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新娘 番外 給你全世界

 
(PS.此番外篇為葉隱和撒那特思故事的番外喔)

 

 


又回來了嗎?


她抬起頭,驚訝地發現自己此時正站在那座再熟悉不過的茶館門口。


黑瓦紅牆,雕花圍欄,正中的牌匾上寫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茶館門前的幾株銀桂悄然吐蕊,在晨光中釋放著淡雅的美麗。恬淡而微甜的香味絲絲縷縷隨風飄散,令她更多了幾分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從天界回來之後,自己不是應該待在撒那特思的城堡嗎?怎麼又會回到這裏?


仿佛是被某種微妙的東西牽引著,她沿著朱紅色的樓梯緩緩走上二樓,在第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按捺住逐漸加快的心跳,她將手扣在了門上,卻遲遲沒有推開房門。


自己,到底還在期待著什麼呢?


那個人,已經回到屬於他的地方去了。


再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自嘲地彎了彎嘴角,收回了手正要轉身下樓,那扇門卻忽然自動打開了------


斜坐在米色籐椅上的年輕男子一邊喝著剛沏好的新茶,一邊流覽著當天的早報。他的黑色長髮猶如瀑布般披散下來,泛著綢緞般的色澤。細碎的陽光無聲地落在他那無可挑剔的五官上,逶迤出了柔和的陰影。那樣靜靜坐著的他就像是天邊的一輪明月,遙遠而清冷,隱隱地,帶著幾分生人勿近的淡漠。


當這岑寂安然的畫面映入眼簾時,她的眼睛裏迅速浮起了一層水霧,整個人都呆在那裏。雙腳就好像被鎖在了原地,根本無法動彈半步。那是她以前每天都能看到的畫面,那是她從小再習慣不過的一切。也曾以為就會這樣看一輩子,也曾以為畫面裏的人永遠都不會離開,但是----


從來不知道,再次看到這個場景時,她的心會那麼痛。就像是從心底生長出的花朵柔軟地開始潰爛,在每一絲神經末稍都布下了密密麻麻的痛。那是思念的痛,珍愛的痛,溫柔的痛,感懷的痛。


失去了卻永遠尋不回來的痛。


--------她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聽到了她的聲響,他並沒有抬頭,只是淡淡開口道,“小隱,妳今天又起晚了。”


她激動地上前了兩步,張了張嘴半天才迸出了一句不連貫的話,“師……師父……你回來了?”


他抬起那雙妖詭的異色眼眸瞥了她一眼,“昨晚又和飛鳥一起看恐怖電影看到半夜吧?這麼晚了都還沒睡醒。”


“可是……你明明在天界……你不是成為天帝了嗎?我們之間……不是發生了很多很多事嗎?”她語無倫次地辯解著。


他似乎有些好笑地揚了揚嘴角,“看來妳真是做了個奇怪的夢,一早起來就胡言亂語。快些去吃早飯吧,今天有妳喜歡的桂花藕粉。”


她也開始有點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之前所經歷的那一切真的只是場漫長的夢?


“師父,你真的不會離開我們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優雅的放下了報紙,眼中明顯掠過一絲笑意,“傻孩子,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盡問些古怪的問題。”


“那你回答我,你真的不會離開我們了嗎?”她咬著下唇,再次固執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他先是沉默了幾秒,隨即充滿愛憐地伸手攏了攏她的發絲,柔聲道,“小隱,妳已經長大了。總有一天,師父是要離開妳的。”


“不要,師父!不要離開我們!”她的心神一陣激蕩,下意識地緊握住了他的手,“師父,就這樣不要改變好不好?就這樣和飛鳥,和我一起生活下去好不好?我寧願不要長大,那麼你就永遠不會離開了!”


