔情,頷首而應.我後退數步,驚起了更多的螢火蟲,綠光包圍著我們兩人,猶如身在仙境.翩翩若飛鴻地張開雙骨您然而轉動手臂,右腳足尖為軸,身輕年旋轉,鵝黃輕紗裙如花蕊進放吐燦,飛揚如絲.我沒有著華麗的年衣,未佩戴繁複的首飾,一切都是如此簡單清平.此舞,我—生只舞過三次,第一次在馥香宮,第二次為了仇恨而在養心殿起年,這是唯第三次,也會是最後一次.翩舞而起,帶著輕巧的步伐,一連三個飛躍,宛然天成,連貫如一.幾次對上他那秉情深鎖的目光,我盈盈而回視,驀然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切,恍若初見那般,他對我說,  “馥雅心主是嗎?我們談筆交易如何.”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句話不該用在我們身上,我與他的初見就是一場交易,一次利用.帶著微微的喘息聲,一年終罷.未站穩,我已經被一雙手臂牢牢的鎖在懷中,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將我箍在腑前,暗啞之聲由頭頂傳來,  “馥雅,以後我什麼都和你說,不要再恨我了,好嗎?”
  聽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我點頭,“好,以後我們都不要再相互折磨了.”
  “你說真的?”他壓抑不住的激動脫口而出,倏地鬆開了我,用銳利的眼光直視我的眼底,打算從我的眼中看出真假.我用唇邊的笑客,和毫無起伏的眸告訴他,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放棄仇恨不止是因為祈佑時我的坦誠以及那包容,更是為了天下的百姓.亓國與昱國遲早是要開戰的,不論誰是最後的霸主,對天下百姓都是件好事.我不該再為一人之私而惑亂朝錒,有些事我是該放下了.那夜,他帶我去看了我們種植的梅樹,經過一年來陽光的拂照,露水的洗滌,它們開的很健壯.祈佑時我說,以後每年都要與我一同來此,親眼看著梅樹的成長.深夜蟬聲鳴鳴嘶啼,我們相擁而睡在竹屋之中.桃在他的臂丐中,我一夜未眠,腦海中千絲百緒的回想了好多好多.初見,他溫秉的抱我上馬,我已經被他那深深柔情的眼神吸引.他大婚那日,不顧一切沖進屋內,他告訴我,如果這個皇位要用我來交換,他寧可不要.毀容後的再次相識,他說,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大婚那夜,他說,我愛你.後來,我們的愛情使在大婚後慘變,他對我無情的下毒,甚至子利用我們之間僅剩的愛情.這是對愛情的背叛!我雖然可以原諒,但是這份曾經純真的愛情早已經被歲只斑駁的痕跡所毀,變的傷痕累累,我早已無力再承受這份愛了.多少次倚靠在祈佑的懷中,我捫心自問,我與他真的能回到從前嗎答案卻是‘不能’.是的,愛情—旦失去了原本的純真,就算我與他再怎麼相愛,始終都會有一屏障檔在我們之間.那道摒障正是‘欺騙’這半年來,每當與他在—起,我想到更多的不是愛,而是欺騙.總會問,他這次又會有何目的?難道又是一十陰謀的開始?沒日這樣的猜忌,我早已經累了.還有一道致命的屏障,正是我那逝去的孩子與連城,我無法說服自己安心的與一個殘害我孩子的男人在—起.孩子不會允許,連城更加不會允許.靜慧師傅說的時,唯有擯棄心中的雜念,放下仇恨,不要再迷惑驚慌,這樣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既然這份愛情早已經漸漸離我遠去,我與祈佑又何苦將愛強留在身邊,這樣的情只台拖累了兩人的身心,從此更加陷入矛盾掙扎.一陣晨露幣風由宙口劃入,我打了個寒戰,迷茫的望著濛濛亮灰沉的天色,我再次側首望著祈佑臉上那分明的線條.他睡的很安靜,臉上進掛著淡淡沐人的微笑,與他同床共枕這麼九,從來沒有見過他睡覺時掛著如此安靜的微笑.不禁伸出自己的指尖,輕輕撫摸過他的臉,他動了動.我立刻抽回,生怕驚醒了他.很快他又安逸的沉入夢鄉,看著他的樣子,我的臉上劃出甜蜜的笑.我真期望每日都能見到他這樣安詳不帶面具的笑客,但是我知道不可能,我們之間的阻礙太多太多.即使心中會有遺憾,但那卻套是永遠的牽掛,子我子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想到這,我悄悄的下床穿好鞋子,輕手輕腳的走至竹n邊將其拉開.儘管我用了很小的力氣,依舊發出了一聲細響.我回首而望,祈佑依舊安靜的躺在床上,睡的很酣甜,我深深的凝望著他,低聲道,  “祈佑,一定要做個好皇帝.”
  說罷,我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屋子,外頭下著茫茫細雨,天空格外灰暗.我的臉上發上皆彌漫著飄飄雨珠,始終沒有停住步伐,踏過滿是晨露的草叢,有漫身的葉草劃過臉頰,帶有絲絲的疼痛.燭花搖影,冷連疏衾剛欲醒.待不思量,不許孤眠不斷腸.茫茫碧落,天上人間情一諾.銀漢難通,穩耐風波願始從.抵達岸邊,我扶起菜使承舟而去,泛著連寒的湖面,霧氣皚皚升起,迷花了我的眼眸.乘著小舟漸漸遷入湖心,伴隨著微風我回首望岸邊那屬子我與祈佑兩人的竹屋.以後,那兩株梅,只有煩你每年去看看了,馥雅再也不能陪你了.你是個好皇帝,不論最後你能不能統一天下,你依舊是我眼裏的好皇帝,一定要兼濟天下,不要再被心魔控制.即使我與你一別兩萬,請你一定要珍重,珍重.了卻塵裹,淡看世俗.是的,要除去我心中的仇恨與迷惑,我必須了卻塵裹,淡看世俗.“馥雅!你不要走.”
  一聲隨風飄蕩而來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我驚詫的看著在湖岸邊焦慮的呼喊著我的祈佑,心中隱隱作痛.他何必追出來,他有他自己的責任,不能在枉顧兒女私情了.我更不想牽絆他的腳步,他應該去走他自己的路.曾經你能時我如此狠心,那麼這次,請你再狠一次吧.我朝他揮了揮手,向他告別.始終保持臉上的笑客,並不想表露悲傷.隨著小舟越飄越遠,在岸邊的他漸漸模糊在我的視線之中,我緩緩回身,更加用力的劃著小舟朝對岸而去.而聲後那一聲聲的“馥雅”伴隨著涼風冷雨打濕在我的臉上,我已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滴滴滑落,透心涼.納蘭祈佑與馥雅緊緊擁在竹床上,我雖IW著眼睛卻一夜未眠,而馥雅也一夜未眠.我想了許多關子i扒年來發生的事.親手將母后送入冷官,將身為太子的哥哥逐出皇宮,將父皇用慢性毒藥一點一點的毒死,最後為了鞏固皇位將對我情深義重的雲珠推了出去.再派韓冥殺我母后嫁禍祈星,派人溺死明太妃,利用馥雅欲除去杜莞……我做了那麼多殘忍的事,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馥雅,你真的能原諒我曾經對你做的錯事嗎?你真的能夠釋懷那個孩子被我親手殺了嗎突然感覺到有一雙冰涼略帶顫抖的手撫挺L我的眉心,我的呼吸一室,但是很快使平靜了下來.突然感覺她立刻抽回了手,周圍安靜的讓我恐慌,第一次這樣的安靜克讓我覺得……我仿佛要失去她—般.良九,只聞馥雅輕聲一歎,細到讓我覺得她是舌曾經有過歎息.她悄悄的爬下了床,拉開了竹門,我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我不知道是否該留住她,如果離開我是她的選擇,這樣她能開心……那我使放你走.可是,為何心卻如此疼痛.“祈佑,一定要做個好皇帝.”
  她低低的說了一句話,我驀然睜開雙眼,由床上彈坐而起,望著那敞開著的竹n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是要走了嗎?她真的要走了她要我做個好皇帝……可是她不知道,我也想做個好丈夫,想將曾經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補償回來.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這個皇位.若早知道搶奪到這個皇位要失去犧牲這麼多,我斷然不會選擇要這個皇位.她一直想要自由,從第一眼見她開始我就知道,她不屬子皇宮,她屬子這個乾淨的荒原山間.是我硬將她拉幾這個血腥的權利之爭,將原本純真無邪的她變的如此世俗.我該放她走的,我該讓她解脫的,可是……我捨不得,真的捨不得.不可以走!
  一想到這裏,我臉鞋都未穿使急急的追了出去.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若此次放開了她,我會後悔一輩子.當我追到岸邊時,只見馥雅已經乘舟漸漸離我遠去,涼風襲襲拍打在身上.我知道馥雅要去空明堂,靜慧師傅對我說過,如今唯一讓她解脫的辦法,只有了卻塵寰.我不想放手,更放不開.“馥雅,不要走!”我放聲朝湖中央喊去,她朝我望了過來,沒有說話,只是朝我揮了揮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似乎……在對我笑.良九,她轉過身,留給我一個悽楚的背影,漸漸朝岸邊移去.我一聲聲的喊著她的名字,但是她沒有回頭,毅然踏上了對岸.不能走,不能走.我縱身一躍跳入湖中,奮力朝湖對岸遊去,沁涼的湖水與點點細雨將我的眼眸浸濕.二十七年來,我從來沒有如此恐慌過,到此刻我才知道,原來馥雅在我的心中競如此重要,甚至超越了我苦心經營的皇位.片刻我才游向對岸,帶著疲累與濕淋淋的身子一刻也未停,朝空明堂奔去.此時的雨卻越下越大,我赤足踩過坎坷泥濘的小徑直奔而去.可是,當我抵連的時候,空明堂的門卻是緊緊而閉著的,我用力拍打著厚重的朱門,帶著喘氣聲大喊道,“馥雅,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我也不知道拍打了多九,裏面卻沒有任何人回應,我無力的將額頭靠在朱門之上,雙手緊緊握拳,深深平息著內心的激動,“馥雅,我求你,朕求你……求你出來與我見一面.我有話對你說……”
  大雨不斷的拍打在我身上,雨珠一滴滴的由我額頭上流淌而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哭了,只覺得眼眶酸酸的,很疼.“咯吱”
  門緩緩被打開,我欣喜的抬起頭,見到的卻不是馥雅,是靜慧師傅.她雙手捧著—把烏黑的長髮朝我鞠了一個禮,我憤怒的盯著她,“馥雅是朕的雅夫人,你沒有資格落地的發,你有什麼資格落地的發!”第一次對她如此不敬.“皇上,貧尼並未落夫人的發.這半截青絲是夫人親手剪下要我交給您的,她說,斷青絲,斷情絲.”
  我顫抖的接過她手中那半截情絲,目光流連而上,再次掠過靜慧師傅,朝她身後的內堂望去.馥雅背對著我雙手台掌跪在彌勒佛前,原本美麗烏黑的發絲已經被剪了半截,她的心意競如此決絕“馥雅……”我沙啞的喚了一句,她沒有回頭,平穩的朝彌勒佛磕下一個重重的響頭,  “皇上請回,貧尼已經落發,與皇上之緣就此斬斷,請不要再糾纏.”她的聲音很是平穩,毫無起伏,似乎真的決心要遁入空門.我深深的凝望她的背影,“你真的能放下?八年的感情?”
  “能.”沒有猶豫,很肯定的一句話讓我的一室,呼吸仿佛都無法平穩.“我知道你想要過平凡的日子.”我頓了頓,心中下了一個很大決定,  “只要你現在時我說,我一定放下一切與你遠走”
  不止馥雅的身子猛然—僵,就臉靜慧師傅都用不敢相信的目光望著我,頃刻間跪下,“皇上!您不能衝動.”
  馥雅的身子鬆弛而下,開口笑道,  “皇上,您明知道馥雅絕對不會開口讓您放下一切的,您現在這樣說,不是在為難我嗎?”
  “我說的是認真的.”
  “不,你是衝動的.你不可能放下皇位,因為你是個兼濟天下的帝王,為一個女人放棄江山不是你會做的事.你現在這樣說,只是想將我留下,盡一切所能將我留下.如果我真的點頭同意了你會後悔的,你不屬子平凡,你屬子天下.所以,皇上請離開吧,拿的起放的下才是一個帝王真正該做的事.今日我的斷發就是了卻一切,仇恨,情愛,以後皆與我無關.”
  我愣愣的聽著她的一字一句,心裏有著無法說出的苦澀,或許……她說的是真的.在皇位與愛情中,我不可能放棄皇位.如果此刻,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王爺,我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放棄皇位.但是此刻的我是皇帝,我的無奈與苦澀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對這個天下有責任,我對百姓有責任.“皇上可聽過‘當時只道去尋常’這句話?如今清你放下,多年之後再次想起此事,卻只會是—件很平常的事.”馥雅依舊背對著我,用那清淡如水的聲音道.我無力的後退幾步,腳踩入冰涼的泥水之中,冷笑出聲,“好,好,朕放你,朕放你……”我重複著這句話,猛然轉身,投身在茫茫大雨之中,離開了空明堂.始終面對彌勒佛閉目漠對的馥雅依舊如常跪在佛前,合起的雙掌有微微的顫抖,一滴淚水由眼角滴落.執念,怨念,妄念,恨念,愛念  今日,她終子能將它全部放下了.
 —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第六卷

  第一章:天下
  元五年,七月初,昱國主動挑釁亓國,在其邊境搖旗擊鼓呐喊示威。亓宣帝盛怒之下命蘇景宏大將軍揮師而下。
  元五年,十月中,昱亓二國交戰多日,兩軍縣力相當,烽火硝煙下雙方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元五年,臘月初,亓昱二國戰事連連,風煙四起,百姓民不聊生,街頭巷尾落葉分灑異常淒涼。
  元六年,正月初,亓宣帝廢黜歷來三年一次選秀大典,兢兢業業處理政事,遠女色,近賢臣。
  元六年,四月下旬,戰事迫在眉睫,亓宣帝領數十萬痛縣親征,眾將士氣大增,捷報飛來,完勝歸朝。
  元六年,八月中,連年征戰,死傷無數。白幡飄飄,舉國同殤,哀樂遍野我在空明堂待了一年又三個月,我為靜慧師傅的俗家弟子,所以她替我取了個名號“靜心”,如今的我正如這個名字一般,心中那份夢魘早已經在這一年問被靜慧師傅所洗滌,對於這紅塵我早已經不再有過多的眷戀。
  祈佑那次的離開便再也沒有進入空明堂,也沒有來找靜慧師傅,我知道每天朝中都有紛亂的戰事,他早已經應接不暇了。還有對我的失望吧,看來他這回是真的要放我了。在心中我是欣慰的,因為他能看開,所以我的內疚也好沒有如此深刻了。倒是花夕與幕天經常會來空明堂看我,我卻是閉門不見,若真要了去世俗紅塵,就不要再與塵世間的人有任何瓜葛。否則,我如何靜下心來洗滌心中的心魔。
  我承諾過靜慧師傅,待到祈佑統一了天下,我便會將剩下半截青絲徹底削去。撫上自己頸邊的發,冰涼柔軟的感覺縈繞在我的手心,半年前已經被我揮剪而斷,經過這麼長的時間,發梢上又新長出了些許新的發絲。
  關於朝政之事是在一年之後靜慧師傅才向我提起,因為那時的我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塵世間的事她再對我提廈,已經沒有當初那份衝動與記掛,或許這就是佛家的真正境界  目空一切。
  雖然自問不能目空一切,但是對於曾經的傷痛我卻是早已忘卻,每每想起再不會是痛徹心扉,只是莞爾一笑,當作世間之戲來看。
  孤雁劃過淡淡浮雲的蒼穹,嫋嫋青煙將半山腰,深不見底,恍若懸空。天邊的瀲灩雲彩映紅了半邊天,那幻火流光的晚霞將這個秋映照的更加淒涼。
  今日是國殤日,我與靜慧師傅一同登上了那座遙攬山,  望金陵城內一片淒涼之景,靜慧師傅潸然落淚,  “天下之爭,百姓何辜呀。”
  “師傅還是沒有真正做到佛家所謂的看破紅塵,你的心還是牽掛著這個天下。”手中撥弄著憊珠,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感歎著。
  那道淚痕依日掛在她那略顯滄桑的面容之上,她沒有伸手去抹那道淚痕,任其蔓延著而下,  “靜心,你會怪為師嗎?”
  “師傅何出此言?”我深為不解,用疑惑的目光瞅著她。
  “當年在你踏入空明堂,自稱雅夫人之時,貧尼就打算點化你出家。是貧尼自私,希望你能離開皇上,甚至  貧尼第一眼就認定你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她滿目的愧疚之色,垂首盯著手中那串憊珠,繼續道,“如今與你相處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為師才發現,當初為師為了天下大義慫恿你遁入空門確實是一個錯誤。你本有很深的慧根,本性卻又是如此善艮,只要為師稍稍為你點化,解開心結,你就能成為一個好皇后,母儀天下輔助皇上的好皇后。”
  聽到此處,我嫣然一笑,  “師傅認為,靜心若真放棄了仇恨,還會願意做上皇后的位置嗎?不,皇后的位置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想要過,我想要的只是要一段平凡的生活與一段乾淨的愛情。皇上給不了我平凡的生活,皇上更給不了我乾淨的愛情,所以我與他終究是要一處相隔,兩地相思。這是一段遺憾的愛情,但是遺憾也是一種美,對嗎?”
  “你是真的看開了。”她抬起始終低垂著的頭,眼眶中有閃閃的淚光,盯著我異常冷靜的眸,  “靜心,國破家亡已經在千鈞一髮之際,不是亓國亡,便是昱國滅。”
  “師傅,你一定是希望亓國勝,對嗎?”
  “你不希望嗎?”
  “身為亓國子民,固然希望自己的國家能稱霸天下,祈佑若一統天下,百姓定然不會再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但是師傅能說昱國的皇帝便不是個好皇帝?記得九年前的昱國,領土稀少,只是在縣力上稍勝一籌。而誇的昱國,自連曦登位,短短兩年的時間已經吞併夏國,縣力更是能與亓國匹敵。您說,若昱國的皇帝不是個好皇帝,怎會將那個國家領向空前盛世呢?您又敢說,連曦若統一天下一定就會比祈佑做的差?”
  靜慧師傅的目光深深鎖定著我,似乎想將我看透,目光變化莫測讓人費解。
  良久,她才收回視線,“你比為師看的透啊。”她長歎一聲,邁步朝前走了幾腳,深深凝視那淒涼的街道上早已經沒有了孩子的遊玩,小販的叫賣,這就是戰爭給天下子民帶來的傷痛啊。
  “興許是為師根本不瞭解昱國的皇帝吧,如靜心你所言,或許他會做的比亓國的皇帝更好,但是  貧尼的心中卻早已認定,統一天下,能為百姓帶來安樂的,只有納蘭祈佑。”她口的肯定與目光中的堅定深深的打動了我,我知道,靜慧師傅一直都很心疼祈佑,甚至將他當做自己的孩子在疼愛。
  祈佑是可恨的,但是也是孤單的,他的半生幾乎沒有快樂,他的夙願只是統一天下,彌補自己曾經篡位弑父殺母的悔恨。他必須用自己的行動來告訴地下的父皇母后,他做這個皇帝做的很好,就算是百年之後離開人世,也有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父母。
  而連曦,他有帝王之才,卻是因仇恨而生。
  他要統一天下是為了幫連城報仇,為了踏平亓國,殺了我與祈佑。光這一點,他的胸懷就沒有祈佑寬廣,他只為恨,而祈佑只為天下。
  第二章:殤淚
  漫天的雨將原本乾燥的地面洗滌,濃濃的塵土味克斥著我的鼻間,我伸手接了幾滴雨珠,沁涼的感覺縈繞著我的手心。
  在風雨飄渺問,遠處競有人影緩緩而來,我凝目而望,認出了雨中之人,是蘇姚。她的懷中接著一個男孩,約莫七歲左右,長得眉清目秀,活靈活現的眼珠在四周流轉著。我很詫異,難道是專程來找我的?如今我已是一個不問俗世之人,她若找我又會有什麼目地呢一想到這,我的腦海中閃現出一個不好的預感,我與蘇姚素來沒有過多的來往,僅僅就是九年前太子選妃那刻被此有些熟稔而已,她今日的到來讓我心念一動,難道發生了什麼事當蘇姚將懷中的孩子放下之時,目光帶著屬於大家閨秀應有的淺笑,但是眸的最深處卻隱孩著一絲絲擔憂與矛盾。
  我恭謹的鞠了個禮,  “不知王妃到訪,有何事賜教?”
  “我想與你談談現今天下的紛爭。”蘇姚的手輕撫著孩子的額頭,眼中滿是寵溺,卻不直視我的目光,似乎在躲閃著什麼。
  “如今靜心已歸一佛家,天下之事於我再無干係。”我低頭輕笑,對於蘇姚突然其來的話並不多加詢問。
  “天下之事豈是我們說不過問便不過問的?”蘇姚邁進了佛堂之內,目光巡視四周,  “這世間的情愛塵緣不是你說放就能放下的。”
  聽她話裏有話,我也不再與她拐彎抹角的繞來繞去,  “王妃有話請直說。”
  她輕彎下身子替孩子擦了擦臉上殘留的雨珠,  “亦凡你去堂內找靜慧師傅說話,母親有話與這位姐姐說。”
  “恩。”他很聽話的點點頭,踮起腳在她的臉頰之上落下一個吻,然後邁著小腿跑進了空明堂內堂。看著他們母子情深,我的笑容漸漸浮現,世間最純真無私的情莫過於母子之情。從始至終,我一直都在羨幕著蘇姚,因為她有一個那麼疼愛她的丈夫,一個如此可愛的兒子,人生得此,死而無博。
  蘇姚漸漸將目光由飛奔跑進堂內的納蘭亦凡身上收回,  “雅夫人……”
  她這一聲‘雅夫人’突然敲擊了我的心,多年的往事仿佛歷歷在目揮之不去,更是讓我心驚,蘇姚一定有很大的事想要對我說,而且  只能對我說。
  “雅夫人這三個字早已不存在,還望王妃莫再喊了。”
  蘇姚怔怔的盯著我許久,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開口,那眼底的矛盾掙扎清晰可見,  “蘇姚來此是想求你兩件事。”
  我的步伐環繞著內堂走了幾步,最後雙膝跪在軟墊之上,靜待她的下文。
  “希望你能勸說展丞相,莫在與我父親鬥爭朝堂了。此時兩國正處於對壘之中,若朝中重臣還是相互敵對,對亓國來說是一件很大的弊事。”她也上前,緩緩跪在另一個軟墊之上,雙手合掌叩首而拜彌勒佛。
  “靜心何德何能勸阻的了展丞相?”我淡淡一聲輕笑,見她張口欲言,忙打斷道,“王妃請說第二件事。”
  她的美眸流轉,輕輕飄向我的全身,  “不知你是否知道,曾經韓太后做私下的生意,積攢了一大筆錢偷偷運往昱國。如今的昱國對戰事胸有成竹,而亓國卻因連年征戰而身心疲憊,國庫也日漸空虛。”
  “王妃的意思是?”
  “如今在前線作戰的是納蘭祈殞,只希望你能前去爭取一些時間,只要亓國能喘一口氣便有把握打贏這場站。”
  “是皇上的意思?”
  “不,皇上根本不知此事。是家父的意思……”
  蘇姚的聲音漸漸變笑變弱,而我的笑容卻拉扯的更大,原來我的遁入空門與看破紅塵竟然還是換不來自己想要的安寧。在這場天下爭奪中,還是要將我扯進去嗎?那我多年的沉寂又該算什麼呢?悲哀?可笑“家父?當年你的父親在朝堂之上當著百官的面說我是紅顏禍水,說我會禍國殃民。而今日你的父親卻要你來求我?笑話,憑什麼 ?”
  “家父從來不輕易低頭求人的,但如今是為了天下大義,所以請求你幫這個忙。亓國百姓的安危皆撰在你的手心裏了,我們都知道,你與祈殞的母親七分神似,你曾是昱國皇帝大哥的妃子。如果你能出面,我相信  ”
  “天下大義就要犧牲一個女人的尊嚴嗎?”緊握念珠的手心個用力,線斷珠落,一顆顆的掉落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音,劈劈啪啪……滾落一地。
  蘇姚的面容之上有著動客,眼眶上進蒙了一層霧氣,  “我知道,在皓那裏我聽了你許多的事,我知道,你是個可憐人。踏入空明堂之時我也有過猶豫,我也不想打擾你此刻寧靜的生活  但是沒有辦法,這個天下,一定要統一。”
  “天下統一,于我何干?”我奮力由軟墊上彈起,臉色有些慘白,手腳漸漸冰冷。
  “我一直以為你會是一個聲明大義的女子,卻未曾想到,你的心如此冷如冰這一句話讓我瘋狂的笑了起來,淚水飄然劃過臉頰,  “聲明大義?我從來都不知道,穩定江山要靠一名女子。”
  “雅夫人  ”
  “讓你父親來求我。”我頓時停止了自己的笑聲,淩厲的瞅著蘇姚,  “他堂堂一個大將軍,競要女兒來開這個口,豈不好笑?”
  一直有些神離的她撐起了自己的身子,臉色甚為慘白,更多的是愧疚。她,也是逼不得已才來此求我。
  “你走吧,讓你父親來見我。”驀地轉身,揭開簾幕朝內堂而去,一抬眸,靜慧師傅正用複雜的目光凝視著我。
  一雙小手扯了扯我的裙擺,  “姐姐不要和我母親吵架……”
  我垂首俯視鈉蘭亦凡,我的胸口一熱,淚水就滾落而下,  “沒有吵架  你快出去看看你娘吧。”
  納蘭亦凡那雙靈動的目光瞥了我許久,丟下一句,  “姐姐不哭。”便跑出了內堂。
  卻因這一句姐姐不哭,我的淚水更加肆意,沖到靜慧師傅懷中便大哭了起來,“世人為何都如此自私  ”
  靜慧師傅什麼都不說,只是輕輕拍著我的脊背安撫著我。

