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前世之旅 續3 第五部 海底下的王國1 迷茫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睜開眼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安靜地站在藍色的愛琴海邊的白色房子。在我的印象裏,只在希臘的聖托裏尼島,曾看過這樣鮮明的藍與白。
不遠處傳來的歌聲和愉快的笑聲,將我從茫然中拉了回來。我轉過頭,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對新人在那裏舉行希臘婚禮,參加婚禮的人們正興高采烈地載歌載舞,舉杯暢飲,將玫瑰花瓣和大米?灑向新人……我抿了抿嘴。差點忘了,聖托裏尼可是著名的世界著名的世界婚禮聖地,每年來這裏舉行婚禮的新人不計其數。
“嗨,妳是來這裏度假的嗎?”一個年輕男人來到我面前,他臉上那明媚的笑容就像愛琴海上的陽光。
我點點頭,用希臘語問了一句:“請問還有去雅典的船嗎?”據我瞭解,這個島上沒有火車站。
他似乎有些驚訝,隨即略帶遺憾地笑了笑:“去雅典的最後一班船已經開了,如果妳要去雅典,只能等明早8點的船了。”
我皺了皺眉。那我今晚豈不是要留宿在聖托裏尼?
那男人微笑看著我,熱情地提出了邀請:“妳既然來了這裏,就加入我們的狂歡吧!今晚的一切一定會成為妳旅途中最美好的回憶的!”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美麗的新娘走了過來,熱情地拉著我往人群走去:“來吧!來吧!”
剛開始我還有幾分不自在,但希臘人的熱情超乎我的想像,在他們肢體語言的帶動下,我漸漸放開,在悠揚的希臘音樂中,跟著他們踏起了輕快的舞步……
笑著……跳著……
仿佛只有這樣,我才能提醒自己——任務已經結束了!我已經回來了!
仿佛只有這樣,我才能暫時忘記在克裏特所發生的一切,忘記米諾陶洛斯臨死前的笑容。
當書本的白紙黑字封印了曾經的殺戮和輝煌,歷史其實已經變得蒼白和平乏。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永遠冷靜地置身事外。可是,當身在其中時,我還是會為它感到震撼,會為它感到心痛,會不知不覺地追隨著它的腳步,會不能自已地沉浸於它的悲歡離合——自己,終將無法成為一個局外人,超脫而平靜地坐看風起雲湧。
“小晚,來喝杯葡萄酒吧。”尼克將一杯葡萄酒遞給我。剛才聊天的時候,我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姓名,這個叫尼克的男人是新娘的弟弟。
我正好跳得口乾舌燥,接過酒杯來一口就喝幹了。這酒和以往我喝過的葡萄酒不同,帶著一些格外新鮮的微甜和特別的香味。
“真好喝。”我笑了笑。
他愉快地看著我:“那當然,這是我母親親自釀的,有獨門秘方,外面是買不到的。”見我喜歡,他非常體貼地又送上了一杯,“對了,這個……”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掛在腰間的劍上。
“啊!”我看了一眼那把劍,“那是我買的旅遊紀念品,很不錯吧?”
他點了點頭:“妳都去過希臘的哪些地方玩?”不等我回答,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來了希臘,妳一定要去克里特島!那裏有克諾索斯王宮的遺址,就是傳說中關押怪物米諾陶洛斯的迷宮。不過,妳最好不要單獨一個人去,說不定米諾陶洛斯還在那裏等著吃人昵。”
晚霞的色彩由淺而深,由淡變濃,血一樣的顏色,把天空渲染得如火如荼,連海水都被映紅了。我望著前方,呼吸仿佛在那一瞬間停止,似乎有千絲萬縷的情堵糾結湧上心頭,哽在胸口,疼痛難忍。
“既然這樣,我就不去了。”我勉強笑了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可以當妳的導遊。”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妳需要一個像我這樣可靠的希臘男人,而我非常願意為妳這樣的美女效勞。”
我輕輕地笑了笑。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聊著,直到我感到有些頭暈,才發現自己不知再覺中喝了太多的葡萄酒。
“我要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剛站起身來,就輕微晃了一下。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無限溫柔地看著我的眼睛:“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度過一個浪漫的傍晚。”
拜託,我只是喝得頭暈,還沒有喝糊塗了,他的意思,我可不是不明白。
我正要開口拒絕,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那可不行。”幾乎是同時,我的身體被什麼力量拽了一下,一眨眼的工夫已經落到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裏。
天光未暗,暮色卻已蠶食上來。我望著他那雙仿若流轉著星輝碎片的銀紫色眼眸,忽然間就說不出話來,心裏湧起了一種連自已也不明白的感覺。
阿希禮,他果然又出現了。而且,我好像並不討厭看到他。
“你是什麼人?”尼克吃了一驚。
阿希禮勾起一個魅惑的笑容:“那不關你事。”話音剛落,我只覺眼前閃過一陣紫色的光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身處一間典雅別致的房問裏了。
“你把我放下……”我的舌頭已經開始打卷了,那種葡萄酒後勁還不小。雖然我百毒不侵,可還是會喝醉的啊。
他的眼中帶了一絲笑意,將我輕輕放在床上。
“這、這裏是哪里?”我繼續卷著舌頭。
“這裏是我名下的酒店。”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我不出現,妳難道真要跟著那個男人走?”