他終於笑了起來,“小隱啊,真是個傻孩子。”


話音剛落,她忽然感到手裏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定睛看去,只見司音的身體正漸漸變得透明,猶如輕霧般一點一點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師父……司音……不要走……”她伸出手想要努力抓住他的衣角,但所能抓到的,也只是虛空而已------

 
“小隱?小隱?”一個略帶急促的聲音突然傳入了她的耳內。而眼前的一切也仿佛隨著這個聲音都化作了虛無。當她睜開雙眼時,在迷蒙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男子修長挺拔的身影。他的身上總是帶著冷冽的薔薇清香,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無論是多麼焦躁的情緒,無論是多麼激動的心情,無論是多麼難過的感受,都能在這股香味的輕撫中平靜下來。


“小隱?又做夢了?”他在床邊坐了下來,低頭在她的額上輕吻了一下,銀色的發絲劃過了她的面頰,帶著冰涼柔軟的感覺。


“撒那特思……”她動了動嘴唇,低低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的小隱,剛剛妳喊得好像是別人的名字吧。”他略帶邪惡地眯起了眼睛,“妳說,我該怎麼懲罰妳才好呢?”


“不是吧,難道你連我做什麼夢說什麼夢話都要管嗎?就連安提都管不了我呢。”她立即清醒過來,不服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當然,妳的一切都屬於我。所以妳的夢,妳的夢話也是屬於我的。”他的眼中隱隱閃動著笑意。


“懶得理你。我要繼續睡覺了,你也回你的地下室去吧。”她佯裝生氣地轉過了身子,睜大了眼睛依舊茫然地盯著面前的牆壁。已經一個多月了,為什麼自己還是無法從那種惆悵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呢?明明已經反復做了無數次同樣的夢,可每一次她都希望那是真實的。她的潛意識一直都在拒絕那只是個虛幻的夢。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忽然冷不防貼上來一個大冰塊,頓時將她凍得牙齒直打顫。


“撒那特思,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現在還不能睡在這裏。”

她掙扎了幾下,無奈對方就像是顆牛皮糖般黏在了她的身上,將她摟得緊緊的,完全就是抱著那種打死也不放手的無賴態度。


“如果妳再亂動的話,我可不保證會忍不住做些什麼哦。”見這話似乎起了效果,他更加得寸進尺地將手往前挪了一些,“我決定了。為了妳的身體健康著想,從今晚起我還是睡在這裏好了。那麼妳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啊?”她的身體一僵,一時不知怎麼應對。雖然……是為了這個傢伙才回到這裏,可至少也要讓她有個適應期啊。


“放心,除了陪睡外,我保證什麼也不做。”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不由輕輕笑了起來。


“什麼陪睡啊……”她的臉唰一下紅了起來,“撒那特思,你總是這麼沒正經。”


“小隱,妳還是和我們初次見面時一樣可愛呢。”他的語調溫柔如水,仿佛隨時都能將她溶化其中,“還記得嗎?那晚,我也是這樣抱著妳入睡。”


“怎麼不記得,我那時真怕你這個老妖怪咬我一口呢,害我整夜都不敢合眼。”她想起那時的遭遇就來氣,這個傢伙當初折磨的她夠慘。


他哈哈笑出了聲,“整夜不敢合眼?不知道是誰在那種情況下還能睡得直流口水呢。”


“誰流口水啦……”她氣惱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忽然又想到了他剛才說的話,鬱悶地反駁道,“還有,我夢到的是我師父好不好……怎麼能算是噩夢……”


“有別的男人出現的夢,對我來說都是噩夢。”他答得飛快。


她的嘴角一松,忍不住有些想笑,“那----你別抱得我那麼緊好不好?我怕明天起來變成一條冰棍。”


他反而又加重了幾分力,冰涼的氣息挑逗似地拂過了她的後頸,“我的小隱,這就是老妖怪的----懲罰。”


“你這個可惡的老妖怪……”她的唇邊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也將自己的手輕柔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用力,握緊。


呵,真冷。


這一生,他永遠也給不了她溫暖的擁抱,但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他此刻在她身邊。


這樣,就足夠了。


 
*************

 