   第三章:冷雨
    我與靜慧師傅打坐于堂內,相互問沉默良久,直到夜幕低垂外邊的大雨仍舊紛紛灑灑的撲打在地,佛珠滾滾散落在面前,時不時隨風滾落旋轉幾圈。
  “你與王妃的談話我全聽見了,你作何打算?”靜慧師傅終於是忍不住開口“您想要靜心作何打算?”我彎下身子將佛珠一顆一顆的撿起,聲音毫無起伏的問道。
  “我們確實沒有權利為你選擇道路,但是為師想為這天下說一句話,希望你明白大義。”
  我冷聲笑了笑,早就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現實畢竟是現實,我終究還是擺脫不了命運的捉弄啊。
  手中的動作依日沒有停下,一顆一顆將珠子收攏於手心,  “我說過,連曦若能做皇帝,不一定比祈佑差。”
  她的聲音突然感覺有些蒼老無力,歎息聲源源而出,  “您是祈佑的妃子,您的心應該向著他。”
  “師傅說錯了,如今的我只是一名了卻紅塵的佛家弟子。”
  “發未落,您依舊還是雅夫人。”
  緊握滿手心的佛珠再次滾落一地,我驀然對上靜慧師傅的眼睛,  “靜慧師傅,曾經你認為我是紅顏禍水,刻意想將我拉入佛家我並不怪你,因為那時的我確實做錯了很多事。可如今為了這個天下,你竟然如此矛盾的想將我推出去,甚至不承認我是佛家弟子,這讓我非常恨您。”
  我猛然由軟墊上彈身而起,驀然沖出了空明堂,才邁出幾步,那遙遙大雨中站著一位兩鬢微白的老人家,不是蘇景宏還能是誰?他真的來見我了,是來求我的嗎“雅夫人,臣為當初一直與您敵對之事特地向您賠罪。”雨水侵襲了他一身,眸中更是進離不清,我看不出他的真實意圖。
  “賠罪?我怎麼看不出你賠罪的誠意。”我揚眉一笑,隔著紛落的雨簾望他,但是藏於袖中的手卻握拳顫抖著。
  他聽罷,毫無猶豫的彎下雙膝,跪在泥濘的水窪之上,  “臣向雅夫人賠罪。
  我站的筆直,迎接著他這重重的一跪,這是他們欠我的,既然欠了就該補償的。這一跪,我愛之無愧。
  “好,這賠罪我接受了。”
  “這麼說雅夫人您答應了?”他滿懷期待的看著我。
  笑容未斂,反而笑的更加放肆,“我可沒說答應,這賠罪是你自願的。”
  “你!”他臉色一變正要發怒,卻將那熊熊的怒火安奈了下來,  “雅夫人,您是善艮之輩……”
  “我可記得蘇將軍當年義正詞嚴的說我是個禍水,若將來繼續留在皇上身邊會覆滅亓國,而誇我卻變成了善艮之輩,蘇將軍您變的可真快呵。”
  “當年是臣對夫人有偏見,臣知罪了。只求夫人能忘記當年的一切恩怨,為天下百姓做一件實事,這樣的話,亓國的百姓都會牢記您的恩惠的。”他激動的朝我喊著,最後伏身朝我叩了一個響頭,  “求夫人看在亓國百姓的面上幫一個小忙吧.”
  小忙?原來在他們眼中,讓一個女子出賣尊嚴去請求敵國寬容期限竟是一個小忙?是呀,自戰國時期開始女子在男人們眼中不是一無是處便是紅顏禍水,女人的地位更是卑微不堪,而他們男人因天下而犧牲一名女子卻也認為那是理所應當。這就是女子的悲哀嗎?女人真的不如男人嗎“很抱歉,我的意向不是受萬民的愛戴。”最看不慣他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天下,犧牲的卻是他人的性命與尊嚴。
  “夫人一’他見我要走,立刻扯開嗓門沖我大喊,  “皇上是您摯愛的夫君,他最大的心願便是一統天下……而您從來沒有為他付出過什麼……”
  “我沒有為他付出過什麼 ?”步伐一頓,倏然而望蘇景宏,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質問他。我真的沒有為他付出過什麼 ?哈哈,原來我從來沒有為他付出過什“夫人  ”
  “好了,你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聽你們、便是了。”我的聲音漸漸變弱,變無力。就當作這是我為祈佑做的最後一件事吧,反正待在空明堂內是渾渾噩噩度此殘身,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讓我愛百姓敬仰,我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雖然知道連曦此時對我的恨,雖然知道自己去了很可能陷入萬劫不復,雖然知道自己很可能因此而送命……“還有,馥雅會答應此事並不是為了天下百姓,所以百姓不必敬仰我。更不是為了祈佑,所以祈佑更不必愧疚。馥雅是為了自己,希望自己……能夠解脫。
  黯然回首,轉入空明堂,沒有再落淚。
  于我,于天下,于百姓,于祈佑,我再不欠誰的了。
  此次的決定就當作……  曾經惑亂後宮半年的補償吧。
  緩緩取出祈殞曾交給我的風血玉,終於能派上用場了。原來馥雅是個敗者,竟然要用一個人母親的信物來達到自己的目地,確實可悲。

 第4章:慰勸
  
  芳上翠微,松竹博秋風,時雨潤秋草。
  在空明堂的後院有一片竹林,林問的草棚簷下滴著殘雨。
  大雨放罷,空氣中無不彌漫著令人舒暢的清涼之香甜氣味,我與展幕天相對而坐於草棚問,那一陣風煙離散將我們的表襟卷起,發絲淩亂。花夕守在棚外,眼神不斷的飄忽四周以防有人偷聽。
  我熟稔的為幕天倒了一杯雨前茶遞於他,他卻是將杯緊捏在指尖卻不飲。
  “幕天,很久沒見了,近來可好?”看他眉頭深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倒是先開口說話了。
  “好。”他冷硬的吐出一個字,又覺對我太過冷淡,便又道,  “蘇月已有六個月身孕,我快當父親了。”
  “恭喜呀。”我真心的為他感到開心,  “你現在還會與蘇景宏將軍爭鬥朝野”
  “那蘇老頭子確實可氣。迂腐又庸俗,滿口仁義道理喋喋不休,只會紙上設縣  ”他一說起蘇景宏臉色一變,數不盡的怨言便由口中吐出,可見這些日子蘇家與展家的鬥爭是何其洶湧。
  我不禁含笑望他,認真的問,  “蘇將軍真有那麼差嗎?”
  他沉思了一下便搖頭,  “其實他在戰場上還是英明的將領,思路清晰,用縣果斷。就是頑固不化,思想過於迂腐罷了。”
  “幕天,你有沒有想過與蘇將軍和好?為天下百姓,為你的妻子,也為將來出生的孩子……畢竟你們兩家是親家。”終於,我開始緩緩切入正題。
  “姐姐此次見幕天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弟弟不懂,你既已經決定要通入空門,為何還要管朝廷之事。”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口氣中含有質問與不解。
  “弟弟你先與我談談如今亓國與昱國的形勢。”
  一聽我提起二國的形勢,他幽幽的歎了一聲,神色有些悲涼,  “兩國的戰爭形勢異常嚴峻,更是攬的天下百姓民不聊生,這場仗已經打了快兩個年頭,弟弟只希望速戰爭能快些結束。”
  “那你認為亓國與昱國,誰更有勝算的把握?”我試探性的一問,想知道蘇姚所言是否屬實。
  “如今  亓國占了下風。姐姐知道常年征戰必須要有糧草,而誇戰事不斷,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國庫也日漸空虛。原本昱國該是與亓國一般,糧草無法調配,可是韓太后當年在昱國所積攢的錢財一筆一筆運送至昱國,他們的國庫才得以克足。若要繼續打持久戰,亓國一定會輸的……”他憂慮的目光不停的凝望四周,隨後飄回我的身上,用淡淡的笑安慰道,  “不怕,咱們亓國有一位戰無不勝的好皇帝,亓國一定能克服此次的為難。”
  原來蘇姚說的是真話,亓國的國庫真的漸漸空虛了,俗話說的好,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一個國家若連買糧草的錢都沒有那這場仗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打贏的,祈佑就算再如何聰明,那也是註定要輸的。
  “弟弟既然知道亓國的形勢危在旦夕,你為何不能拋開私人恩怨與蘇大將軍聯手保衛亓國?蘇將軍有領縣作戰的能力,而你有聰慧的頭腦以及統軍能力,若你們二人聯手就如銅牆鐵壁,沒有人能戰勝的了你們。”
  他有些無奈的苦笑,  “我也有考慮過這件事,可是我與蘇老頭子一對上眼意見就會向左,他頑固不化的思想我接受不了。”
  “身為將士,即使的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更何觀你現在只是退讓一步。只有朝廷上下川,才能更無問的放手去作戰。你與蘇家的恩怨就此擱一擱,待到將來天下統一後,你與他再算帳也不遲呀。”為自己倒下一杯茶,置唇邊輕輕吹了吹,再一口飲盡,  “弟弟你是明事理之人,你知道私人恩怨與天下大義孰輊孰重。”
  展幕天的神色突然黯然而下,盯著杯中之水艮久,似乎在沉思我的話。
  我與他一起沉默而下,  “幕天,你真的認為祈佑比連曦更適合統一天下嗎“姐姐問的話很奇怪。”他古怪的瞅了我一眼,“當然是當今皇上啊。”
  我自嘲的一笑,  “也對。”都身為亓國子民,誰不希望自己的君主能統一天下啊,我問的話,真的非常奇怪。
  “幕天,希望你能在此事上慎重決定,畢竟是為了    天下大義。”如今的我也說起了天下大義竟是如此可笑,原來用嘴巴說‘天下大義’這四個字真的很容易。
  幕天與花夕離開之後,我便一人獨跪於空明堂,閉目念佛。或許,這會是最後一次於此地禮佛了,我欠亓國的也該還清了。
  這幾日發生的事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水遠不要欠人情,因為將來是要你加倍還來的。曼不能犯錯,因為要為自6曾經的罪孽作出加倍的彌補。
  祈佑與我同為一處,卻兩地相思。
  父母與我骨肉至親,卻天人兩隔。
  孩子與我同為一體,卻慘死腹中。
  連城與我舉案齊眉,卻黯然殞逝。
  如今的我已是孤身一人,為這個天下做一些事又如何。連曦雖是個可怕之人,卻也是有血性之人,如他對連城的兄弟之情,我甚為感動。而連城是我害死的,如誇我若去了昱國他要對我加以報復,我也沒有任何怨言。
  如果我一人的犧牲真的能換來天下的安定,那也死而無悔不是嗎?怕只怕我的犧牲換不來連曦的通融……我想,以連曦的個性還有對我們的仇恨,要放棄這大好時機是很困難的。我的籌碼也就只有那枚風血玉吧,我只能從祈殞身上下手……只能這樣。
  “夫人,軍服已為您準備好了,乘天色已晚守衛很難將您認出之下,速速離開吧。”靜慧師傅雙手捧著一套銀色盔甲立於我面前。
  停下了正在敲打木魚的手,再將手中的念珠擺放而下,起身將盔甲接過。靜慧師傅沒敢看我的眼睛,淡淡的回避了,  “風闋門邊有蘇將軍的人接應,到時候你有權杖便可隨著蘇將軍的手下而安然離開皇宮。一出皇宮有三大高手護衛你進入昱國,而貧尼能為你瞞皇上多久便瞞多久……但是夫人的離開遲早是會被發現的,倒是難為了蘇將軍,將來要承受欺君大罪  ”
  靜慧師傅喋喋不休的念叨著,我面無表情,心裏卻在冷筻。
  ‘倒是難為了蘇將軍,將來要承受欺君大罪  ’
  這句話是在為蘇景宏擔憂,卻沒有人擔心眼前的我到了昱國會不會有危險。
  世人都是如此嗎……如果可以選擇,來生我愚為男不為女,便不用背負上紅顏禍水之名,更不用為了男子口中所謂的江山而出賣了一個女子應有的尊嚴。

第五章 龍怒

  一個月後展幕天在空明堂外躊躇良九,姐姐依舊是不見他,每次都被靜慧師傅攔在門外,說是姐姐不想見任何人,更不願再過問這世俗之事,也請他不要再來空明堂他很奇怪,上回姐姐主動召他前來空明堂,勸慰他應與蘇景宏擯去嫌隙穩定朝綱,甚至詢問兩國交戰的情形。他清楚的看見她眼中的憂慮,若她真的不再過問世俗之事,怎會如此越想越覺得那日的姐姐很奇怪,目光含有決絕,掙扎,所以這一個月內他想方設法的想要見到姐姐,問問她是否有苦衷,可她就是不出來相見。
  難道出了什麼事一想到此他便以輕功躍上屋簷,無聲無息的閃八空明堂的後院,後院很安靜,秋日涼爽的風將地上的塵土卷起,有些刺鼻。
  他揮手將面前的灰塵拂去,再偷溜進了後堂,舉日望去,後堂競無一人看著空空如也的後堂他的心中閃過一抹陰霾,難道  姐姐這一個月來根本不在空明堂?如果不在的話,她會去哪里了?靜慧師傅為何要如此欺瞞著他千百個疑問頓時闖入心頭,雙拳緊握成拳,憤怒的揭簾闖進空明正堂。
  靜慧師傅跪在彌勒佛前喃喃憊著佛經,卻被一聲腳步聲而驚醒,她望著眼前那位怒氣凜然的展幕天,先是一陣訝異,隨後便平靜而下。
  “老尼姑,我姐姐呢?”展幕天的聲音中夾雜著無限的憤怒,聲音一圈一圈的環繞彌漫在空寂的正堂內。
  “這一日,終於是來了。”她長歎一聲,目光有些許的迷離之色。
  “老尼姑,我姐姐到底在哪,你把她弄哪去了。”展幕天見她平靜的表情,怒火更是沖湧上腦門,箭步上前便掐住她的脖子。
  力氣很大,手上的青筋突起,眼光授射出一道道教致她于死地的寒光。
  靜慧師傅對他的行為舉動根本沒有作出掙扎,早在一月前送走馥雅之時她經作好了死的準備,而今若死在他手上,自己也能減少那些罪惡感了。記得當初送走馥雅後,她每夜都睡不安穩,無限的愧疚之情一股腦的壓抑在心頭。
  身為一個女人,她很清楚那份恥辱,更何觀是像馥雅那樣驕傲的女子,讓她選擇踏上那條不歸路會是多麼的誇她難堪。她與蘇將軍是自私,明知道將她遙往昱國非但解決不了這場鬥爭,很可能她會因此而送命,但是如今也別無它法了,哪怕只有一絲的希望,他們都不能放棄。
  漸漸的,展幕天鬆開了手,一把將奄奄一息渾身無力的靜慧師傅揪起,  “老尼姑,本相這就帶你去見皇上,看你在皇上面前如何作出解釋。”
  禦書房內,蘇景宏單膝跪地,日光鎮定,靜慧師傅則被展幕天一把丟在地上,她雙手無力的撐地才得以支撐整個身子。展幕天的神色異常冰冷,日不轉睛的盯著面前的兩個人,如果可以,他會毫不猶豫宰了他們兩個人。
  祈佑無力的靠坐在案前龍椅之上,眼眶佈滿血絲,似乎幾個日夜沒有睡。下顎生出了些許胡渣,異常頹敗滄桑。他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澄透如鏡閃閃發亮的的琉璃板,耳邊不斷浮現出蘇景宏與靜慧師傅所言。
  “皇上,是貧尼慫恿夫人去昱國的。”
  “皇上,是臣逼雅夫人走的,您要殺要刮,臣都不會嘸一聲的。”
  魅音魔語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重複著,折磨額他身心俱裂。靜慧師傅,他一直將她當作母親一般尊敬。蘇景宏則是他最信任的一位臣子。今日他們二人競誇夥將馥雅逼去昱國,妄想用她來緩和這場戰爭。是他的錯,當初他之所以不派人監視空明堂,只因想給馥雅一次安寧的日子,給她想要的生活,更不想讓這些俗人去打擾她……可是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他應該派人去監視空明堂的。
  馥雅,我又狠狠的在你身上劃了一刀。
  “啊一’祈佑突然瘋狂的嘶吼了一聲,由龍椅上彈起,一把將桌案掀翻。
  奏摺,書籍,墨硯幾乎全數傾打在蘇景宏與靜慧師傅的身上,二人都沒有躲,如木偶般在原地絲毫不動。
  “你們以為一個女人能阻止連曦的進攻?連曦他不止恨朕更恨馥雅!”他的日光含著悲憤,聲音近乎癲狂卻帶著顫抖,“馥雅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們競要將她往絕路上推。她也是個女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她想要的只是安定的生活,這一點奢求你們都不能滿足她?”
  蘇景宏直句句盯著面前這個皇上,再也不是他以往所識的冷靜睿智的皇帝,頭一回見他如此激動。他一直以為像祈佑這樣的皇帝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丟了冷靜,他很平靜的說,  “皇上,如果臣有個女兒酷似袁夫人,又是昱國皇帝親哥哥的妃子,臣也會毫不猶豫的將其遙往昱國。不論她是否成功,即使有一絲希望臣邡會試。因為這是為了大義,天下大義,黎民百姓。”
  “好一個蘇景宏!”祈佑含著殺意的日光瞪著他,“這個天下的大義難道就是犧牲一個女人去完成?”仰天大笑幾聲,卻讓人覺得渾身粒粟都起來了,那聲音不斷克斥在禦書房,就連守在外的侍衛們都有些驚懼,戰戰兢兢的望了一眼緊閉著的禦書房大門,奇怪到底是什麼事能引起皇上如此激動。
  只聽禦書房一聲“鏘!”,長劍出鞘之聲。
  祈佑手中緊握著一柄透著寒光的劍,光芒遷冷,直逼眾人。
  “你要將朕的馥雅朝死路上推,朕也要殺了你!”祈佑氣紅了雙眼,提劍使沖向蘇景宏。
  展幕天一見形勢不好,也沒多想使跪擋在蘇景宏身前,雙手死死緊握祈佑那柄劍鋒,血緩緩滴落蔓延,映在地上好大一片,“皇上您不能殺蘇將軍,他做的一切  是為您,為亓國,為天下。他縱有千般不是,您也不能殺他啊,如今亓昱二國的形勢緊張,若您再殺了蘇將軍,必然會引起朝野大亂,昱國使更能肆無忌憚的長驅直八,到時候其形勢一發不可收拾。”他從來沒想過自6會有一日跪在皇上面前為蘇景宏求情,在心中,他是恨不得將它千刀萬剮方甘休。但是他不能如此自私,他必須考慮到亓國的安危。
  也許是被那刺日的鮮血所震搏,原本近乎於瘋狂的祈佑連漸冷靜了下來,手中的劍也緩緩鬆開,最後趺至地面。他的睦中漸漸浮現出水氣,一連後退數步,“滾,都培朕滾出去。”
  聽著皇上略帶哽哂的聲音,三人默默的叩首,一齊從禦書房內退出。
  三人並肩立於禦書房外,蒼穹慘白飄浮雲,簌簌風吹在他們身上,皆各懷心思。
  “沒想到,展相會為本將軍求情。”蘇景宏瞥了一眼展幕天的手心,血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依舊源源不斷的朝外湧。
  展幕天冷哼一聲,“你以為本相是為你求情,少自作多情。不是看你現在對亓國還有莫大的用處,本相第一提刀宰了你。”
  蘇景宏並來因展幕天此言動恕,反倒雙手撐搖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直以為展相是個公私不分,獨攬大權教顛覆朝廷的人,今日才發現,原來展相也一直心系朝廷。”
  靜慧師傅由寬大的袖子上撕扯出一條長長的布,欲為展幕天包紮,他卻回絕了,  “老尼姑,少假惺惺了,如果我姐姐在昱國真出了什麼事,你一定要陪葬。
  靜慧師傅很肯定的笑道,  噴尼到覺得,夫人她不會出事。因為在昱國,有祈殞!”
  這一言倒是點醒了展幕天,讓他的心中沒有你們憂慮了,如果現在的祈殞鐵了心要保姐姐的話,姐姐定然能夠黯然度過危機。不為其他原因,只因如今的祈殞手握重縣,是攻打亓國必不可少的一名艮將,只有他才最熟悉亓國的一切路線以及佈陣圖,昱國之所以能如此放肆的攻打亓國全因他們軍中有祈殞。
  希望姐姐在昱國真的能安然,希望祈殞真的能保住姐姐。

第七章:鳳血

  雨後曉輕寒,花落今朝又吹去,波上清風,畫船明月。
  一路上為了避免讓人認出身份我們繞了好大一個彎朝昱國而去,一路的顛簸時間白駒過隙一晃便去了大半個月,如今的我們已經離開了亓國邊境而進駐昱國。蘇景宏的侍衛一路緊盯著我,生怕我會乘他們不注意而逃跑了,為此我只能無奈的在心中苦笑。若我要逃,當初就不會答應他們去昱國了。
  車輪輾過的地方皆有刀槍劃過那兜駁的痕跡,有些血跡被雨水沖刷卻仍舊保留著那淡淡的腥紅之色,這樣曾經也是烽火硝煙的戰場,也是日臉旗影的殺戮,更是戰鼓宣揚的墳場。這一處處踏過的地方皆是用那鮮血與屍首堆砌的,正如戰爭的殘酷,它破壞了多少幸福美滿的家庭,剝奪了多少老少的生命。
  雖然這樣的殺戮讓多少人妻離子散,但是唯有如今的殘酷才能有將來的安定。祈佑是時的,這個天下一定要統一,更不能如我一般夫人之仁,有些事只有用鮮血去解決。
  當我是馥雅公主的時候,是養在深宮不識人間愁苦,我從小的願望就是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陪伴在父皇母后身邊一輩子。
  對,那時候的我是很天真,從來沒有想過要為這個夏國做些什麼,就連當初父皇未經我應允便將我賜婚給連城,那時候我大發脾氣,甚至幾度恨父皇。其實那個時候我還年幼,並不能理解父皇害怕這個國家被亓國吞併的恐懼,我一味的任性沒有考慮到父皇的憂慮。
  這近十年的風雨飄搖我在昱國與亓國之間來回徘徊,一去二往,那些苦難早已經不算什麼了,我能如此堅強的活下來不正是因為有了這些苦難嗎?如果沒有經歷這些,或許我還是個天真的小公主,水遠活在他人的羽翼之下,甚至在前進的路途中迷失了自己。
  如今我已不再抱怨父皇母后的慘死,也不抱怨祈佑的愛情利用,更不抱怨自己無力生子。畢竟我曾經得到過父皇母后那無盡的寵愛,我也得到過祈佑曾經那無悔的付出,而孩子……也許只是我在這個世間上唯一的遺憾了。
  當年岳飛以“宗社為重,而不知有死生,恢復為急,而不知有利害,知有華夷之限,君父之仇,而不知有身謇之禍”精忠報國的高風亮節讓世人對其讚譽有佳,我雖是女子比不上嶽飛能夠精忠報國,至少現在的我還能為亓國做些什麼,即使是死在昱國那又何妨,畢竟我自己努力過了,為天下做了一個本不該是女子所為的事。
  “夫人,前邊就是昱國駐紮的軍營了。”一直趕著馬車的侍衛聲由外邊隱隱傳來,我放眼舉日,那烽火硝煙的戰場之上煙霧彌漫,秋風塞水。
  駐守在邊防的士縣手持長槍擋住了我們馬車的前進,  “站住,你們是誰!”
  我揭簾而下,黃沙漠漠,大風侵祛。我將手中的風血玉交給士縣,  “軍爺,我們請求見你們元帥納蘭祈殞,有要事稟報,您只要將這枚玉交給他,他使知道士兵接過這枚玉觀察了許久,猶豫的望瞭望我,隨後戒備的問,  “你們由南而來,是亓國人?”
  我見他日光閃露疑惑的光芒,厲聲呵斥道,  “不管我們是什麼哪國人,重要的是現在我有很重要的軍情要稟報你們元帥。你若再耽擱分毫,延誤軍情,怕是腦袋部難保。”
  被我眼中的厲色駭住,動了動神色俯身在另一位駐守的士兵耳旁低語了幾句,使匆匆朝軍帳內飛奔而去。
  約摸過了一刻,那名士縣匆匆跑了出來,  “姑娘,元帥有請您進軍帳,不過你身後這幾名侍衛不能進去。”
  我點點頭,回首望著這大半月一路與我同行的他們,含著淡淡的笑容道,  “你們已經將我送到昱國軍營,算是不辱使命可以回亓國了。告訴蘇景宏將軍,馥雅這條命算是釘在昱國了,他所求之事我會盡之所能。”
  他們雙手抱拳,單膝跪下,很誡懇的吐出三個字,  “謝夫人。”
  最後乘著馬車絕塵離去,在滾滾黃沙之中,馬車漸遠,最後消失不見。我驀然轉身走進了軍營,是時候該面對一些事了。
  元帥主帳內昏昏暗暗的有些陰涼之氣襲來,我站在中央凝望著閉日靜坐的祈殞,他自我進來開始就沒說話,始終緊閉雙日,似乎不願見我。也許,他已經猜到我來此的日的吧。
  既然他不說話,我便也不說話,畢竟我是來求人,低人一等。
  就這樣幹站著有一個時辰,他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倏地睜開雙日,眸子中再也不是當初的憂鬱哀傷,取而代之的倒是那經過常年征戰磨練出那滄桑堅毅的痕跡。戰爭,真的會使一個人變呢。
  “我知道你來的目的。”他將一直緊緊握在手心的風血玉攤赦在桌案上,  “若不是這枚風血玉,我斷然不會見你的.”
  聽他低沉的聲音闖八耳中,我沒有說話,等待著下文。
  “你這樣可值得?為納蘭祈佑做那麼多,到最後他還是將你推八昱國,妄想用你一個女人來求情?”祈殞譏諷的笑了笑,  “如若你現在的身邊站著連城的弦子,或許連曦能夠網開一面,但是很可惜,你與連城的孩子被祈佑親手殺了。”
  我一怔,臉色有些蒼白,“孩子的死是上天的懲罰,不能怪任何人。”
  哼到如今你競還在執迷不悟的幫祈佑說話?”他的神情有些激動,  “若不是祈佑,敏鐓也不會死!”
  “敏姐姐  死了?”我猶如聽見一個晴天霹靂,腦海中瞬間閃過在昱國納蘭敏曾經對我的關懷與開導,那一顰一笑深深的銘刻在我的心中。
  “早在兩年前,病死在夏國。”提起納蘭敏,祈殞的目光中閃爍著傷痛,“都是納蘭祈佑,若不是他謀害父皇,我怎會想要與他爭奪那個皇位,敏敏也不會因獨在異鄉飽受著思9的情緒,憂鬱成心病……”
  腦海中那瞬間的空白漸漸斂去,平復了心中的難過,  “為何要一味的責怪祈佑?你的父皇他對祈佑又做過什麼呢?自幼就唆使他對付自己的母后與哥哥,甚至承諾將太子之位絝他。後來他做到了,納蘭憲雲給他的又是什麼呢?是欺騙與背叛,他要立的太子是你納蘭祈殞啊。對於一個從小就被母親冷落其後又被自己所尊敬的父親欺騙的感覺,你能體會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那個皇位,我甚至一度對父皇說,我不要那個皇位。我不會和祈佑爭的,可是為什麼呢,父皇也是他的父親,他怎麼能如此心狠的將他毒害!”
  “你的父皇最疼愛的就是你這個兒子,其他的兒子在他眼中根本一文不值,為了你,他利用了祈佑,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將皇位給你,已經由不得你說不要。既然他要扶你做太子,那擋路的人都得死,而祈佑正是第一個威脅  祈佑若不先下手為強,他就會死在納蘭完雲的手中,你難道沒有想過嗎?你只會一味的將責任推卸培祈佑,你卻沒想過你的父皇對祈佑又做了什麼 1”
  祈殞一聲諷刺的輕笑傳八耳中,看著他眼眶紅紅,瞳中帶著迷蒙的水汽,才驚覺自己的話說的太重,  “祈殞,對不起,我知道你從小也在孤單中成長。”
  終於他忍不住落下了淚,他就像一個孩子一樣脆弱的看著我,將眼前的我當作他的母親般凝望,淚水一滴一滴的灑在桌上,  “母妃  ”
  聽他對著我喊出‘母妃’二字,我心頭一酸,更覺得自己剛才對他說的話太重。畢竟我是頂著一張與袁夫人極為相似的面容在指責他,  “祈殞,對不起”我又一次道歉。
  “從小我就看著弟弟們依偎在母親的懷中,那幸福甜蜜的笑容讓我好妒忌,總會問麽麽為什麼我沒有母親,麽麽總是黯然低下頭不再說話。直到那日,父皇對我說,母妃是被皇后害死的,要我記住殺母之仇。還對我說,為了讓我安全的成長,他不能給太多的寵愛給我,他要我堅強,要我等他為母妃報仇。”他的手指輕輕的撫摸過風血玉,目光中無不帶著深深的情愫,“一直陪伴我走過這麼多年的除了這枚風血玉便是母妃的畫像,雖然我從未見過母妃,但是我卻深深的感覺到母妃就在我身邊,一直陪伴著我。”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等待父皇為母妃報仇,只要母妃大仇得報我便能安心的度過餘生了。直到你的出現……那張面容不是我的母妃又會是誰呢。你一定很奇怪當初父皇為什麼逼你走卻不殺你吧,其實是他給我的承諾,只要剷除了東宮與一切障礙後,他就會要人將你帶回來,做我的王妃。這是彌補,對母妃的彌補,對我的彌補。”
  “或許父皇對他的女人與兒子是冷酷無情的,但是他對母妊對我都是有情的,在我心中,父皇不論做了多少錯事,他都是我的好父親,是一個摯愛我母妃的好父親。在這個世上,唯一疼愛我的人就只有父皇了,可是納蘭祈佑為何要殺父皇呢?父皇也是他的父親  雖然,父皇一直都在利用他  ”
  說到這裏,納蘭祈殞的聲音已經哽哂,緊捏風血玉的手已經連白,毫無血色原來生在帝王謇的皇子都會有一段屬於自己的悲傷,我不該去妄議誰對誰錯,更不該只站在祈佑的角度去看待納蘭憲雲的所作所為。站在納蘭完雲的角度上看,他為自己心愛之人報仇沒有錯,他要將自己的皇位傳培鈉蘭祈殞也沒有錯。
  錯的只是他們用錯了方式,傷害了自己至親的人最是無情帝王謇,原來這句話的涵義在此。
  我上前幾步,拿出帕子為祈殞擦拭臉上的淚痕,指尖撫過他的額頭、發絲,就像一個母親般在慰撫自己的孩子。
  祈殞的身子有些顫抖,卻很安靜的靠在我的懷中,像一個受傷後尋找到自己港灣的孩子,“母妃……”他動情的喚了一聲。
  拍著他的脊背,我的聲音也開始哽哂,  “母妃在這,你有什麼傷心難過儘管說出來,哭出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母妃,殞兒好想你,二十九年了,您怎麼台得拋下孩兒一人在世上……您與父皇在天上已經相聚了吧,孩兒也想與你們團聚,只是……父皇的大仇未報,孩兒不能去,不能去……”
  一聲聲的呢喃敲打著我的心,也想到了自己的父皇與母后。
  母后,當年若不是你讓我為夏國報仇,我也隨你們去了,也不會偷生了近十年之久。母后,如果當初你能帶馥雅一起走,或許我還能停留在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的心性上呢。