“我、我才沒那麼傻……我要出去……”我揉著自己越來越暈的腦袋。和他同在一個房間,太危險了。
“沒想到妳也會喝醉。”他似乎有些好笑,“這就是妳身上流著一半人類血液的緣故。純正的血族,是永遠也不會喝醉的。”
“我、我沒醉!我清醒得很,如果你……”我瞪了他一眼,沒有說下去。
他輕輕笑了起來,走到我身邊,彎下腰將嘴唇貼近我的耳廓,一半是調侃,一半是誘惑:“如果我——什麼?”
冰涼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垂,麻麻的、癢癢的,我覺得自己的臉好像又快燒起來了。
“放心吧,妳這種青澀的小孩——”他露出了一抹邪惡的笑容,“引不起我的一點衝動。”
我忍不住哼了一聲。明明他說這話我該放心才對,為什麼反而覺得更鬱悶啊!
“不服氣嗎?如果妳想勾引我,我不會介意的。”他更加靠近我,那雙銀紫色的眼眸半明半昧。
雖然很想反駁他幾句,但是我的腦袋越來越沉,只能大著舌頭反擊一句:“我對大叔沒興趣!”
他笑著站起身來,倒了一杯咖啡,坐在了靠窗的沙發上,順手按了一下CD機,機子裏傳出了我熟悉的曲調:
妳來自何方
美麗的異國姑娘
妳是天上亦或人間的精靈
美麗的天堂鳥啊
你為何來到這裏
……
我驀地坐起身來,抿著唇,直到他飄忽不定的聲音隨著風傳過來:“怎麼了?”
眼淚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順著我的臉頰流了下來……“我、我沒有救到想救的人,我真的很沒用!他還是死了,為什麼?為什麼宿命就這麼難被改變?我明明能改變那些委託人的命運……”我語無倫次地喃喃道。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這些話我在平時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他站起身看著窗外:“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會受到命運的控制,無法擺脫。他雖然死了,至少還有你為他哭泣。”落地窗的玻璃映出他寂寥的眼睛,他站在那兒微微地笑,笑得和他的眼睛一樣寂寥,“可是如果我死了,不會有人哭的。”說著,他微微側過頭來,銀紫色的眼眸勝過天邊最燦爛的星光。我直直地看進它的深處,那最深處隱藏的是寂寞和悲傷。
阿希禮……他也有不為人知的過去嗎?其實到現在為止,我完全看不透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如同傳說中的小提琴葛達尼尼,玻璃般透明的高音是他,雲朵般溫柔的中音是他,惡魔般詭異凜冽的也是他。
“阿希禮是吸血鬼,是不會死的。”我低聲說了一句。
他垂下了眼眸:“那可不一定。看在我給妳做過咖喱飯,請妳吃過日本料理的分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妳好歹要流幾滴眼淚哦。”
“阿希禮是不會死的!”我固執地重複了一遍。我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想再見到自己認識的人死。
他的嘴角略略揚了起來,來到我的身邊,將我一把摟在懷裏。他的長髮垂落下來,輕柔地摩擦著我的臉頰。
“妳已經盡了力,不是嗎?如果努力過後仍無法改變,那麼歸諸於命運也可甘心,畢竟妳已經盡力嘗試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感覺到了他的體溫,就像是剛從夢中醒來迎接黎明時的體溫。
我驚訝地抬頭看著他,他也正看著我,視線和我的交纏在一起。忽然,他低下了頭,溫柔又充滿掠奪性地牽起我的發梢,輕輕放在唇邊。他唇邊的微笑光華眩目,深邃的眼神流轉著莫名的情緒,在每一個交錯的剎那。
風卷過窗紗,月光一片艨朧。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很久很久。只要再靠近一點,他就能觸碰到我的嘴唇。
一切,只是曖昧。
“阿希禮,你不是純粹的吸血鬼,對不對?”我好不容易才從他織就的那張叫“誘惑”的網裏掙扎出來,猶豫著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有味覺,你不怕陽光,你還有體溫。”
他並沒有否認,只是臉色微微一變。
“你難道和我一樣,爸爸是吸血鬼,媽媽是……”我試探地問。
他的反應不像上次那麼強烈,只是看著我,跟眸中透出冷冷的光芒,就如同深藏在地底的水晶,就算重見天日,依舊向四周發散著泳冷的射線。
“我沒有父母。”他平靜的面容下似乎隱藏著永遠不會癒合的傷痕。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每個人,都有一些稱之為秘密的東西藏在心裏。有的人也許會在某一天將其公之於眾,而另一些人則會選擇將這個東西埋在心裏,等它慢慢腐爛——爛掉的東西往往就變成了心裏最深的疤。