清晨的陽光,斜斜地從窗外投射進來,溫暖的光芒漸漸喚醒了整個世界。城堡前的雲柳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鳥雀嘰嘰喳喳地在樹梢上叫個不停。空氣裏充盈著一陣若有若無的薔薇清香。


葉隱醒來的時候,發現撒那特思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


不用說,他一定是在天亮前又回到地下室裏去了。


她拿起了一件睡袍披在身上,洗漱完畢後來到了樓下。白天的城堡裏一片沉寂,所有的吸血鬼都進入了睡眠之中。當然,也包括Tremere  族的親王大人撒那特思。


餐廳裏已經準備好了豐富的早餐,中式西式一應俱全。插在花瓶裏的白色薔薇還帶著晶瑩的夜露,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顏色。就在她伸手碰到那幾朵薔薇時,那些花瓣忽然神奇地脫落下來,在空中飛舞了幾圈後拼出了一個浪漫的心型圖案,隨後又呼啦一下回到了花萼上,重新還原成了完整的花朵。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老妖怪,把千年道行都用在這種小伎倆上了。


陣陣和煦的晨風穿過餐廳,吹得薔薇微微搖曳,也吹進了滿心的溫暖。


 
用完了早餐之後,她熟門熟路地走到了大廳。早在四百多年前,她就已經知道哪條是通向地下室的樓梯了。原先那木制的古老樓梯已經重新修葺過,不再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聲,踩下去還牢固的很呢。畢竟是現代了,地下室也裝了照明燈,儘管光線昏暗微弱,但還是足以令她看清放在那裏的一排排黑色棺材。


一,二,三,四,五------


數到第六個棺材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慢慢掀起了那個棺材蓋,躺在裏面的果然是正處於睡眠中的撒那特思。


她抿了抿嘴角,這麼漫長的時間過去了,原來他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習慣。


這位親王大人的睡容看起來無比優雅,銀色長髮安靜地垂落,映襯著他那蒼白的膚色,呈現出了詩一般的美好。宛如一朵靜靜盛開水中的白色薔薇,有著迷人的誘惑與溫柔的邪惡。


就在她凝視著他的面容發呆時,沉睡中的親王突然睜開了眼,敏捷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往下一拉。還不等葉隱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就被一股大力扯進了那副棺材內,正好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沉重的棺材蓋也適時地啪一聲重新合了起來。


狹小的空間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我的小隱,妳總是犯同樣的錯誤。不過,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妳。”他輕笑出聲,順勢將她壓在了自己的身下,不規矩的雙手肆意撫上了她的面頰。


“撒那特思,快讓我出去,這裏好擠!”她氣惱地推搡著他。要命,喜歡在棺材裏調情難道是這個傢伙的惡趣味?


他笑得更是愉快,“這裏不是很好嗎?連只蚊子都無法打擾我們呢。而且,妳也是因為想念我才來這裏的吧?”


“誰想念你了……”她立即予以否決,“我,我只是看看這裏有沒有改變。”


“哦?”他的手慢慢下滑,一直到了她的胸口才停了下來,“可是為什麼,這裏跳得那麼快呢?”


“撒那特思,你你你的手放在什麼地方!”她的身體微微一顫,臉上騰的就燒了起來。好吧,在回到這裏的一刻開始,她已經默認了彼此之間的關係。可是,這樣親密的接觸還是會令她感到有些緊張。


“真好。”他忽然說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話。


“什麼?”她有些不解。


“小隱的心臟,為了我而跳動著。”他俯下了身子,乾脆將臉也貼在了她的胸口,仔細傾聽著她的心跳,“這充滿生命力的聲音是多麼美妙,這是屬於小隱的聲音。這也是屬於我的聲音。真好。”


她微微一怔,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四百多年前分別的那一幕,心裏仿佛有什麼輕柔蕩漾開,泛起了絲絲漣漪。儘管是在黑暗中,她卻隱約能看到他的其中一隻冰藍色眼眸隱約閃著光。想到他為了她失去的另一隻眼睛,她不禁心疼地伸出纖細的手指撫摸著他冰冷的臉。