第八章:手足

  我躺在軍帳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帳頂,還有大風呼呼字耳邊咆哮吹過。
  外邊隱隱約約傳來廝殺與哀號的聲音,我一刻也不敢閉眼,我知道那是殺戮的聲音。還有連天號角以及戰鼓宣揚,聲震雲天。
  記得晌午之時將士來報,亓軍正飛速朝昱軍境地來犯,聽聞他們縣分四路循序漸進的欲將昱軍包圍,而昱軍只要一個不留神便會處於四面楚歌的形勢。
  祈殞聽聞消息,當即便披上盔甲,抗起長槍出帳整頓軍隊迎戰。我默默站在軍帳中遙望他遠去的背影,剛毅挺拔,帶了幾分決絕之態。
  頭一次覺得自己竟是如此卑鄙,帶著亓國所謂的責任來到昱國軍帳懇求祈殞能夠退縣勸慰連曦  雖然,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連曦沒有理由放手。如今只是在比,誰在這場戰役中能堅特下來,這只是一長持久戰。
  但是亓國堅特不了的,沒有錢糧,他們必敗。
  不知又躺了多久,忍不住,終於下榻,想出去看看外邊的情觀到底如何。在揭簾那一刹那,我看見漫天滾滾的黃沙席捲著整個軍隊,在月光的照耀下,帥旗飄飄紅幡飛揚,那是屬於勝利的旗幟,凱旋的歸來。
  昱軍勝了祈殞下馬,表情卻沒有勝利的喜悅,我迎了上去,接過他手中的銀色頭盔,問他,“勝了嗎?”
  “恩。”他淡淡的應了一聲,揭簾進帳。
  我趕緊跟了上去,  “為何不開心。”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背對著我的身影有些蒼涼,  “我屠殺的  是我的子民我怔住了。
  “每次戰爭結束後,看著滿地的橫屍,我都會對自己說,那是我的子民,亓國的子民。而我競幫著昱國在對付自己的……  家人。”
  我的手緊緊將頭盔捧在懷中,聽他將亓軍的戰士禰做‘家人’,心中似乎也被什麼東西扯動著,  “既然不想對付自己的家人,為何不停止。”
  “停不下來了,更何觀,我要為父皇報仇。”他由懷中掏出了那枚風血玉,轉身遞至我面前,  “你收回去吧,我不可能放過亓國的。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沒有動手接過,只是喃喃吟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句話說的好笑,祈佑何曾當我是同根生?”
  “祈佑給過你機會的,就像當初給過祈星機會。”我將頭盔放至桌案,娓娓而道,  “當年祈佑知道祈星對他萌生反意,他非但沒有著手對付祈星,反而將靈月公主賜婚于韓冥,為的只是想讓祈星懂得,他並不想對付自己的哥哥。但是祈星沒有退讓,反而一步一步的緊逼,甚至害死了雲珠,祈佑沒有辦法,只能將祈星陷害致死。
  而對於你祈殞,他早就知道你手中有遺詔,為何先對付的人不是你而是祈星呢?難道祈星的威脅比你的威脅更大嗎?不是,是因為你常年都很安分,並沒有表露出反意,所以祈佑沒有對付你。祈佑做的這些難道不是顧念兄弟之情嗎?如果不是你們逼他,他怎會如此對你們?”
  他黯然垂首,  “其實  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曾猶豫過,掙扎過  但是祈佑他對父皇所做為  ”
  “我真的不想再為祈佑說好話,這倒會讓你覺得我有私心。但是我只是想請你也站在祈佑的立場上想想,納蘭憲雲對祈佑的所作所為。”
  那夜祈殞一夜未眠,手持長槍佇立在帳外吹那秋末的寒風,帳內燭火通明,耀花了我的眼眸。我側著身子盯著帝帳被大風時不時的吹起,祈殞的身影隱隱約約的闖八視線。
  難道生在帝王謇的孩子註定要終身孤獨,水遠在矛盾隱忍中掙扎徘徊嗎?祈殞如是,祈星如是,祈佑亦如是。
  世人都羨幕身為帝王之謇的子孫,因為在宮廷能享受錦衣玉食,更有無比尊榮與權利。可是他們可曾想過這宮闈的爭權可怕,只要一個不小心便陷八他人靜心設下的局,萬劫不復。為皇位,兄弟相殘之例比比皆是,這其中的苦也唯有處在局中之人才能體會。
  曾經看史記中的皇位爭奪之殘酷,我一直都不大敢相信。但是十年問所發生的一切卻讓我真正看見了這血腥的爭奪,就連自己都陷八這陰謀漩渦而不得出。
  其實每個人橢一段悲傷的過往,而我們也在這悲傷中學會成長。直到現在我仍舊相信‘人知初,信本善’這六個字,沒有人一出生就會害人,都是因環境所迫啊。正如我當初為雅夫人之時,在朝廷人的眼中我與擾亂朝綱的禍水並無兩樣,但是那也是為形勢所迫,所以現在的我早B經擯去了諸多怨恨,放開了自己的心去接受這一切。
  祈佑,如今的你是否B知馥雅離開了亓國,你又會報以何種態度看待這件事呢.直到清晨第一道曙光破空而出,光芒照耀至我的眼眸之中時,祈殞揭簾而至,瞳中滿是血絲。
  “我們……  回昱國。”他沙啞的吐出這幾個字使我有些詫異,由床上彈坐而起,“回昱國?”
  他勉強扯出一笑,“去見連曦,你親自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他緩步移至榻邊,將一直緊握在手心中的風血玉交到我手上,“這枝玉你收好,就當做紀憊。”
  風血玉攤放在我的手心,溫熱的感覺傳遍整個手臂。昨夜……他一直都在掙扎吧.“你知道,連曦不僅恨析佑更恨你。此行你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我會盡自己所能保你一日便是一日,其他的還要靠你自己了。”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轉身使出帳整頓軍隊。
  而我卻只能坐在榻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啞然的望著他的背影消逝在靜限之內。我是菇慶倖自己生得一張與袁夫人極為相似的臉蛋吧……否則此行,根本毫無機會可言。

  第九章:鳳闕
  
  祈殞此次派了手下—名可信的副將坐鎮軍中,他則是領了一小股的軍隊攜我隨行,可是我卻怯躡了,真的要去求連曦嗎連曦打這一場仗花了多大的心血與財力,甚至將自己的妹妹都賠送了進去難道連曦有錯嗎?他為大哥報仇,他要—統天下這有什麼錯呢?為何我卻要他放過此時這個大好的機套,如若我是連曦,斷然不會因為一個女人的求情而放棄的.我要如何開這個口去為祈佑求情,而連曦又憑什麼答應我這個害他大哥的女人去放過害他大哥的男人呢.呈國鳳闕殿樓外屏山秀,夜闌畫棟壁壘,薄霧微涼隴寒月.回廊百燈通明,風曳燭火,影踱回廊.再踏入這重重宮殿,曾經與連城的記憶一湧而上.曾經我與他牽手並肩走過這重重遊廊,他對我悉心的關懷與天下無豌的體貼仿佛歷歷在日,似乎連城根本沒有離我而去,我與他只是暫時分別了—段時間而已.我從來沒有舌認過連城對我的情與真,只是他對我的愛遠要比我對他的情更多更濃,所以我與他之間註定平衡不了,註定有一萬會虧欠.原本我打算用那個孩於與我的—生陪伴來還連城對我的情,因為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到如他這般對我這樣好的男人了.我與他在一起水遠不會擔心他會利用我,永遠不用擔心他會半路放開我的手獨自離去,更不用擔心他會對我怒目而視最後留給我一個捕捉不到的背影.但是連城卻為了我而死,上天卻是這樣註定我與他之間要水遠虧欠著……永遠也還不清,糾纏不清.“元帥,您現在最好不要進去,皇上與皇后……”在鳳闕殿外侯著的公公很是為難的擋住了我們的去路.祈殞帶著異樣的目光瞅了瞅緊閉著的朱門,“又在鬧?”
  “是.”公公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吟日皇上納了—位妃,所以皇后使前采質問……”
  祈殞聽罷,了然一笑,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那本帥在外侯著使是.”
  音萬落,朱門便被人用力拉開,一陣風將我們的衣角帶起,微微的塵土氣氣息聞入鼻間.出來的是—g妙齡女於,面容上有淡淡的憤怒還夾雜著絲絲的委蜃,眼角有淚珠懸掛,席宇間淨是楚楚動人.一襲瑰色風豔鋪落了一地,仝身被珠光寶氣圍繞著,我持她使是連曦的皇后,我的堂妹湘雲公主.她注意到我們的存在,水眸掠過祈殞掃向身後的我,神色驀地一凜,  “元帥從何時起也喜歡送美人兒到皇上這來了,本宮看她早過雙十,年紀不小了.皇上的口味可重,你將這上了年紀的女於送給皇上,也不怕惱了聖顏?”
  祈殞並不解釋,只是恭敬的朝她拘了個禮,  “若皇后沒其他事,恕本帥先行覲見皇上.”
  絲毫不顧她此刻的惱怒之色,攜我踏入了鳳闕殿.在踏入鳳闕殿時,總覺得背後一陣涼颼颼的視線,定是湘雲吧.真沒想到,連曦進到是娶了個妒婦為後.殿內燭火填滿了每個角落,幻火流光.我們的腳步聲聲迴響傳遍四周,每走近一步我的心便漏跳幾拍,總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般,對連曦競產生了莫名的虧欠.“臣納蘭祈殞參見皇上.”祈殞抱拳單膝跪下,我頭也不敢抬,隨著祈殞一同跪下.“納蘭祈殞,你可知擅離職守之罪.”連曦一開口使是質問,更因萬才與皇后的一番糾纏,聲音隱夾怒火.“臣只是為皇上帶來—名舊識,她很想見皇上一面,更有事相求.”
  “舊識,”
  只覺空蕩的步於一聲聲接近,我的心跳劇烈的跳動著,一股無形的壓力油然壓上心頭.祈殞遲疑了片刻才道,“她是夏國的馥雅公主.”
  步伐—僵,殿內的空氣頓時凝結,四處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氣息.我的目光有些淩亂的盯著赤金的地面.半晌,連曦的聲音才傳來,  “好了,你可以先下去了.”
  “遵旨.”祈殞臨走時很不安心的瞥了我一眼,仿佛此刻的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而我也嗅到了一絲嗜血的氣氣息.持祈殞走後,殿內更加沉寂,就連呼吸都院重了起來.鬱鬱的冷寂讓我的•心由最初的焦虐轉為壓抑,他也不說話,就怔怔的站在我跟前.他不說話我使也不說話,頭垂的老低,一時也嶽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隨我來.”良九他才吐出這樣一句話,未等我有反映率先離去.我強忍著膝蓋上的疼痛,一路尾隨他朝鳳闕殿內走去,鵝黃色翼錦紗在殿中四處覆蓋舞動,朦朧如淡淡的煙徐徐而飄,連曦那寬鬆的龍袍拂在地上擦出淡淡的聲音.麒麟大鼎的青煙嫋嫋散出,有那淡淡的沉香之昧.這是寢宮,連城曾經住過這裏……這裏面有許多許多的回憶,頃刻間一湧而上.連曦走至花梨木雕制的龍床旁,彎下身於用力拍了龍床三下,頓時那赤金流黃的牆面上敞開一道石門.是密室.連曦頭也沒回,徒步走了進去,我不言不話的隨他一同走了進去.密室內很陰暗又很寒涼,我豌手互環摩擦了許九,眼波四處流轉尋視四周的一切,直到我看見個牌位之時,步伐猛的頓住.上邊清清楚楚的寫著‘昱世宗連城之靈位’,連曦競如此有心,競為連城在此設靈.連曦移步至靈位之前抽出三支香點燃,虔誠的拜了三下,隨後插入靈前那滿是香灰的鼎爐中,輕煙嫋嫋升起,“你難道不想拜祭一下大哥嗎?”
  正在愣神的我聽到他這話立刻回神,拿起三支香使點燃而跪下,含著絲絲水汽凝望上邊的幾個字,“連城,對不起,馥雅對不起你.”
  “你當然該對不起,當天若不是你要為祈佑檔那三支毒箭,我大哥怎會為了你而檔下三支毒箭致死i”他驀地蹲下身于,單手狠狠的掐著我的頸項,目光中含著駭人的殺氣.

  第十章:死生
  
  我的手緊緊握著那三支香,呼吸很是困難。連曦的話勾起了我一直不願回想起的那一幕,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由眼角劃落。連城死前那一刻的記憶我封閉在內心最深處,不敢回憶。連曦  若要殺我,我也沒有任何怨言,因為這條命是連城的,連曦若要討要回來理所應當。
  在我快要室息之時,連曦才鬆開了手,我得到解脫立刻呼吸著周遭的涼氣。
  “為什麼你執意要去找韓冥要真相,為什麼得到真相你不回來,你若回來了大哥怎會死  怎會為了你而親征亓國  ”他神色悲痛,雙拳緊握,青筋浮現。
  “我答應過連城,我一定會回去。不是我不願回去  而是被祈佑扣留下來連曦側目望了我一眼,冷笑出聲,恢復了自己的情緒,  “你在如此為難的時刻前來昱國為了什麼 了”
  “為了    為了    ”我猶豫著要怎麼說出口,他卻笑了起來,笑聲卻是如此令人難以琢磨,順勢輕巧的將我的話接下,  “為了要我停止戰爭,給亓國喘口氣的機會,對嗎?”
  “是。我希望你公平一點,若按實力你根本不是祈佑的對手,你靠的只是倒戈的祈殞還有韓太后秘密運來昱國的一筆一筆錢財。你作為一個帝王,你用的手段  ”
  他淩厲一聲打斷,  “你剮與我提那所謂的手段,祈佑所用的手段比我少嗎我至少不會用自己的女人去鞏固這個皇位  而你,馥雅公主,一輩子都在被祈佑利用,你卻不能迷途知返,甚至犧牲自己的尊嚴來昱國求我。”
  聽他的聲音淩厲,我心中的怒氣也湧上了心頭,出聲質問道,  “對,你是沒有利用自己的女人,但是你卻將自己的妹妹推給了亓國,甚至派人扼殺了自己妹妹的親生兒子。你比起祈佑,又能好到什麼地方去呢。”
  “所以你就不要用作為一個帝王該有的德行來要求我,作為帝王就該利用自己身邊所能}q用的一切。”
  利用自己身邊所能利用的一切我在心中重複著這一句話,連曦他作為帝王果然夠狠,比起祈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祈佑的狠遠遠比不上連曦的狠,因為祈佑知道自己的母后是愛著他的,更得到了親哥哥的諒解,這一切已經教會了祈佑,這個世間上還存在著親情,他也在靜慧師傅那除去了多年的心魔,也學會了寬恕包容。
  而連曦從小就生活在眾人的歧視與白眼之下,承受著無盡的委屈,而母親還被大娘親手推入井中致死,這樣的環境早就早就了連曦的冷心。為了連城,所以他沒有報復大娘,只因他真的當連城是大哥,更感恩于連城的相救。可是後來,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也離他而去了,而且還是死在自己的箭下,這樣的痛苦成就了現在的連曦。
  祈佑是在這黑暗的角落中慢慢尋找到了光明,而連曦卻是在光明中漸漸迷失了本性。
  突然之間我們兩陷入了沉默,我的全身力氣仿佛被人抽空,無力的癱坐在冰涼的地面,只有用雙手才能支撐自己的身子。
  良九,連曦淡淡的問道,  “你會心疼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讓我一時間沒有反映過來,側目凝望著蹲在身旁的他“什麼 了”
  他陰鷙的笑了笑,  “原本只是想用思兒的孩子之死來逼你出宮,卻沒有算計到,大哥的孩子也因那一場變故而喪失。孩子的死你會傷心嗎?我想你會慶倖,孩子沒有了,你就不再有自擔,可以名正言順的待在納蘭祈佑身邊對嗎?”
  對於他的自我理解感到好笑,  “你是這樣看我的?”
  他不理會我,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嗎,倘若你傷害了大哥,我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記得,所以此次來,我是報著必死之心而來的。”
  “為了祈佑,你抱必死之心?”
  我卻是含著薄笑而否認道,  “你錯了,我不是為了祈佑,我是為了天下。”
  “天下?好一個冠晃堂皇的藉口。”他的聲音中帶著絲絲笑意,渲染在空氣中異常扭曲凜然。
  對他的嘲諷置若罔聞,  “連曦,你爭天下為的是什麼 了”
  戾氣。
  “為大哥報仇,將納蘭祈佑踩在腳底下。”說這句話的時候無不帶著陰狠與“你是為了仇恨爭天下,若這個天下真的到你手中,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呢?誅殺祈佑對嗎。”我輕笑一聲,直直的望進他的眸中繼續說,  “當天下常年處在戰亂之中,百姓苦不堪言,你統一天下第一件事要做的卻是報復仇人而不是安定天下,你真認為自己有資格做皇帝嗎?”
  他聽完我的話,良九才問,  “祈佑,就有資格嗎?”
  “是,他那個皇位得來的不光彩,曾經的他也是為了仇恨而想得天下。現在他卻不再是那個為了仇恨而一心要得到皇位的人了,他說,這個天下四分五裂太久了,必須統一。而這一場大戰是在所難免的,唯有用鮮血才能解決一切。不管這中速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那是必然的,與其半年一小仗兩年一大仗的打來打去,不如一次性將血流盡。”
  “說來說去,你還是向著納蘭祈佑。在你心中除了納蘭祈佑你就看不到其他人了嗎?”他猛然捏住我的雙肩,我蹙了蹙眉頭悶哼了一聲。
  “我是就事論事。”強忍著錐心的疼痛一字一句的說,  “如果你也能兼濟天下,我絕對不會為祈佑說話。因為我相信  你並不比祈佑差。”
  他緊捏著我雙肩的手依舊沒有鬆開,而是冷冷的笑了起來,最後轉為狂放的大笑。那笑聲如暗夜鬼魅一般克斥著整個密室,回音陣陣。
  艮九他才平復了一下情緒,犀利的盯著我,  “馥雅,你水遠是辰妃,水遠是昱國的人。昱國若統一天下,你便與昱國同生。昱國若被亓國毀滅,你便與昱國同葬。”
  
十一章:夜刺
  我被連曦一路拖拽著出了風闕殿,樣子有些狼狽。一直守在外面的祈殞一見我們出來立刻i已居一旁,  “參見皇上。”
  “祈殞,你現在立刻回邊防駐守,你撞離職守的罪過往後再與你算。”連曦一把將我拖了過來,推至兩名侍衛身邊,就像是丟一件物品一樣,淡漠的對他們說,  “帶展妃去昭陽宮好好看守著。”
  祈殞有些不能理解此刻連曦的舉動,疑惑的想開口說些什麼,  “皇上  ”
  連曦一言打斷了他說的話,  “祈殞,你現在就連夜回營,若是讓亓軍知道此刻的主帥競撞離軍營,那我軍必定處於異常危險的時刻。”
  對上祈殞的眼神,我默默的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連曦的心意是沒人能左右的。
  “是。”祈殞恭敬的拜別之後,毅然投身於漫漫黑夜之中,臨走時我看見他眼中的猶豫掙扎。
  國一段喘息的機會吧,可是他始終沒有開口,我們都知道,連曦此刻的決絕,要放過這大好時機是絕對不可能的“展妃,請。”兩名侍衛口氣恭謹卻很強硬沒有再看連曦的表情,我隨著他們一同轉身步出那衝衝遊廊蒼茫靄霧將樓臺宮殿重重籠罩,孤風吹落枝上殘葉,片片捲入萎草之內。浮雲速月,星疏幾點,我再一次踏入了昭陽宮。
  猶記得最後一次與連城的分剮便是在昭陽宮內,那日下了好大一場雨,連城依日來到昭陽宮,他說只為品我一杯雨前茶。我曾答應過,待我由亓國回來後天天為他泡雨前茶,卻沒想到那日卻是最後一杯。
  如果當時連城能當場揭穿我已經懷孕的事實,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可是他不會,他從來不會厲色而對,更不會對我說一句重話。在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到比連城時我還好的人,曾多次問自己,為什麼不愛連城,卻終究找不型答案。
  對於連城水遠只是感動多過心動當我踏入昭陽宮的時候,出來相迎的是蘭蘭與幽草,她們兩再見我已經沒有當初的激動,而是平靜的向我福身喚,  “辰妃。”
  我與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一下子疏遠了好多,記得曾經我與蘭蘭、幽草很默契,總是能有很多話說。看她們眼底的冷漠,那一瞬間我便知道她們在恨我怪我,是我害死了連城。
  接著她們為我打來了溫水梳洗,最後吹滅燭火便去外邊守候著我漆黑的屋子讓我感覺到冰涼與孤獨,曾經我與連城在這床榻同榻而寢,衾枕之上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氣味,那樣熟悉。
  我緊緊接著覆蓋在身的被褥,淚水一滴一滴的劃落,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對不起’。
  夜漸漸深了,有扇窗被半掩著涼風吹了進來,將雪白的帷帳卷起。只聽見聲細微的開門聲,一個人影飄了進來,寢宮內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氣氨。
  見那身影躡手躡腳的輕步朝寢榻走來,會是誰,難道是刺客?不會呀,昭陽宮裏裏外外早就被連曦派來的侍衛國的嚴嚴實實,又有哪個刺客這麼大的本領能正大光明的推開寢宮之門前來行刺?我雙手緊緊拽著被褥,屏住呼吸。那一瞬間我看見有一道微弱的閃光劃過我的眼眸,是刀光。
  我立刻由寢榻之上彈起,將厚重的被褥整個朝榻邊的人丟了去,她閃身擋過,匕首狠狠朝我頸項刺來,我在床上一個翻滾才躲過。有一縷發絲卻被鋒利的匕首削去,我忙抓起衾枕再次擋去她又一刀。
  不等她有反映,我立刻沖外面大喊著, “來人,有刺客。”這夜靜的可怕我的冷汗由脊背滲出,浸濕了我的寢衣。
  “幽草,快住手。”蘭蘭是第一個沖進寢宮的,她放大聲音沖面前放置我於死地的人喊著。
  幽草?我被蘭蘭喊的名字怔住,呆呆的望著面前那個黑影,怎麼會是幽草她  要殺我當我怔住的時候,她沒有顧忌其他,仰起刀沖我心臟刺去,刀刀致命。這一刀我的反映慢了許多,雖然閃過,但是手臂卻被狠狠的割開,血與疼無盡蔓延著我的右臂。血腥味克斥著四周,我有一股反胃的噁心。也顧不了其他,赤足跳下床,她死命的抓著我的胳膊不讓我逃,誇一手緊捏著匕首一寸寸朝我逼近。我立刻扣住她執匕首的手腕,相互問的纏鬥將寢宮內的桌凳翻倒,瓷器也乒乒乓乓的摔了一地。
  蘭蘭在一旁幫不上忙,只能沖著外面大喊, “來人呀,來人呀。”
  終於,那群侍衛舉著火把姍姍來遲的將瘋狂的幽草制住,寢宮內點上了紅燭燈火通明。
  閃耀的光芒將幽草那張扭曲的臉完全呈現出來,她的眸子中不再是乾淨無邪而是憤恨陰狠,她至始至終都用仇恨的目光盯著我。
  我捂著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鮮血將我雪白的寢衣染了一身,額頭上的汗也不斷的淌出,  “幽草,為什麼要刺殺我。”
  “因為你該死,是你害死了皇上,是你!”她的雙臂被侍衛壓著,卻還是掙扎不休。
  看著她瘋狂恕吼與悲痛教絕的目光,我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原來幽草是為了連城才來刺殺我,原來是為了連城。早就知道幽草對連城那默默且隱忍的愛,今日由她對我的仇恨可以看出,她對連城的愛競到了這樣的程度。
  “曾經我認為你與皇上是天作之合,你們兩站在一起就像一對壁人,如此般配。記得那日你被張副將鞭打的遍體鱗傷,大夫都說你已無力回天之時,皇上眼中那傷痛難過的淚  我便知道皇上對你的情有多深,從那時起我便打斷了對皇上的念想,更知道我只是個奴才,沒有資格和主子爭什麼。
  後來你的又一次逃跑,皇上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可以看出他的難過直到你做辰妃,我便忠心的伺候你,真正當你是我的主子,因為你是皇上的摯愛。可是你最後還是要離他而去,導致皇上的親征  最後為你而死。
  你一直都在傷害皇上,讓皇上傷心難過,為什麼……  皇上那麼優秀的人你為什麼不懂得珍惜,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他。你知道,皇上傷心,我的心就像被人拿刀子狠狠的劃過  ”幽草激動的話語說完,已經泣不成聲,淚涕淌了一臉。
  無力的跌坐在凳上,聽她一字一句的指責與悲痛,語氣問盡斥著對連城的綿綿情意,我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
  直到連曦到來,陰冷的目光掃視著受傷的我與幽草,隨後沖呆站原地的侍衛說,  “辰妃都傷成這樣,你們還使站原地做什麼,請太醫。”
  使使看著眼前一切的侍衛們這才恍然回神,匆匆出了寢宮去請御醫連曦將目光投放至幽草身上,冷冷的吐出幾個字,“刺殺辰妃,杖死。”
  “幽草是為連城報仇,沒有罪。”我的一句話引來幽草與連曦的觀望,我迎視著連曦略帶詫異的目光,  “不是嗎?皇上。”
  寢宮內沉寂半晌連曦的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  “將幽草押入死牢。”
  幽草在眾侍衛的湧簇之下被押了出去,太醫也姍姍來遲的為我清洗傷口再上藥,最後用雪白的紗布將傷口包紮好。還開了幾副藥,囑咐我必飲。
  御醫與在場的奴才們被連曦遣退後,寢宮唯獨剩下我們兩人。又是與他獨處每每與他獨處的時候我使有著無形的壓力,沉重的壓在胸口之上喘不過氣來。
  他突然朝我伸出手來倒是嚇了我一大跳,身子立刻向凳子後挪了挪,戒備的望著他。他見我的反映卻笑了,  “我只是想為你把脈。”說罷便扯過我的手腕,稍停了片刻眉頭卻緊皺著,  “你不能懷孕了?”
  對他的問話我沒有作出任何反映,倒是他拉過小凳與我相對而坐,  “我可以讓你再次有生育之能……”
  我帶著一聲笑將他後面的話打斷,  “又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呢?你認為現在的我還會在乎自己是否能夠做母親嗎?你不是恨我想殺我嗎,我不能生育你應該很開心的。”
  他的目光閃過我,似乎在掙扎什麼,艮九他才自嘲的一笑,由懷裏掏出一條金黃的錦布,  “若不是因為這個,我早就殺了你。”
  盯著他緊撰在手的錦布,上面似乎寫了什麼東西,想仔細看卻看不清楚。連曦見我費力的看著卻看不清楚,也就順手將它朝我丟來,我立刻用雙手接住,急忙打開看著裏面寫的東西,是連城的字:此次親征,凶多吉少。若為兄不能歸來,務必代兄照顧辰妃,照顧孩子。
  “沒錯,我恨你更想殺你,但是我卻肩負了照顧你的責任。你說……我是該聽大哥的照顧你,還是為大哥報仇殺了你?”他淩厲的峰芒乍顯。
  此刻的我腦海已是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原來連城竟是如此用心艮苦。
  “大哥說過的話我從來未曾拒絕過,這次也不例外。既然我不能殺你,那就會聽大哥的話,照顧你,你依舊是昱國的辰妃,除了我,沒人可以動你。”