就好像——阿希禮。
“妳就在這裏體息吧,明天一早搭船去雅典。”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房外。
躺在軟綿綿的床上,想起他那曇花一現的寂寥眼神,我心裏湧起一種難以說清的感覺。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想要知道他的秘密……就這樣,在一種自已也不明白的奇怪情緒中,我慢慢進入了夢鄉。
清晨醒來的時候,我朝著窗外望去。遠處,天是柔和的淡藍,海是柔和的寶石藍,火山是柔和的藏藍;近處,白色的民居在朝陽下變成淡的鵝黃,陽臺上的花叢在陽光中變成鮮豔的橘紅。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帶著鹹味的空氣。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蔚藍的大海,都會讓我的心情平靜下來,仿佛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和阿希禮在陽臺上共進早餐的時候,他看起來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當我留意到放在他面前的一杯紅色液體時,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恐怖情景,忍不住皺了皺眉道:“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採用直接吸食人類鮮血的方法。像我老爸,直接買下一家醫院,不久什麼都解決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向上略挑到一個恰如其分的角度,眉毛輕微舒展,薄唇微啟:“還記得昨天那個尼克的男人嗎?”
我大吃一驚:“難道這是他…”
他的笑容愈發顯得邪惡:“妳說呢?”
看著我突然僵住的臉,他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一口飲盡了杯中的血。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湊到了我的面前,淡淡的血腥味撲面麗來。
我下意識地側過了頭。
“討厭血?”他冰冷的氣息在我耳邊吹拂,“這可是你以前最喜歡的東西。”
我心裏…驚,脫口遭:“以前?”
“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都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他的眼中湧動著奇怪的光芒,“小晚, 妳很快就會知道一切的。”
我不太明白他的話,側頭望了一眼陽臺下面,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有愛琴海般明媚笑容的男子,不正是尼克嗎?
“你沒殺他。”我的心裏有幾分釋然。
他挑了挑眉:“誰說我殺了他,我只是讓他主動捐了一點血。”
“可是,為什麼偏偏挑他?”這個傢伙,居然敢誤導我。
“因為,他抱了妳。”金色的陽光落在他的眉梢眼底,明明溫柔無限,卻又帶著一絲冰冷的殘酷,“我不喜歡讓除了我以外的人擁抱妳。”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停住了,那一剎那,我連自己的心跳也完全聽不到。
這、這是什麼意思?
用完了早餐,阿希禮把我送上了開往雅典的郵輪。臨行前,他意味深長地對我說了一句:“很快,我們又會再見面。”
到達雅典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當充滿滄桑的雅典衛城映入我的眼簾,雖然兩千多年前的衛城還猶在眼前,但如今的種種殘損破舊絲毫沒給我悽楚之意,反倒讓我感到莫名的親切和眷戀。戰爭的破壞、宗教的褻瀆、文化的掠奪,這一切都無法減弱它的魅力。在衛城這塊廢墟裏埋藏著希臘黃金時代的理想、蘇格拉底的哲學,和畢達哥拉斯的幾何學……
看時間還早,我索性坐在神殿的石柱下,凝視著懸崖下一片湛藍的愛琴海和山丘周圍布拉卡市區的一片希臘特色濃郁的民房,心中油然升起一種神秘、安詳的感覺。就在我陷入遐思的時候,忽然聽到了翅膀的扇動聲和熟悉的鳥叫聲: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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