“撒那特思,你的眼睛……現在還習慣嗎?”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緩緩低下了頭,溫柔無比地覆上了她的唇。明明是那麼簡單的動作,明明是沒有溫度的接觸,卻像是融化了的蜂蜜,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漾出令人沉醉的甜味。


許久許久,他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她的唇,“小隱,我已經開始修習日行者的魔法了,相信很快就能在短時間內出現在陽光下。到了那時,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我都能守護著妳。那個人雖然離開了,可是,還有我啊。還有我……”


“在那麼漫長的時光裏,我一直努力地想要靠近妳。從中世紀的匈牙利到義大利的公爵府,從古印度的恒河畔到現代的這座城市,緊緊追隨著妳的腳步,無論如何也要靠近妳。全身心全然投入進去,永遠不會回頭。我,撒那特思,就是為了隱而存在的。所以-----”他的聲音恍如最動人的天籟之音,“即使我只剩下一隻眼睛,也一樣能給妳全世界。”
 

即使我只剩下一隻眼睛,也一樣能給妳全世界。
 

她的眼窩一陣發熱,已經不記得是從何時開始了,他就這麼在不經意間就闖進她的心底,一寸一寸,一點一點,侵佔了她心底最重要的地方,最終,將她全部溶化。


很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如何更好的表達內心的震盪。現在她所能做的,就是用盡全力地抱住他。


不放手,絕對絕對不放手。


原來自己……是那麼用力地喜歡著這個人。


“小隱……”他像是滿足般輕歎了一口氣,帶著薔薇花香的氣息拂過了她的面頰。


狹小黑暗的空間裏,仿佛滋生出了一種任由彼此沉淪下去的美妙的情緒。那麼,就這樣……一直沉淪下去……也不錯……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撒那特思,我們出去好不好?我有點透不過氣來了。”


“哦,這個好辦。”


“喂,我叫你把蓋子打開,你親我幹什麼!”


“笨,我這不是給妳做人工呼吸嗎?”


“撒那特思……我咬你!”
 

****************

 

匈牙利的夜晚,總是那麼迷人。點綴在深藍色蒼穹中的星辰若隱若現,似乎在頑皮地和人們玩著捉迷藏的遊戲。迷朦的月光灑落在波光粼粼的藍色多瑙河上,折射出了一場旖旎的美夢。乳白色的漁夫堡在夜色中看起來更像是童話裏的城堡,厚重中飄逸著輕盈,巍峨中洋溢著秀麗,仿佛隨時會有公主王子出現在這裏,繼續上演著故事書裏的浪漫愛情。一對對年輕的戀人在樹蔭的掩映下或是輕聲曼語述說衷腸,或是溫柔相擁纏綿親吻,更是為這裏平添了幾分浪漫的氣息。


望著著眼前的美麗景致,葉隱的腦袋微微有些暈,就好像是忽然遇到了那個愛了許久的人,瞬間被某種妙不可言的感覺所擊中,只想抓住這一刻。


“漁夫堡是城中欣賞景色的最佳地點。”撒那特思側過頭凝視著她的神情,“小隱,喜歡這裏嗎?”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喜歡!這裏漂亮的就像是童話世界!”


“如果妳喜歡,我就把它買下來。”他不假思索的說道。


她撲哧一笑,“如果我喜歡哪里,你都要買下來,那不是很快就會破產?”