第十二章:初雪
  
  
  自上回幽草行刺之後一連半個月連曦便再也沒有來過昭陽宮,我知道如今天下紛爭,戰事不斷迫在眉睫,國事都處理不過來,哪有那麼多用功夫來理會我。
  觀且,他也不願意見我吧,每次我與他對話總是圍繞一個話題  連城。
  看連曦如此堅定要對付亓國的態度,我知道此次我來昱國是白費一番功夫了不能怪連曦,換了誰都不會放棄的。
  而我則是天天被關在寢宮裏,每走一步都會有蘭蘭跟在身邊,幾足之外還有眾侍衛跟隨著。我就像一個關在宮殿裏的四徒,沒有自由。我該慶倖的是連曦沒有殺我吧,此次前來昱國最大的打算便是死,還得看看連曦想用什麼樣的手段將我折磨死去,卻沒想到,因為連城的一段遺言,我活的好好的。
  連城,你真是天下最最最使的傻瓜了,馥雅那裏值得你愛,甚至讓你為我付出生命。
  現在還處於初冬時節,今年的雪似乎來的稚早,記得以往在亓國都是冬至過後才繹雪,這就是北方與南方的氣候之剮吧。
  蕭瑟白雪孤城飄飄,風雪卷殘蒼茫如瀑,枯枝上銀裝素襄的結著透明的冰,飛雪亂舞如鱗甲之片紛紛墜落。如今身在邊關的將士們一定頂著酷寒在鬥爭吧,可憐為了統一天下競要犧牲那麼多條性命。
  再望窗外那片香雪海,雪虐風號梅自開,粉色殘瓣自飄零。梅花傲立于雪中美麗的綻放,嬌豔欲滴,色澤在這漫漫飛雪的襯托下更顯粉嫩嬌俏。
  還記得初次見你,你在夏宮的雪海林問翩然起舞,舞姿頗有流音回雪漫步雲端之感,乍望而去,宛若仙子,搏動我心。
  初聽見連城這句話時我只覺他輕浮,對我的情更是脆弱不堪。我一直認為若愛情是建立在容貌之上,那是長久不了的。
  可是後來我才真正明白,那份迷戀早已在他心中轉化為愛情,無私的愛,甚至用命在愛。
  遙望遠處,一名衣著單薄的男子正站在梅林間緩緩朝這走來。怎麼一到昱國想起的都是連城,睡覺,走路,就連賞梅都看見連城的身影  人真的不能舊地重遊,否則一定會精神崩潰的。
  但是再見到連城,我的臉上也浮現出笑容,風雪飄渺中我緊緊盯著越走越近的人影,臉色最後一僵,是連曦。
  他蹙著眉頭凝望著笑的燦爛的我,步伐一僵,沖我道,  “笑那麼燦爛做什麼笑容漸漸斂去,有點尷尬的收回視線,  “沒什麼,你怎麼有空來昭陽宮。”
  連忙轉移著話題。
  “不知道,走著走著便來到此處。”
  “我看你挺煩悶,前線戰觀如何?”我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前線的戰觀,到如今我還是希望亓國能勝,因為連曦還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我真的不希望祈佑敗了,私心也罷,我真的不希望祈佑敗。但是現在的情形來看,若連曦繼續打著持久戰,祈佑敗的局面似乎已成定局。
  他步至檀香桌前,為自己倒下一杯塵煙嫋嫋飄起的龍井,  “老樣子,沒多大進展。”
  “你是真的打算持久戰嗎?折磨將士的身心,浪費百姓辛苦得來的糧食?”
  “不打持久戰昱國必敗於亓,亓國的縣力與昱國的縣力是相當,但是昱國有一小半的軍隊都是由夏國並進的。這短短幾年時間將士們之間的心根本無法契舍在一起,相比較亓國便遜色許多。所以,我只能打持久戰。”連曦今日與我說話的口氣比起以前倒是平和了許多,不再會動不動便時我加以諷刺,也不會總在我面前提起連城的死。
  “持久戰,勞民傷財,已經延續兩年的戰爭百姓早已經身心疲憊了。”
  他輕笑一聲,端起茶吮了一小口,似在回味茶香,  “只要能贏,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他真的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或許連曦是個皇帝之才,但是連百姓死活都不顧的人若統一天下,那將會是蒼生之苦,聽國百姓的現狀我姑且不說,我現在同你說說昱國此時的情形吧。”
  見他沒有打斷我的話,便娓娓而道,  “祈殞一路護送我來到昱國那幾天的路速中,有在繈褓中哇哇待哺的嬰兒,有年邁體弱的老者,有與丈夫分剮多年獨守空閒的婦人  你知道他們現在吃的是什麼嗎?是用清水煮草根樹皮啊,而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吃的是錦衣玉食,哪能體會到百姓們的疾苦?打持久戰,你說的輕鬆,但是幫你完成這四個字的是頂著風雪而駐守在邊關的將士們,而你卻還在宮裏與皇后娘娘因為納妊之事爭執不休。你捫心自問,你作為這個皇帝有盡到對天下臣民的責任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的話讓他動容了,此刻的他端著杯,就連茶灑了出來都沒發覺。艮九才淺淺開口道,  “我為什麼做個皇帝,想必你是很清楚的。”
  “不要再拿連城做藉口了,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我輕輕的將窗關上,冰冷的寒風已經無法灌八寢宮,  “我不再勸你留時間給昱國喘息,只希望你能顧忌到昱國百姓的苦難,速戰速決吧。”
  他低低的重複了一遍,“速戰速決?”
  “一向自負的連曦,難道不敢與亓國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爭嗎?即使是你敗了,那也是戰死沙場,死的重於泰^。將來的史冊上會記載著你的豐功偉蜻而不是枉顧天下臣民的安危一味拖延戰事而取得勝利。觀且,這次你未必會輸!”
  “到頭來,你還是在為納蘭祈佑啊。”
  “連曦,你總是喜歡扭曲我的本意。這個世上除了連城,你是否誰也不信任這樣會活的很累……  就像數年前的祈佑,也像數年前的我。”
  語罷,忽聞一聲清脆的聲音由寢宮外傳來,聲聲蕩漾整個寢宮,  “二叔,二叔  下雪了  ”
  連曦只是聞其聲,臉上便露出了淺淺的笑意,直到一個女娃啪嗒啪嗒的由麽麽的牽引之下跑進寢宮,撲了進連曦的懷中。連曦將她抱了個滿懷,  “初雪怎麼來了?”
  “二叔,下雪了,你要陪我去玩兒。”她如八爪章魚般粘在連曦身上,笑的異常開心。尤其是她兩靨之下那兩個深深的梨渦,隨著她說話時的笑容而深淺凹凸起伏,現在的她都如此可人,想必將來定是個美人胚子。
  連曦厚實的大掌輕輕撫摸著她的腦門,眼中含著完溺,  “讓母妃陪你去好嗎”連曦將目光轉向一時摸不著頭腦的我。
  “母妃?”
  “母妃?”
  我與初雪異口同聲,聲音配合在一起卻是如此和諧“是呀,她是你父皇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妃。”連曦劃了劃她粉嫩的頰聲音很輕柔,這樣的連曦我還是第一次見,簡直就像個  慈父。
  初雪炯炯有神的目光轉到我臉上,水汪汪的大眼流連在我身上,似乎想將我看個仔細。片刻後,她帶著稚搬的聲音輕道,  “母妃  ”
  她是,連城的孩子?她在叫我母妃連曦將懷中的孩子交到我手中,我立刻接過,接著她的時候雙手有微微的顫抖,  “初雪真乖。”我克制不住她頰上印下一吻。
  初雪‘格格’的笑了起來,探起身子也在我臉上親了一口,“母妃你真漂亮連曦深深的凝望著我們兩人,不再是冷漠,不再是陰狠,而是縷縷笑意。此刻的三人如此溫馨,還真讓我頗有感觸,仿佛印證著一句話,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可是只有我們知道,我們三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卻水遠不會是一家三口。
  連曦說,“她是我大哥唯一的孩子,三年前出生在冬日的第一場雪,所以蘭嬪為她取名初雪。”
  這是蘭嬪的孩子?原來我一離開昱國便已經是三年了,這連城唯一的孩子此刻就摟在我的懷中。我想,我找到了可以補償連城的方法了,初雪……
  第十三章:湘雲
  今後的日子初雪天天朝昭陽宮跑,她的歡聲笑語不斷的克斥著原本那淒涼冷寂的宮殿,她很依賴我,總是賴在我的懷抱裏聽我給她講故事,唱童謠。一遍一遍的喚著‘母妃’二字,仿佛怎麼叫都叫不夠。有初雪陪伴的這段日子真的很開心,雖然她不是我的親生孩子,但是我卻將她看的比親生孩子還要重要。因為初雪常來的關係,連曦也經常來昭陽宮,他對初雪也很好,應該是愛屋及烏的關係吧,他將初雪也視如己出。
  連曦說,初雪的母親是蘭嬪,她在產出孩子後,親自為她取了個名字後便懸樑自盡了。只因蘭嬪是亓國派來的奸細,所以她便要死。聽起蘭嬪我又想到了連思,此刻的她還在大牢裏嗎?其實連思並不可恨,只是可悲。被親哥哥的利用,就連自己的孩子也被親哥哥謀殺,而愛情卻也得不到相同的回應。
  我問過連曦為何台得將自己的親妹妹送去亓國。他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說,只有親妹妹才能相信,卻沒想到最後連親妹妹都背叛了他,曾讓韓冥警告過她多次,卻仍舊執迷不悟,為了懲罰她,所以殺了她的孩子。他還說,自己的妹妹就會背叛他,這個世上還有誰能信我想,如今的連曦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萬里飛霜,白雪連天,大雪斷斷續續的下了半個月,將昭陽宮籠罩在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寒銀冬染宮,紅梅耐冷霜滿天,清香數點裘朱庫。我接著初雪站在宮前的回廊遙望紛紛擾擾的雪花綿綿不絕的落了滿地,我與她的呼吸夾雜在一起如輕煙飄散。
  她的手攀著我的脖子悄悄附在我耳邊問,  “母妃,您知道初雪的娘親是誰嗎為什麼我沒有娘親呢,每次問起二叔與麽麽,他們都不告訴我。”
  聽她稚搬的聲音刻意壓低,生怕被人聽見一般,我黯然的收攏了雙臂,  “初雪,我就是你的母妃,是你的娘親。”連曦不告訴初雪蘭嬪的事是正確的,她還是個三歲不到的孩子,不該承受這些的。如果可以,我願水遠做她的娘親,如果我有命活到那個時候“辰妃你何時成了初雪的娘親了。”在風雪交加之下傳來一聲凜然的聲音,遙望湘雲皇后在眾位奴才的擁簇之下朝我款步而來,石青鍛綴四固燮龍銀鼠皮褂沾染了點點雪花,靈蛇髫嵌著耀眼的鳳冠,在她的步伐之下鏗鏘作響。
  我接著初雪後退幾步,深覺她此刻的神情似乎像是來找茬的,而初雪又趴在我耳邊小聲說,“她好凶。”
  “或許該稱你為堂姐吧,想不到你還有命活著。”她的雙手藏在潔白如雪的狐裘套中,停佇在雪中沒有進廊。隔著片片鵝毛大雪我們相對而望,時間有那片刻的靜止。
  湘雲雖然被金黃的大傘籠罩著,但是仍有雪花紛揚飄進,她的睫毛上沾染了幾抹雪花,長長的睫毛一扇一廂的,顯得她的眸子更加閃閃耀眼。配合她那張淡抹脂粉的臉蛋與櫻桃小嘴,那樣貌簡直像是被人靜心雕琢過一般。湘雲確實是個異常嬌美的女子,尤其是那一身雍容的風袍將她的氣質襯的更加高貴,很有皇后之風.須兜,我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不知皇后來昭陽宮有何賜教。”
  “賜教倒不敢,只是很好奇,你對初雪如此好不免讓人覺得你是剮有用心。
  ”她探出一手,將打落在肩上的雪花拂了去。
  “初雪自幼喪母,我膝下無子,自然將所有的疼愛給了初雪,這怎是剮有用心'”
  她的情緒微微有些波動,  “你明知皇上視初雪為命根子,只要她想要的,哪怕是再難找,皇上前會命人找來。”
  我淡淡的回視著她那淩然的眼睛,  “那又如何?”
  一聲冷哼由鼻腔中發出,  “用初雪來綁皇上的心,你確實很厲害。”
  “看來皇后你誤會了,皇上他對於我只是責任。”
  “責任?現在皇上天天朝你昭陽宮跑,他去皇后殿都沒那麼勤快呢  你身為納蘭祈佑的妃子,又身為連城的妃子,更身為皇上的嫂子,你競如此不知廉恥的用此等下流的手段勾搭皇上。曾經我怎麼不知道馥雅堂姐對男人也這麼有手段呢!”怒氣頃刻問灑出,皇后的儀態蕩然無存,目光凜凜的直射於我。
  初雪突然由我懷中跳下,沖到她腳邊用力推著她,  “不准你罵母妃。”無奈,初雪的力氣太小,非但沒推開湘雲,反倒將自己狠狠摔坐在地上。
  我一把上前將初雪抱起,  “皇后娘娘,您可是當朝母儀天下的皇后,如此沒有儀態的當這麼多奴才的面就如一個市井村婦般罵人,確實有失身份。”
  她上前一步,橫手指著我的鼻子,  “我有失身份?丟人的是你吧,現在昱國可是傳的沸沸揚揚,先帝的辰妃勾引自己的小叔子,其傳誦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丟了你的臉面不打緊,皇上可是九五之尊,哪能陪你丟這個人!”
  聽了她的話我錯愕了,外面是這樣傳的近日來連曦是經常來到昭陽宮,一坐便是幾個時辰,但是沒回初雪都在場,我與連曦就算就些什麼也就只是偶爾對弈品聊天下事,多餘的時候都是在逗初雪我與連曦之間怎會被天下人傳誦為    勾引小叔子這麼難聽我今日總算是明白了‘人言可畏’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二叔!”初雪突然大叫了一聲,小小的身子朝不遠處撲了過去。
  我與湘雲皆側首望著如冰雕一般站在昭陽宮朱門內不遠處的連曦,他那烏黑的發與金黃的龍袍上覆蓋了許多雪花,可見已經站在那很久了。
  初雪撲到他的懷中大哭了起來,“二叔,皇后欺負初雪,欺負母妃……你要為我們做主啊。”她哭的肝肺寸斷,那聲音與風雪呼嘯夾雜在一起,好不淒涼。
  連曦將初雪摟在懷中,目光卻是冷冷的盯著湘雲,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  “滾!”
  湘雲的臉色有些煞白,  “皇上,臣妾是為你好。”
  “朕叫你滾。”又是一句陰狠的話語,將她的話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四周都是奴才,她這樣被連曦羞辱,臉面上自然擱不下去,羞憤的沖出了昭陽宮。
  連曦接著初雪緩緩朝我而來,初雪那肝肺寸斷的哭聲也已經漸漸止住,她倚在連曦的懷中沖我笑了,那淚眼中還帶著未盡的淚珠,甚是誇人疼惜。
  連曦在我面前停住步伐,  “湘雲就是這個脾氣。”
  “其實皇后說的對,你以後還是少來昭陽宮吧。雖然清者自清,但是畢竟人言可謂。”我沖連曦笑了笑,看著連曦與他懷中的初雪緩緩後退著自己的步伐,直至寢宮內,最後我緊緊將宮門閉上,將連曦與初雪阻隔在外。
  
  第十四章:追逝
  初雪環著連曦的頸項,望那緊閉的朱門,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問,  “二叔母妃生氣了麼 7”
  連曦不說話,只是完溺的沖初雪筻了笑,眼底的溫柔,只有對著初雪的時候才有。他對初雪早就視如己出,不僅是因她是連城的孩子,更因她的可愛,天真,還有那純潔無邪的筻容。
  “母妃生氣了,怎麼辦?要是她再也不理我們怎麼辦?”初雪拽著連曦的手臂,稚搬的聲音飄散在風雪中,似冬日裏最純潔的一抹天籟之音。
  為初雪拂去額頭上沾染的雪花,他問,  “初雪想怎麼辦?”
  初雪活龍活現的眼珠一轉,立刻由連曦的身上躍了下來,  “二叔我們堆雪人哄母妃開心好嗎,堆一個初雪,一個母妃,再堆個二叔。”
  她的話讓連曦愣住,為初雪突然有這樣一個想法感到驚奇,而他的心中似乎也有些期許。於是含著笑容點頭,  “好,二叔陪你一起。”
  冬雪宛然,寒風依舊,花枝搖曳,紅梅飄落在昭陽宮內那片白茫茫的雪地問,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忙前忙後的堆著雪人,一個個的腳印踩了滿地交錯,孩子那銀鈴般的笑聲讓男子冰冷的心漸漸融化。這樣的溫馨情景,卻好似少了些什麼  是母親,這樣才更像一家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三個雪人終於堆完,是她卻笑的燦爛。指著那個最小的雪人說,的那個雪人說,  “這個是二叔。”
  初雪那白搬的小手早已凍的鮮紅,但“這個是初雪。”說完,再指著最大最後再指著中間那個,卻頓了好久都說不出話。當連曦奇怪於此刻安靜,側首凝望初雪之時,才發現,初雪的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那可憐兮兮的樣子誇他詫異,“初雪,怎麼了?”
  “這個  是娘親。”初雪哽哂的將話語艱難的吐出,淚水卻已滾滾而落一把撲到連曦的懷中便說,  “初雪一直以為自己很可憐,沒有爹爹,沒有娘親現在才知道,原來二叔就是我的爹爹,母妃就是我的娘親  是嗎?”
  連曦的身子一僵,目光深邃的盯著懷中這個哭的傷心的孩子,內心最深處似乎被什麼扯動著,那是他心中最軟弱的地方,渴望。
  初雪此刻的心情他又何嘗不知呢,自己不也曾與她一樣很渴望親情,希望父親母親能與他共度天倫,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在一起。但是那水遠只會是奢望,父親與母親中間水遠夾了一個大娘,若是沒有大娘,自己也不用承受那麼多穆馨如,是她害死母親的!是她突然,連曦的眼光變狠,變沉,變陰鬱。曾經因為連城而刻意壓下的仇恨突然一湧而上,填慢了他整個心頭。
  “二叔,你弄痛我了!”
  初雪一聲低呼,讓險些失去理智的連曦回神,才現在自己接著初雪的手臂收攏的很緊很緊,她險些室息。
  立刻將手臂鬆開,將初雪摟起,  “初雪,二叔現在要去辦一件事  ”
  初雪疑惑的問,  “什麼事?”
  在雪中一直前行的那名男子似乎沒有聽到初雪的問話,喃喃自語道,  “有件事,一定要辦、一定要辦。”眼中那堅定帶有仇恨的目光已經讓他日空一切已經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此刻的決定。
  也許,連曦從最初就是因恨而生,他的一生都生存在仇恨中,無法自拔明月幽恰,宮寂輕紗拂冷侵燭,熏香沉滿殿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張公公走在太后殿空蕩的遊廊中,一路上的奴才早已被藉口屏了去。  ‘略吱’一聲推開太后寢宮的門,裏面很是陰暗,唯有一盞燭火在漆黑中閃耀,飄揚的輕紗飄拂在四周更顯淒冷空寂。
  太后一身素裝,安靜的坐在床頭,那微弱的燭火忽明忽暗的映射在她的臉上,而她你虛無的木目光始終注視著那抹燭光。今夜的奴才突然問消失,她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了,果然啊,她的猜測沒有錯。
  張公公恭謹的低垂著身子道,  “奴才奉皇上之命給太后娘娘帶一樣東西與句話。”
  太后的目光轉到他身上,悠然的歎了口氣,“這一日,終於來了。”自城兒死後連曦繼位,她過了近三年提心吊膽的日子,每夜都會由夢中驚醒。面對連曦之時,總會回憶起多年前謀害車秀的你一幕,更覺得連曦的眼神隨時要將自己殺死,這三年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
  “皇上說,命,始終要還的。”說罷,由袖口中掏出那瓶皇上親手交給自己的小瓷瓶,緩緩走向太后,  “此藥服下只會讓太后您久咳不止,最後吐血身亡。
  明日,天下人都會知道,您是年老重病致死,皇上會厚葬您的。”
  她冷笑一聲,淩厲的望著他手中的那小瓶藥,  “這麼說,哀家還要感激他了沉默片刻,沒有猶豫,奪下那瓶藥一口飲儘是的,這一日她早就料到了,只是晚了三年而已。連曦說的不錯,命總是喲還的,而她在這個世上也沒有任何眷戀了,胤兒被囚禁多年,已是人不人來鬼不鬼,而城兒的早逝,更是讓她對繁華世間毫無眷戀,如今能夠解脫,也算是一總安樂吧。
  城兒,母后來見你了……  
  
第十五章:箴悟
  深夜,我被外面吵雜的聲音驚醒,直覺告訴我發生了很大的事。由床上彈坐而起,披起一件單薄的衣衫便拉開宮門,望四處的奴才冒著大雪匆匆在黑夜中來回奔跑,每個人那焦急的表情在燈籠的照耀下顯得異常清晰。
  我隨便拉了一位宮女問,  “發生何事如此慌張?”
  宮女微微順了口氣,“太后病逝。”
  太后病逝?怔了怔,艮九才回神,這麼快就病逝了嗎,此刻的連曦一定很開心吧眼波一轉,忽見大雪中堆了三個雪人,我隨手攏了攏衣襟便走入漫漫風雪中,冰寒的雪花呼嘯拍打在我身上,並不覺寒冷。夜色漆暗,只能借著奴才們手中那淡淡的燭光勉強看清著三個雪人,忽明忽暗。
  蹲下身子,指尖撫過冰涼的雪人,臉上浮出笑容,也只有初雪這丫頭會堆這三個雪人吧。我想,這最小的一定就是初雪了。身後這兩個  是她想像中的父親與母親嗎,雖然堆的不大像蘭嬪與連城“太后好好的怎麼會就這樣病逝了呢……”
  “聽太醫說,太后這是突發疾病,誰都沒想到……”
  “不過今夜確實有些奇怪,太后殿的奴才都不見了  ”
  “噓,這話莫亂說,太醫說是病死的就是病死的……”
  我被這幾句話吸引了目光,側首凝望在我身後來幾步而行,喃喃低語討論著的幾名宮女。她們這話倒讓我疑心漸起,難道太后之死屬他人所為?難道是連曦不對啊,如果他要對付太后,為何三年前不對付,偏偏等到今日“參見皇上!”幾個竊竊私語的奴才一聲驚叫,立刻跪倒在冰涼的雪地中,戰戰兢兢的垂首,生怕剛才說的話已經被皇上聽見。
  我聞聲而望,風將連曦的衣角吹起,翩翩而揚無限飄選。發絲被雪白的冬雪覆蓋,猶如染上一層霜。
  他怎麼又來了,我還記得晌午之時才讓他別來……我真不想在亓國被指責紅顏禍水,到昱國依然被指為禍水。而他,是個皇帝,始終是不能被天下人所恥笑雖然我與連曦之間根本不像他們口中那般不恥。
  連曦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可以退下,頂著片片大雪一臉陰鬱的與我並肩蹲下,雙手挑起雪白的積雪於掌心,呆呆凝望艮九。
  見他不言語,我便問,  “太后駕崩,你怎麼還來此處?”
  “太后是我派人殺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如此平常,仿佛口中所言根本不是一條人命,  “你看這三個雪人像不像一家人?”
  正當我處在他承認殺太后之事的震驚下九九不能言語時,他卻這樣突然轉移了話題,讓我的腦海中一時反映不過來,只得點著頭道,  “像。”
  連曦的身子似乎僵住了,側首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盯著我九九都不說話。
  被他的眸子盯的怪不自在,難道我說錯了什麼嗎  突然回神,意識到了什麼,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只可惜,水遠不能在一起。
  他的眉頭緊蹙著,手中那雪固已經緊緊被捏在手心,冰雪融化的水滴由他指尖一滴一滴的劃落。我被此刻怪異的氣氨弄的脊背發涼,便移開視線望梅蕊新妝,萬籟寂靜,幾瓣粉嫩的梅瓣隨風而來,劃落我的手心。
  “你知道嗎,我不開心……我以為她死了我便會開心,但是沒有,只覺得心中空空的。”他的手一松,被捏的緊緊的雪球滾落在地。
  “恨了這麼多年,大仇終於得報,到今日我卻發現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開心,競還發現  連自己恨的是什麼都忘記了!你說可笑嗎?”連曦的情緒有些波動,呼吸中帶著急促,眼眶中還有那明顯的血絲,突然他笑了起來,很是狂放,  “記得你曾經說過嗎?如果我也能兼濟天下,你絕對不會再為納蘭祈佑說話,是嗎”
  “  是。”今天的連曦與往常真的很不一樣,幾乎接近癲狂,更失去了往常的沉穩與冷靜,真的是因為太后的關係嗎他點點頭,又道,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昱國若統一天下,你便與昱國同生。昱國若被亓國毀滅,你便與昱國同葬。”
  “記得。”
  “好,既然你全都記得,我現在就命人寫戰帖,我要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贏納蘭祈佑一場,不論成敗!”
  “什麼 ?”我不敢相信我所聽見的話,但是看他眼底的認真之態,我清楚的發覺他對此話的信誓旦旦與嚴肅。
  連曦驀然回首,凝望那幾個雪人,喃喃道,  “一家人……真好聽。”
  被他此刻忽冷忽熱的神情弄的摸不著頭腦,  “連曦,你到底……”
  “現在,你就修書一封,告訴納蘭祈佑,一個月後我要與他在戰場上一較高下。我還要看見連思,必須保證她毫髮無傷。其他內容你斟酌著寫吧,寫完送到禦書房來我蓋璽印。”他緩緩起身,俯視著我,眼光由最初的陰鷙漸漸轉為沉鬱,最後變清澄透明。
  頭一回見連曦的目光如此乾淨,他是真的能放下私怨,真正的來一場君子之戰了吧。毋庸置疑,連曦真的看透了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看透呢?太后的死“初雪需要一個娘親,請你給她加倍的關心。我與你之間的恩怨,待此次大戰之後做個了斷。”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我的額頭,就像  哄一隻小狗般。
  當蘭蘭掌著燈籠將怔愣的我喚醒時,連曦早已經沒了蹤跡,而雪花早已經壓了我滿滿一身。
  “娘娘,風雪這麼大,您穿的如此單薄還出來堆雪人,會凍壞了身子的。”
  她的手中撐著一把傘為我將頭頂的風雪擋了去,側首望著我身邊的雪人,她掌燈照著看了看,抿唇笑道,  “都是娘娘堆的嗎,很像呢,尤其是這個,真像您。”
  “我?”被她的話一驚,借著燭火朝雪人望了去,這才清楚的看見那三個雪人  動了動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使使的凝望艮九。


