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新娘 正文 楔子(上) 訂婚
飛雪帶春來,徘徊亂繞空。
正是城裏的隆冬季節。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雪終於在今晨停住了。街道上三四尺厚的積雪讓人幾乎邁不開步子。樹木的枝幹上壓滿了一層沉甸甸的雪,讓那些稍細的樹枝顯現出一副搖搖欲墜的架勢。雪後初晴的陽光自厚重的雲層後灑下萬道金輝,沒用多久的時間,陰霾的雲層便消散開,露出藍得透明不含雜質的天空。
沿著石板路一直走,經過一片被白雪覆蓋的竹林,再往左拐,就能看見一座二層樓的中式建築。被大雪掩蓋下的黑瓦紅牆和雕花圍欄,隱隱透出了幾分古色古香的韻味,依稀還可以看到正中的牌匾上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這座平日裏生意興隆的的茶館,今天卻是冷冷清清,門可羅雀,若大的廳堂裏,居然一個客人也沒有,倒是從樓上隱隱傳來了女孩子清脆的笑聲,同時還夾雜著一個男人略帶無奈的聲音。
“小晚,妳已經折騰了一個早上了,這已經是我換的第二十八套衣服了,妳到底要我穿哪一套?”
這位露出苦笑不得的表情的男人正是這家茶館現任的主人---飛鳥。他有著一頭絢麗的金髮,碧藍色的眼睛仿佛月色下的大海波光粼粼,唇邊淡淡的笑紋非但絲毫無損他的英俊優雅,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男子獨有的魅力。
“飛鳥叔叔,今天可是你和小希訂婚的大好日子,當然要好好選一套禮服才可以!你知不知道我平時有多忙,連和阿希禮約會的時間都沒有,要知道我可是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約會時間來幫你呢!”被叫做小晚的女孩俏皮的眨了眨眼,她長著一副典型的東方人的面容,淙澗一樣黑亮的長髮在陽光下閃爍著靛藍色的迷人光澤。當她垂下頭去整理他的衣服時,柔滑的發梢就從肩頭處一絲一絲地滑落,恍若緩緩鋪陳開了一匹舉世無雙的精美綢緞。
“嗯,妳好像總是很忙啊,”飛鳥笑眯眯地開始掰手指,“聽說妳上星期被冥王邀請去了一趟冥界喝咖啡,前幾天還去了一趟鳥王國探望妳的好朋友小孔,對了,昨天妳又和小燈打了一個通宵的遊戲吧……怪不得是沒有時間和妳的海皇陛下約會了。”
“阿希禮他平時自己也忙的要命,你也知道啊,光認清那些魚蝦蟹的種類也夠他頭疼一陣子了,再說他還沒成為我的正式男朋友呢,所以啊,我還有和任何異性朋友交往的自由。不過飛鳥叔叔你就慘了,從明天開始,你連看一眼別的美女都不可以呢,不然小希一定會用她的降鳥十八招來對付你!”小晚一臉壞笑地挑了挑眉,又朝著坐在旁邊托腮看熱鬧的一位孕婦又眨了眨眼,“老媽,妳說對不對?”
那孕婦只是輕輕笑著,看她的容貌和小晚有幾分相似,卻絲毫看不出她的年齡,要不是那隆起的腹部昭示著她的身份,乍一看會讓人以為她還是個和小晚年輕相仿的少女,歲月的流逝幾乎沒有在她那張清秀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身為飛鳥的同門師兄妹,說起來,她葉隱也算得上是這家茶館的半個主人。只不過因為大多數時間都隨同丈夫在匈牙利居住,所以這打理茶館的事情全都交給了飛鳥。
“小隱,妳別光傻笑不說話,看妳和撒那特思兩人把這丫頭寵成什麼樣子了----”飛鳥傷腦筋的揉了揉太陽穴,又充滿期待地看了一眼她的腹部,“不過,我的寶貝侄子將來一定會是個乖乖聽話的好孩子,可別像他姐姐那樣讓人傷腦筋了。”
“那可不一定哦,看我弟弟都過了預產期還不肯出來,將來一定是個更難纏的傢伙!”小晚作了個鬼臉。
“再難纏也沒妳難纏,”葉隱促狹的彎了彎唇,“不過話說回來,飛鳥,你總算是搞定了你的終身大事。本來還以為你會一直堅持你的獨身原則呢,沒想到小希的降鳥十八招果然厲害,乖乖地就讓你就範了…當時聽到的時候還真不敢相信呢。”
“對啊,飛鳥叔叔,老媽在匈牙利的城堡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時,差點驚訝的從樓梯上摔下來,把老爸嚇了個半死。”小晚隨手又拿起了一套白色的禮服,示意飛鳥換上去,又心有餘悸地說了一句,“還好沒事,不然老爸一定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說起來很久以前妳老爸好像還輸給我一次吧…”飛鳥挑起嘴角,瞥了一眼小隱。
還不等她回答,一個男子的聲音就從內屋傳了出來,“是誰又在背後講我的壞話?”那聲音清冷中帶著難得的溫柔,優雅中透著偶爾為之的惡作劇般的淺笑,隨意中伴著無限的魅惑,陰暗中又仿佛可以滲出不為人察覺的憂傷。
一聽到這個聲音,溫潤的光彩自葉隱那清秀的容顏上瞬間散發出來,比星光永久,比月光柔和。
“撒那特思,你怎麼又在白天跑出來了!”她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沖著小晚道,“還不快去拉上窗簾,別讓妳爸爸被陽光照射到!”