他眨了眨眼,“破產了我們可以去前世今生茶館躲債。”


“啊,那飛鳥一定會把你趕出去。”她樂不可支地朝著周圍指了指,“而且如果你把這裏給買下來,一定會被這些戀人們的怨念糾纏到崩潰。”


他笑了笑,“那倒是。女人不能得罪,戀愛中的女人更加不能得罪。”


“雖然不能買下來,可是……”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放低了聲音,“我們也可以像他們一樣在這裏……”


“像他們一樣在這裏做什麼?”他挑了挑眉,顯然是明知故問。


她先是有些微惱,隨即又轉了轉眼珠,“當然是----像他們一樣在這裏看風景啊。”


他的眼中促狹的笑意閃動,“我倒是更願意像他們一樣在這裏親吻自己愛的姑娘,狠狠親到她暈過去為止。”


葉隱的臉又騰一下燒了起來,她只是想說和他們一樣在這裏約會而已,這個傢伙幹嘛說得那麼露骨啊。


“好吧,那我今晚就不用魔法。我們像平常人一樣約會一次好不好?”他牽起了嘴角,扯出了一個充滿魅惑的笑容。


聽到他這麼說,她也壞壞地彎了彎嘴角,“那好,我現在就要喝城堡下那家小店裏的可樂。你趕緊去給本小姐買來吧。是你自己說的,今晚不用魔法哦。”


哼哼,這可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哦。每次和他鬥,自己總是處在下風,這次好不容易逮到個好機會,當然不能放過了。從這裏到城堡下,起碼也要走半個小時吧,哈!


“遵命,我的小隱。”出乎她的意料,他只是頗有紳士風度地笑了笑,立即轉身就朝著城堡下走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葉隱忍不住又暗暗笑了起來。不遠處的露天咖啡吧差不多已經是滿座,這個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客人,在這裏喝杯濃香四溢的咖啡,欣賞著多瑙河的美景,自然是回味無窮。


“妳好,請問你是來自中國的遊客嗎?”就在她一個人偷著樂的時候,身旁忽然傳來了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在異國他鄉忽然聽到有人說中文,她有些驚訝地朝那個方向望去,發現那竟然是個相當俊秀的匈牙利青年。


“是啊。你怎麼會說中文?”對於會說自己母語的人,她明顯表現出了幾分好感。


“哦,我在大學裏學過中文,一直都很喜歡中國。”青年彬彬有禮地微笑著,“原來妳真是從中國來的,實在是太好了。我能請你喝杯咖啡嗎?”


還沒等葉隱回答,青年的身後驀的傳來了一個乾脆俐落的聲音,“不行。”


青年愣了一下,只覺得眼前似乎有什麼一晃,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已如流雲般從他面前掠過。再等他揉眼細看時,不由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那聲音的主人就那麼笑吟吟地倚在城牆邊,背後是緩緩流淌的多瑙河與華麗無雙的國會大廈,他那隨風揚起的銀色發絲就像是最迷人的細碎月光,而那張完美到極致的臉龐,恐怕連星星見了都要自慚形穢地隱藏入雲層之中。


“想請我的女人喝咖啡嗎?那恐怕----不行。”儘管他在笑著,但那冰藍色的眼眸裏卻是冰冷如霜。親王大人完美的詮釋了笑裏藏刀這個成語的準確含義。


青年的臉微微一紅,“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


“撒那特思,他沒有惡意的。”她急忙幫著青年解釋了一句,生怕親王大人喝錯醋手下沒個輕重。


“他要是有惡意,還能活著站在我面前嗎?”撒那特思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又挑起了眉梢瞥向了那個青年,“怎麼?還有什麼話想對我的女人說嗎?”


青年只看到那冰藍色眼中寒光一閃,不由被一股殺氣逼得倒退了兩步,忙不迭道,“不好意思,打擾了。”說完就趕緊匆匆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才離開這麼一點時間就有狂蜂亂蝶來騷擾你了。”撒那特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滿,“真是不讓人省心。”


“人家又沒惡意,也只是想多瞭解些中國的文化吧。”她半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對了,撒那特思大人,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從這裏走到城堡下好像起碼要半個小時吧?”


“因為我走了幾步就想起來一件事。”他不慌不忙地答道。


“哦?什麼事?”她好整以暇地笑著,等待他的下文。


“妳之前中了散魂鈴,要想恢復全部的功力,恐怕還要等上很長一段時間。妳說,我怎麼能讓妳單獨在這裏待上半個小時呢?”他振振有詞地說道,“看到了吧,幸虧我折返及時,不然妳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她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撒那特思,這算是藉口嗎?”就算是她的功力海沒有恢復,好像也沒那麼不中用吧?