第十六章:夜驚
連曦果然說話算話,當我帶著一封信給連曦的時候還怕他會反悔呢,沒想到他只是看了眼便蓋下了自己的璽印,我知道那個璽印代表著一個帝王的承諾。當時我有很多話想問連曦,卻不知從何問起,經過那天的雪夜之後我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哪兒怪,或許是自己太過多疑了吧。
  近半個月連曦沒有來昭陽宮,聽奴才們說起連曦緊急召了祈殞回宮,兩人在禦書房內密談了三日都未出。三日後祈殞便拿著將軍令四處召集軍隊,一時間汴京變的異常熱鬧,走在大街上隨處可見一支支軍隊四處行走遊蕩。這是戰爭的前兆,汴京的人心惶惶,氣氨異常緊張。
  這樣的大場面也只有在對付亓國之時才會有吧,連曦是說話算話的,他真的要與祈佑來一場帝王之爭,我  希望誰贏不,此刻的我不該再去管誰輸誰贏了,亓國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男人之間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多餘的事我不該再多問了。
  梅蕊新妝,精鳳闕,明月當空醉玉笙。
  陌上梅雨曉冬風,已近深夜,四下無人,我依舊在外寢宮門外張望著那條來昭陽宮的路途。由晌午起,我便一直站在此等待初雪到來,卻怎麼都不見她的身影,以往初雪每天都要來昭陽宮的,今日怎麼沒有來?難道出什麼事了“辰妃娘娘……”人未至,聲先到。
  一聲帶著哭腔的中年之聲傳來,是從小看著初雪長大的蘇麽嚒,她從來不會露出如此慌張的神情,除非  初雪出事了“娘娘,您救救奴才……”她還沒奔到我面前,她便已經跪趴在地,發髫淩亂不堪。
  我立刻沖出寢宮,一把上前將她扶起,  “蘇麽嚒,什麼事,初雪出事了嗎“晌午之後奴才就沒有再見過公主,以為她齎玩偷跑出去了,可誰知到傍晚都不見公主的身影  到昭陽宮問過守衛的侍衛,也都沒看見過公主前來。奴才真的好怕公主出了什麼事,只能一個人四處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奴才沒辦法只能來找您……”她垂首而泣,淚水早已經彌漫一臉,泣不成聲。
  聽到此處我一驚,  “初雪失蹤這麼九,你也不告訴我,你太糊塗了。”
  “奴才怕皇上怪罪  皇上他疼愛公主是咱們有日共睹的,萬一……”
  “好了,剮再說了,去召集一些侍衛一同找尋比較快。”
  “娘娘千萬不要,萬一此事傳到皇上的耳中,奴才的命怕是難保啊,求娘娘憊在奴才一直照顧著初雪公主的份上  ”才平復了一些哭泣聲的她,再次哭了起來,連連哀求道。
  我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脊背,“蘇嬤嬤,別哭了,我們先去找找初雪。若找不到就必須稟報皇上了,初雪的生命安危是緩不得的。”
  “謝娘娘,謝娘娘!”她喜極而泣的沖我連連叩頭。我扶住了她的身子道,“好了,帶我去初雪常去玩耍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
  說實話,此刻的我內心是焦急的,我真的很擔心初雪會出什麼事。但是我卻一直告誡自己,這裏是皇宮,初雪又是連曦如此疼愛的公主,她怎會出什麼事呢,一定只是玩忘了時間。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我與蘇嬤嬤說的幾個地方去尋找,仍不見人影。我急的手心全是汗水,雙臂更有些顫抖。
  初雪雖非我親生,我卻早已經將她當作我的親生孩子,如此乖巧的孩子絕對不能出事。
  夜深,天色昏暗,四處的守衛也很鬆懈,蘇嬤嬤拉著我四處避開那群侍衛一路找尋著。我們跑的很快,一路上低呼著初雪的名字,當我看見遊廊中央門前那一灘鮮紅的血跡時,我愣住了,忙轉身問,“蘇嬤嬤,你看那裏  ”身後卻是空空一片,蘇嬤嬤不知道何時已經不在身後了。
  此時的我卻已經管不了蘇嬤嬤了,只有初雪此刻的安危,僵硬的凝望門前那一攤血跡中有一枚翡翠玉,是幾天前我送於初雪的!我的腦海問一懵,想也不想便立一把推開朱門。裏面很暗,暗到誇我覺得陰森,  “初雪  初雪  ”我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字。
  沒有人回應,我借著手中的燈籠照了照,驀地看見書桌上擺放一份東西,我清楚的看見幾個字‘行軍佈陣圖’。那一刻的閃神,當即警鈴作響,抬起手中的燈籠將整個地方照亮,才發現,這竟是禦書房禦書房內有著皇帝的重要機密,門外卻無一人把守,這是  圈套當我反映過來之時,門外火光點點,隔著雪白的窗庫糊紙映射了進來,看著緩緩推開的門,我禁不住笑了出聲。不論在亓國抑或昱國,他們都是無所不用其形呀,我真的讓人這麼討厭嗎,走到哪都有人要陷害於我。這次算是高明的了,用了我心中的最弱點,初雪。
  進來的是連曦,他的目光中藏著惱怒與氣憤,雙拳捱的緊緊的,淩然的目光直視著我滿臉的輕笑,  “辰妃,你真讓朕失望。”
  “若我說,是有人用初雪的失蹤故意引我來此,你會信嗎?”面對他我格外平靜,也知道我此刻說的話等於是廢話.連曦的心中從來不曾相信過任何人。而今夜我有著足夠的理由來到禦書房偷取機密作戰分佈圖,竊取這樣的情報傳遞給亓國,是啊,我完全有理由的“初雪。”連曦嗤鼻一笑,  “辰妃啊辰妃,找藉口為何不找個令人信服的“公主一直都在皇后娘娘那兒,怎會失蹤?”蘇嬤嬤由人群中躥了出來,對著我的目光仿佛  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奴才還記得晌午之時皇后娘娘帶著公主去了皇后殿,奴才也去昭陽宮稟報過展妃,公主今日不會去昭陽宮了,何來公主失蹤一說?”
  我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哦?那是我記錯了?”
  “到現在,你還有心情笑?”連曦上前就掐住我的頸項,  “我就知道,你的心直還在納蘭祈佑的身上,在這佈置了隱藏的人手已經七日,你還是忍不住過來偷行軍佈陣圖。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光明磊落,滿口仁義道德的帝王之戰嗎真是笑話!”說罷,他的手一松,已經被他雙手掐的渾身無力的我腿一軟,便狠狠的摔在地上。
  “來人,展妃通敵叛國,給朕拖下去,關進天牢。”連曦沒再看我,只是丟下一句話,揮袖離開這淒冷的書房。

第十七章:滄桑
亓國在亓國那冰冷的天牢中,一個女子的頭髮淩亂如枯草,微微有些發黃,口中一直喃喃憊叨著一句話:我一直在你身邊,為什麼你的眼中只有她細細觀望,才發覺那是當年不可一世的韓太后,她的臉上沾染了許久塵土,眼神空洞呆滯,手中緊緊的扯著那一簇稻草。此刻她的容顏已經蒼老,再無曾經的風華絕代,牢中之人都說她得了失心瘋。
  與她關在一起的連思則是呆呆的靠在冰冷刺骨的牆角,目光始終盯著牢門,臉色微微連著蒼白,粉唇乾澀。時常望著牢門會止不住的哭出聲,腦海中閃現的皆是當年的一幕幕甜蜜,到如令她還是沒有死心,她依舊不能接受祈佑至始至終都在利用她的事實。她不敢相信,祈佑真的對她如此無情突然,厚重的牢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開鎖聲,驚了牢中的兩個人,她們的目光刹那問便清明。一身便衣金色錦袍的祈佑稍微躬下身子才進入了天牢,連思看清此人立刻由牆角爬起身,滿目的淚水立刻湧出。
  祈佑淡漠滄桑的瞳光掃向兩個狼狽不堪的女子,最後將視線停留在連思身上,現在的她異常狼狽,當初那份美貌皆因多年關在著不見天日的地方而褪去,現在剩下的只有兜駁的痕跡。
  連思一步一步的朝祈佑移了去,內心克制不住的湧動著,酸澀哽哂在喉嚨上,連聲音都不能發出。終於是克制不住的放聲哭了出來,“祈佑,你還是……還是來見我了,我就知道,你還是放不下我,對不對?”
  望著她如此激動,祈佑不禁上前一步,  “連思……”話未落音,連思便撲向祈佑,緊緊接著他的腰際,淚水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我就知道,你還是戒不掉這個習慣,是嗎。”
  原本想推開連思的他緩緩垂下了手,任她緊緊靠在自己胸膛前。于連思,他是心存愧疚的,即使他再無情,畢竟連思陪在他身邊整整三年,即使她是昱國的奸細,可是她卻從未對自己做出有危害的事。更是為了他丟棄了與連曦的親情,光這一點他便有愧。
  “昱國來了書信。”祈佑沒有答她,只是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已經激動的泣不成聲的她一怔,呆呆的望著祈佑艮九,只聽他繼續道,  “連曦要與我正面來一場交戰,他要在戰場上見到你安然無恙。”
  連思立刻由他懷裏脫出,用力搖頭道,  “不,不要送我回去,我想在你身邊,只想在你身邊……”
  “你必須回去,亓國沒有你的幸福。”
  連思的手微微顫抖著,  “有,你就是我的幸福。”
  祈佑淡淡的笑了笑,“連思,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對你的習慣,早已戒掉。
  你現在存在的目的是為了這一場戰爭,依連曦的行事作風來看,馥雅必定會成為他強有力的}q用工具。而你,卻會是我牽制連曦的工具。”
  聽著祈佑口中那無情的話語,她腦海一陣暈眩,重心個不穩,最後掉在地上。也許,夢早該醒了,納蘭祈佑的眼中水遠只有馥雅一個人,只有她一個。
  韓太后望著連思,眼睛睜的大大的,最後‘哈哈’大笑出聲,  “活該,都活該。”
  沒有留戀的揮了揮衣袍,邁著穩重的步伐離開這陰冷的大牢,他的目光已經沒有當初屬於帝王的那份陰鷙淩厲,取而代之的只是多年磨礪出來的冷靜與滄桑他早就已經累了,多年來沉浸在這權利的爭奪中,利用了無數的人,手中染了太多太多的鮮血,他真的很累了。其實早在馥雅被蘇景宏逼去昱國後他就知道,在這場戰爭中註定要輸。他們只想到讓馥雅去求連曦,卻沒想到連曦會反過來利用馥雅威脅亓國嗎果然,半個月前收到馥雅的書信,她說,連曦已經同意與自己來一場帝王之間的戰爭。先是欣喜於她到如今還活的好好的,隨後便想到馥雅的危險,連曦是何等人,他會放棄利用馥雅這個大好機會嗎他相信,在這場戰爭之上,定然能見到馥雅的身影。到那時,連曦可會用馥雅與連思交換昱國連曦一人獨自站在書房內,昏暗的書房內只燃了一支燭火,明晃晃的耀著他的雙眼,單手緊握成拳,一口怒氣憤然沖上心頭,將桌案上的書籍全數掃至地面初雪在蘇嬤嬤的陪伴下才進入書房便見此情景,嚇壞了她,  “二叔……”
  連曦轉身,望了眼初雪,最後將淩厲的目光直射向蘇嬤嬤,她被這眼神嚇的心裏‘咯噔’一跳。
  “說吧。”
  蘇嬤嬤望著此刻極為危險的皇上,用力平復幾乎要跳出口的心,  “奴才不知道說什麼。”
  連曦的嘴角邊流露出一抹嗜血的弧度,“初雪,你說,今日到底怎麼回事。
  你怎麼會突然去了皇后那兒。”
  初雪頭一回見這樣冷酷的二叔,不禁有些後怕,輕輕挪動了步伐,“皇后娘娘硬拉著我去她那兒,初雪本不想去,後來蘇嬤嬤一個勁的讓我去……初雪在皇后那兒吃了一堤很香很舔的芙蓉糕,後來就睡下了  ”
  連曦的拳,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桌案,在此刻異常冷寂的禦書房格外陰森,艮九他才吐出一句,“初雪,你先出去,二叔有話與蘇嬤嬤說。”
  她的眼珠在蘇嬤嬤與二叔的身上轉了一圈,才離去。
  初雪才離去,蘇嬤嬤雙腿一軟便跪下了,“皇上饒命,一切,一切都是皇后娘娘讓奴才這麼做的。皇后對奴才說,只有這樣做,昱國才會有完全勝利的把握,否則亓國與昱國這場戰爭將會非常惡劣。”
  連曦背對著蘇嬤嬤不言不語,依舊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桌案,冷漠僵硬的背影猶如一座冰雕,紋絲不動。這樣的皇上著實讓蘇嬤嬤的渾身打顫,冷汗已經由額頭上劃落,但聞皇上冷道,  “繼續說。”
  戰戰兢兢的伏在地上,蘇嬤嬤開始老實交待著,  “娘娘知道皇上您最近故意讓禦書房的守衛表面看上去異常鬆懈,其實暗地裏埋伏了許多隱秘的禁衛。她知道是您在故意試探辰妃娘娘的心是向著亓國還是昱國,她就順水推舟演出了這樣一幕.”
  “是嗎?她明知道朕在暗地裏埋伏了禁衛,她還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導演這樣一出可笑的戲?”他一陣嗤鼻之笑。
  “娘娘說,皇上會理解她的用心艮苦的。”蘇嬤嬤將皇后當初交待給自己的原話一五一十的交待著,安排這場陷害的戲碼之時,皇后就有說過,若皇上問起便老實交待,定然能逃過一劫。
  連曦的雙拳緊緊握著,青筋暴起,臉色冷的嚇人。強忍著怒火,平靜的道。
  “你可以出去了。”
  “謝皇上開恩。”得到皇上他的應允,她仿佛大難逃生,連忙叩首謝恩便匆匆離去。皇后娘娘果然說中了,皇上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看來皇后還是挺瞭解皇上的。她就是不明白了,為何皇后能料定皇上不會怪罪?這奴才陷害主子可是死罪啊,是什麼原因讓皇上竟然能包客?更何況……皇上明知道辰妃是冤枉的,為何還要將錯就錯,將辰妃打入天牢禦書房內的連曦彎下身子,拾起地上那一卷行軍作戰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辰妃,原諒我的自私,我的妹妹還在納蘭祈佑手中,只有你,才能保住連思。”
  雖然這個妹妹因為愛情背叛了他,但是,親兄妹畢竟是親兄妹,血濃於水。
  他也不能再失去親人了,這個世上除了初雪,便只剩下連思。他已經孤單了二十多年,雖然已經習慣了孤獨,但是,也怕了孤獨。

第十八章:權愛
幽草被關在隔壁一問牢房內,自我被禁衛遞進來那一刻她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她一直在笑,但是眸中且有著悲涼與滄桑。我沒有看她,只是抱著腿,我倚靠在陰濕的天牢牆角,仰頭望著氣窗口那一輪明月如霜傾灑在我的臉上,照亮了陰暗的天牢。
  艮九,冷寂的大牢中傳來她的聲音,  “你真是個可憐之人,不論走到哪橢人要陷害你。”語氣中頗有看好戲的意味,隨之也淡淡的笑了出聲。
  “你怎知我是被陷害進來的?”收回目光,終於將視線投放在她身上。原本清麗的臉蛋上有幾道傷痕,似乎經過拷打,難道她在牢中受了刑幽草臉色一變,憤怒的瞪著我,  “收起你那憐憫的目光,我最恨的就是你那份善艮,我最恨了  ”她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  “從見你開始,你就一直是這樣,遇到任何事你都在包容,用你的善艮去包容,就算你恨一個人也僅是那瞬間。公主就是公主,水遠不知道愁為何物,恨為何物。你說,像你這樣一個女子能進這樣骯髒的天牢,除了被人陷害還能有什麼原因呢?”
  我黯然一笑,“你真瞭解我。”
  她的情緒漸漸平復,奎身癱軟的靠在冰涼的鐵欄之上,目光深深而又長遠,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事。須兜,她似乎想透了什麼,虛弱蒼白的露出一笑,  “當初我選擇忠於你,又何嘗不是因你的善艮呢。當年的靈皇后命我在你的膳食中下毒,穆太后命我挑撥你與皇上的關係,蘭嬪命我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她們都允諾我,只要幫了她們便讓皇上納了我,可是我拒絕了。現在想想當時我怎會如此使,明明那樣深愛著皇上,明明如此想成為他的女人,卻放棄了這大好機會。”
  靜靜的聽著她的一字一語緩緩飄進耳中,再聽起這些我已經很平靜了,往事皆空,物擬人非,計較那些又能如何。
  她的淚水溢滿眼眶,蒙上一層水汽,最終滴落在臉頰,  “曾經的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一個可貴的氣質,那便是與世無爭的善艮,尤其是皇上密謀篡位,你在聽雨閣那兩年。你陪皇上對弈,品天下,聊兵法,那時候我便知道,你與皇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皇上看你的眼神也由最初的迷戀轉化為愛。後來我才懂得,原來愛情也是可以默默付出的……我真正斷了對皇上的憊想。馥雅公主更是我最敬佩的一個女子,她聰慧,她善艮,她脫俗。可是,你害死了皇上!你害死了皇上”她喃喃著憊叨著,拳頭不斷的敲打著鐵欄,她的手已經被鮮血染盡。
  恍惚問我瘋狂地笑了起來,帶著淚水一同傾灑,  “幽草你錯了,我從來不曾善艮。這幾年我身處亓國,你知道我的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嗎?我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都忘記了  ”
  “因為他們都該死,所以你的手上才染了血。”幽草一針見血的回答,讓我的笑聲啞然而止,怔怔的望著她我沉默了許久許久,直到一聲,  “皇上駕到”我才回神。
  望著連曦那陰鬱的目光與冷寂的臉色,我提起衣袖將臉上的淚痕抹了去,看他一步一步的進入牢房中,我的心情出奇的平靜,  “皇上大駕這樣骯髒的天牢,不怕先了身份。”
  他站在高出俯視著我,毫不畏懼的對上他的瞳,他此次前來的目的我在方才冷靜數個時辰後已經慢慢理清,現在大概猜到了幾分。禦書房何等地方,竟會讓我那麼容易進入,肯定暗中埋伏了許多人。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在連曦的控制下,包括蘇嬤嬤的嫁禍。連曦是與蘇嬤嬤同謀演出這樣一場戲的吧,不然  他明知道我被陷害,為何還要送我進天牢連曦終於開口了,  “你沒話對我說?”
  我嗤鼻一笑,  “瞧皇上說的,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他蹙眉,長長一聲歎息,蹲下身子與我平視,“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 7”我故作不解,疑惑的問他。
  “我並不知情。”
  看他誠懇的目光,我只覺得好笑,為何世人總喜歡為自己曾經做錯過的事找藉口呢,為何不能敢作敢當“可能你真的不知情,但是你最終還是選擇了裝使,因為這是一個好機會。
  既能有把握打贏這場仗,亦能栽入史冊成為一位明君。連曦就是連曦,我從沒小瞧過你。”
  聽罷,他也笑了,笑的悽楚,“你少說了一點,還能換回連思。”
  “對,我漏了這一點。如果打這場仗,祈佑的手中有你的妹妹,你定然會顧慮再三而下不了決心。現在好了,你名正言順的找到了一個祈佑的弱點,但是這個弱點是展妃啊,你大哥的妃子,若你就這樣將我帶去戰場做人質,天下人將如何看你啊。所以,這次蘇嬤嬤真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助你找到一個非常好的藉口他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揚起修長的指,勾起我頸邊散落的一縷青絲,凝望許久。
  見他不語,便繼續道,  “連曦,納蘭祈佑既然能送我到昱國,就不會受你威脅的。”
  “這場戰爭很心平,他的手中有連思,我的手中有你。或許……這次我會帶你去戰場,讓你看看,鎪雅心主在納蘭祈佑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分量。江山重要,還是你重要。”他的指尖撫摸著我的發,聲音異常平靜。
  “我可以替他回答,是江^。”
  “不,你代替不了他。”手指一松,一縷青絲重回我的胸前,他含著笑起身,  “馥雅,這場戰鬥不止是考驗納蘭祈佑,也在考驗我。結果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誰也不知道。”
  他笑著轉身,離開了天牢,留給我的是一個蒼涼的背影。
  幽草輕笑一聲,緩緩吐出一句,  “原來,冷酷無情的他,也會被情左右。”
  不解的看著她,“情?”
  “你看不出來嗎,他也在權利與愛情的邊緣徘徊著。”幽草剮有深意的笑了那笑,讓我心驚。


第十九章:旦夕

半個月後,我被關押在四車裏隨著昱國大軍聲勢浩蕩,車馬長行肅然有序的前行。天空中飄著小雪,冷更揚揚灑灑的將其卷起拍打在眾人身上。我蜷縮在四車內,那漫天的雪花與北風讓我的身子已漸入麻木,雙手抱膝,望著紛鋪在地的飛霜傲雪被無數的馬蹄印踏過,車輪碾過。
  這場仗終於開始了,過不了多久將會是一個結束。
  連曦騎坐在矯健的棕紅千里馬上,整個身影被白白的霧色籠罩著,這場仗他有多大的把握呢,祈佑是否能運籌帷幄,睿智的拿下這場仗。肅然回想起臨行前,連曦在天閥門那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告慰三軍,洪亮的噪音如長刃破雪使三軍肅然振奮,口中直呼不拿亓國勢不歸師。
  那是千萬名戰士的心聲,也是天下百姓的心聲,如今他們只求一仗定勝負,不論是拋頭顱灑熱血也要換的天下的安定。
  祈佑那邊的情觀我不知道,但是昱國勢在必行,不拿下亓國決不甘休。
  亓國強盛的縣力是天下盛名的,但是縣再多,始終要糧草,如今他們的糧草是否準備充足,是否足夠打完這場仗呢經過幾日的路途,三軍駐紮邊防,與祈殞的駐紮在邊防的軍隊會和。邊防荒原漫漫無際,連續數日不停的大雪終於停滯,層層白雲直破雲霄,四處的荒涼因大軍的到來得到了些許生機。
  一名侍衛打開了四車,將雙手雙腳已被鐵鏈拷住的我請下了車,一步步的踩著雪花,走上了邊防的城牆之上,皚皚白雪將其籠罩的猶如一座冰城。在踏上城樓頂端的那一刻,我看見祈殞正對一個身材嬌小面目清秀的小縣怒目而視,一聲聲淩厲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卻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頭一回見到祈殞如此生氣,不禁有些奇怪,溫雅如他,何人競如此厲害能引得他發怒。
  隨著那名侍衛越走越近,聽到的聲音也愈發的清晰。
  “和你說過多少遍,少與那群蠻子廝混在一起,你怎麼就是聽不進去,那群都是大五三粗之人  ”祈殞從開始到現在就一直喋喋不休的朝他吼著,而他的頭也愈垂愈低,顯得可憐兮兮。
  祈殞見他不說話,緊蹙著眉頭繼續朝他吼道,  “你聽清楚我說的話沒!”
  “我與他們廝混你會在乎嗎?”聲音很低脆,帶著絲絲哽哂。見祈殞沉默很久都不說話,競哭了出聲,這一哭不僅讓我奇怪更讓祈殞那怒氣騰騰的臉色軟化而下,輕聲慰道,“剮哭了。”
  不想,他卻哭的更厲害了。
  祈殞手無足措的望著他,又朝他吼了一句,  “別哭了,我叫你別哭了。”
  音方罷,正哭的傷心的他立刻止住了哭聲,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祈殞,而祈殞在此時發現了我。目光突然有些淩亂尷尬,恢復了以往的儒雅,“辰妃我淡淡句起一笑,目光徘徊在他們身上,最後深鎖在那個淚眼朦肫的孩子身上,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了然一笑,  “她還小,別太凶。”
  正當祈殞失神之時,我已經隨著侍衛越過了他們,那個孩子分明就是個小姑娘,怕是祈殞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吧。看的出來,祈殞似乎喜歡上了這個姑娘,否則也不會如此在意她是否與其他將士廝混在一起了,但是他自己好像還未發現那份情愫正悄悄的蔓延著。
  有時候我真是羨幕他們,可以沒有負擔的相互喜歡,將那份感情悄悄蔓延下去。可是我不同,我的愛情早已經埋葬,隨著祈佑一同埋葬。記得在天牢中幽草曾問過我,若是連曦肯為我放棄這大好江山,與我遠居他方,隨我過一直所追求的日子,我可會願意與他攜手共同隱居他方呢我並不否認,那一刻是我此生最嚮往的日子,能有人伴我如此終老我於願足矣。但是,連曦不可能放棄大好江山不說,我還是他的嫂子,我還是祈佑的妃子更重要的是,我的心早已埋葬在最深處,再也無力去接受任何人了。
  邁進城牆上被鐵錘鑿出的黃土砌成的……勉強稱的上的個屋子吧,案前的燈火搖曳生光。看連曦低頭凝望著手中的布縣圖,側臉被赤光照射的忽明忽暗,我的心沒來由的猛跳一下,有些心緒不寧。
  那名侍衛找來一把殘破的椅子讓我坐下,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望了眼依舊低著頭沒有看我一眼。見他當我不存在,便坐下了。拷著雙手雙腳的我坐在離他不遠之處,他就當我是一個透明人,直到幾位將領身披戰甲進來後連曦才抬頭,面無表情的說道,  “亓軍那方的戰觀如何?”
  幾位將領正欲開口,卻略帶戒備的望著我,神色中還有鄙夷。而連曦依舊當作我不存在,目光淩厲的盯著他們,“都啞巴了?亓軍現觀如何?”
  “回皇上,此次亓國的皇帝御駕親征,陪伴其左右的有蘇景宏,展幕天兩位大將,他們兩人的關係似乎並不如傳言那般,勢如水火,反倒……”一位將軍見皇上的詢問,立刻答道。
  “朕派你們安插人在他們身邊就是為了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現在竟然並肩與納蘭祈佑作戰!你們競連這點事也辦不好,如何統帥大軍為朕出征?”連曦聲音突然一聲起伏,帶著隱隱的怒氣。
  在場的幾位將士一顫,“皇上恕罪,原本是挑撥成功了,可是,可是,後來不知怎的,他們竟然擯去前嫌……”
  “夠了,朕不想再討論這些。如今,我們必須摸透他們的縣力,糧草,具體位置,想辦法攻克他們。”連曦揮了揮手,眾將士皆國上前一同現望那張牛皮紙地形圖,你一言他一語的暢談著如何進攻防守,頭頭是道。
  連曦,他根本不怕我聽到他們商議的軍情,如今的我已是階下四,就算得知了秘密軍情那又能如何呢我如隱形人一般呆呆的坐在椅上,對於屋內的吵雜之聲置若罔聞,目光深深的瞥著外邊的白雪之景。那片片荒原雪如此淨白透明,此刻的祈佑離我有三裏三十裏?三百里?即使再近也是咫尺天涯,兩兩相望而已罷。
  連曦要帶我來看看,祈佑的心是在乎江山多一些還是在乎我多一些,或許我的心中也有個期待,想知道自己在祈佑心中到底是個什麼位置。卻又害怕去面對,若是我重要,那我便成了亡亓的罪魁禍首,若是江^重要,我的心是否會疼呢冬日很快便進入夜幕之時,幾名侍衛捧著碳火盆進來,冰冷的屋子內稍微有了些溫度,而我的身子早已被冬日之寒凍的渾身僵硬。那絲絲的溫度並沒有緩和我全身的冰涼,幾度我快堅特不下而昏昏欲睡,是眾將士那粗礦的聲音讓我的意識稍稍有些恢復。
  身體上的寒冷與麻木再也支撐不住,我的眼皮開始沉沉的合上,恍惚問有一絲溫暖傳遍了我的身子,就像夏日裏得到一碗涼水,冬日裏得到一根火柴。用盡全力撐開眼皮,一張冰冷的臉放大在我面前,而我整個人被一床被褥緊緊包裹著想開口說話,無奈,發不出任何聲音。
  連曦將我打橫抱起,朝屋內唯一的一張床上走去,最後將我放好。看他的目光似優似急,似喜似悲,我不解的看著他如此表情,他怎麼了,為何對我流露出如此憐憫之情“馥雅……”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沉,喊著我的名字,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問看見連曦胸前的盔甲上沾染了不少鮮紅的血跡,舔了舔唇,想出聲提醒他,卻感覺口中一片血腥味。
  我才恍然回神,原來是我自己的血呵。
  “我這是要死了嗎?”我氣若遊絲的發出低低的聲音,又是一股腥味湧出喉嚨,冰涼的液體隨著我的嘴角緩緩蔓延而下。
  “我不會讓你死的。只要昱國在一日,你便會與昱國同生!”這話說的堅定,那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但見他唇角鋒抿,眼中有著怒色。我虛弱的笑了笑,“誰也抵不過天,閻王要將我的命奪了去,誰能阻止的了呢?”
  “若閻王敢要你,那我必然去閻王殿將你搶回來。”他倏然起身,又拿起一條被褥將我牢牢的包裹起來,生怕我愛不了凍寒。
  有時候我覺得連曦做事真的好矛盾,既然不願我死,為何一路上卻要將我關在四車裏頂著漫天的風雪來到邊防,從來不給我加一件襖子。更是將狼狽的我丟在屋中,讓眾將士用部夷的目光去注視我,他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折磨我嗎。現在他如願了,或許下一刻我就會死在他面前,可是他又不讓我死  是想留下我繼續折磨嗎?如果是這樣,我何須強忍著自己最後一口氣與意憊想要活下來,是為了依日孤獨的初雪還是為了再見祈佑一面,又或者是為了親眼看看,在祈佑心中,我是否能抵過江山“馥雅,你別睡!”連曦一聲恕吼將我連漸虛弱的思緒拉回,他的雙臂一緊,將我緊緊環在堅實的臂彎中, “來人,打一桶熱水進來,快點!”他的聲音如狂獅般恕吼,守在外的士兵立刻道,  “是,皇上。”