“小隱,你別這麼緊張了。現在的我短時間出現在陽光下,是不會灰飛煙滅的。”聲音的主人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這是個用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的美男子。他那銀色的長髮如同一片銀色的沼澤,被淡淡光線浸染著,覆蓋著,散發著溫昧而誘人的光澤,如同被華美的夢覆蓋著。銀色長髮遮擋下的若隱若現的冰藍色眼眸,就像湖中倒映的寒月那樣,清冷中卻是恒古不變的那片大海般深沉的柔情。被這樣的目光所溫柔的包裹,再冷的心都會融化成三春暖水。
小晚立刻拉起了窗簾,將陽光阻擋在了窗外。從小她就知道,她的父親,身為Tremere族的親王,就像一枝暗夜中的白色薔薇,只能在黑暗中盡情綻放著略帶憂傷的華麗。雖然現在他能短時間的出現在陽光下,但陽光對任何血族來說,無疑還是潛在著危險。想到這裏,她不由微微歎了一口氣,側頭望了一眼母親的腹部,心裏湧起了幾分擔憂,儘管她並不懼怕陽光,可是身上同樣流著一半血族血液的弟弟,將來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就算是這樣,儘量也不要出現在陽光下。”葉隱嘟噥了一句,扶著桌子慢慢站起身來。
“小隱,小心一些!”撒那特思一個箭步沖到了她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攙住了她,一臉緊張地問道,“妳別亂動,告訴我妳想要什麼?”
“我只是去喝杯水,你也別這麼緊張了。”她好笑地抬頭看著他。
“妳給我好好坐著,別亂動,像這種事就交待我和小晚做。”撒那特思又將她輕輕按了回去,習慣性地望向了窗子旁的女兒,“小晚,還不去幫妳媽媽去倒杯水?記得要溫水,不要太熱也不要太冷。”
小晚作出了一個遵命的表情,又朝著飛鳥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地跑下了樓。老媽自從懷孕以之後就成了全家的重點保護動物,老爸只能在晚間出現,所以她自然就當仁不讓地成為了老媽的護工兼苦力。
看看,老爸最近使喚她都好像越來越順口了。唉,同為女性,卻是同人不同命?。
等她把溫水送到樓上的時候,飛鳥已經換到了第三十套衣服,他的忍耐力也已經到了極限,“這套該行了吧?再折騰下去我不訂婚了!”