“可是你說話不算數哦。”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那罐可樂上。不用說,這個傢伙又使用了魔法。


“這個的確是我不好。”他倒是很爽快地承認了,“那不如妳懲罰我好了。”


“懲罰?”她一下子來了興趣,腦袋裏立即迅速轉動起來。哈,該用什麼方法來小小報復一下這個老妖怪呢?


“對了小隱,妳知道這個漁夫堡還有個別名嗎?”他忽然又問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話,迷離的神情在月色下看起來曖昧不清,“因為這裏的景致太過浪漫迷人,很多年輕人都會在這裏獻出自己的初吻,所以漁夫堡也被稱為初吻聖地。”


“那……又怎麼樣?”她還沒從豐富的想像中回過神來。


“作為應景的懲罰,我就讓妳親一下好了。”


“撒那特思,這算哪門子的懲罰啊!”她有點惱了。這個傢伙居然把她的親吻說成是懲罰,這是什麼鬼邏輯嘛。


“那麼,換成我親妳一下?”他揶揄的笑著。


雖然很想用犀利的語言反擊,但是她已經什麼也說不出來……他那霸道又不失溫柔的吻猛的封住了她的唇,像是在玩著某種挑逗意味的遊戲,他的舌尖碰觸著她的唇,若即若離地遊走在唇瓣上,在她忍不住唇齒微張的瞬間,他才更深地侵入了進去……


白色薔薇的清香撲面而來,猶如潮水般將她所有的意志卷走,只剩下全心全意的唇齒糾纏。到底,自己是愛著這個男人的啊。她意亂情迷的想著,伸出手環上他的腰。


咖啡座那裏正在放著Shayne Ward的歌曲,那深情的聲音在夜色中聽起來格外動人。


It feels like nobody ever knew me until you knew me
Feels like nobody ever loved me until you loved me
Feels like nobody ever touched me until you touched me
Baby nobody, nobody,
until you……


那感覺就像在認識你之前沒人懂我
感覺就像在你愛上我之前沒有人愛我
感覺就像在你打動我之前沒有人打動過我
寶貝,沒有人,沒有人  ,
直到有你……


“小隱,除了妳沒有人……”他喃喃低語著,綿密的細吻輕輕落在了她的脖頸間。又像是確認般重複了一遍,“沒有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頓,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無聲的寧靜之中。


只有他和她,溫柔的親吻著彼此。
 

***************


明明就在同一屋簷下,彼此卻好像總是處於不同時區內,有著截然相反的時間差。


每天清晨葉隱起床的時候,撒那特思已經在地下室進入了睡眠。而當夜幕降臨時,她變得睡意沉沉,對方卻是精神振奮地開始了新的一天。


儘管親王大人沒有忘記自己“陪睡”的美差,但往往在她熟睡的後半夜,他就會起身去書房處理許多大大小小的事務,一直到天亮前才回到地下室。


所以在白天的時間裏,葉隱有時會溜到地下室,和他親親熱熱地擠在狹小的棺材裏聊天,當然,對於他的動手動腳只能睜個眼閉個眼了。有時她會去花園裏修剪那些嬌豔的白色薔薇,或是采上一大把插在花瓶裏。在撒那特思施展的魔法下,這些白色薔薇長開不敗,永遠也不會凋零。除了這些,有時她也會去城裏逛逛,買些小東西打發時間。


今天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葉隱也像往常一樣來到了城裏閒逛。吃完午飯她還買了一個類似中國油餅的匈牙利langos,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曬太陽喂鴿子。這個公園地處偏僻,所以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人,非常的安靜。


碧藍的天空中流動的雲朵又輕又薄,泛著溫暖色澤的陽光從樹枝間隙灑落下來,在地面上勾勒出了無數個明媚的小圓點,空氣裏似乎也充盈著一股清新的陽光味道。調皮的鴿子絲毫不怕人類,還大膽地與她搶食,惹得她大笑不已。