  第二十章:十年
  
  士兵急匆匆的將幾大桶熱水倒進浴桶之後,輕煙彌漫籠罩整座,連曦還吩咐侍衛們去取來兒昧藥,由於深處水天雪地,藥材資原並不多,使R說了兒味能在四處找尋到的草藥,最後將那些草藥混合在—起丟入浴桶,是藥浴.他坐在床的邊緣,雙手置放在我的頸邊.當我意識到他是要褪我衣裳之時用盡仝身氣力揪緊衣襟,“你幹什麼……”
  “你認為現在的你還有力氣動嗎,”連曦很輕易的使將我的手由衣襟上扯下,不顧我的反時使開始為我解開紐扣.沒有再掙扎,我別過頭闔上眼睛不去看他,任他的動作將我的衣衫慢慢解開,    的聲音彌漫在四周,怪異的氣氛使我無法喘息.我知道,要活命使一定要褪去衣衫浸泡嗎個藥浴,軍中無女於也唯有他幫我褪衫了.腦海中突然閃現出被祈塤罵的可憐兮兮的孩於,她不正是女扮男裝的女於嗎’可是我不如時連曦說,這套害了祈塤,害了她的.當我的衣衫被連曦褪的R剩—件裹衣與裹褲之時,整個人一陣懸空被抱起,最後沉入那滾燙的浴桶中.藥草昧彌漫在我周圍,刺激了我混沌的思緒,僵硬的身於也因那滾燙的藥浴漸漸得到舒緩.不知是不是藥的作用,很快,一陣熱氣由腳心往頭頂上躥,丹田小腹中熱氣彌漫不絕.“做什麼,你還會害羞,”片刻後的安靜,連曦一聲輕笑由耳邊劃過,始終緊閑雙眼的我這才緩緩睜開眼簾.望著他戲謔的表情中還帶有絲絲的欣慰,  “試試自己的雙手是舌能動,自己把剩餘的衣衫褪了吧,泡藥浴,身上不能留任何衣物.”
  不知是藥浴的原因還是我在他面前害羞了,臉上火辣辣燒紅一片,將身於再沉入水中兒分,才將剩餘的裹衣裹褲褪了下來.他就這樣直句句的盯著我,也不說話.這樣尷尬的氣氛讓我無所適從,開口找著話題打破此時的詭異之氣,“這次你為何要救我,這麼多天來,你不就是想要折磨我嗎,”
  連曦一笑,帶著湛湛的目光望著我,須臾才吐出沉沉的話語, “我以為看到你受苦我會很開心.”
  在水中,我動了動雙手,潺潺水聲異常清晰,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想著他此話之意,沒待我開口他使肅然收起淡淡的笑容,臉上一片冷峻,“待你身於好些,我使攜你去會舍納蘭祈佑.”
  “會他?”我的聲音漸漸起伏,莫不是又想如數年前連雲址那般來一次暗殺在連雲坡,犧牲了連城,而這一次,衛將犧牲誰?若連曦衛朝祈佑暗中放冷箭,我是舌毅然如當年那般願意為其檔箭.似乎看出了我的憂慮,他眉頭深蹙,桌案上那盞燈忽明忽暗的搖曳,那沉滯的影於深深蔓延著,  “當年大哥去會納蘭祈佑,有我在其後射出冷箭三支.而今連曦去會納蘭祈佑,已經無人再為我射出三支冷箭了.”他頓聲良久,仿佛在喃喃自語般衛吐出幾個字,  “就算有人射冷箭,你依舊會為他檔下吧,但是卻沒有人再會為你檔箭了……”
  “是的,這個世上只有連城這個傻瓜肯為我檔箭.”無聲的笑了笑,卻是笑的聲音哽咽,眼旺泛澀,  “連曦,是你讓我知道,原來生在皇族家的兄弟也會有真情.兜兜轉轉數十年,我看了太多的手足相殘,唯有你與連城,雖同父異母,卻是兄弟情深.若足祈佑的兄弟有你們一半好,帕是弑父奪位的一幕便不會發生.”而我,早在十年前使死于二皇叔的劊于手下了.“十年……”他重複著這兩個漫長深遠的詞.“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你倒是頗有感慨.”他聽完我低低吟誦的詩大笑一聲,如此征放,隨即臉色—沉,變幻的如此之快讓我措手不及,  “記得我說過嗎,你的不孕之症我能為你冶好,你身上所有的病痛更是我的舉手之勞.”
  “當然,這種病痛在青出於藍的連曦連曦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你的條件呢?”
  “還是你瞭解我.”他上前一步,雙手撐在浴桶兩側,俯身靠近我,  “永遠照顧初雪,做她的娘親.”
  聽他這樣的條件我倒是頗為驚詫,  “只是這么簡單嗎?初雪,我早就當她是自己的孩子了,月要我有有命在一日,使會特我全部的愛給地.”
  “不,這一點也不簡單.”連曦猛然掐住我的下顎,抬起我的頭,對上他那邪魅的目光,  “如若此次我輸了,唯有你能保住初雪.”
  “記得曾經你時我說過,若昱國亡,我使與之同葬.”
  “不,我改變主意了.若有朝一日我滄為階下囚,初雪的命運可想而之唯有你活著,初雪才能好好活著.”頹然,手一松,帶著異常悲涼的眸光轉過身背對著我.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顯露出他的懦弱,還有對這場戰爭所做的最壞的打算.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連曦似乎已經參透了一些作為帝王的道理,戰爭並不是為了玉石俱焚,而是為了天下安定.統一天下成為萬萬人之上的帝王,曼應該有著包容之心去寬恕.現在的連曦似乎已經在寬恕我時連城的傷害,那么總有一日,他也會淡化對祈佑的仇恨.畢競連城之死,連曦自己也有很大的責任,若沒有他背後的冷箭,他們又怎會走到誇天這個地步呢?只可惜連曦身在局中使看不清罷了.帶著苦澀的笑客我微微啟口道,  “能不能生育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不論你救不救我,我都會好好保護初雪的,這個世上不僅你疼她,還有我.”

  第二十一章:憾血
  大雪飛揚在北疆寥廓的大地上,讓人數四處雖冰天雪地被白雪籠罩著,但是仍掩不住臥沙場埋骨他鄉的悲涼。我的雙手依舊被緊緊拷鎖著,只是將腳上的拷鏈了去。比起最初的狼狽,今日連曦為我添了貂毛襖子,怕我再凍出個萬一來我與他同乘一匹馬,他那堅實的手臂牢牢將我箍在那懷抱中,他的黑袍隨風舞動,撲撲作響。感覺到他的氣息冷冷淡淡,渾身的殺氣致極。
  我側耳傾聽著除了跟隨在身後那一小股兵的腳步聲還有沒有其他的聲音,我很怕連雲坡的一幕再次發生在我的眼前。幸好我一絲聲音也沒有聽到,唯獨剩下北風狂哺。
  險路崎嶇,冰雪蔽日。
  勁風如刀,狠狠刮在臉頰上硬硬生疼,吹得發絲散亂飛舞。
  荒原之上,我終於見到了那個男子,金盔白羽,身控蠟龍戰袍。坐在白馬之上傲然挺拔睥睨著我們。一位目光空洞無神的女子亦然與他同乘一馬,寒氣彌漫著他們兩人,發絲被風卷起糾纏在一起。
  他的目光緊緊的盯的對上我,兩年了,他還是沒變,王者的霸氣淩然讓人畏懼,只不過歲月的兜駁,使他顯得有些滄桑。他已快年近三十了吧,我們都老了,十年如白駒過隙,恍然回首才發現我與他之間走過的一切競只是寥寥可數的幾年而已。我與他之間的愛情一直都在徒生變故,一直都在權利的漩渦中盤旋。
  連曦的手突然環上了我的腰,讓我緊緊貼在他身上,下顎輕貼著我的額頭,暖暖的呼吸拂面,酥酥癢癢的。我欲掙脫,他卻摟的更緊。
  看著祈佑那寒冷如冰的目光,我知道連曦做這個動作的目的,只是為了激怒祈佑.對他這樣的舉動,我感到無奈,低聲道,  “連曦,這樣的你很像個小孩子。
  ”話才落音,腰際上的力道突然收緊,呼吸頓時有些困難。
  “勿用話激我,今日我讓你看看自己在納蘭祈佑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地位。
  ”他在我耳邊輕道一聲,後仰頭望祈佑,  “納蘭祈佑,想要你的女人嗎?若想要,就單槍匹馬帶著連思過來交換。”
  我一驚,單槍匹馬過來不是送死嗎,連曦這是在說什麼鬼話!我氣憤的回頭道,“你要做什麼 1”
  眸子微低,‘心疼了?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聲音極具有危險性。
  “我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我的聲音方落,一把堅韌的醫首已經抵住了我的咽喉,  “納蘭祈佑,說話啊,敢不敢過來。”
  蘇景宏的臉色一變,立刻揮著手中的大刀指向連曦,怒斥,  “你為何不單槍口馬帶著雅夫人過來贖你的妹妹!”
  連曦狂傲一筻,  “任何一個籌碼都有他本身的價值,連思是一個背叛我的妹妹,而馥雅,則是為了救亓國自我犧牲的女子,誰的價值更高,你們應該很清楚蘇景宏聽罷也笑了起來,單手按著韁繩,  “既然我們肯將雅夫人送出去,就已經做好了她回不來的打算,你拿這樣一個沒用的人來和皇上談條件,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是不是天大的笑話,得納蘭祈佑說了才算。”連曦的臉色一冷,寒光直射祈佑,“你什麼決定,回個話吧。”
  祈佑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投放在我的身上,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現察他人的所為,我更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到連曦對他所說的話。
  突然,祈佑鬆開了鞍繩,由馬上跳了下來,順勢也帶下了木然的連思,  “好,我過去。”
  “皇上!”
  “皇上!”
  蘇景宏和展幕天齊聲喚了一句,馬蹄嘶嘶之聲響遍荒原。
  我不可置信的盯著祈佑拽著連思一步步朝我走來,沒有欣喜,只有心驚,  “祈佑,不要過來。他不會殺我的!”
  “閉嘴!”連曦一把掐住我的下顆,不讓我繼續說話。我奮力掙扎著,連曦手上的刀劃破了我的頸項,他一驚,連忙將匕首穢開半寸,死死固定著我的身子,不讓我繼續掙扎下去。
  祈佑的腳步沒有停,一直朝前走著。蘇景宏翻身躍下馬,橫手擋住祈佑的去路,激動的沖他喊道,  “皇上,你要為亓國的將士,百姓著想。您肩自的是一個國家,不可為一個女人丟棄你的國家啊!”
  風氅翻飛,踏雪無痕,他佇立在雪地問,深深的看著我,  “或許  曾經的我認為一個女人是絕對抵不過一個江山,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一個女人與一個江並沒有多大區剮。只是每個人所看重的不一樣罷了。”似在對自己說,似在對蘇景宏說,也似在對我說,  “連曦是昱國的皇帝,我相信他不會再做暗訐傷人之事,畢竟,決戰是你提議的。”
  一個女人與一個江山並沒有多大區別,只是每個人所看重的不一樣罷了。
  不再掙扎,唯獨淚水漸漸湧出,只能無言相對。
  同樣的,連思的眼眶中也溢出了淚水,木然死寂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容,笑的異常諷刺。
  蘇景宏霍然揚起大刀,鋒利的刀鋒抵上自己的脖子,雙膝一彎,跪倒在地,“皇上,您若過去,老臣就死在您面前。”
  語聲波定,蓄滿堅定之意“朕意已決!”
  沒有受他的威脅,祈佑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蘇景宏不可置信的望著他越過了自己,手微微的顫抖著,大刀終於還是無法握住,轟然掉落在地,  “天要亡我亓國。”整個身子一軟,匍匐在冰雪之中,痛苦出聲。
  展幕天並沒有阻止祈佑,只是下馬朝蘇景宏走去,口中說,  “蘇將軍,皇上也是凡人,他也有自己拼了命想要保護的東西。皇上對雅夫人不僅僅是那刻骨銘心的愛,更有對她十年的虧欠!”
  看著祈佑朝我緩緩走來,而連曦緊緊掐住我的手也緩緩松著力氣,他低聲在我耳邊輕語著,  “沒有想到,祈佑也是如此性情中人  你看到答案了嗎?你在祈佑的心中已經大過了江^,大過了他的命。也許你自己都無法料到會是這個結局吧,現在只要我一聲誇下,納蘭祈佑就會是我的俘虜,我只用一個女人就得到了這個天下統一。這樣的統一天下,不費一縣一卒,更不用流血  ”
  下顎得到絲絲的舒緩,我立刻掙扎著懇求道,  “求你……放過他,求你連曦不再說話,只是笑著望祈佑一步步的朝我們走近。突然,連曦已將我鬆開,帶著我翻身下了馬,對著近在咫尺的祈佑笑道,“曾經一直很奇怪,這個女人為何總是傻使的癡癡的為你付出那麼多,換來的卻是你的利用,你有什麼吸引她的?算你還是個男人!若你今日不是選擇馥雅,而是江^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出這片荒原。”頓了頓,他苦澀一笑,  “既然下了戰書,我便會與你對決戰場,一決高下。馥雅現在還給你,過不了多久,我會由你手中重新奪回她的。”
  祈佑停在我們面前,終於將視線投放在連曦身上了,眸子裏含有欽佩與讚賞,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對一個對手流露出此般眼神,就連我都不敢相信,連曦競如此大度的放我們就此離開。看來,連曦真的已經在慢慢看淡仇恨,越來越有屬於王者的風範了。
  “我很期待與你的較量。”祈佑的唇邊勾出若有若無的微笑,  “你的妹妹,我毫髮無傷的還給你。”
  一直被祈佑挾制住的連思突然回首,與他相對而望,我看不清楚連思的表情,只聽得她一聲質問,  “你對不起馥雅,那你就對的起我嗎!”
  祈佑沒有說話,臉色有些精苦,我深覺不對勁,輕易的擺脫了連曦的控制沖上前,那觸目驚心的場面讓我徹底呆住了。
  連思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柄醫首,刀鋒已經完全刺入祈佑的小腹,血一滴一滴的灑落在雪白的地面。連思的目光中帶有悲憤,也有不甘的淚水,“納蘭祈佑,為了你我背叛了哥哥,你卻從來不覺得自己虧欠了我嗎?你的眼中只有這個女人,你對的起我麼 1”
  祈佑再也支撐不住了,無力的後退幾步,雙腿一軟便要倒下。驚呆了的我立刻沖上去扶住他,“祈佑,祈佑  ”
  亓國的侍衛一見祈佑出事了,立刻飛奔過來,口中喃喃著,“快救皇上,快”七手八腳的將他扛起,目光戒備的盯著連曦與連思。尤其是蘇景宏,若不是此刻祈佑情勢危急,他鐵定會與連曦拼命的。
  連曦上前扯住冷靜的讓人覺得可怕的連思,  “你做什麼 1”
  “我恨他,我恨他!”連思突然激動了起來,瞪著連曦,  “還有你,為什麼要將我送去亓國,還要害死我的孩子!你沒有人性,連自己親妹妹的孩子都要殺“你瘋夠了吧。”連曦一把扯過她,將其丟上馬,側首凝望了我片刻,  “記住我們之間的承諾!”
  深深的凝望連曦,吐出“謝謝。”一詞,驀地轉身,追上了亓軍的步伐,祈佑的傷勢已經讓我亂了方寸,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他絕對不能出事,不能。
  