“哈,飛鳥叔叔,不訂婚你捨得嗎?聽說好像是你主動求婚的哦?”小晚壞壞一笑。
“好了好了,就這套了!”葉隱指著那套白色的禮服笑道。說實話,她對飛鳥和小希的浪漫史也很是好奇,畢竟在她上次回匈牙利之前,飛鳥還在狼狽的躲著那姑娘呢。
“小隱,妳也累了,還是回房去休息一會,晚上妳的老朋友一來,妳一興奮起來保證會忘乎所以。”撒那特思微微一笑,露出了一臉我最瞭解你的表情。
葉隱頓時眼睛一亮,“對了,小燈晚上會來參加訂婚儀式呢,我都好久沒見他了。”
小晚在一旁聳了聳肩,“不過老媽,昨天他用來和我玩遊戲時的那個幻影分身看上去好像氣色不錯呢。對了,他最近學會了一種新魔法,聽說只要坐在家裏,就可以隨時吃到全世界不同特色的東西哦。”
“真的嗎?真的嗎?”葉隱不自覺地添了添自己的嘴唇,可惡,這不是故意勾引她嗎?雖然平時撒那特思已經想盡辦法給她做好吃的,可誰不知道懷孕的女人最饞嘴嘛。
撒那特思好笑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強勢又不失溫柔地說道,“想要晚上和小燈好好聊天的話,現在就給我去乖乖休息。”
“嗯,明白明白。。晚上我要讓小燈變出好多好吃的!”美食的力量總是格外強大,葉隱的動作似乎也因此變得格外靈活,站起身就往房裏走。
“小隱,動作幅度別那麼大……小心小心……”撒那特思急忙扶住了她,無奈又憐愛地搖了搖頭,“等小燈來了,妳讓他把這魔法教妳不就行了,反正妳是他的菜鳥主人,他一定會答應的。”
“啊,對呀!”葉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又笑嘻嘻瞥了他一眼,“撒那特思,你好像比我想像的聰明一點。”
撒那特思不慌不忙地一笑,“那是因為妳總是比我笨一點。”說完,看著葉隱如他所預料般皺成了一個包子,忍不住又笑道,“小隱,妳真是一點也不會變,永遠都像個孩子。”
“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是孩子啊,”葉隱迅速抓住了一個反擊的機會,略帶得意地彎了彎唇,“別忘了你永遠比我大好幾千歲哦。”
“是嗎?”撒那特思略帶邪惡地挑起了眉,低頭在她耳邊用曖昧的語氣輕聲道,“那麼,等生下小幕之後,我這個幾千歲的老妖怪還有很多事情要好好教妳呢。”
葉隱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瞪了他一眼,“趕快回房啦,別在女兒面前胡說八道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小晚揉了揉眉角坐了下來,對老爸老媽的這一套,她已經完全習慣了,而且可憐的老媽基本就從來沒有占過上風。
“小晚,妳看看誰來了?”靠在窗口的飛鳥忽然面帶笑容地低喊了一句。
她的心裏微微一動,隱隱聞到了一股海水的鹹味,笑容不自覺地爬上嘴角。
“飛鳥叔叔,我先下去了!”
跑下樓打開門,一陣寒風夾雜著細雪飄進房來,院子中青翠的顏色褪去了大半,只剩一些耐寒的草木開得還算精神,晶瑩的銀霜掛於枝頭,與站在樹下的那個男人的白色衣服相得益彰,倒也顯得詩意了起來。
見到小晚跑了出來,他緩緩轉過頭來,那雙紫銀色的眼睛,仿佛在火中誕生,純粹、明亮、光芒四射,而後又變化成水中的晶石,清澈、含蓄。凝聚著時間也無法摧毀的旎迤。就像被裝在水晶杯裏的柯涅克酒,微微晃蕩著,流動著神秘而蠱惑的光彩。
“海皇陛下,你能分清你的魚蝦蟹種類了嗎?”她挽起了一個戲謔的笑容。
“已經全都搞定了,不過……”他略帶無奈地撣去了肩上的雪花,“那些貝殼的分類才更頭痛啊。”說著,他不失時機地湊到了她的身旁,“不過,只要看到我的小晚,我的頭就一點也不痛了。”
“花言巧語可打動不了我。“小晚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要像我老爸那樣專情才符合我的要求!”
“愛要放在心裏,掛在嘴裏,表現在行動上。”阿希禮眯起了眼睛,意料般的看到了小晚驚訝的表情,不由暗暗好笑,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從未來岳父那裏討教來的經驗之談。。
“我老爸的愛是永生永世的,直到世界的盡頭。”她盯著他的眼睛:“那麼你會愛我到什麼時候?”
阿希禮漫不經心地抬起右臂,像是要捋順飄飛的紫銀色長髮,然而卻伸出手指,在亮亮的陽光前劃了個“一”字。
她嘻嘻一笑,“一天?”
他不回答,而是重複劃著“一”字。
她眨了眨眼:“一個月?”
“一年?”
“一輩子?”
他轉過了身,用那雙紫銀色的眼眸凝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一直到妳不愛我的那天。”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淡淡的陽光單薄地打在臉上,帶著幾分暖意,襯著屋角下的殘雪,倒是讓人更有站在冬天尾巴上的感覺。小晚轉過頭,把視線投向澄藍的蒼穹,那裏----有早歸的春燕劃破藍色的長空。
來年的春天,已是近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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