但在笑過之後葉隱又有些微微的惆悵,如果撒那特思也能和她一起在這裏喂鴿子,曬著暖暖的陽光閒話家常……那對於尋常人來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切,對於她和他來說,卻是無法企及的奢望。


就在她靜靜想像著那副場景的時候,突然之間被一聲救命拉回了現實之中。她驚訝地抬起頭,只見從不遠處跌跌撞撞跑來了一個中年女人。女人的一頭金髮紛亂不堪,衣衫不整,還不停往後看,顯然是被什麼人追趕著。


一見到她,女人的眼睛明顯一亮,立刻急促地問道,“小姐,能不能幫我報警?”


儘管女人的臉上明顯有被用過暴力的痕跡,但葉隱還是認出了這個之前在報紙上看到過的女人-----國家電視臺的女記者拉曼,最近因為揭露了匈牙利黑幫黑幕在內的經濟腐敗案而一舉成名。


女人的話音剛落,後面追她的那些人也趕到了這裏。那幾人都是身強力壯的彪悍男人,裸露出來的手臂上還有著大片恐怖的刺青,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葉隱心裏略一思索,不用說,這些人多半就是匈牙利黑幫的人。
 

為首的那個褐發壯漢看到葉隱時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而是用警告的口吻對她說了一句,“別多管閒事,不然連妳一起遭殃。”隨即他冷冷掃了女人一眼,“拉曼,妳還想躲到哪里去?我們老闆看了妳的報導很生氣,所以今天一定要給妳點教訓。”


拉曼也認命地笑了起來,“當初我敢寫,就料到了這一天。好,那就給我個痛快吧。”


“我們老闆只是要廢妳一雙手,以後妳就別在這行混了。”褐發壯漢邊說邊抽出了一把銳利的匕首,示意手下將拉曼的雙手摁在樹幹上。


眼看著褐發壯漢手中銀光一閃,那把匕首就要狠狠砍在拉曼的手上----------忽然不知從那裏飛來了半個油餅,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壯漢的臉上!


只是這麼短短一瞬間,那幾人只是看到眼前有人影掠過,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拉曼已經被那個亞洲女孩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多管閒事!這是妳自己找死!”壯漢惱怒的將匕首一扔,順手掏出了一把手槍,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葉隱。


葉隱不慌不忙地念起了般若咒,在自己和拉曼的周圍布下了一層結界。與此同時,壯漢也毫不留情的扣動了扳機!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那粒子彈在快速飛行中像是突然撞到了什麼障礙物,居然就這樣卡在了半空中!從外人看來,子彈就這麼懸浮在空氣裏紋絲不動,自然是說不出的詭異。


只有葉隱知道,那是因為子彈撞到了結界,無法再向前。


她剛剛松了一口氣,卻只見那顆子彈竟又緩緩往前挪動起來……


葉隱心裏暗叫一聲不好。剛才只想著救人,忘了自己受過散魂鈴的撞擊,大部分功力還沒有恢復,所以連布下結界的能力也大不如前。如果再僵持下去的話,這個結界或許很快就要被破壞了……想到這裏,她不禁又湧起了一陣挫敗感。以前連妖魔鬼怪都能輕鬆對付,現在竟然連幾個爛人都治不了。


怎麼辦?結界被破壞之後她該怎麼辦?