  第二十二章:雪峰
  站在軍帳外,望進進出出的侍衛在我面前晃過,我很想拉住一人詢問祈佑此刻的狀觀,可是無人理會我。想進去悄悄祈佑,更是被蘇景宏的縣攔在了帳外。
  我的雙手緊緊糾結鸌繞,在帳外徘徊不定,手上的拷鏈依舊掛著,隨著我來回的步伐發出鏗鏘之聲。
  時不時見侍衛端著滿滿一盆猩紅血水而出,我的便猛的一顫,偶爾聽見有侍衛的低語。
  “那女人下手可珍重,匕首幾乎全部埋進了皇上的小腹  ”
  “看軍醫的神情,皇上的情觀似乎不大樂觀啊……”
  “若是皇上也個萬一,咱們是不是不用打這場仗了    ”
  “瞎說,皇上是天子,有天神庇佑。這場仗打了近三年,若在此刻不戰而敗,我是決不甘心的  ”
  聽他們的話語,我的臉色愈發的凝重,望著被簾幕緊掩著的軍帳,我幾乎望眼欲穿。
  深冬寒濃,浮雲盡散,夜幕漸晚。
  當一臉疲憊的軍醫與蘇景宏,展幕天出來那一刻,我立刻提步沖上前敏問祈佑的安危。還沒邁出兩步,一直守候在外的士兵皆圍湧了上去,你一言他一句的問著。我被薪在最邊緣,一句話也插不上。
  “靜一靜,皇上已安然無恙。”軍醫的聲音在喧嘩的詢問聲中異常低弱,這一聲並沒有引來多大的反映,將士們皆喊著要見見皇上,蘇景宏勃然大恕,  “都給本將軍住嘴!”
  這一聲讓眾將士立刻噤聲,原本吵雜一片立刻鴉雀無聲,睜著一雙雙期盼的眼神看著他。他清了清喉嚨,肅穆著一張臉道,“如今皇上的傷勢已被軍醫止住,皇上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的休息。眾將士可以放心回去堅守自己的崗位,昱軍隨時可能來襲,咱們要嚴陣以待,不得露出弱點讓他們乘虛而入。”
  展幕天也站了出來,用堅定有力的語氣道,  “相信皇上,他一定能挺過這一關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皇上休養的數日,為他守住這個江山!”
  “是。”眾人半信半疑的應了聲,最後四散而去,唯留下軍醫,蘇景宏,展幕天三人,臉色異常凝重。
  我凝望著他們的表情,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上升,難道祈佑的傷勢很重軍醫這樣說只是為了穩定軍心?我箭步沖了上去,  “祈佑到底怎麼了,有沒有事我要去看看他。”
  “不行。”蘇景宏一把擋住我,厲色而斥,  “若沒有你,皇上怎會受如此之傷!”
  滿肚子的焦慮與擔憂因他這句話轉變為憤怒,我一聲冷笑,  “蘇將軍,若沒有你求我來昱國,今日你們能這樣堂堂正正與連曦正面交鋒?若沒有你,今日我會反被連曦}q用來交換連思?她本是一個很好的利用工具,到最終卻將她用在交換我之上,你很失望吧。這就是一個道理,你要得到一樣東西,註定要捨棄一樣東西,這便是天理迴圈。”
  “本將軍做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批駁,你沒有資格。”蘇景宏氣的滿面通紅。
  “好了,你們剮吵了。”展幕天終是克制不住的恕吼出聲,  “皇上現在命懸一刻,你們還有心情再此爭吵。”
  “命懸一刻?”我壓低了聲音重複著這死個至關重要的詞,立刻用質問的目光看著軍醫,“你不是說他已無大礙嗎?”
  “那是為了穩定軍心。連思那一刀是下了八分之力,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完全是沖著皇上的命來的,現在我已為皇上止血,稍微控制了一下傷勢。北方荒原之地,藥材稀少,要找藥更是難上加難呀。若派人不眠不休馬不停蹄的回亓國去取,往返的時日最少也要十日,皇上的病情怕是拖不了那麼長的時日了。”軍醫也壓低了聲音,生怕皇上的病情會洩露到將士的耳中,那將又是一場大亂了。
  我緊蹙眉頭問道,  “沒有其他的法子嗎?”
  軍醫望望我,再望望蘇景宏與展幕天,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快說,婆婆媽媽的。”展幕天的情緒有些波動,很不耐煩的沖他吼了一聲。
  軍醫抬起食指,指向右側一端。我們皆順著他的手勢望去,他所指之地不偏不倚,正是幾裏外那凝結了百丈冰雪的雪^,  “破曉臘雪之露,雪蓮。露水要在巔峰取最純澈乾淨的露,若我沒猜錯,如此惡劣四季如冬的地方,定然會生長雪蓮。只要在那找到這兩味藥,雪露為引,雪蓮為藥,將其磨成粉末混合在一起,一半內服,一半外敷,定能緩和傷勢堅特到十日後名貴的藥材送到。”
  “好,我這就去。展相,你文采好嘴巴利,留下穩定軍心。蘇某一舟武夫,甘願為皇上上雪山找尋兩,若是找不到,定然不歸。”蘇景宏絲毫沒有猶豫,提刀正欲離去,我立刻擋在他面前,  “我也要去。”
  “你去只會給我添麻煩。”蘇景宏眼中滿是鄙夷之色。
  “皇上傷勢未定這事斷然不能洩露,現在只有我能幫你的忙,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上雪山我不怕,嚴寒我也不怕,在你面前我絕對不會喊上一聲苦。若我喊了一句,你便可以丟下我獨自離去,我只想與你一同上雪山,真的想為他做些什麼,僅此而已。”我的語氣近乎懇求,如今的祈佑已經危在旦夕,我只想為他做些什麼,而不是一味的等待。
  蘇景宏那圓圓的眼睛上下打量我許久,終於是輕哼了一聲,  “你愛跟著去便去,你若跟不上,蘇某定然不會等你片刻。”
  得到蘇景宏的應允後,我並沒有立刻與他啟程,而是帶了些許乾糧與火匣子。看著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沒有照明之火如何上那陡峭的雪^。要取巔峰之晨露,想必是要在山上過夜的,沒有乾糧哪來的力氣繼續尋找。
  準備好了一切,我便背著一小包袱的東西與他上了雪山,臨走時幕天讓我萬事小心,緊跟蘇景宏的步伐,千萬不要走丟。他是瞭解蘇景宏的,若我跟不上,他鐵定會丟下我不管的,哪會管我是不是雅夫人。
  祈佑能有這樣一個臣子真是他今生修來的福氣,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祈佑不惜甘冒欺君之罪也要將我送出去。只要祈佑有絲毫的不對,他必定堅持自己的原則與祈佑對著幹,現在朝廷上能有這樣的官員已經不多了。只是蘇景宏的思想過於迂腐古板,遏事不懂變通,一味的往前沖,這樣便會引起許多人的不滿。這也是他為何在朝廷中獨來獨往,沒人願意與他打交道的關係吧。
  月照雪成霜,寒氣侵狐裘,冰雪浸雪靴。
  我緊隨在蘇景宏的身後一同攀岩雪峰,雖說雪峰之路並不陡峭,但是夜黑風高,大雪蔽路,唯有手上的那一盞燈勉強可以照明前方的路途,確實難以行走。
  約摸攀爬了兩個時辰我們才上了半山腰。
  那路途很難行走,我們的腳踩在冰涼的雪花之中發出‘孜孜’之聲,我的體力也漸漸不支,喘的很厲害。蘇景宏至始至終都沒有理會我,一個勁的往上走,我很疲憊,但是不能喊累,因為上山之前我承諾過的。
  眼看著蘇景宏離我越來越遠,我很想追趕上去,但是雙腿已經軟了,再也走不動了。一個踉蹌,掉在冰涼的雪地中。我想,我要完了,蘇景宏肯定會將我丟在這個冰天雪地中不予理會,我不怕死  但是至少要讓我見到祈佑沒事,這樣我才能走的安心啊。
  臉頰整個貼在冰寒的雪面,冰寒刺骨的冷讓我的全身麻木,直到一雙手將我由雪地裏扯了起來,“不能爬山路,何必自討苦吃。”
  癱坐在地,借由蘇景宏的手臂才勉強支撐住自己幾乎殆盡的身子,  “你不是說,不會管我嗎。”
  蘇景宏一聲輊哼,  “你以為老夫願意折回來?若不是乾糧與火匣子全在你身上,你死活才不關老夫的事。”
  我輕咳幾聲,露出慘澹的笑容,  “那還是乾糧與火匣子救了我一命。”
  “好了,你省點氣力吧,休息半個時辰繼續趕路。我們必須在破曉之前到達頂,取得最乾淨的臘雪之露,這樣,皇上才有救。”
  我深深吐納著呼吸,平緩自己的體力,蘇景宏也沒有再說話,只是一直用手臂支撐著我搖搖欲墜的身子。其實蘇景宏也並不是如此蠻不講理的粗人,否則他大可丟下我自己出去尋找甘露雪蓮,糧食  或許他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吧。
  半個時辰後,我的體力稍微恢復了一些,服了一些糧食補充體力,立刻與他一同繼續朝雪峰攀爬。快要到達巔峰之時,愈發的陡峭,我的體力依舊不支,險些由雪峰掉了下去,幸得蘇景宏緊緊拉住了我,才免遭一難。
  他溫實帶繭子的手突然讓我想到了父皇,父皇的手也是這樣的,年少時他多次領縣出征,無數次奮戰沙場才穩定了夏國,他手的繭子一點兒也不亞于當年父皇,一股酸澀之感湧上心頭。
  萬里荒原茫茫白雪,風勢猛烈,衣角飛揚。
  破曉那一刻,我匍旬著身子用手中雪白的羽毛輕輕將雪面上那層露水掃進瓶子中,片刻就裝了滿滿一大瓶,隨後小心的收八懷中。
  “四處找找看有沒有雪蓮,聽軍醫說它一般生長在雪峰的山峭邊緣。”蘇景宏見我已經收好瓶子,便在漫漫雪峰之巔四處找尋著。
  我小心翼翼的踩在邊緣,探出腦袋朝下望去,這雪峰還真不是一般的高,若是人掉下去鐵定粉身碎骨吧。
  “雅夫人,小心點。”蘇景宏突然回首,僵硬的聲音帶著絲絲的擔憂。
  “會的。”我沖他一笑,真沒想到,一向對我有偏見的蘇景宏竟會關心我。
  他不是巴不得我死嗎,這樣祈佑就可以安心當他的皇帝了。
  突然,我在雪峰的山峭邊看見一朵絢爛的白,在風雪中傲然生長,色澤嬌豔。那不是雪蓮又能是什麼掩不住的興奮,我立刻蹲下身子,伸手想去夠那朵雪蓮,  “蘇將軍,我找到雪蓮了!”一邊回首沖蘇景宏喊,一邊用力去夠下邊的雪蓮,可是離的實在太遠,我要夠上還差好大一節。
  蘇景宏也*奮的奔了過了,站在我身側探腦而望,整個眉頭深鎖,  “離的實在太遠了,雅夫人你讓讓,我用刀鞘做幾個能夠踩踏的雪坑。”
  待我讓開,他便動手在陡峭險峻的峭壁之上鑿下一個個雪坑,看他如此用力,我擔心他腳底打滑,立刻托住他的胳膊,以免他不小心掉下去。蘇景宏的身子被我觸碰之後僵硬片刻,隨後立即恢復,繼續鑿著。
  片刻,終於鑿出一個個可以抵達下方的雪梯,  “好了。”說罷,蘇景宏便將手中的大刀插八冰雪之中。
  “我去。”一把攔住放下去的蘇景宏,堅定不容拒絕的聲音由我口中吐出,側首凝望著有些訝異的蘇景宏,我冷著一張臉道,  “你是亓國的大將軍,要號令萬千將士與昱國一搏,不能出事。我馥雅是紅顏禍水,遺留在世只會禍害皇朝,若我出事,這世上便也少了一個禍害。”頓了頓,我笑道,  “觀且了這個地方如此之滑,萬一您一個不小心以我的力量是絕對拉不住您的,若我滑了,以您的力量或許還能拉扯住我呢。”
  “好。”他沒有拖拖拉拉,直接應下。他很聰明,知道考慮事情的嚴重性,不愧是久戰沙場的大將軍。
  在下去之前,我看見蘇景宏的眼中出現了一抹亮光,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第二十三章:惜愛
  當我與蘇景宏帶著好不容易摘采到的雪蓮下山之時,又下了漫天的大雪,紛紛擾擾,蕭瀟襲襟。蘇景宏默然將雪蓮與雪露遞給軍醫讓其磨成藥粉培祈佑服下,我與蘇景宏皆在帳外等待著,大雪落了我們滿身塵霜。
  展幕天聽聞我們回來了,立刻由軍隊脫身而來,站在我身邊低低的問,  “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我含著淡笑而搖頭,  “沒有。”
  “看見姐姐安全回來,我就放心了。”他松了口氣,細心的為我拂去發絲上片片雪花。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始終凝視面前那緊掩著的軍帳,腦海中浮現的是在雪峰之上的情形。當我摘采到那株雪蓮之時,我清楚的看見了蘇景宏目光那抹殺意。
  其實早在上山之前我便已經知道,蘇景宏定然會對我下手,但是我沒有遺憾了不是嗎?雖然明白,但是我還是含著笑容將手中的雪蓮遞給了他,  “一定要救活祈佑.”
  蘇景宏的雙手有些顫抖的接過雪蓮,緊握著我的手有些生疼,突然問感覺到我的手一松,在我以為要掉下去之時,手再次被收緊。
  他競將我帶上了雪地,沒有再看我一眼,便孤身離去。
  看著他矛盾的身影,我怔住了,他竟然將我救了上來。他方才那明顯的殺意,根本就是想將我置之死地,他鬆手了,卻再次握緊了。
  無數的雪花片片打在我的臉頰之上使我回神,側首望著站身側的蘇景宏,那剛毅的臉以及滿面的胡腮,炯炯淡漠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著軍帳。我動了動口,卻沒有說出話語。
  此後成了我們三人之間的沉默,天地問唯剩下風聲呼嘯,雪聲簌簌。
  直到軍醫出來,我們的眼睛一亮,不約而同的沖了上去,可是我沖到一半之時卻停住了步伐,呆呆在立在原地,望著展幕天與蘇景宏焦急的詢問著祈佑的傷勢。
  軍醫終於是松了了口氣,笑道,  “皇上已然沒大礙,現在已經轉醒……”
  話未落音,二人已沖進簾帳,我的心也漸漸放下。
  “雅夫人,您不進去麼 7”軍醫奇怪的看著我。
  “不了……他沒事,我便放心了。”苦澀一笑,挪動著步伐緩緩後退。
  展幕天和蘇景宏卻突然揭帳出來,  “姐姐,皇上要見你。”
  “見我?”瞬間,我亂了方寸,也不知該用何表情面對祈佑,又該與他說些什麼呢。我想退卻,但是心中卻是如此渴望著想要見到他,見到他沒事。
  當我揭簾而進之時,眼眶猛的連酸,望著虛弱著躺在床榻之上的祈佑,上身沒有穿衣裳,唯有雪白的紗布將他的腰際纏繞了一圈又一圈。臉色異常蒼白,但是目光卻深炯的凝視著我。
  雖然帳內很暖,生起了四個暖盆,熱烘烘的感覺油然而生,我還是擔心他會冷,蹲下身子加了幾塊碳。
  “馥雅  ”他暗啞的聲音喚了一聲,氣若遊絲,幾乎用盡了全力。悶哼一聲,似乎扯動了傷口。我立刻跑到榻邊擔憂的望著他,  “怎麼了,傷口疼了?”
  他不說話,清寂的眼中略帶著深軟幽亮,巍巍的握住了我的雙手,拉著我坐在床的邊緣。
  見他想起身,我立刻按住他,  “別動,你有傷,萬一扯動了傷口怎麼辦。”
  他乖乖的不再動了,唇邊劃出淡淡的笑容,  “方才蘇景宏進來,只對我說……雅夫人是個好女人”他揚起手,輕拂過我的臉頰,將散落在耳邊零落的發絲句至耳邊,  “頭一回,他在朕面前誇一個女人,一個他討厭了大半輩子的女人。
  先是被蘇景宏突然對祈佑說的話給怔愕住,隨後又被他那句‘討厭了大半輩子的女人’之語逗笑,  “大半輩子?那時的我還未出生呢,如何被他討厭大半輩子。”
  他無奈笑多過完溺,輕輕句起了我的發絲,凝望了許久,  “以後……  不要再落發了,我保證,再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再也不會。”
  原本帶著笑意的我被他一句話弄的眼眶酸酸的,看他對我那淺淺情深的目光,我仿佛回到了從前。終於忍不住,我俯身靠在他的懷中,淚水一滴滴打落在他的赤裸胸膛,“你真是傻,為何要親自帶著連思過去,你真的不要你的江山了麼?你捨得放棄嗎?”
  “我捨不得。”很堅定的吐出幾個字,隨後又道,  “但是看見連曦那把刀抵在你的脖子上,我很想賭,但是不敢賭  因為賭注是你的命,我輸不起。”
  感覺到他的手一直輕撫著我的脊背,那言淺意深的話語,前所未有的安心讓我黯然一笑。
  他將我埋在他懷裏的頭勾起,輕柔的抹去我的淚珠,看他剛毅的輪廓因唇角淺淺的笑意而柔軟,我不禁有些呆愣,好久沒有見到如此沐人的微笑,只屬於他在我怔忪之時,他微白干涉的唇已經覆了上來,冰涼的舌尖觸碰讓我有些適應不過,向後退了分毫。他勾著我的頸項,不讓我躲閃,唇齒問的碡戲糾纏使我無法抗拒,就如一杯相溢四射酒,愈飲愈醉。
  他厚實的手繞過我的腰問,隔著厚實的衣衫撫弄著我的酥胸,我立刻伸手制止他繼續下去,  “祈佑……你……你有傷!”在空隙之間,我斷斷續續的吐出幾個字。
  “真的  很想你。”他避過我制止他的手,唇慢慢劃落至頸邊,唇時而輕柔若水的拂過,時而激狂若驟雨,迫出我緊閉唇問的呻吟聲選出。氣息交織,于靜默裏帶有曖昧的氣息問,只聽得被此漸漸淩亂的心跳。
  他漸漸火熱的身軀灼了我抵在他胸前的手,怯躡著想要收回,但是進亂的理智卻讓我攀上了他的頸項。他一個翻身,與我調換了個位置,將我壓在身下。
  見他此番舉動,我立刻清醒了神智,驚叫,  “祈佑,你不要命了!你的傷才剛好……”我輕輕推拒著他,生怕一個不小心使他的傷口裂開,  “別再動了,好好躺著。”
  此時的他就像個孩子,伸手攬了我腰肢,緊緊箍在懷中,任性著不肯鬆開。
  我不得不將臉色沉下,  “祈佑,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我輕輕將壓在身上的他由身上翻過,讓他重新平躺在床上,看著他的小腹上滲出了絲絲血跡,火氣頓時湧上心頭,“又流血了!”忙想下榻喚軍醫來為他重新包紮。
  祈佑卻緊緊拽住了我的手腕,  “馥雅,別走。”他的眼中黑的清透,  “留在我身邊,讓我好好抱抱你,不要讓人來打攪我們。”
  “可是你的傷……”我仍是不放心的盯著雪白的紗布上已經染了絲絲的血紅“一點輕傷而已,我還承受的住。”他將我攬入懷中,疲乏地伏在我胸前閉目休憩,平穩的呼吸讓我感覺他是否睡著了。
  我的下身儘量不去貼靠在他的身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又將他的傷口扯裂。指尖輕輕的劃過他的臉頰,深深的凝視著他的容,就怕他會從我面前消失一般。
  對於我的觸碰,他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隨即鬆弛而下,放在我腰肢的手又緊了幾分。深深吸了幾口氣,臉上掛著乾淨的笑意,  “馥雅  我愛你。”
  一怔,我懷疑剛才聽到的是幻覺,又問,  “你說什麼 ?”
  “我說,我愛你。”他依日是閉著眼睛,含著笑意重複了一遍。
  好久,都沒有聽他再說過‘我愛你’三個字,好像  唯獨在與他大婚那夜,他對我說過笑意漸濃,很認真的又問了一次,“你說什麼 7我沒聽清楚。”
  “納蘭祈佑說,很愛你。一輩子都不願再與你分開!”他很有耐心的又回了一句,頭深深的埋在我的胸前,真的……很像個孩子。
  我喜歡這樣的他,因為此時才是最真實的他,真正的他待我驚醒,床側卻空空無一人,我的心涼到腳底板,祈佑呢?祈佑呢迷惘在帳中搜尋著,卻見展幕天攙扶著祈佑揭帳而八,我一驚,立刻赤腳翻身跳下床,攙扶著他另一隻手,沖著展幕天道,  “皇上傷勢未好,怎麼能隨便出去走動,你看,傷口又流血了。”
  “臣也勸皇上勿出去,但是皇上堅特,臣拗不過他。”
  祈佑淡淡的笑了笑,  “朕的傷勢怕是軍中將士最為擔心的一點,若朕不出去絝他們一個安心,這場仗我軍便已輸了一半。”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你的傷口才剛穩定下來,藥材還有好些日子才到。你要再出個萬一,我豈不是又要上雪峰采一次雪蓮!”口氣突然閃現異常的激動,但是攙扶他的力氣依然是小心翼翼的。
  與展幕天舍力將他扶坐在一張鋪赦了雪狼皮的一張椅子上,他軟軟的倚靠其上,帶著笑意睇著我,  “朕沒事的。”
  無奈的歎息一聲,忽望四個暖盆中的火沒有初時之旺,便信步蹲在火盆邊往裏面加碳。
  帳中的氣氨頓時安靜了下來,展幕天似乎察覺到什麼,躬身一拜,  “臣先行告退。”
  只聽得帳幕被揭開又被放下的  聲,火炭‘劈劈啪啪’的在盆中燃燒著。
  我起身走至他身邊,頗為憂慮的問,  “祈佑,這場仗有把握打贏嗎?”
  “沒有。”他回答的很輕鬆,但是這兩個字卻是如此凝重。
  “這麼沒有信心嗎?咱們的吳力比連曦的縣力要盛許多。”聽他這樣說我很訝異,從來沒有想過不可一世的他會說出這樣沒有信心的話來。
  祈佑拉過我垂放在側的左手,  “是我累了。”
  累!與祈佑相識十年,從來沒有聽他說過累這個字,我也沒有想過,他竟會說累。
  他修長的指尖摩擦過我每一根手指,那麼輕柔。薄銳的嘴角一如往常那般淩起,然而那其中卻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與期許,“馥雅,我們也自私一次好嗎。
  丟下這五十萬大軍,我們遠走他方,去過平靜的生活,沒有戰爭,沒有血腥,沒有利用  ”
  我再一次因他的話驚呆,只能使使的望著他艮九艮九。祈佑真的變了,他真的已經厭倦了這宮廷的鬥爭與身為皇帝的無奈,再也沒有那份強勢與不近人情。
  他今天說的兩個詞,累,遠走  在我面前的還是那個為了爭奪皇位連父親都能殺的祈佑嗎“馥雅,回答我。”祈佑握著我的手用了幾分力氣,這才使我回過神,眼光淩亂的在四處徘徊不敢正視於他,  “祈佑,你別與我開玩笑了。”
  音未消散,他便立即接道,  “我很認真。”
  我慘澹一笑,此刻多麼希望自己真的能如他說的那般,自私一次。但是我不能,祈佑也不能,  “你若真的想要捨棄亓國的百姓,我可以陪你自私一次,但是,我們離開之後呢?對,平凡的日子很快樂,但是你真的會開心嗎?你的肩上水遠背自著亓國千萬百姓的責任,統一天下是你畢生的夙願,這樣不戰而敗,臨陣退縮,將江山拱手讓人,你真的會甘心嗎?或許你現在會覺得值得,但十年後,二十年後你還會如現在這般不悔嗎?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卻丟棄了一生的夙願,這輩子你都將有遺憾。即使我們過著平凡的日子,但是卻不會開心。”
  恍惚問,我看見祈佑眸中那抹痛苦,掙扎,矛盾。我心中也在疼痛,澹澹說,  “不論這場仗是贏是輸,我將會水遠與你並肩站在一起。”
  “馥雅  ”他動容的喚了一聲,將我緊緊摟在懷中,卻再也說不出話。
  “戰爭的成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曾為自己的夙願所努力過,堅特過,付出過。這樣,即使戰死沙場,也是重於泰山。祈佑,你不屬於平凡,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才是你最終的位置。”
  “那你怎麼辦,你的夙願呢?”
  “數日前,我的夙願是趨於平靜。而今日,我的夙願卻是生,亦同生,死,亦同死。”
  既然祈佑能為我捨棄江山,那馥雅又為何不能為他捨棄夙願。
  
  第二十四章:龍戰
  這十日來蘇景宏已派探子秘密前往昱國十裏外的邊防,將其四面駐軍情觀摸得一清二楚,四面環雪以及可隱藏軍隊地形也盡在掌握,纖毫不遺。每夜蘇景巨集都會與展幕天來到軍帳內與祈佑商議軍政,更想方設法用最短的時間攻克邊防,可見他們仍在糧草之上頗有困境。
  他們議戰之時我本想避開,畢竟這軍事機密不容得我去窺聽,而祈佑卻不准我出去,說外頭冷,留在裏邊沒事。蘇景宏與展幕天都沒有反對,當著我的面也侃侃而談,夜夜都商議至天明方甘休,真的很擔心祈佑的身子能否支撐的住。
  如果我是連曦,定然會乘祈佑受傷這幾日與之交鋒,這樣勝利的把握必然更勝一籌,但是連曦沒有。有時候我真的很不懂連曦,時而為選目的不擇手段,時而又保持著作為一個帝王的身份不去乘人之危。
  我抱著雙膝坐在火盆旁,時不時朝裏面加碳保持著帳內的溫暖,今日從亓國來的藥材已經抵達,軍醫為其熬好送至軍帳,但是祈佑卻擱在桌案一旁動也沒動,專心的與兩位將士商議如何才能攻克邊防那座如鐵般的城牆。我知道他的壓力很大,畢竟亓軍比不了昱軍,我們的糧草根本支撐不了。
  亓國贏,昱國贏,在我心中已經不再重要。不論誰做了皇帝,都會為蒼生造福的。曾經一度認為連曦沒有資格統一三國,因為他心中的恨來的兇猛,而今他的心際已經足夠做一個統一天下的帝王。
  而今兩國的交戰最重要的只是個過程而已,成敗都已不重要。
  有時候我會想,兩位都是曠世之主,若能不戰而統一那這個天下將沒有血腥。可是每每話到嘴巴我卻哂了回去,君主只能有一個,連曦絕對不會臣服於祈佑,連城的那比債依舊在祈佑手中。而如此驕傲不可一世的祈佑,更不可能向連曦低頭。
  兩人都是如此高傲,誰都不可能低頭,即使輸,也要輸在戰場之上。
  一陣冰涼劃過我的臉頰,倏然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深邃如鷹的眸子。我揉了揉自己閉目沉思的眼,收回迷蒙的意識,用暖暖的雙手捂上他冰涼的大掌,“都走了嗎?”
  唇角微微一句,回握著為其取暖的手,  “與你說過多少回了,我與他們二人商議軍情會很久,你偏不早些去休息,總是要等我。”
  “我不等你,誰能讓火盆的碳一直燃燒呢?我不等你,誰能為你寬衣扶你上榻休息呢?我不等你,誰能盯著你將那碗早已涼透的藥喝下去呢?”我振振有辭一連反問三個問題,他瞬間有些錯愕的凝著我,一時間不知該回些什麼。
  抽出一隻手將他鬢角殘落下的發絲拂過,  “我去將藥熱一道  ”
  “夜深了,不要去了。”
  “早已涼透了。”
  “端過來吧。”
  看他霸道堅定的語氣,我也拗不過他,起身跑到桌案端起冰涼的藥碗遞給他。他不接,只是挑眉問,  “難道你不喂我?”
  被他的表情逗笑,聿起勺舀起一勺黑汁遞至他嘴邊,  “真像個孩子。”
  他不與我辯,只是一口飲盡,卻苦澀皺了皺眉,  “真苦。”
  我啐道,  “難不成你真要學小孩兒加糖?”說罷,又淒過一勺至他嘴邊。
  他不說話,再次飲盡。在他灼熱的目光之下,冰涼的藥汁已見底,我的雙頰早已飛紅。也不看他,帶著小鹿亂撞的心跑去按上放置好碗,才回首便撞入一個結實的懷抱。衣衫悉那熟悉的淡香若有若無,  “祈佑,早些去休息吧。”眷戀的靠在他的懷抱中,我低低的提醒著他,看他眸中隱有血絲,怕他身子支撐不住“得妻若能如此,夫複何求。”低沉暗啞的噪音劃過我的耳邊,  “過些日子就該與昱軍正式交戰了,怕以後都不能再這樣抱著你。生亦同生,死亦同死。你可知這句話赦在我心上多麼沉重。”
  “無須沉重,你只需知道,馥雅一直在這等著你歸來。”淺淺一笑,倚在他的胸膛前細細吐出淡而堅定的話語。
  他緩緩鬆開我,牽起我的手揭簾而出,帶著我投身在漫漫飛雪之中。
  皎潔明月映白霜,勁風吹逝紅塵歌,簌簌雪聲落無痕。
  葉年了,你我之間已不比年幼,都漸八中年,心緒也沉穩許多。”他始終緊緊握著我的手,對著頭頂懸于蒼穹的明月微微而道,我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麼便靜靜的與他並肩而立,任雪花飄零於身。
  聽得他繼續啟口道,“再也給不了你任何承諾,因為承諾這東西我再也給不了,也不敢給。我只能對你承諾一句,納蘭祈佑,定不再負你。”
  輕輕吐出一口氣,與他同望皎潔的明月,“我亦不再需要承諾,承諾這東西都是方笈棄的姑娘們想要的。我只要你好好的,這便是你給我最大的承諾。”
  他突然笑了出聲,嘹亮高亢之聲響遍寂靜的雪夜,“馥雅,祈佑慶倖今生能遇見你,即便是戰死沙場,死亦無博。”
  一月,戰鼓喧囂,號角飛揚在北疆遼闊的荒原之上,朔風冬雪彈指千關。亓宣帝帶傷上陣,揮師二十萬痛兵架雲梯攻城牆,餘十萬左右夾擊對其十面埋伏,余二十萬駐守後防接應.戰馬飄零,聲勢如虹,亓宣帝僅支撐一個時辰,傷勢加重,小腹血流不止。在眾將擁簇下退回軍帳,亓國士氣瞬間低落。
  三月,昱軍死守城牆,久攻不克,火光爍爍,長箭如雨。亓國攻城者死傷慘重,日連旗影血刃孤城,滿目瘡痍硝煙滾滾。
  四月,城牆自開,昱國大將車如風領十五萬萬大軍與之正面對壘,烈馬如風,聲勢浩蕩。雪山動搖,大雪蔽路,雙方死傷慘重。亓軍蘇景宏大將軍手持大刀上陣殺敵,血濺銀盔,力斬千人首級,後親取昱軍車如風首級,昱軍見之喪膽,退回城內。
  七月,紫霓萬丈幹青霄,殺氣肅穆地彌漫在荒原,亓宣帝傷癒,重披盔甲,手持長槍,坐鎮揮軍直逼昱軍。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十月,戰事連綿,亓軍三次於國八百里加急調動糧草,百姓已是饑寒交迫,再無糧食可征。亓軍剩餘四十萬大軍陷八窘迫,渴飲雪,餓食樹皮。終引起內亂,亓軍戰士瘋狂的相互廝殺,飲血食內。
  十一月,亓國被迫無奈,派展相前往昱軍與之談判,成王敗寇一決沙場。昱國允,兩方全軍出動,決戰荒原。金戈鐵馬,山河搏動,血濺電雪屍遍野。
  十二月,亓國敗。
  此延續近四年的亓昱之爭,終宣告結束。
  
  第二十五章:大結局
  一年,我陪祈佑在邊關呆了整整一年,我目睹了戰爭的殘酷,目睹了血腥的殺戮,目睹了滿目的瘡痰。最誇我觸目驚心的便是軍中內變,因為沒有糧食,受不了饑寒,原本並肩作戰的戰士們相互廝殺。弱的則會被丟八滾燙的水中煮熟了,十幾個戰士國成一圈吃的津津有味。
  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知道最難過的便是祈佑,他卻將我護在壞中,不許我看那滅絕人性的場面。感覺到他厚實冰冷的手輕撫著我的脊背,很想在他懷中大哭一場,但是我不能哭。因為祈佑的心比我更痛,那皆是他的子民。
  在走投無路的情觀下,祈佑派幕天與連曦談判,要求速戰速決。連曦考慮了片刻,便接受速戰速決這個提議,他也不願再拖下去了,我知道,昱國的錢糧也將空虛。在那場戰爭中,亓國敗了,我早就預料到了。
  因為亓國將士已經不再上下一心,他們求的只是溫飽,鬥志早已被那饑寒交迫的日子培磨光。這場戰爭我們等於不戰而敗,連曦的三十萬大軍輕而易舉的戰勝了祈佑四十萬大軍。
  最後,我們被俘虜了,我,祈佑,幕天,蘇景宏四人被嚴密押送至昱國,亓國的軍隊則逃的逃,散的散,投降的投降,戰死的戰死我們四人被關押在昱國同一問天牢中,這已是我第二次踏八這陰冷的天牢。
  不同的是,我身邊有祈佑,他至始至終都握著我的手,始終沒有鬆開過。
  與他坐在在冰涼的角落中,祈佑出奇的平靜,一路上到現在沒有說過一句話。我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中,我也沒有說話。而幕天與蘇景宏則靠坐在牢中另一端的牆角邊,發絲淩亂,胡腮遍佈。唯有滄桑狼狽能形容我們此刻,我們被關進來兩日,相互之間都沒有任何言語,如今我們已是階下四,說再說的話語也是枉然,我們能做的只是面對,面對死亡的來臨。
  這場戰爭輸了,驕傲如祈佑,他能接受嗎我知道,他接受不了,他如此高傲,如此強大,這一生中不論是戰爭與宮廷鬥爭他從來沒有輸過。唯獨這一次,不僅輸了,而且輸的如此狼狽。
  緊緊環著他的腰,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中,他的身軀很是冰涼,我想為他暖暖身子,但似乎怎麼都暖不熱啊。
  忽然之間蘇景宏大笑出聲,笑的如此狂放真實,我怔了怔,目光授射在仰天大笑他身上。
  “展相,你我相鬥朝廷也有近四年之久了吧,今日競一同淪為階下四。想當初老夫的女兒蘇月因為你而與我斷絕了父親關係,直到我的孫女出生  現在都兩歲了吧,我還沒有見過一面呢。”蘇景宏豪放粗礦的聲音朝展幕天逼了去。
  展幕天也一笑,俊選的臉上寫滿了無奈,卻打趣道,  “蘇老頭,你不會是怕死了吧.”
  “老夫在沙場上征戰近二十年,哪次不是提著腦袋浴血奮戰?只是沒見到孫女有些遺憾罷了……老夫這一生從來沒有遺憾的事,唯獨這一件。”他的眼神閃現出縷縷悲哀,這是我唯一一次在狂妄自自的蘇將軍臉上見到的悲哀。
  展幕天笑了笑,  “若月兒聽到此番話定然會非常開心的,你可知月兒一直在咱們之間為難著,其實你這個父親在她心中一直是個最好的父親,只不過她為了孩子所以選擇了與你分開。多少次看著月兒因你偷偷垂淚,我的心也很難受“罷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怪就怪咱們曾經太不懂得珍惜啦。”
  他拍了拍幕天的肩膀,露出遺憾的一笑。
  “吵什麼吵,吃飯了。”牢頭用鐵鞭敲了敲牢門,恕喝一聲,然後將四人份的飯菜放在牢外,便離去。
  蘇景宏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將飯菜旁那一壺酒取了進來,  “好小子,這牢頭這饕競給咱們送了酒。”才仰頭要喝,幕天使丟出冷冷一句,  “你就不怕裏面有毒。”
  他‘哈哈’一聲大笑,  “老夫都淪落至還怕裏面有毒嗎?就算死也做個飽鬼吧!”頭一仰,壺一低,酒灑八口中。
  “蘇老頭,別一人把酒喝光了。”他一把上前奪下手中的壺,有些酒灑在枯黃的稻草之上。
  祈佑依日僵硬的靠在冰涼的牆壁之上,一動不動,對他們之間置若罔聞。我害怕這樣的他,伸手輕撫著他的臉頰,“祈佑,你要不要吃點東西?連日來你滴水未沾,這樣下去你會出事的。”
  他日光呆滯,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腦海裏再無其他人的存在。看他這個樣子,我的胸口一陣陣撕心的疼,祈佑,如今頹敗的你定然接受不了這樣的失敗吧。不是因為你沒有帝王之才,而是騎在你沒有糧。
  直到祈佑的手撫過我的臉頰,為我抹去淚水,我才發現自己落淚了。
  “別哭,我吃。”他的聲音沙啞,目光終於有神,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我笑了,跑至牢門將一碗飯端了進來,一口一口的喂給他吃。看他勉強將飯菜哂下的樣子,我的淚水更洶湧的劃落,如今的他該花多大的力氣去哂下這口飯呢。
  蘇景宏和展幕天之間的談笑突然斂了去,怔怔的凝望著我們兩,目光低垂感傷。
  當滿滿一碗飯見底之後,展幕天捧著酒壺到祈佑面前,  “皇上,您要不要喝點。”
  祈佑一把接過,仰頭便猛灌,看那酒滴滴由嘴角劃落,沿著頸項流八衣襟之內,我搶奪而下,澹澹說了兩個字,  “夠了。”
  他自嘲的笑了,目光掃過我與幕天,“你們說,我這個皇帝是不是很失敗帶兵打仗,競淪落到士兵相互殘殺食人內的地步?”
  展幕天雙膝一跪,急忙說道,  “不是的,在幕天心中,您是最好的皇帝。您統一天下不是為了一己私欲,而是為了讓百姓擺脫戰亂受的苦,之所以沒有成功,只因錢財外漏,給了昱國這樣一個機會  ”
  “我輸了,你對我很失望,對嗎。”祈佑淒慘一笑,側首凝望著我。
  “不是因為你強大,所以我才愛你。愛你,無關身份,只因你是納蘭祈佑,馥雅的丈夫。”我答完後,祈佑正欲再說些什麼,我含著笑容道,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洗盡鉛華,白髮紅顏。”
  祈佑也笑了,溫實的指尖撫上了我的臉頰,動情的喚道,“馥雅……”
  “母妃。”卻聞一聲清脆動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繼續說下去的話。
  我們齊日而望,站在牢門外的是一聲白衣勝雪的初雪,還有她身旁立著的祈殞。祈佑皺著眉頭,盯著我片刻,突然先笑,  “什麼時候你競有這麼大的女兒了“不是……”我忙著解釋,但是被他眼底淡淡的笑容給遏制住,現在他竟然還有心情與我開玩笑。
  初雪一雙美目在我們之間流轉著,倒是祈殞先開口道,“辰妃,皇上要見您帶著笑,我一口回絕,  “不,我要陪在祈佑身邊。”
  “母妃,您就去見見二叔吧,母妃……”初雪雙手扶上牢門,可憐兮兮的望著我,眼中含著淚珠,不停的喚著母妃。
  我的心頭一軟,不得不佩服連曦,競將初雪搬到牢中請我出去,為的是什麼呢“祈佑  我  ”為難的望了眼祈佑,他黯然一笑,  “去吧。”
  我伏下身子,深深擁抱著祈佑,“你等我回來。”直到離開,身上的溫度漸漸消失,失落感漸升。我不願去,但是我知道,去不去不能由我。
  麼風闕殿飛簷卷翹,金黃的琉璃瓦被陰沉沉的天色籠罩著,金波頓逝。我被領進了風閹殿的偏堂,一把覆蓋著鵝軟毛的椅子被兩位奴才扛了進來,小心翼翼的擺放在我面前,“辰妃請坐。”
  我安然坐下,靜靜的等待著連曦的到來,心中也暗生疑惑,連曦要見我為何要在風闕殿直到連曦在眾位奴才擁簇之下進入風闕殿之後,我立刻想起身,但是我看見他的身後還跟隨了許多官員,我又安靜的坐了回去。在偏殿,我能一覽連曦臉上的表情,也能聽到那批官員的說話聲,只可惜,我在偏殿,那批官員根本看不見我。
  “皇上,您快下令將亓國一干餘孽皆斬首示眾吧。”
  “對啊,皇上,您還在猶豫什麼呢?”
  “難道皇上您想要縱虎歸山,皇上可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為保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基業,定然要毫不猶豫的將他們悉數斬殺。”
  聽著他們皆一致請求連曦將祈佑等人斬殺,我在心中暗暗一笑,難道連曦要我來只是為了聽這樣一番話嗎?他認為我會怕死嗎,與祈佑死在一起我此生無博“夠了,你們給朕滾出去。”連曦憤然一聲恕吼響徹整個大殿,眾官員的跪了滿滿一地,  “皇上息怒!”
  連曦緩緩吐出一口涼氣,用力平復著心中的怒火,  “你們上的摺子,朕會斟酌著考慮,都出去吧。”
  “是。”
  只聞腳步聲漸遠,連曦已朝我走來,眸子含著久戰未褪去的滄桑痕跡。我立即起身向他跪行了一個禮,  “參見皇上!”如今我已是階下囚,連曦卻已是一統天下的帝王,我該對他行拜禮的。
  連曦站在我跟前,也沒有讓我起身,只是問,  “你看見那些奏摺了嗎?”順著他手指向的地方我望了去,在赤金的龍案之上擺放著堆積如山的奏摺,只聞他繼續道,  “全是要求朕將亓國餘孽斬殺的奏摺,你說我該如何?”
  “皇上是天子,您有自己的想法與主張。”對於他這樣的問題我只是進而不答。
  “為何不求我放了你們?或許我會考慮……”沒待他說完,我便一聲打斷,“皇上,您作出任何決斷,馥雅決不會有任何怨言。”
  “我以為你會求我的。”他負手而俯視著我,眸子中閃現出讓人異常有壓力的亮光。
  我句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笑,毫不避諱的迎視著他。  “納蘭祈佑決不會卑微的乞求敵人放他一條生路,他的女人更不會。”
  連曦先是一怔,後是大笑,笑的瘋狂,  “好一個納蘭祈佑的女人!在我將你送還培納蘭祈佑之時便說過,我會將你重新奪回來的。還有我們之間的承諾,你忘記了嗎?如今昱國生,你必須與昱國同生。”最後一句話說的堅定不容質疑,我的心卻漏跳了一拍,  “不,我若要死,你絕對無法阻止。”
  “又是為了你的納蘭祈佑嗎?多年前為了權利險些要了你的命,而今你卻還要陪他一同死,我真不敢相信世上怎會有你這樣  好的女人!”
  我聽到他原本那個‘使’字想出口,卻改成了‘好’字,我笑了出聲,其實我本來就是個使女人,  “在這場仗之前,我就對他承諾過,生亦同生,死亦同死。祈佑這輩子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再棄他而去。”
  他淩光一閃,嘴巴句勒出嗜血的弧度,  “你相信嗎,我會讓你來求我。”
  “連曦,何苦呢?戰敗之後我與祈佑雖然沒有說過同死之語,但是我相信,在心中我們早已經作出了決定。既然不能陪他一同俯瞰江山,那便一同共赴皇權“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若三天之後你沒有求我,那我便成全你與祈佑共死。”
  看他說的如此有把握,我的心‘咯噔’一跳,他又想要做什麼……  不,現在連曦不論再做什麼,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踩著沉重的步伐與忐忑的心緒重新回到了天牢,還記得離開風闕殿的時候初雪撲了上來,緊緊接著我的腿哭了起來,  “母妃,不要走,初雪不要母妃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不要走好嗎,和初雪和二叔在一起好嗎……”
  看她痛苦的樣子,我於心不忍,卻還是推開了初雪,  “對不起,初雪,母妃愛的男人還在等我回去。”沒有絲毫的猶豫,我轉身離開,身後傳來初雪肝肺寸斷的聲音。我強忍著沒有回頭,自己卻落淚了。
  連城,對不起,於你的愧疚,來生再報。
  恍惚問,我再天牢中競也聽到了女孩的哭聲,初雪?不會的,這並不是初雪的哭聲。帶著疑惑,我被遞進了牢中,眼前的一幕卻讓我愣住。原本周遭幾問空空的天牢內競多出了許多人,被擠得滿滿的。
  而女孩的哭聲出自于蘇月懷中的孩子,淚水蔓延了滿面,噪音也微微的嘶啞著,我一怔,這難道就是幕天的女兒,蘇景宏的孫女目光一掃,其中還有祈皓,蘇姚,與他們的兒子納蘭亦凡。還有眾多官員的謇眷,年幼的孩子,年邁的父母,樣子狼狽,好不淒慘。
  呵,我怎麼沒有想過,亓國戰敗,滿朝官員皆是昱國的俘虜,這麼多人即將面對的將是死亡。只是沒有想過,連曦竟然連孩子與老者都不放過嗎。我終於明白,為何連曦那麼肯定我會求他……但是,馥雅不願再心軟,想自私一次。
  我重新坐回祈佑身邊,他伸出結實的手臂將我攬八懷,仿佛怕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一般。我以為他會問連曦找我做什麼,但是他沒有問,只是緊緊擁著我。
  “怎麼不問我和連曦說什麼了?”我微微仰頭望他,額頭抵上了他的下顆,胡渣刺的有微微的疼痛與酥癢。
  “重要的是你回來了,其他的都不再重要。”現在的他的情緒比起初進天牢的時候好了許多,笑容也漸漸有了,只是眼底的落寞卻掩蓋不住。
  收回視線,我倚靠在他肩寓上,驀然緊閉雙日,耳邊傳來的卻是蘇景宏苦澀的笑聲,“她的名字叫展語夕嗎,多好聽的名字?倒是外公連累了你們呀,要陪著爹一同赴死。”
  “父親,不要這樣說。作為蘇家的後人,我們感到非常光榮。咱們是將門子弟,決不會在死亡面前流露出一絲絲的恐懼。”此話是蘇姚所說,聲音鏗鏘有力,其言語問的氣勢堪比男兒。
  “可是我們不想死啊!”突然一個聲音闖進了來,整個天牢中一片沸騰,嗚咽之聲源源不絕的傳來。
  “我父親母親都年邁了,他們沒有罪啊,為何要他們陪著我死  ”
  “我的孩子才四歲,他什麼都不懂,真不的想連累他  ”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
  我又將頭朝祈佑肩窩埋深了幾分,不敢睜開眼睛望此刻淒涼的景象,手不自覺的緊撰著祈佑胸前的衣襟,競想起了杜牧那首《題烏江亭》,禁不住脫口喃喃道,  “勝敗縣謇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
  “馥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祈佑驀然一怔,音量提高了許多,但是在天牢那嗚咽吵雜之聲中顯得異常低微。
  我不答,低聲笑問,“如果,你能逃過此劫,會捲土重來嗎?”
  “有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肯為君王卷土來”他只用了王安石的《烏江亭》來回答我的一問,  “馥雅,我若為項羽,定然也是選擇在烏江自劃,決不過江。”
  終於,我睜開了雙日,含著絲絲淚水凝望著他,  “那我可會是你的虞姬呢祈佑深深的與我對望,片刻問的無言,突然他搖頭道,  “不,你若能保全性命,不要陪我離開。我沒有資格拉著你與我陪葬,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了,不想到最後仍日要欠你。”
  黯然垂首,握住他冰涼的手,只是笑,卻不說話。心中是i味參雜,祈佑忘記了當初我說過‘生亦同生,死亦同死’嗎?他若走了,我哪能獨活在世上。
  “哭什麼哭!”蘇景宏憤然恕吼,帶著血絲的目光掃過周遭哭泣的男女老少,  “都是一群懦夫,哪配當我亓國的子民。”
  “父親,算了,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選擇。”展幕天的一句‘父親’讓蘇景宏臉色徒然軟化而下,目光閃著淚水,  “你  你叫我父親?”
  “這句父親我已經欠著許久了,如今都到此地步了,再不還上,怕是要終身遺憾。”展幕天隔著天牢的問的縫隙,握住蘇月的手,含情脈脈的溫柔藏著無限情意。
  原本淚流滿面的蘇月破涕為笑,單手回握著幕天的手,另一手緊緊擁抱著懷中的孩子,  “父親,月兒早就對您說過了,幕天不是你所想像中的獨攬大權,敏禍害朝廷。想您可信了吧  ”
  “使了頭,爹早就知道了。只是拉不下老臉去與他和好  ”蘇景宏歎息著,終於對展幕天也是放寬了心際,蘇謇人突然笑了出聲,其樂融融,在天牢中競也能看到這樣的景象。蘇景宏好福氣,兩個女兒與女婿,還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在死之前竟然能得到這份安慰,真的死而無憾了。
  一想至此,我的淚水悄然劃落,眼前這樣的景象讓我羨幕,不,說妒忌似乎更為恰當。祈佑似乎看出了我為何而哭,撫過我的發絲,輕柔道,  “別哭,你還有我。”
  強忍多日的心痛與淚水瞬間湧出,我撲向他的懷抱,放聲大哭起來,我的哭聲與眾多嗚咽之聲夾雜在一起顯得很渺小,我便可以不用理會他人的目光,放聲大哭,  “為何人總是在即將失去之時才懂得珍惜  ”
  這是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此後我一直呆呆的靠坐在冰涼的牆角邊,嘴角時不是句起一抹令人無法察覺的嘲諷之笑,與祈佑一同沉默,一同望牢中那淒慘的景象。
  三日後,我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祈佑,馥雅的心水遠只屬於你一個人。
  ”祈佑似乎意識到什麼,迷離的目光恢復了往日的犀利,凝著我的眸仿佛能將一切看透。我堅定的回視著他那幽若寒潭,深冷難測的目光,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是卻不知從何說起。
  那短暫的安靜迎來的一聲聲催心的步伐,空氣中凝結令人屏息卻緊張的氣氨,“展妃,皇上讓臣來接你。”
  牢中之人皆側目望著祈殞,包括祈佑。
  看著祈殞那語氣,連曦讓他來接我  聽這語氣似乎肯定了我會去求他一般,但是不得不說,連曦真的很瞭解我。
  我當著眾人的面起身,看見了蘇景宏的疑惑,展幕天的驚愕,蘇姚的奇怪,祈皓的不解,蘇月的迷惘  唯獨祈佑的臉上如寒冰,目光毫無溫度。
  他那份冷漠刺痛了我的心,他一定是在怪我,怪我背棄了生亦同生,死亦同死的誓言。但是,馥雅只能做到這些,因為馥雅不配擁有幸福,因為馥雅天生就是一個為他人做嫁衣的女子。
  “你是一個女人,承受過亡國,複國,救國,你還想要承受什麼 ?”在我一腳還未邁出牢門之時,祈佑低沉的聲音傳來,聲音飄忽虛幻,讓我整個身子都僵在那裏,扶著牢門鐵杆的左手多用了好幾分力氣。
  “馥雅命該如此,怪不得他人。”
  “若你只是為了救牢中所有人而離去,我勸你最好不要,沒有人會感激你。”
  牢中之人仿佛意識到我為何要離去,跪著匍匐在鐵欄,用那一雙雙期待的目光盯著我大喊,  “夫人,我們會感激您的,只要您救我一家七口出去……”
  那一句句乞求的聲音響徹整個天牢,震耳教聾。我緩緩回首,望著一臉陰沉的祈佑笑道,  “你瞧,很多人在感漱著我呢。”
  “雅夫人,你救這群齎生怕死之徒有何好處?”蘇景宏臉色一變,猛然朝我吼道,他的聲音蓋過了眾人乞求的聲音,  “都給老子閉嘴,閉嘴!”他沖那群乞求我的人恕道,近乎於瘋狂。
  “蘇將軍,我救他們的好處就是能夠保自己的命,我也不想死。”這話說的堅定,對上蘇景宏與展幕天不可置信的目光,我巧然一笑。轉眸望著祈佑清冷的目光,“馥雅做不了虞姬,沒有勇氣在項羽其面前揮劍自劃。所以,祈佑你也不要自比項羽,輸了並不代袁你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枉然,像個平凡人一樣去過自己的日子吧。”
  緩緩後退幾步終於離開了天牢,而祈佑始終坐在牆角,一動不動的凝望著我離去,眼底帶過清矍的痕跡,面容上的線條更添肅峻。眸子異常清冷……我的離去似乎與他沒有絲毫關係。但是我看見了他撰緊的拳頭,以及那由眼角緩緩劃落的淚,晶瑩別透。
  我眼底的他漸漸模糊,離我也越來越遠,那份模糊卻清晰至極,深深的刺痛不經意地襲八心問。
  如果後來我知道,那會是此生最後一次見他,我定然會將他看個清清楚楚,銘刻在心,水不忘卻。
  我被領到了昭陽宮,一切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色,我卻被琉璃瓦上粼粼耀目的金波刺的睜不開眼,置身在朱壁宮牆之中,我頓時沒了方向,只能使使的站在原地四處望著,像是在尋找什麼,卻又不知道我要尋找什麼。
  恍惚的走進那片梅林,梅蕊初開,簇簇緋紅綴于葉問,馥鬱芬芳。卻感覺四周一片天旋地轉,綠的,粉的,赤的,金的,無數的湛然之光射進眼底,幾欲昏厥。
  “我知道你一定會求我的。”寂然之時,一語八耳。
  看著他,一股酸楚揉過過,碎成了苦澀扼在胸問。沒有選擇,雙膝一彎便跪在梅林問那塵土石子之上,  “若我求你,你真的會放過牢中的人嗎。”天下剛定,最重要的便是穩定朝綱,亓國的餘孽若是不殺,某一日他們若揭竿而起,對朝廷來說會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我會。”
  “憑什麼信你?”
  “你只能選擇相信。”
  短短一言讓我再也無法吐出一個字,如今是我求他,就算他反悔我又能怎麼樣呢他蹲下身子,目光在我臉上流連片刻,眼底冷銳隱去,慢慢連起柔和,葉歲以下的孩子,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我皆會放他們走。納蘭祈佑,納蘭祈皓,蘇景宏,展幕天,我也會放過。其餘人一律斬首示眾。”
  心底緩緩松了口氣,他若真能做到如此地步,也不枉我來求他了。牢中的老弱婦孺確實可憐,但是那群平日來享受盡了榮華富貴到此刻卻齎生怕死的官員確實可恨。之所以會來求連曦也僅是為了那些老弱婦孺而已,他們不該成為戰爭的犧牲品.“那你要我做什麼。”
  “做初雪的娘親,連曦的辰妃。”
  腦袋似乎被大錘狠狠敲打了一下,嗡嗡直叫。他在說什麼,連曦的辰妃?驀地一激動,倏然起身,欲離去。
  看著我欲離開的身影他沒有阻止,只是拂了拂龍袍,起身淡淡的沖我說,  “怎麼,不想救那群孩子與老人了?我印象中的馥雅可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
  帶著清冷的目光直射於他,聲音隱寒,  “連曦,你非要如此逼我嗎?”
  “所有的一切都交由你自己去選擇,我從來沒有逼過你。”晴空般的眼眸淨是一片祥和,未因我的情緒受左,靜靜的立在梅林問與我相望,  “要知道,我還可以放祈佑一條生路,你不是為了他可以犧牲一切嗎?”
  放祈佑?連曦真的認為祈佑會接受這樣的‘好意’嗎或許他不瞭解祈佑,但是我知道,如今的祈佑早已做好了死的的準備,所以我才一句話不說的呆在祈佑身邊,我早已經做好了與之同死的打算。
  可是連曦為何又要逼我,用那一條條無辜人的性命逼我。
  突然問,我筻了,“連曦,你這樣做又何苦?”
  “我答應過大哥,定要照顧你。”見他緩步朝我而來,目光深沉讓人難以琢磨,嘴角卻始終掛著若有若無的淡笑。
  “好一個冠晃堂皇的理由,代連城照顧我?”使然起身,諷刺的笑著,  “口口聲聲說是為你連城,若此刻的連城站在我面前,他定然會赦我與祈佑同生同死,決不會像你這樣逼我。”
  他上前一步,猛然撰緊我的雙肩,抵在梅樹之上,唇據狠地向我壓下來。梅樹上的葉片片飄落傾打在我們之間。
  我用力推拒掙扎著,他卻箍的的更緊,炙熱的唇割傷了唇,重重的喘息仿若癲狂。
  絕望的閉上眼簾,涔涔淚水,無聲無息落下,濕了他的唇。
  如果馥雅命該如此,那便認命,犧牲我一人換那麼多條命,很值得不是嗎艮九,他才平復了他莫名的瘋狂,扯我入懷,  “是藉口也好,私欲也罷。這若是罪孽,我要你與我一同承受!”暗啞的聲音輕輕飄進耳中,  “既得不到你的心,那便將你四禁在昭陽宮,永不放手。”
  木然盯著身側的梅蕊,含著淚而輕笑。
  罪孽,你然這罪孽要我承受,那我便受。
  祈佑,你恨生在帝王之謇嗎,我也想要平凡的日子吧!將來,你會趨於平凡,你會娶妻生子。而馥雅,將終身站在昭陽宮,與你同生。
  今日是大婚之日,我冊封展妃之時,外頭似乎下雪了,我卻不如以往的興奮,甚至連窗都沒有推開。
  近日來昭陽宮的侍衛增加了許多,奴才也添了十來個,喜餅,喜燭,喜帳,喜帕,滿目的血紅,讓我心驚。
  桌上擺放的皆是璀璨奪目的金銀首飾,金荷螃蟹簪,金蓮花盆景簪,雙正珠墜,盤鳳,朝珠,銀粉妝盆……滿目琳琅異常刺眼。
  連曦說過,我冊封當天他便會放人,祈佑,祈皓,幕天,蘇景宏則會被接近一處府邸,讓他們九居與此。想必連曦已經放人了吧,他是天下的王,他不可以說話不算話。
  連曦確實考慮的很周到啊,老弱婦孺不可能揭竿而起,領頭人物則被囚禁在府邸更不可能危害到朝廷,其餘有能力的官員皆被斬首,這樣一來,連曦就沒有絲毫顧慮了。
  在蘭蘭與眾位奴才們的伺候下,我木然的披上了風綃嫁衣,站在妝台之前任她們對我上下其手的整裝描眉抹脂。鏡中卻是一片空白,連我自己的容都不復見,我努力想要搜尋些什麼,卻早境中見到了與祈佑大婚那日,整個昭風宮也是如此,紅帳漫天。他冊封我為蒂皇妃,也像連曦一般賞賜了很多東西,看的我眼花繚亂。
  人人都說:一女不侍二夫。還有些女子為袁自己對丈夫的忠女,立下女潔牌坊。那麼一個女人出嫁三次,嫁的都是帝王,位居如此高位,天下人將如何看待是說我為求自保,拋棄淪為階下囚的祈佑,轉投榮華富貴……是說我勾引小叔子,以美色謗其冊封……真的好複雜,怕是連我自己都理不清這千絲萬縷的關係。
  恍惚問,與祈佑大婚那日的場景瞬間破滅,我那張描繪的豔麗奪魄的臉呈現在自己的眸中。看著眼前的自己,就像在看一個笑話。
  “元帥,您不能進去……元帥……”守在門外的宮女一聲聲焦急的呼喚著,見我一切的思緒悉數打亂。
  腳步聲漸近,我疑惑的由妝臺上起身,才回首,寢宮之門被人重重的推開。
  外頭冬雪之寒風撲打在我臉上,將我未綰好的發絲吹起,紛紛揚揚的糾結在一起來人是納蘭祈殞,他面色十分凝重,眸子中含著掙扎之態,“潘玉。”
  聽他喚著十一年前我曾用的化名,我的心猛然一室,心跳的厲害。
  “納蘭祈佑他……死了。”
  這句話仿若一個晴天霹靂打下,怔怔的望著祈殞,寢宮滿處的紅帳飄飄攘攘晃在眼前就變成猩紅的血液,濺了滿地。
  雙腿一軟,重重的坐回冰涼的凳上。
  宮門緊閉,獨留我孤坐妝側,凝睇鏡中,熠熠眸中競無一絲淚光,只是淡莞輕笑。
  恍惚問又想到了什麼,我立刻起身,推開朱紅的窗,大雪紛飛如鵝毛飄進窗,傾灑在我身上,臉上。勾起淡淡的笑容,我接下幾片雪花,耳邊浮現的卻是祈殞對我說的話。
  “在你離開天牢之後,納蘭祈佑便自盡而死。”
  “皇上封鎖了一切的消息,只怕你會想不開。”
  “我之所以告知於你,只因死在天牢中的人,是我七弟。”
  “這事,不該瞞你,你有權知道的。”
  迢迢衰草承霜雪,輾轉蕭條融未盡,舉頭仰望著白茫茫的大雪將整個蒼穹皆籠罩而下,還記得,與祈佑大婚那日,也下了一場雪呢。
  當年,背我上花轎的是韓冥……如今有誰來背我上花轎,誰再來陪我走完這條我用盡全力卻也走不完的路呢……當年,被我間接害死的祈星……你要我答應你不被這個血腥的後宮污染,能走多遠便走多遠,可是走了十一年,我仍舊停留在原地,停留在這冷血的宮廷中祈佑,你還是選擇做項羽嗎。
  祈佑,為何要先走,為何不能與馥雅同生。
  祈佑,你可以做個平凡的人,娶妻生子,共度天倫。
  祈佑,我們可以天各一方,心卻始終會在一起。
  無力的靠在窗檻之上,看著眼前這片梅林,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是甜蜜,是幸福,是哀傷,是沉痛……梅,承栽了我許多許多的夢想。
  祈佑,卻承栽了我十一年的悲與歡。
  深深呼吸著淡淡的梅香,還夾雜了一抹清冷,我的眼胥斬漸舍上,腦海中閃現出與祈佑的第一次見面……祈佑第一次為我放棄皇位……祈佑要我做他唯一的妻子……祈佑對我的利用與傷害……祈佑對我的笑與恕……十一年所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夢,竟然就這樣在腦海中匆匆劃過,好快也不知過了多久,蘭蘭終於忍不住還是推開了寢宮之門,  “娘娘,不能再拖了……  皇上與諸位大臣在正殿……”門被咯吱推開,她的聲音粹然而止,僵在原地癡癡凝著我。
  她哽哂著,顫抖而語,  “娘娘,您的頭髮!”
  我回首朝她輕笑,聲音飄忽渺茫而虛幻,還有掩不住的自嘲,  “他死了,為何無人告知我。我還準備做連曦的辰妃,準備享受著終身的富貴榮華……”
  蘭蘭的淚卻使地滴落,如泉湧連濫,怎的都止不住。
  北風由窗口溜進,由背後將我散落著的發吹起,幾縷飄落在胸前。顫抖著手輕輕撫過一縷不知何時已經花白的發絲,喃喃自語,  “鉛華洗盡,白髮紅顏。”
  曾經那份滄海桑日的誓言,終是實現了呢。
  那些年少的夢,競隨著時光而飛逝去,我的夙願一變再變,到如今,我已不知還有什麼值得我去苦苦追求。
  胸口一陣疼痛的抽搐,誇我作嘔的腥味湧上喉頭,一口殷紅的血噴灑而出,眼眶籠罩的是那怎麼也洗不盡的血。
  瞬間整個人被掏空,身子搖搖一晃,翩然如那被北風摧殘的梅花飄落在地。
    此情已自成追憶
    零落鴛鴦
    雨歇微涼
    十一年前夢一場。


    全文完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哭哭 虐文 長篇 古代
    全站熱搜

    噗啾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