還沒等她想出個切實可行的方法,那顆子彈已經穿透了布下的結界,朝著她的方向呼嘯而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從某個方向忽然飛出了一片半枯的葉子。
“啪!”殺氣騰騰的子彈竟然被這片輕飄飄的葉子彈到了不知哪個角落裏。


“小隱,妳又惹麻煩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驀的從樹頂響起,將除了葉隱外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葉隱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飄落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腦中卻是一片混亂。這怎麼可能?撒那特思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他是吸血鬼啊,怎麼可能出現在白天的陽光下!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被陽光籠罩著的撒那特思。淺金色的光芒溫柔地鍍上他的睫毛,就像是銀色蝴蝶輕盈舞動雙翼。他仰起絕色的面容,冰藍的眼眸微微眯起,隱隱折射出了耀眼的灼灼流光。


美的令人目眩神迷。


美的就像是世界毀滅前的最後一刻。


這樣的撒那特思,竟讓她在一瞬間想到了他的前世-----那位在天界掌管光明的日族首領神阿斯克。


陽光如沙子般漏進了她的眼裏,隱隱有些疼痛。
 

“你……不管你是什麼人,多管閒事只有死路一條!”壯漢大著膽子吼了一聲,抬手又是一槍。槍響之後,那些人再一次被嚇到了。

這位絕色男子的指間挾著的正是那粒子彈。噬血的兇器在他的手裏,竟像是孩子的玩具一樣可笑。但他的眼神,卻是如雪山般冷冽,足以令空氣也凝結成冰。


“還不走?”他的眼眸瞬間一凜,瞳仁收縮時,銀色的光芒從他的指尖騰起,子彈一下子就化為了粉末。


那幾人大駭,面面相覷之後拔腿就跑。


撒那特思又轉向了目瞪口呆的拉曼,“今天的事,妳會忘記吧?”


拉曼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重重點了點頭,道了謝之後也匆忙離開了。
 

葉隱正要開口說話,目光一轉,落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下可是將她嚇得不輕。


他的銀色發絲開始冒煙,左邊面頰出現了被灼燒的傷痕,甚至連銀色的睫毛也發出了一股焦灼的味道……她心裏一個激靈,這不是吸血鬼在陽光下灰飛煙滅前的前兆嗎?


“撒那特思,快點回去!快回去!”她的聲音因為太過焦急而走了調。


“小隱,別這麼緊張。”這種時候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不慌不忙地伸手將她拉到了懷裏,念了兩句咒語。


葉隱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了城堡的地下室內。


“撒那特思,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瞬間轉移?”她大吃一驚,但眼下又顧不上這個,只是心疼地看著他的臉頰語無倫次地連聲問,“撒那特思,你有沒有哪里不對勁?這個傷……這個傷……痛不痛?”


“瞬間轉移我也剛學成不久,正好拿來用用。”他的眼中全是笑意,“妳忘了我是吸血鬼嗎?這些小傷很快就會自動癒合的。”


“可是,你這麼也太冒險了……”她還是有幾分後怕,“你還不是日行者,萬一你在陽光下灰飛煙滅怎麼辦呢?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小隱,妳的安全才是我最在意的。”他的手指輕輕劃過了她的面頰,“剛才多危險,如果我遲來一步,還好,幸虧我感應到了……”說著,他將她擁入了懷裏,“小隱,就算是化為塵土輕煙,我也會一直守護在妳身邊徘徊不去。我說過,即使我只剩下一隻眼睛,也一樣能給妳全世界。”


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加劇的心跳。聲音在寂靜中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像是潮水一般湧出,那些充溢在身體每個角落的愛意,仿佛要衝破胸臆將彼此包圍。


“撒那特思,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撒那特思的身體微微一震,唇邊彌漫開了一抹動人的笑容。這是他第一次那麼深切,那麼直接地感受到她對他的愛——不是用激烈的動作和語言表達的,卻是她用全部對他作出的回應。


擁有這樣的愛的他,現在,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陳年葡萄酒般蕩漾開的纏綿愛意,在兩人之間散發出芬芳的香氣,似醺微醉。
 

不知是在何時何地,他曾聽過那樣一首優美的藏歌,


東方印度的孔雀,工布江達的鸚鵡,
雖然生地不同,終會相逢在拉薩。
他和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四百年前在匈牙利的他,四百年後在中國的她,
隔過了漫長時光,穿越了萬里長路,終於彼此再次交集。
永遠,永遠也不會分開。
直到-----世界的盡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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